怎么了?李子锐看着江阔。
没,我爸……过来玩。
江阔听到那边老妈挂掉了电话,他迅速点开了大炮的聊天框。
-你TM知道吧?-知道什么-江总过来了-我不知道!真不知道!他就前两天问了问你的情况,我说开始上课了-你最好真的不知道,奔奔怎么样-……好得很,咬坏我一只拖鞋,但是渣我没找着,它可能吃掉了江阔把手机放进兜里,叹了口气。
怎么?段非凡也问了一句。
我爸,江阔压低声音,已经出发,要过来陪我过中秋。
啊?段非凡愣了愣,这么隆重的吗?谁知道呢,江阔皱着眉,我不知道他是觉得我在这儿要死了,还是要过来把我抓回去。
万一是想你了呢?段非凡说。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江阔又叹了口气,虽然可能性很小。
他一直没住过校,高中的时候也申请的走读,他不愿意住校,江总的司机每天接送,他还是第一次离开家这么长时间。
但坚毅如江总,随时就宣称要打断他腿的人,跑来过中秋也的确是出乎意料。
你说我要是现在请假回家,江阔看着段非凡,能批准吗?不至于,段非凡说,亲爹啊。
我跑出来的时候我俩两个月没说过话了,江阔说,就为了上不上这个学,反正他挺生气的。
为什么不让你来这儿?段非凡问。
他觉得我就是找个混日子的理由。
江阔抬起胳膊伸了个懒腰。
我感觉他是不是说对了。
段非凡说。
江阔没说话,笑了笑。
不过按老妈的说法,老爸已经出发,无论是哪种交通工具,最晚第二天就应该到,但不光第二天,第三天他也没到。
江阔躺在119床上,扒拉着手机,他现在怀疑是不是老妈在骗他。
查寝组来了,今天是卢浩波,唐力走进宿舍,看看哪里还没整理好的。
都好了,李子锐说着往江阔桌上看了看,就这个存钱罐儿,不知道行不行,前几次都没人说,卢浩波不知道会不会挑这个毛病。
让他挑。
江阔看着大炮发来的奔奔的照片和视频。
这狗在大炮那儿过得还不错,他买的狗窝和衣服,还有狗粮什么的都到了,现在奔奔穿得像个地主家傻儿子,在窝里咬着个玩具疯狂甩头。
他把照片和视频发给了段非凡。
JK921:大炮刚发来的不过段非凡没回复。
江阔刚出去扔垃圾的时候看到107正在打牌,这会儿估计正欢乐着。
没空调的需求之后,他就没怎么去107,加上段非凡晚上经常回家吃饭,不回家吃饭的时候,107就是个据点,丁哲董昆那几个只要晚上没事儿就会在107混,打牌,吃宵夜。
江阔跟这帮人不能说不熟,但要说天天这么混在一起,也实在感觉混不进去,但在宿舍也很无趣。
唐力每天晚上都还要学习一会儿,李子锐趴床上玩游戏,马啸……马啸他还真没注意过。
总之就是天儿没人聊,也没什么乐子。
郁闷。
卢浩波带着查寝组进了宿舍。
宿舍几个人都在自己桌子旁边坐好了接受检查。
比上回干净了,这个地面,卢浩波说,所以谁说做不到的?没有人回答他。
这是个什么东西?卢浩波看到了江阔桌上的存钱罐。
存钱罐儿。
江阔回答。
卢浩波愣了愣,过去仔细看清了:为什么放这里,桌子就这么大,它就占了一半,还怎么学习?我不学习。
江阔说。
卢浩波没了声音。
江阔抬眼看过去,发现他已经走到了自己床边:被子也没叠一下?盖呢。
江阔抓过被子堆在了肚子上。
查寝的时候最好不要躺在床上,后面的二号说,对人要有起码的尊重。
大哥,江阔看着手机,飞快地给大炮回着消息,都跑人卧室来东瞧西看了,床单被罩内裤,什么没看过,垃圾桶里有什么都门儿清,还谈什么尊重,大家相互都不尊重就行了。
你……二号让他噎得没说出话。
卢浩波抬了抬手,示意二号不要再说了。
对方哑火,江阔也就不再追击,没再说话。
你不是说住107了吗?卢浩波问,怎么又在这儿睡了?用不着空调了,我就回来了。
江阔说。
卢浩波点点头,在宿舍里又转了一圈,带着人走了。
他怎么没完没了的啊。
