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分开的时候,江阔看到旁边有个小女孩儿正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江阔冲她笑了笑,小女孩儿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不要盯着别人看,小女孩儿的妈妈赶紧用手把她的脸扳到一边,没有礼貌的。
小女孩儿的脸在妈妈的手里都挤成一团了,还努力地往这边转着头。
段非凡冲她招了招手:拜拜。
你把房间收拾好了吗?江阔问。
窗明几净,段非凡跟他一块儿往外走,大炮走之前应该是收拾过一次,就是擦擦灰,拖了一下地板。
怎么回去?江阔拿出手机,打车吗?段非凡啧了一声,按下了他拿着手机的手:怎么能让我们阔叔打车,专车接送呢。
什么专车?江阔愣了愣,突然很有兴趣,你老叔的小货车吗?想什么呢!货车到不了这儿,在说我能用货车接你吗!段非凡把他推进了停车场,手往他面前一扬,用的我男朋友的车。
江阔看到了他手里拿着的车钥匙,一下笑了:车洗了没?停那儿好久没开了。
不用洗,段非凡说,车之前我停到我们市场那个停车场了,就停黄大爷那个小屋旁边,安全点儿,停学校那儿连个棚都没有,下雪了我还得给你抠车。
小段,周到。
江阔拍拍他。
你开吗?段非凡问。
你开吧,江阔把箱子塞到后座上,我困得厉害,这会儿还没全清醒呢。
行。
段非凡上了车。
江阔打开车门,没有坐进副驾,钻进去腿往椅子上一跪,扑到了那边段非凡身上。
车里就这点儿空间,江阔这姿势有点儿费劲,但他坚持一手扳着段非凡后面的头靠,一手撑着驾驶室的门,转头看着段非凡:想我没?段非凡没说话,只是笑着轻轻叹了口气。
呼吸扫到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甜香味。
然后抬手抓着江阔领口,微微往前拉了一下,吻在了他唇上。
段非凡嘴上的伤基本好了,尝起来已经没有什么痕迹,暖而柔软。
旁边一辆车喇叭响了一声。
江阔撑着车门的手抖了一下,猛地往下一滑。
段非凡赶紧抓着他肩膀上的衣服往上拽着,江阔被勒得有点儿想咳嗽。
靠,他转头看了看旁边,有人正要上车,吓我一跳。
坐好,段非凡拍拍他的脸,这儿可是停车场,人多呢。
江阔啧了一声,坐回到副驾。
旁边那车的人一边开车门,一边往他们这边看,就开车门坐进车里这点儿时间,看了能有七八次。
江阔直接把车窗放了下来,转脸瞅着那边。
行了啊,段非凡发动了车子,窗户关上,不冷啊。
江阔一直等他把车开出了车位又转了个弯完全看不到那辆车了,才把车窗给关上了。
一会儿去牛三刀吃饭吧,段非凡说,老婶儿给你炖牛骨汤了。
我靠,江阔马上摸了摸肚子,太好了。
饿了吗?段非凡问。
还行,有点儿,江阔吸了吸鼻子,我刚就闻着有甜香味儿,糖的味道,你在车上放香薰了?哪个香薰会是花生糖味儿的啊!段非凡说。
花生糖?江阔立马坐直了,哪儿呢?我包里。
段非凡说。
江阔往后拿过了他的包打开了,里面有个小玻璃饭盒。
包打开的瞬间他就闻到了浓浓的香味,他打开饭盒,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花生糖,每一块都泛着油润的光芒,看着就很好吃。
这也太香了。
江阔伸手想拿,犹豫了一下又收回了手,把饭盒捧到嘴边想直接叼一块,但糖排列得很近,他有点儿下不去嘴。
段非凡叹了口气:包里有一次性手套,为讲究人专门准备的。
谢谢。
江阔拿出了手套,拆开戴上,捏起一块放进嘴里,嚼了两口之后闭上眼睛,嗯——好吃吗?段非凡问。
好吃,很香,江阔边吃边说,我没吃过花生糖,比我想象的好吃多了。
吃多了会腻。
段非凡说。
小时候很爱吃吧。
江阔又拿了一块。
我小时候爱吃肉,段非凡说,但我喜欢看人做这些,各种糖,麦芽糖,花生糖,松花糖,萨琪玛……市场里都有吗?江阔问。
嗯,段非凡点点头,一般都在市场里才有,现在市场里也没了。
为什么?江阔看着他。
不卫生,段非凡说,而且小孩儿能吃的零食那么多,谁还吃这些啊。
不卫生……江阔看着饭盒里的花生糖。
宋大爷这一锅做得还是干净的,段非凡说,放心吃。
江阔笑了起来。
车接近目的地的时候,四周的街道和建筑变得熟悉起来,平时在学校附近转悠的时候总看到的那些景物,感觉自己并没有印象,看到的时候却一眼就能认出来。
杨科过年都没回家,车转进小区的时候江阔看着外面,不知道是在这儿过的还是去了他女朋友那儿。
在这儿。
段非凡说。
