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2025-04-03 08:00:20

柳钧虽然又累又困又虚弱,可是全身疼痛,却又无法如常躺卧,只能半坐着睡,他睡得极不踏实。

睡梦中他仿佛回到爱运动爱打架的童年,总有妈妈手势轻柔地替玩得筋疲力尽的他擦去汗污,掖紧被子,用棉花滋润他干渴的双唇。

柳钧苦中作乐,将一个梦抻得又长又圆,依稀半醒,他都不愿睁眼回到现实。

等护士进来换药,他才不得已睁开眼睛。

柳钧看到,端着水盆子出去的却是那个让他厌恶的傅阿姨。

怎么又是她,爸爸难道无人可用了吗?可是傅阿姨为什么却总让他忆起妈妈。

柳钧身不由己,只能眼睁睁看护士来了又走,傅阿姨去而复返,病房只剩下他和傅阿姨两个人。

他凝视傅阿姨,不愿说话,但也不想逃避。

傅阿姨被柳钧看得手足无措,坐立不安,勉强声明:你爸爸让我来的。

但面对柳钧不依不饶的目光,她脸色僵硬,又道:我事后才得知我做得不对,不应该伤害到你。

你是个好人。

那么你承认外传我的测试数据?对不起,我最先想反正你爸也不怎么样……我爸不怎么样与你偷盗测试数据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你替天行道?柳钧说到这儿,想到余珊珊将杨巡市一机的秘密透露给他,他当时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那么该如何定义正义与出卖?用每个人心中那一把尺子?你爸怎么样,我对你不方便说……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亲君子远小人?可惜我没那么多选择。

我儿子还得靠着我才能进市一机。

如果有机会,我也不会在你爸家里多做。

既然你这么坦白,那么我告诉你,你偷盗的是完全由我自己劳动出来的成果,你直接伤害了无辜的我。

然后市一机凭此偷盗我的专利,又凭强权打击我的维权,你看,这就是我今天躺在病床的原因,你间接又伤害了无辜的我。

我请问你有何脸面和胆量站在我面前?这么严重?可我儿子说他只要讨教一个思路。

这是你对我的辩白,还是给自己找的借口?其实你心里是清楚的,对不对?我今天也把话跟你坦白,弱者与强者的对抗,结局就是我的现状。

我拜托你别在我面前晃了,你刺激我的犯罪心理。

可是我没选择,我是你家保姆。

无赖。

柳钧只能自己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傅阿姨却是脸色大变,我不是。

因为是你,我觉得对不起你,我才跟你明人不做暗事,我也知道这话说出来不妥。

但相比你爸,我好多了。

柳钧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更是刺激肋骨的疼痛。

他无法理解傅阿姨的逻辑,又是被自己身体的剧痛打倒,只有继闭目之后闭嘴,惹不起躲得起。

但很快,一室的寂静更凸显走廊外的吵闹。

柳钧气鼓鼓地聆听室外的嘈杂,靠着辨别室外的声音来平静自己的情绪。

一会儿,刚开的手机有电话进来。

他忍痛举起,睁眼看到的是余珊珊的号码。

余珊珊问他是不是遇袭,是不是与杨巡有关,她很后悔交给柳钧那两家外国公司的信息。

因为傅阿姨在场,柳钧只能用英语一一作答,他阻止余珊珊这种时候来医院看他,被杨巡看到并怀疑上并不是一件好事。

柳钧的英语没德语顺溜,说话磕磕巴巴异常艰难,不过他乐此不疲。

但是病房是公共区域,病人没有隐私,从门口涌进来的三个公安人员打断柳钧的电话。

正当柳钧思索该如何应对有关被袭问题的询问,公安人员却与傅阿姨有问有答,随即带走傅阿姨,罪名是侵犯商业秘密。

柳钧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看到傅阿姨本来已经被他责问得苍白的脸色变得益发苍白,看到傅阿姨被强行带走时候投向他的惊慌失措的一瞥,他说不出话来。