李子锐瘫在椅子上,很无奈。
因为江阔一直没服软,唐力说,我们都服软了,所以就盯着江阔了。
你要服软吗?李子锐问。
段非凡说下学期就不这么查了,江阔说,我下学期再服软。
唐力抬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宿舍熄灯之后,段非凡的消息才回了过来。
指示如下:这堆东西都是你给狗买的吗?JK921:是江阔把手机插上充电器扔到了床角,闭上了眼睛。
现在天气凉快了,他终于能体会到宿舍这床的舒服,毕竟全部床品包括床垫都是按自己在家时的习惯买的。
新的一天到来,老爸还是没有消息。
昨天睡得太好,起床的时候宿舍里的人都已经去吃早点了。
段非凡帮赵叔搬了两桶水,要去吃的时候正好碰上:没跟唐力他们一块儿?估计已经吃完了。
江阔说,走。
去食堂的路上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日期,明天就是中秋了。
你爸还没找你吗?段非凡问。
嗯,江阔点点头,我现在怀疑我妈耍我呢。
你要不打个电话问问?段非凡说,万一是你爸真来了,又拉不下脸呢?应该不会,江阔说,大炮也没我爸的消息,如果真是拉不下脸,他会让大炮来找我,或者让大炮给我点儿暗示。
打电话给你妈妈问一下啊。
段非凡有些无语,问她的话是不是你又拉不下脸了?小伙儿挺细心。
江阔笑着打了个响指。
段非凡发现他这个响指是用食指打的,于是低头试了一下,发现非常别扭,别说打响,连姿势都找不到。
江阔把手伸到他面前,食指和拇指一捏,很慢地错了一下:这样。
然后再啪的打响。
无名指可以吗?段非凡问。
除了小指都可以。
江阔用无名指又打响了一次,而且声音很亮。
牛逼。
段非凡说。
他试了一路,勉强能用无名指打出一点儿声音,但是距离打出脆响,起码得五十个从宿舍到食堂。
同学早。
丁哲把餐盘往桌上一放,坐到了他俩对面。
学长早。
江阔说。
晚上我请客,丁哲说,去吃一顿。
今天?江阔愣了愣,有什么由头吗?中秋聚会,丁哲说,明天我和非凡都回家过节了,今天聚掉。
好。
江阔点点头。
丁哲要不说中秋回家过节的事儿,他也没感觉有什么。
但现在这一句回家过节,江阔突然发现自己很想家,想江总夫妻,想江了了,甚至想刘阿姨。
如果老爸真的没来,明天他就只能在宿舍待着。
学校已经发了月饼,宿舍几个人也一块儿凑钱买了些小吃,李子锐家里还寄了月饼过来,说是明天大家可以去后山赏月,但他似乎想象不出那样的场面。
这个时候唯一能找的伙伴是大炮,但大炮因为要帮他爹带月饼去工地给没有回家的工人,也不在。
甚至连奔奔都不在。
我总不能让它一个人在家吧,那我明天回来的时候我怕床都让它给吃了,大炮说,你要不跟我去工地?那边没有灯光污染,不光能看月亮,还能看到银河呢。
我是那种中秋赏月的人吗?江阔说。
那怎么办?大炮说,你给江总打个电话问问能死吗?能死。
江阔说,我,一个冲破阻拦,奔向新生活的勇敢小伙儿,中秋节打电话问爸爸来不来陪我,你觉得江总和他老婆听了会不会嘲讽我到明年中秋?大炮笑得不行:你奔向个屁的新生活,你就找个没人管你的地方苟着。
行了你去工地吧,江阔说,别给奔奔吃月饼,太甜了。
知道了。
大炮应着,又补充交待,你实在不行就在学校跟同学一块儿过,以后四年都是集体生活,总要学会融入,哪有完全如意的环境,家里那么舒服你不也跑了。
你跟江总这两天真没联系?江阔问。
你要非这么说,大炮说,这是以前攒着的存货。
不管明天怎么样,今天晚上还是舒服的。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丁哲给他发了消息,说已经在107了。
我出去吃个饭。
江阔跳下床。
跟107吗?李子锐问。
