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2025-04-03 07:59:37

大家都在一个光秃秃的、顶部宽平、布满了黄沙的土岗旁停下来过夜了。

一片乌云从西边涌来。

它的黑翼已经洒下零星的雨点。

人们把马牵到水塘边去饮。

低垂的岸柳被风吹得弯下了腰。

浮着一层绿苔的池水,荡起粼粼碧波,映着闪闪的电光。

风吝啬地撒着雨点,好像是在把施舍撒向大地的污黑的手掌。

马都绊着前腿儿,放去吃草,派了三个人去守护。

其余的人各自在车前燃起了火堆,饭锅就挂在车辕上。

赫里斯托尼亚在煮粥。

他一面用勺子在锅里搅着,一面对坐在周围的哥萨克们说道:……喏,一个高高的土岗,就跟这个差不多。

我对我过世的爸爸说:‘阿塔曼会不会因为咱们没得到任何许可就开挖土岗,来拦阻咱们呢?’他又在这儿胡说些什么呀?从马群那边回来的司捷潘问道。

我在讲我和过世的爸爸寻宝的事儿,愿老人家在天之灵安息。

你们在哪儿寻过宝呀!老兄,就在费季索夫山谷后面呀。

你是知道的啊,梅尔库洛夫土岗……对对……司捷潘蹲下去,拿了一小块炭火放在手掌上摇晃着,吧嗒着嘴,半天才点着了烟。

好,咱们书归正传。

爸爸对我说:‘走,赫里斯坦,咱们挖梅尔库洛夫上岗去。

’他听我爷爷说过,这个土岗里埋藏着财宝。

但是财宝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弄到手的。

爸爸就向上帝许愿说:你要是把财宝给我,我就给你修一座富丽堂皇的教堂。

我们这样决定了,便出发到那儿去。

那是镇上管的公地,所以别人只会怀疑是阿塔曼于的。

天黑以前我们就赶到了那儿。

等到天色慢慢黑下来,我们把骡马的前腿拴好,便扛着铁锹爬上岗顶。

直接就从岗顶下手。

挖了一个有两俄尺深的坑,由于年代久了,泥土变得像真正的石头一样硬。

我全身都被汗湿透了。

爸爸老在小声祷告着。

兄弟们,请相信我的话,那时我的肚子总在咕噜咕噜响……夏天嘛,吃些什么玩意儿你们是知道的:除了酸牛奶就是克瓦斯……喝多了,肚子像绞一样疼,只有等死——完蛋!我那过世的爸爸,祝福他在天之灵,却骂道:‘呸,赫里斯坦,你这坏小子!我在祷告,你却连屁也憋不住,简直叫人没法子喘气。

滚你的,滚下土岗去吧,不然我就用铁锹把你的脑袋砍掉。

由于你这个坏小子的缘故,财宝都可能钻进地里去!’我躺在土岗下,肚子疼得要命,简直像针扎,我那过世的爸爸——像魔鬼一样,力大无比!——一个人还在那里挖个不停。

一直挖到发现了石板。

他喊我上去。

于是,我就插进撬棍,把这块石板撬起……请相信我的话吧,兄弟们,这是一个月色皎洁的夜晚,可是石板下面还是闪着耀眼的亮光……好啊,赫里斯托尼亚你就胡说吧!彼得罗忍不住说道,一面笑着,一面揪胡子。

为什么是‘胡说’?滚你娘的蛋!赫里斯托尼亚提了提肥大的裤子,打量了一下听众。

不,当然不是胡说!而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往下说吧!兄弟们,真的,闪着耀眼的亮光。

我一看,原来是一大堆木炭。

大约有四十担。

爸爸说:‘下去,赫里斯坦肥木炭都扔上来。

’我爬下去。

往上扔啊,扔啊,扔这倒霉的玩意儿,一直扔到天亮。

早晨,我一看,原来他——真来啦。

谁呀?躺在马衣上的托米林兴致勃勃地问道。

阿塔曼呗,还能是谁呢。

他坐在马车上,说道:‘谁叫你们干的,没有出息的东西?’我们一声都没吭。

于是,他就把我们逮捕了,押到镇上。

前年,还传我们到卡缅斯克去过堂,但是我爸爸有先见之明,早就死了。

我们备了公文,说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赫里斯托尼亚把冒着热气的粥锅摘下来,回到大车里拿勺子去了。

那么你父亲呢?许了愿修建教堂,就这样没有修成?司捷潘等赫里斯托尼亚拿着勺子回来的时候问道。

你真是个胡涂虫,司乔巴,难道他能为了这些木炭去修建教堂吗?既然许了愿,就应当还愿嘛。

对木炭可并没有许什么愿,至于财宝……火光被哄笑声震得直抖动。

赫里斯托尼亚从锅上抬起他那带点儿傻气的脑袋,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就用沉厚的笑声压下了人们的喧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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