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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九章 三人

2025-04-03 08:05:48

九月三十日晚,当心!遗玉绷着小脸将手中小小的一张纸条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这上面的笔迹是卢智的无疑,之前这床上分明什么都没有,而在苍衣男子闯入之后,就突兀地多了这张条子。

这么说来,今晚的不速之客是被卢智派来的?不对啊,那等能将秘宅安插的守卫都轻易制伏的高手,她大哥是从哪里寻来?这纸...遗玉轻轻揉搓着手上有着数道折痕的白色纸条,不是北方惯用的纸张,质地细滑,略有些厚,是外公...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今天晚上的人应是她大哥借了卢中植的人手前来,能探得这秘宅所在,应该也是卢老爷子的所为。

可是那苍衣青年既然能够潜到这里来,又不被人发现,完全可以采取一种更为隐秘的手段,将这纸条传给她啊。

按下这个疑问,遗玉盯着上面短短的八个字,默念了几遍,从表面上看,除了时间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提示,九月三十日、月底,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值得卢智这样瞒着魏王大费周章地让人潜入秘宅只为传这八个字给她!……就在遗玉苦思冥想的时候,夜深秘宅的苍衣男子却在甩开了两名暗地守在秘宅的人后,一路潜行出了这座坊市,翻墙跃巷抵达不远处另一座坊市的偏僻街道上,闪身跳入了一间民宅之中。

夜深,民宅之中仅有一间房屋着灯,苍衣男子大步走到屋门外,一手去解脸上的蒙面巾,一手直接推开屋门。

正对屋门的客厅中空荡荡地只摆着一张书桌,门口处同桌边各燃着一盏纱灯,书桌后正埋首在十几封零散的信盏中写回信的青年,抬头看到屋门口静静立着的、面容有些憨厚的男子,停笔问道:怎么样?苍衣男子反手将门合上,走上前几步站在书桌前,语调平缓地道:智少爷,那宅子防守表面稀松,我按你的吩咐在小姐屋外等候,最先发现我的不是护卫,而是小姐,她开始就如你所说的,并未呼救,只是一刻钟后却出了岔子,提前引来那些守卫,我同他们过了几招,将条子留下后,就回来了。

果然,如遗玉所料,桌后的青年人是卢智,而这名夜探秘宅的苍衣男子则是贴身跟在卢中植身边的人,名唤卢耀,是卢智前日去见卢中植之时,暂借过来的。

而卢耀今晚潜入秘宅,就是在卢智的命令下所为,魏王修养的秘宅是卢中植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查找到的。

卢智听了他的讲述,脸上并无惊讶之色,问道,你说表面稀松,是何意?卢耀憨直的脸上今晚头一次出现了有些慎重的表情,我能感觉到,那件宅子潜着高手,一、不,是两名,其中一道气息有着很浓的血腥味,是你们这种寻常人发现不了的,还有一道气息不知是否我的错觉,很淡、很危险。

卢智眼中掠过一道惊奇,危险?他并不懂得这些习武之人三六九等的划分,但卢中植却告诉过他,卢耀的身手至少能到他全盛时期的七分。

七分是个模糊的概念,可曾经亲眼见过残去一条腿的卢中植,是如何一人身形不动地对抗百名三等护卫的卢智,却知道这七分有多重!卢耀说他感觉到了危险,也就是说那人至少同卢中植旗鼓相当!魏王自身功夫就不弱,可根据之前卢老爷子对其的评价,只是普通的高手罢了,哪里又跑出一个能让卢耀都觉得危险的人!王爵重臣家中皆有各自圈养的死士,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在这京中就连普通些的官员家中也养着武人,有些甚至是花了大价钱从江湖上雇来的,这些武人虽不可当街行凶,也不能以一敌千,却能暗地取人性命,但真正的高手又岂是好找的?卢中植在寻迹卢氏他们的这十几年间,游遍大江南北,见过多少能人异士,可真正有大本事的人,却都不屑于为官员府下走狗,甚至以此为辱,像卢耀一般从小养在身边被培养起来,既有武学天分又忠心之人的确少有。