嗯。
江阔点点头。
我们正要商量明天赏月的事儿呢,李子锐说,你不参加了?我听你们的,江阔说,需要摊钱就告诉我。
几个人都没说话。
谢谢。
江阔说。
107里放着一盒看上去不错的月饼。
我妈寄过来的。
刘胖说,一会儿分了。
江阔突然发现,家里给寄月饼似乎是个比较常规的操作,作为本校知名悬浮富二代,他家里别说是月饼,连一块饼干都没给他寄。
家里光老妈那儿收的各种奢侈品牌送的月饼和酒都不知道有多少,居然一口都没分给他。
这是什么无情的富一代啊?丁哲请客的店,在市场那边,应该是他们的固定聚点,几个人都很熟。
你今天也尝尝普通大学生常吃的东西,丁哲说,其实也挺好吃的。
我天天吃食堂呢。
江阔说。
那这么说起来,你比段非凡都强点儿,孙季笑了,他没事儿就点个外卖,每天麻辣烫宵夜。
你们别吃我就不买。
段非凡说。
你别总赢钱,我们就不吃。
刘胖说。
赌博啊?江阔问。
一块钱,董昆笑了,一晚上就一顿麻辣烫的输赢。
你晚上无聊就过来玩,丁哲说,你们宿舍那几个,话都没有,多无聊啊。
嗯。
江阔应了一声。
快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董昆突然停下了,看着校门的方向:我靠,丁,那什么车?宾利吗?孙季也看着前方。
那他妈是辆巴博斯大G!丁哲声音都起来了,我靠,太帅了!这谁的车啊?江阔站在后头,看着前方已经开进了校门,正往他们这个方向开过来的那辆灰蓝色的巴博斯。
车牌上一排的11111向他吆喝着。
爸爸来啦!这车贵吗?董昆问。
比江阔的车贵多了。
丁哲说,这谁的车啊!我爸的车。
江阔看着驾驶室里的人,哪怕是个模糊的人影,他也已经认出来了,这是江总。
江总真的来了。
江总居然直接杀到了学校。
几个人同时震惊地回过头看着他:你爸的车?他爸过来陪他过中秋。
段非凡说。
说话之间,车已经开到了他们身边,因为路比较窄,车差不多是挨着他们慢慢往前开的。
江阔往驾驶室窗户上拍了一巴掌。
车一个急刹停下了。
车窗放下,车里的人转过了头。
哟,江总看到他的时候眉毛抬了一下,在这儿呢?你干嘛去?江阔问。
找你去。
江总说。
我现在要出去吃饭,江阔看了一眼旁边的几个人,你赶紧出去。
江总皱了皱眉,没说话。
叔叔好,段非凡在江阔背上戳了一下,你跟叔叔去吃饭吧。
我跟他们约好了吃饭,江阔说,要不……一块儿?江总说。
什么?江阔愣了。
这些你同学吧?江总看了看他身后。
是,叔叔好。
几个人一块儿打了招呼。
这是江总……我爸,江阔给介绍了一下,过来……看我。
大家好。
江总笑着跟大家点了点头。
江总,多尴尬啊。
江阔把脑袋伸进了车窗里,压低声音,你一个家长,跟我们吃饭……明天吧……明天你在学校过,江总也压低了声音,不搞特殊。
你都把这车开进我们学校了,我们学校可没有这样的车,江阔说,还让我别搞特殊?你们学校很多911?江总一句不让。
一块儿吃吧,叔叔,董昆开口了,正好碰上了。
江阔回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段非凡。
段非凡走了过来,他又凑到段非凡耳朵边小声说:董昆疯了吗?不尴尬吗你们?我们人多,段非凡笑着低声说,只要你和你爸不尴尬,我们就不会尴尬。
走。
江阔咬牙一挥手。
我们打个车,孙季安排着,江阔你跟叔叔车走……我不认识路。
江阔提醒他。
非凡给你们指,丁哲说,我们四个正好一辆车了。
江阔也顾不上多说,飞快地上了副驾,只想江总快点儿把车开走。
段非凡上了车往后座一靠,看上去还挺自在的样子。
快,掉头。
江阔说。
别催,江总说,这么毛躁。
叔叔,出了校门右转。
段非凡在后头说。
好。
江总点头,你叫什么名字?段非凡。
好名字。
江总表扬了一句。