你碰上他了?江阔转回头。
嗯,段非凡说,早上我过来收拾的时候碰到他了,他租的那个房就跟大炮那个离了四栋,不过没见着他女朋友。
他家里都快愁死了。
江阔说。
段非凡等着江阔跟他说开店的事儿,但江阔没有说,忙着吃花生糖,车在楼道口停下的时候,他已经把饭盒里的花生糖吃掉了两层。
你这已经吃饱了吧?段非凡叹了口气。
还行,江阔说,肚子里还留了一顿大餐的位置。
段非凡笑了笑,开门下了车。
江阔的箱子比之前回家的时候拿的那个大了一圈,估计带了不少衣服,现在少爷已经节省了不少,没打算在直接去商场买了。
他这房子租下来我都没进去过,江阔站在电梯口,几楼?十楼,段非凡说,阳台能看到市场正门那个大灯牌。
这么近吗?江阔问。
你傻吗?段非凡说,难道不是够高吗?哇,江阔转过身看着他,这才几天啊,就已经开始嫌我傻了?也不是现在才嫌的。
段非凡说,从你一千五睡躺椅的时候就嫌上了。
我那是生活经验不足。
江阔说。
不全面,段非凡说,应该是生活经验不足但钱足。
江阔笑了起来。
身后的电梯门打开了,一个大妈走了出来。
江阔拖着行李箱准备进去,大妈拦住了他,上下打量着他俩:你们几层的?江阔没回答,只是看着她。
阿姨,我们十层的。
段非凡在江阔后腰上轻轻戳了一下,他知道这种拦着人问话还很不客气的态度会让江阔不爽。
十层?大妈还是疑惑地盯着他俩,哪个门?十层我都认识,没见过你们。
我也没见过您。
江阔扒拉开她的手,进了电梯。
二门的,阿姨。
段非凡也进了电梯。
大妈又跟进了电梯,江阔转头震惊地看着她:干嘛?二门是养狗那个,天天带着个狗进电梯!大妈瞪着他俩,他回家了,现在没人在家。
我们是胡振宇的朋友。
段非凡说,本来他想着和气点儿不要一来就得罪邻居,但大妈对奔奔的恶劣态度让他很不爽。
听到胡振宇的名字之后,大妈的脸色有所缓和,但只缓和了一秒:那你们来住?段非凡没回答她的问题:阿姨我要按楼层了,您是要出去还是上楼?哎哟烦死了,大妈突然又皱起了眉,不是他一个人住的吗,一会儿来一个,一会儿来一个,还全是小年轻,不得闹腾死啊,你们当初谁租的房就应该谁住!段非凡按下了十层的按钮。
电梯动了之后大妈喊了一声,赶紧过去按开门键。
但电梯门没打开。
不是!你们有什么毛病啊!大妈很生气,这是干什么!上楼。
江阔说。
你……大妈指着他。
段非凡一巴掌把大妈的手扒拉开了:阿姨,要不您有事儿跟房东说去吧行吗?跟我们说不着,房东这房子是正常两居室,别说住一个两个,就住一家子也不关你事儿知道么。
大妈瞪着他。
瞪我也没用,段非凡说,要不你瞪房东去。
电梯到了十层,他们出电梯的时候,大妈在电梯里指着他们:欺负人是吧!可以,等会儿我就报警。
对喽,拿起法律的武器,段非凡点点头,看能不能突突着我们。
电梯门关上了,大妈的声音随着电梯下行慢慢消失。
我的天,江阔说,这都什么邻居,你一开始那脾气真他妈好。
你不得在这儿住几天么,段非凡掏出钥匙,刚进来就跟人吵一架不合适,这种老太太平时又没什么事儿,杠上了能一整天盯着你,不够你烦的。
那你也没和善到底啊,江阔想想又笑了,你还气她来着。
先礼后兵嘛,段非凡打开了门,她先骂奔奔那肯定不行,奔奔不进电梯,大炮带着它走楼梯下十层吗。
我刚还有点儿担心她一会儿冲出来撕你。
江阔进了屋。
怕屁,我跟你说,段非凡拉开了客厅的窗帘,我在市场跟老太太打过架。
什么时候?江阔转过头,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五年级的时候。
段非凡说。
段英俊你是真的牛。
江阔把行李箱往墙边一放,开始在屋里转悠。
大炮这屋还行,采光好,阳台那边视野也不错,没有什么遮挡。
江阔从客厅转到卧室,在转到另一间空着的屋里,里面放着个木头小狗窝,奔奔之前在这儿的待遇还不错,居然住的是单间。
满意吗?段非凡靠在门边问。
不满意你还能给我换吗?江阔说。
不满意就只能住牛三刀三楼了。
段非凡说。
江阔笑了起来:那不满意。
行,那你晚上就住我那儿吧,段非凡说,睡觉之前先打一架,谁赢了谁睡床。
江阔想起来段非凡那个屋里放的是张单人床。
不过强行要睡两个人也不是睡不了,挤挤就能睡得下……虽然他俩都没有执行这个计划的打算,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象了一下。
想什么呢?段非凡问。
江阔没说话,清了清嗓子,从段非凡身边挤过去,回了客厅。
换床单被罩了吗?他突然想起来,我自己可不会弄啊。
你宿舍那床谁帮你换的?段非凡问。