卢耀,你说的这两人,可是发现了你?这才是卢智最关心的问题。

卢耀脸上的迷茫之色迅速盖过慎重,其中一人许是发现了我,却并没有什么动静,而那个让我觉得危险的人却……他说到这里有些不知如何形容下去,卢智双目微寒,你是说,有一人发现了你,可却没有出面?他在答应魏王让遗玉帮他解毒之前,已经说好了遗玉的安全问题,可眼下卢耀的警告,却让他忍不住对李泰产生怀疑。

这么说有什么不对,卢耀快速摇头,今晚我在那宅中只是试探,不是真的要见血光,便是没有杀意,习武之人,尤其是武功高强、感官敏锐者才能觉察这点,那人许是感觉到我并无恶意,才没动手。

得他解释,卢智的情绪才缓和下来,今日他安排卢耀的行动,一是为了给遗玉送信,一则是为了试探那处密宅的防护能力如何,不管那宅子里暗处生藏不露的人是谁,他都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主子恕罪,昨夜有人闯入卢小姐房间,侍六和侍七在卢小姐呼救后进屋,被闯入者劈晕,后来属下赶到时候,他已经逃脱,侍三和侍五去追人,结果被他甩掉。

跪在地上的赵和脸色有些难看,他才换了阿生暂时在秘宅管事,就出这等篓子,人跑了不说,还劈晕两个下人。

虽无颜以对,却还是将昨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自家主子听。

李泰在他话音落后,一直望着屏风的双眼方移到他身上,卢小姐可是有恙?他尚在解毒期间,每次睡下已经不会噩梦,可不足三个时辰是不会醒来,因此对昨晚的事情一无所知。

赵和暗松一口气,他也知道遗玉现在的重要性,好在她无事,不然他是万死难辞其咎,主子放心,卢小姐无事,只是屋里的窗户破损,等她醒了,属下就让人去修补。

依你看,来人所为何事?李泰从由坐改立,让一旁侍候的下人将他的长发束起,神情淡淡的,可跪在地上的赵和却是脸色一白。

属下、属下不知。

他的确想不出,能在几招之内制伏侍六和侍七之人,却没有伤害近在咫尺的遗玉,究竟到秘宅中闲逛一圈所为何事。

李泰挥手避退一旁的下人,俯视着地上的赵和,双目微闪,向来平淡的语调中带着一丝让人心颤的冷意,自己先记着,等事了后,再去领罚。

赵和身形微颤后,快要贴在地上的脸却似松了口气,几乎是半蹲着退出了房间。

待屋中公剩李泰一人时,才从一旁的小室中闪出一人,站在窗子里侧的四角处,面上尽是阴影。

李泰伸手自行整理着衣衫,反问道:昨夜回来的?是,那只小耗子进来前,属下就在了。

可是追上了他?属下没有去追,您传信让属下回来,只说是护卫这宅中安危,而那人的目标并不是您。

他扣革带的双手一顿,缓缓转身对着立在阴影中的人,曦光透过窗栏点亮了他眼中青碧色的火焰,俊美的面孔上头一次露出笑意,却让人浑身毛孔竖起,子然,你是何时学会在本王面前耍小聪明的?空气一阵凝滞之后,阴影中的人缓缓躬下腰,掩去之前语气中那点淡淡的不羁,恭声道:主子恕罪,属下并非有意违命,是那人并无杀意,不会伤害到那位小姐,属下才没有出手,又怕他是先行探路的,若是后面再有人来,银霄抵挡不住,这才没有追去。

在他最后一个字落时,李泰脸上那丝异样的笑容已经收起,又淡淡瞥了他一眼后,才在床上躺下,再有下一次,本王不介意将你送回红庄去。

属下知罪。

阴影中的人虽未动,可声音却有些微颤。

看到他的反应,李泰轻轻合上眼睛,一手覆在眼上,遮去淡淡的晨光,轻声道:如此说来,你只猜对了一半,昨晚的人是来试探,却不是为替人开路——长孙府,杜府,昭华府,这几日你就不用回来了,亲自去查下,他们都有何动静。