非常平凡的意思。
江阔说。
江总笑了起来:是么,有个性。
车掉过头之后,江阔把脑袋伸出窗外,冲丁哲他们几个说了一句:我们先过去了啊。
好!丁哲挥挥手。
可以啊,现在还知道跟人交待这些了。
江总说,以前可就是一脚油门走人。
这些是我同学。
江阔看着他。
哦。
江总点点头。
江阔叹了口气:你来也不给我说一声,早知道就不跟他们约饭了,本来是打算溜达过去的,你这好,车一开,人家几个就得打车,怕你等久了。
没事儿。
段非凡在后头说,起步价。
不是钱的事儿。
江阔回头瞪了段非凡一眼。
段非凡笑笑,没说话。
江阔管自己爹叫江总,还挺有意思,看着也不像是关系真的不好。
段非凡在后座上看着前面沉默的父子俩,长是真的长得像,车窗放下来的时候,不用介绍也能看出来这是江阔他爸。
但除了长相,这俩就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了,江阔随意懒散,江总一看就是个总,表面的随和里带着不经意的压迫感。
我在外面绕了一圈儿,江总说,你们学校还挺大。
有座山呢。
江阔说。
明天中秋大家还要上山赏月。
段非凡说。
正好,你妈让我带了点儿月饼,江总偏过头冲着后面,你们赏月的时候一块儿尝尝啊。
谢谢叔叔。
段非凡说。
车到了地方,是一家小饭店,丁哲订了二楼的包厢。
江阔没跟着段非凡一块儿下车,坐在车上等着江总把车停好。
你是专门过来送月饼的吗?他忍不住问了一句。
怎么?江总说,不像吗?不是像不像,江阔说,这就不是你干的事儿。
江总笑了起来:天鼎瀑布那边有个项目,比较大,我过来看看,顺路看你。
你前两天都在山里?江阔问。
嗯。
江总点点头。
那你中秋怎么过?江阔说,明天赶不回去了吧?你还操心这个,江总说,我带着项目部的人过来的,跟他们过。
哦。
江阔没再说话。
这学校我看着也就那么回事儿,江总停了车,看了他一眼,你确定要在这儿浪费四年?江阔不出声。
这几个同学看着倒还老实。
江总说。
那你就看走眼了,段非凡可不老实。
同学都挺好的,我们导员也不错,江阔说,老师上课也挺认真。
跟同学相处都还可以吗?江总问。
跟同学没什么话说。
相处得很好。
江阔说。
宿舍什么的,住得适应吗?江总又问,条件怎么样?不怎么适应,条件也不怎么样。
还可以,江阔说,马上装空调了。
江总沉默了一会儿:食堂呢?吃得惯吗?唯一还行的就是食堂了吧。
很好,江阔点头,口味还挺全的,我基本一天都在食堂吃。
有些意外,江总的这些问题,都是以前他不会问也不会关注的内容,虽然可能是因为他第一次一个人出来这么长时间,但问得这么全面,多少也有些奇怪。
你卡里还有钱吗?江总突然问。
我就知道!在这儿等着我呢,江阔转过头,怎么,还要断经济啊?断你经济干嘛,省点儿,江总说,这事儿不是我决定的啊,是你妈。
怎么了?江阔很警觉,我妈要断我经济?不断,江总说,你妈多方打听了一下,觉得你每个月生活费三千五应该够了……两顿饭就没了。
江阔坐直了,她跟哪个多方打听的?你今天这顿饭能吃一千七百五?江总计算得非常精致。
随便吧。
江阔笑了。
感觉自己一会儿应该查一下卡里还有多少钱,他一直都没太注意过,应该还有不少,三不三千五的对他没什么影响。
你既然选择了上这个学校,那就跟大家一样,江总说,年底回家流水给我们看看,也不是不让你用,主要还是希望你试着过一过,别在家混完了换个地方接着混。
江阔看了他一眼。
有些不爽,但又感觉没有资格不爽,毕竟江了了差不多两年没问家里要过钱了。
阔啊。
江总拍了拍他胳膊。
嗯。
江阔应了一声。
我刚问你那么多,就是想看看你在这个环境适应得怎么样,江总说,现在看起来,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既然这样,就试着改变一下自己吧。