不久,又一名中年妇女进门,带着柳石堂的纸条,说是新保姆,来照顾柳钧。

一切在柳石堂眼里可能都是那么的有条不紊,可是柳钧有些看不明白。

直到两个多小时之后,柳石堂空闲点儿,才来电告诉儿子,他不能因一次证据不足轻易放过傅阿姨,他愿意忍耐,寻找新的机会将傅阿姨,尤其是傅阿姨的命根子儿子一起处理了。

没想到他而今需要忍气吞声与杨巡合作,那么他将傅阿姨作为合作条件向杨巡抛出,杨巡配合了。

跟傅阿姨一起被捉拿归案的还有傅阿姨的宝贝儿子。

杨巡却大可以将责任推给傅阿姨的儿子。

不管怎么宣判,即使只是关几个月,也够傅阿姨母子喝一壶。

柳钧不禁想起他刚刚才对傅阿姨的警告,弱者与强者的对抗,结局往往以弱者失败告终,不幸言中。

他感慨万千,却不敢再往深里想。

他尤其不敢分析爸爸的行为。

幸好,很快有杨逦一下班就来探望他。

天冷了,杨逦穿一件米色大翻领风衣,显得很怀旧。

但是杨逦与柳钧相对无语。

杨巡一早就冷笑着告诉杨逦,天下没有摆不平的事。

杨逦没想到柳钧竟会如此没血性,但她却也因此有勇气来探望柳钧。

可见了面,又无话可说,默默坐了会儿,又默默走了。

很快,市一机将引进一位管理人才,该人才原是一家外企的副总,又是在职读的MBA,思想前瞻,行动泼辣,杨逦将进入市一机的财务部配合工作。

第一步,当然是将市一机市区工厂拆迁至郊区。

前进厂当然也在拆迁之列。

但是杨逦没将这些告诉柳钧,至此,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柳石堂旋即赶来,连晚饭都没时间在外面随便吃一口,看到儿子脸色比早上稍好才敢放心。

为了安抚年轻而急躁的儿子,柳石堂拿自己对傅阿姨这种小人物的忍耐作为教材教育儿子,其实人时时刻刻都在忍耐,一时的忍耐没什么,最终胜利的唯有两个字:实力。

他让儿子向前看,别气馁。

柳钧无奈地听着爸爸的教育,其实他巴不得没人提一个杨字,他已经用忍耐是技能来麻痹自己,现在最需要的还是没人提醒他的记忆。

可是柳石堂此时着实兴奋,为前进厂出售而复杂地痛并兴奋,柳钧怎么提示都没用。

柳石堂今天终于失去心爱的前进厂,现在唯一能倾诉的唯有儿子。

可是他又不便在拍板出售前进厂的儿子面前提起他的失落,他唯有用滔滔不绝的忍耐论来释放自己的话痨。

期间钱宏明来电问知柳父在场就说明天再来,都没打断柳石堂的高谈阔论。

可柳石堂到最后,还是忍不住道:阿钧,从今天起,前进厂没了,爸爸也告老还乡了,以后都看你了。

待定的新厂名不能再用‘前进’两个字,你想好新名字没有?不叫前进又该叫什么,有没有差不多的?柳石堂说这话时候带着浓浓的失落和留恋,即便是被轰炸得烦不胜烦的柳钧都听出来,看出来。

柳钧不由自主吐出两个字,腾飞。

柳石堂勉强笑道:好啊好啊,这下比前进还快了。

也是,留学不是白留的,老子交到儿子手里,儿子做得更好,这日子才有盼头不是?一代比一代强,爸爸很高兴,被淘汰了也高兴。

柳钧今天脑袋不灵光,但还是抓紧时间安抚老爸,爸你别说退休,起码国内销售那一块还得你来,我管不住。

好吧,我还有很多管不住的,你退休我得抓瞎。

你别烦我,这几天不谈工作,我脑袋失血。

爸,讲故事给我听,我要休息。

啊,讲故事?但是柳石堂的脸色已经迅速融化。

对,铁臂阿童木,鼹鼠的故事,变形金刚,都行,只要你别烦了。

好好好,爸爸不烦你。

柳石堂终于一笑,这些故事他哪儿讲得出来,他以前还赶着儿子不许儿子看电视呢。

爸爸给你讲内销的那些故事吧。

你也该知道了。

不听工作。

要听,好听,嗳,比你什么铁臂阿童木好听多了。

父子俩都没再提起傅阿姨,傅阿姨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就像傅阿姨平时走路的脚步声。

若是换作以前,柳钧或许会在心里不忍,设法让爸爸别下这等重手。

可是他此时是躺在病床上,此一时彼一时,他今天什么都没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