刚去的时候是大炮,后来天儿冷了我换的时候是唐力帮忙弄的……江阔走进了卧室,看到床上整齐地放着枕头和被子,伸手摸了摸,床单应该是新换的。
大炮走的时候床单被罩都洗了,被子都晒过放柜子里了,我就直接拿出来一套就行,段非凡说,大炮家里条件也挺好吧,怎么就没跟你似的这么废物?他一直住校,没法废物。
江阔脱掉外套,扑到了床上。
床垫挺厚的,还挺软弹,趴上去像是扑在了果冻上,他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偏过头看着段非凡:小段。
嗯?段非凡歪了歪头。
来,江阔的手在自己身边拍了拍,温存一下。
段非凡笑着走了过来:这词儿都用上了。
文雅吧,江阔说,赶紧的!段非凡也扑到了床上,跟他并排趴着,也偏过头看着他:这样吗?嗯。
江阔笑笑,伸手在段非凡脸上摸了摸,真英俊啊。
那是,他们的名儿都是表达愿景,段非凡说,我的名儿是陈述事实。
江阔嘿嘿嘿地笑了好半天。
笑完之后他就没在说话,只是盯着段非凡,手指在他脸上轻轻勾划着,顺着眉骨,鼻梁,到嘴唇。
段非凡也没说话,嘴角一直带着笑。
痒痒吗?江阔问。
还行,段非凡说,你如果突然扑过来,控制点儿方向,我嘴刚好。
你大爷。
江阔说。
没等段非凡在说话,他突然胳膊往床上一撑,借着床垫的弹力蹦了起来,跪在了床上,然后拽着段非凡的胳膊往后一掀。
啊……段非凡喊了一声,顺着他的劲儿翻过了身,行,不砸嘴就卸胳膊……江阔扑了过去。
这次他还是很小心的,手撑着床,扑准了之后才瞄着段非凡的嘴亲了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始终觉得段非凡身上是香甜的,就是花生糖的那种香甜味儿。
段非凡的手伸进了他衣服里,在腰上停了下来。
嗯?江阔鼻尖贴在他耳朵边儿。
段非凡偏过头,呼吸扫过他耳廓,带起的电流瞬间跟腰上的温度连上了。
江阔在段非凡腰上捏了一把,感觉耳朵里除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什么都听不见了。
……段非凡的手机在客厅桌上放着,这会儿已经是第二次响了。
江阔不记得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响的,只知道已经响过一次。
他闭着眼睛:不接电话吗?要接的,段非凡的手指在他睫毛上轻轻扫过,来来回回,估计是老婶儿,可能牛骨汤已经炖好了……那你接啊。
江阔说。
嗯。
段非凡终于停下了扫睫毛活动,叹了口气,跟下决心似的愣了两秒,然后跳起来下了床。
段凌马上到了,老婶在电话里说,你俩到地方了没?放了行李就回来吧。
嗯,刚到,段非凡往卧室里看了一眼,江阔也已经下了床,一会儿收拾完就回去了。
好,见着人了我才做面条,老婶说,要不坨了呢。
江阔走了出来,段非凡挂掉电话看着他:让我们收拾好就过去了。
我洗个澡。
江阔凑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嗯。
段非凡应了一声。
江阔进了浴室之后,他回到卧室,把床收拾了一下,床单扯平,被子放好。
恢复原状之后他撑着床沿儿愣了好半天,脑子里一直是嗡嗡的声音,跟耳鸣了似的,兴奋而混乱。
江阔洗完澡出来,他也去洗了个澡,才算是从之前的状态里脱离出来。
走吗?江阔问。
走。
段非凡捧着他的脸搓了搓。
我带了瓶我爸的酒给老叔老婶儿,江阔从行李箱里拎出一个袋子,从里面拿出一瓶包装都脱色了的酒,窖藏老酒,我爸说还可以。
这礼是不是有点儿太重了?段非凡说。
他有一堆,江阔说,光看不喝的,不送人留着当传家宝么。
老叔老婶儿会吓着的。
段非凡说,回礼都不知道怎么回了。
这是我回的礼啊。
江阔说。
酱牛肉,回这么好的酒?段非凡说。
是啊。
江阔说,江总超级爱吃那个酱牛肉。
段非凡沉默了一会儿,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这酒拿回去绝对吓着老叔老婶儿,老叔是喝酒的人,一看就知道这酒不便宜,有钱也没地儿买去。
但如果不要……好像是……不太合适是吧?江阔琢磨了一下。
要不这样,段非凡说,这酒你回给我得了。
不要脸啊你,江阔看着他,笑着说,给老叔不合适,给你合适是吧?嗯,段非凡点点头,酒放着,以后有机会在拿,你一会儿上外面店里拎两瓶普通的过去就行。
江阔想了想:也行,那这个就是你的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