嗯。
江阔应付了一声。
你妈觉得你肯定会用原来的钱,江总说,我觉得你可以不用,所以我俩打了个赌。
赌什么了?江阔问。
你妈要是输了,把她的咖啡馆给我,江总有些沉重地说,我要是输了,她要新区的那个酒店。
……你们这个赌注是不是有点儿不对等?江阔愣了愣。
你妈有过什么对等的事吗,你得帮爸爸保住酒店。
江总说,儿子。
啊——江阔靠着椅背一声长叹。
第20章 B 站一 颗柠 檬 怪 免 费日更小 说广 播漫 画游 戏,本作品来自互 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 责,内容版 权归作 者所有那就说好了,江总拍拍他的肩膀,一边下车一边拿起正在震动的手机,我接个电话,你先上去吧。
二楼。
江阔说。
江总挥挥手示意他快滚。
江阔一边往饭店二楼走,一边觉得有些什么地方不太对劲,特别是江总那句那就说好了,怎么听都觉得有阴谋。
什么就说好了?怎么就说好了?推开包厢门,屋里几个人都转头看了过来。
看到他是一个人进来的时候,董昆问了一句:你爸呢?他打电话呢,一会儿上来,江阔走到桌边,飞快地交待,如果我爸一会儿摆着老总加长辈的架子跟你们聊天儿,就是你们自找的。
没事儿,丁哲笑了,我们什么时候怵过这些,哪家长辈我们没喝过。
点菜了没?江阔问。
没呢,孙季说,等江总来点。
你们点,你们总来,有什么好吃的都熟,江阔从兜里摸出一泡茶叶,这是刚在车上拿的,他会个屁的点菜,从来都是他助理点。
有泡茶的壶吗?段非凡问服务员。
只有最简单的那种一体式的泡茶杯,服务员比划着,一按水就漏下去的那种。
可以,就那个。
江阔点头,再拿一壶90度的水。
服务员看着他:啊?拿一壶开水。
段非凡说,服务员把开水和泡茶杯拿来了,段非凡把开水瓶的盖子打开晾着:一会儿就90度了。
这什么茶?刘胖问。
岩茶,江阔熟练地拿过泡茶杯,你们喝茶吗?这茶还不错,六万多。
几个人同时往前凑了过来:喝。
浪费。
段非凡说。
不浪费,我们体会到了这个味道,就不算浪费。
丁哲说。
没错,包厢门被推开,江总走了进来,尝尝吧,味道还是好的,不喝茶的人也能尝出来。
谢谢叔叔的茶。
几个人都站了起来。
哎,坐着坐着,江总冲他们摇摇手,把一瓶酒放到了桌上:都喝酒吧?江总,这不是在隔壁小卖部买的吧?段非凡一看这是瓶五粮液,那儿可没真的啊。
我带出来的,江总笑了,一直搁车上呢。
江阔把茶泡好分好,大家都伸手自己拿了。
这个的确……刘胖喝了一口茶,的确是……比他们饭店配的那种好喝太多了。
段非凡还是没说错。
江阔说。
给你喝就是浪费。
丁哲说。
一会儿这酒我喝着肯定不浪费。
刘胖说。
上菜快一点儿,段非凡跟服务员交待,催着点儿。
好。
服务员关上门出去了。
这次时间有点儿赶,江总把酒打开了,本来是打算就跟江阔上哪儿随便坐坐,正好赶上你们吃饭,那就蹭一顿了。
段非凡看着他打开了酒,起身接过了瓶子,把几个小杯子拿到自己面前,把酒分好了。
叔叔别客气,丁哲说,您不来,我们好茶好酒都喝不上呢。
你们有时间放假了去我们那边玩玩,江总说,让江阔好好招待你们,我打好招呼,吃喝玩乐交给他,他门儿清。
江阔笑了笑没说话。
叔叔真够意思,董昆说,平时江阔总跟我们说你人特别好……酒还没喝呢,你这就吹上了!江阔赶紧瞪着他。
哦?江总笑着眯缝了一下眼睛,他还能说我好?说我什么了?董昆顺嘴一说,但江总没有顺耳一听,这一句问出来,他顿时编不出下文了。
主要是这次您过来,段非凡把酒拿到江总面前,他特别感动,说没想到,我们中秋基本就都自己在学校了,本地的回个家,外地就在学校过,结果您亲自过来陪他,我们谁也没这个待遇……江阔看着段非凡,接过他递过来的一杯酒。
江阔天天念叨着,还以为您明天才来呢,段非凡说完把剩下的几杯酒放到转盘上,让他们自己拿了,结果刚看到您的车,简直欣喜若狂。
差不多得了这位同学。
段非凡,江总看着他笑了笑,你比江阔懂事多了,同样的事儿,换他说,肯定不是这么个表达方式。
被戳破了吧!所处的位置不同,看事情的角度也就不同,段非凡说,但本质其实就是这么个事儿,不会变的。
哟,又圆回去了。
段非凡没给江总再质疑的机会,举杯:这杯敬江总吧,大老远过来一趟,好酒好茶的。
谢谢江总——大家一起举杯。
谢谢同学们。
江总也举杯。
上菜很快,他们喝过这一轮酒,服务员就推门进来开始上菜了。
趁着大家跟江总说话的机会,江阔凑到段非凡耳边小声说:难受不,这是你们自找的。
段非凡笑得很愉快:多有意思。
其实江总并不是酒桌上话太多的人,尤其是跟这些小孩儿,开场说几句,后面就不会太开口了。
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在一边观察。
但以前他没碰到过丁哲董昆这帮人这样的。
董昆哪怕第一轮差点儿因为编瞎话胡扯下不来台,但接着他还敢上,江总您这么年轻,这么大的家业是怎么干出来的,佩服……丁哲就更不惧了,毕竟巴博斯就停在外面,他不可能放过,江总您那车不一般……要不一会儿你下去开一圈儿。
江总拿出了车钥匙。
我喝酒了叔。
丁哲一脸纠结。
哦对,江总想了想,轻轻一拍桌子,没事儿,一会儿走的时候你上车里去摸摸吧,有机会去玩的时候带着本儿,车你拿去开。
谢谢江总!丁哲喊。
江阔只管埋头吃饭,段非凡有时候还跟着说几句,他除了给江总泡茶,头都不抬。
那块儿地拿下来不容易,江总喝了口酒,给他们说着艰辛的创业历程,你们还小,不知道那个年代,看着这地是没多少钱,但谁也拿不出,我那会儿连个能抵押的东西都没有,凑了很久……真是不容易啊,孙季说,不过那地拿下了就算成功第一步了。
多少人就死在第一步,没有下一步了,每一步都不容易,江总叹气,毕竟那块地里只有一栋楼是我的,也没赚多少,创业不易。
大家对江总的创业史都很有兴趣,江总平时不会聊这些,主要是也没人像这帮人这么追着问,一脸求知欲旺盛的样子。
江总也乐于跟他们分享,估计比在公司里被人拍马屁要舒服得多。
这样也挺好,几轮酒,一通聊,气氛倒是相当热烈。
小段,江总突然拿着杯子看向了段非凡,你是不是没怎么喝?江总真仔细,段非凡赶紧拿起了杯子,跟他碰了碰,一口喝了,然后低声说,我一杯倒,平时不敢喝太多。
这样啊,江总拍了拍他胳膊,那你随意,别强喝。
您的酒还是得喝。
段非凡笑笑。
就你是江阔同级的吧,江总也低声说,我看那几个同学应该不是。
江阔一挑眉毛,聊得这么欢也没忘了观察。
是,江总厉害,段非凡点头,其实我跟他们本来是一级的,但是我休学了,所以就跟江阔同级了。
休学?江总问。
他,护校英雄,新生代表,休学是因为受伤了,现在是享受单间待遇的校园名人。
江阔被夹在他俩中间,也不能一句话不说,此时只能担任起解说,顺便吹吹牛,以证明这学校并不是江总以为的那样,学生也有好样的。
哦?江总上下打量了一下段非凡,这可不简单,一般人做不到。
段非凡看了江阔一眼,又冲江总谦虚地笑了笑,帮他倒上了酒:其实也没有那么夸张,碰上了。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江总有电话进来。
大家顿时安静下来了,江总一边起身一边冲他们抬了抬下巴:你们聊着,不用管我。
他出了包厢之后,大家的声音才又一下扬了起来。
江阔,你爸爸很牛啊。
刘胖说。
听人吹牛是不是很过瘾。
江阔说。
那也不是吹牛,丁哲说,这要是卢浩波这么说,就是吹牛,你家那么大一份产业在呢,能叫吹牛吗?你们还是天真……江阔话没说完,江总又推门进来了。
不好意思各位,江总说,我这有个挺重要的人得见……我司机已经过来了。
江总你忙你的去。
几个人都站了起来。
实在不好意思,本来聊得挺愉快的,这还没聊够呢。
江总歉意地笑笑,你们继续!小丁,你要摸摸车吗?啊!丁哲立马应了一声,您不赶时间吗?赶得了多久,着急忙慌冲出来的时间,等几个红灯就废了。
江总说。
丁哲是真的跟谁都自来熟,直接欢天喜地就跟着江总出去了。
江阔也跟出了包厢,江总侧过身:你别跟下去了,回去吃吧。
你是真的有事儿?江阔问。
没什么重要的事,江总笑了笑,低声说,我在这儿,怕你们聊不痛快,反正我也吃饱了,刘叔到停车场了,就不让他一直等着了。
你别结账啊,江阔交待,这顿是丁哲请的。
知道了,江总说,你找机会再还回去。
嗯。
江阔应了一声。
三千五,江总拍拍他肩膀,你现在每月只有三千五,别忘了,儿子,请客的话注意消费,别一顿就请光了。
……知道了。
江阔叹气。
回到包厢的时候,董昆正拿着酒瓶看着,看到他进来,董昆晃了晃瓶子:你爸挺够意思的,儿子的同学,还拿这么好的酒。
他也没有不好的酒。
江阔坐到椅子上,往后一靠,脑袋仰着,伸长了腿用力舒出了一口气。
你爸挺好的,一点儿架子没有,孙季说,怎么感觉你都不怎么跟他说话?我来学校之前跟他闹了一个多月,车都被他锁了,所有娱乐都让他断了,反正就不想让我来上这个学,江阔叹气,我妈还帮着他,我好容易才找到机会跑出来的。
我靠,我说你怎么行李都没有呢,刘胖愣了,你爸看上去很温和啊,能干这么强硬的事?他说打断我腿的时候也是很和气地说的,江阔说,还微笑呢。
那……丁哲不会有危险吧?董昆说。
能摸到车,被微笑着打断一条腿算什么。
孙季说。
一帮人顿时一阵狂笑。
这回你爸过来,段非凡凑近低声问,是来讲和的吗?不算,江阔说,只是我不服软,他就换个方向而已,老狐狸了。
段非凡笑了起来:是么,毕竟白手起家,老狐狸也正常。
都信了吧?白手起家。
江阔说。
不是吗?段非凡看着他。
我爷爷才是白手起的家,只不过没他现在这么牛,江阔小声说,他是有创业资金的。
段非凡愣了一会儿:编故事逗我们呢?他平时酒桌上不怎么聊天儿,今天是这帮人实在……社交达人,江阔说,追着问了,就编个故事蒙小孩儿。
编得跟真的似的,厉害,段非凡说,我是真信了。
您也不弱。
江阔说,那一通替我编的。
但是被看穿了,段非凡嘿嘿笑了几声,他毕竟你亲爹,太了解你了。
你没事儿吧?江阔看了一眼他的酒杯,别一会儿没到宿舍又睡着了。
不会,段非凡说,反正一会儿他们去107鬼混……你来吗?打牌吗?江阔问。
嗯。
段非凡点头。
怕你们不够输的。
江阔说,打一晚上我能把你们这月的麻辣烫包了。
听到了没!段非凡一拍桌子,今儿晚上江阔要从我们这儿赢走一个月的麻辣烫。
嘿!董昆搓了搓手,把袖子一撸,口气不小?江阔笑着喝了口茶。
这月我生活费还剩不少,今儿晚上不睡了!孙季说,反正明天放假。
提到生活费,江阔的郁闷之情涌上心头。
我想问个问题啊,他举了举手,你们的生活费都是多少?嗯?段非凡转头看着他,怎么,这是要按着总数赢吗?不是,江阔把杯子里剩的一口酒喝了,我就是纯粹地打听一下。
要感受一下普通男大学生的艰辛吗?董昆笑了起来,我们几个还行,都是两千。
多少?江阔愣了。
两千。
刘胖竖起两个指头,两千,够吃一顿六亲不认。
够用?江阔迅速算了一下,平均到每天是不到70块。
我们消费水平就在这儿呢,够了,还有些人不到这个数,孙季说,不够的就打工补上。
……打工?打什么工?江阔问。
能干的多了,董昆说,你们这届新生,好些一到学校就打听打工的事儿了。
啊。
江阔看着他们。
你爸不会是来跟你说生活费的吧?段非凡看着他,你生活费多少?以前吗?不知道,江阔说,刷卡就行。
靠!一帮人同时喊了一嗓子。
但是现在就是……江阔有些犹豫,大家两千都够用,他这个三千五说出来似乎并不配得到任何安慰并且也无法得到如何合理用三千五过完一个月的建议。
多少?段非凡追了一句。
三千五。
江阔说。
操。
段非凡由衷地发出了感慨。
你是觉得花不完想让我们给出出主意吗?刘胖问。
江阔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最后只是摆了摆手。
大家马上开始了关于三千五一个月应该存多少花多少,具体花费有哪些这个问题的探讨。
你卡是被没收了?段非凡问。
那倒没有,不过江总跟他老婆打了个赌,就是我会不会动卡里的钱,江阔说,我现在感觉是他俩合伙给我下套呢,但是……但是你其实是想试试。
段非凡说。
嗯,江阔点点头,万一能行呢?……万什么一?段非凡有些无奈,这需要考虑万一吗?这妥妥的没问题啊,唯一的万一就是你又上哪儿花一千五睡躺椅去。
一千五睡躺椅是我的问题吗?江阔看着他。
是我的问题。
段非凡诚恳地说,以后躺椅向你免费开放。
你以后就跟我们看齐,董昆说,衣食住行,按我们的标准来,包你年底还能攒下一笔给江总和他老婆买个礼物。
怀着对三千五到底能做什么的思考,江阔吃完了这顿饭,并且在走出包厢的时候有种隐隐的兴奋,仿佛要进行一项什么了不起的生存挑战。
丁哲已经结完了账,在停车场等着他们,摸完江总的巴博斯之后他去隔壁买了一兜吃喝,准备晚上打牌用。
我刚从超市后门出去,想看之前那条近路修完没,丁哲指了指一排小饭店的后方,猜我看到谁了?我爸?江阔问。
……你喝了多少?丁哲问。
谁?江阔问。
你们宿舍马啸。
丁哲说,在那家鸭脚煲后头收拾垃圾搞卫生。
看到没,董昆说,你说打什么工,这就是打工的一种了。
江阔要打工?丁哲震惊了。
走走走,段非凡一挥手,回去再跟你说。
小路吧,能走了我看。
丁哲说。
这排店的后头是一条不能过车的小路,直通学校大门旁边的小街。
一眼过去,小路上连个路灯都没有,要不是这帮人说能过,江阔根本连路都没看到。
走到小路路口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男人的怒骂声。
接着是垃圾桶翻倒的声音。
江阔回过头,看到了一个饭店后门站着几个人,有一个正挥着胳膊怒吼着:说了这个不要扔!你他妈是没脑子还是没耳朵!就那个店。
丁哲说。
那个是马啸吗?江阔眯缝了一下眼睛,想看清站在灯光之外的那个人影。
应该是吧,估计是干活出错了。
董昆说。
是马啸,身上穿的那件脱线的蓝色T恤江阔能认出来,他就是看到这件衣服才把自己那件T恤给了马啸,但马啸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舍不得,一直没穿过。
走吧。
段非凡说。
大家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那个男人边骂边推了马啸一下,马啸没站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也吼了一声。
吼了什么没听清,但明显是惹怒了那个男人,把旁边倒了的垃圾桶往他身上踢了过去。
靠!江阔扭头就往那边。
别管。
段非凡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别管?江阔震惊地转过头看着段非凡。
这么一大帮人,看着自己的同学被欺负,居然说别管?段非凡没说话,抓着他胳膊没松手。
那你别管。
江阔猛地一扬胳膊,甩开了段非凡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