是随着这个字消散的,还有阴影中的人影。

带他走后,李泰的低声自语才响起,你胆子真是愈发大了……卢智。

第一七零章 自省遗玉坐在餐桌边上,用勺子搅著碗中的热粥,另一只手掩唇打了今早第六个哈欠,屋里叮咣的修窗声,让她不至于怀疑自己昨夜是做了一场梦。

因为卢智所写的那张莫名其妙的宇条,她到半夜才睡着,虽仍有疑惑,但好歹是心中有底。

昨夜被劈晕的两名丫鬟安然无恙地在门口站着,她一边喝着由热变温的粥,一边打量她们,昨夜她们拿着锋利的匕丅首挥舞的模样还留在她脑中,很难想象,看起来很是寻常的下人,都是习武之人。

她大哥也真是的,嫌她日子过的太安静不成?都藏到这里了,他还能找人来惊吓她,想到昨夜自己起初认为卢智派来的那人心怀不轨,还小心防备着,她就有些哭笑不得。

遗玉将粥喝完,又夹了两口菜吃就没再动筷,丫鬟们上前收拾喜碗,她则在漱口净手后,就出屋去找李泰。

同站在书房外一侧的赵和点头示意后,望向敞开的门中,李泰靠坐在窗下的软榻上,手棒着一本书在翻阅,单看那放松的姿势,倒是闲适的很。

进来。

没容她多打量,李泰就侧头对她道。

遗玉走到他跟前五步处停下一礼,殿下。

看着她眼底浅浅的乌色,李泰将手中的书合上,丢在一旁的香案上,没睡好?有点儿。

当然没睡好,昨晚那么一番折腾下来还能睡好,她就是卢俊了。

想着李泰肯定会问昨晚之事的遗玉,一门心思琢磨着昨晚想好的应对方法,并没察觉到,李泰这句问话,多少带了那么点关心的意思在里面,这对他来说已经是难得了,门外站着的赵和听见,脸上瞬间挂上些恍惚的表情,却不敢扭头朝里面着。

你倒是镇定,看样子是没被吓着,李泰在她垂下的下脑袋上和了一眼,不等她答话,就又道:为本王梳洗。

待他起身从身旁走过,遗玉愣神之后才赶紧跟上。

直到两人回到东屋,她的手浸泡在透明的药汁里,顺理着李秦的长发时,她还在想着:怎么他都不提昨晚的事情?不问也好,卢智所传的那张字条她是肯定不会说出来的,与其编谎话,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遗玉虽然在跑神,可手上的动作却熟练地在李泰的长发中穿梭,因为药汁的作用,她的面部线条很是放松。

你觉得国子学如何?李泰的瞳中倒影着遗玉白皙的小脸,有些突兀她问了这么一句。

还好。

遗玉随口答道。

怎么说?有些地方好,有些地方——遗玉话讲到一半突然顿住,有些失焦的双目重新聚集,其中闪过一丝懊恼,这短暂的变化清楚地落在李泰的眼中。

有些地方如何?遗玉正感懊恼,这汤药能让人不知不觉地放松精神,她已经着过一次道,自然就有了警惕之心,却没想到还是一时不查失言。

又听见李泰的追问,她心中升起一股淡淡的不爽来,打死她也不信,他会没有发现这药中的古怪作用,竟是借了这机会探她的话。

想到这层,遗玉抿紧了唇不再答话,小脸也紧绷起来。

李泰却没有因她这少见的倔劲儿而生气,双目仍然望着她,声音比起刚才却有些低沉,你在生气?遗玉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低头去看李泰,待望进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中清澈的颜色后,心中的不爽瞬间逝去,毕竟他没有提什么过分的问题,只是问自己对国子监的看法不是?小女没有。

嘴上轻声答话,她心中却不平静,住进小楼后,头一次自省其身:她这是怎么了,同一位王爷怄气是梦魔的解药在作祟,还是她自己的问题?她并不是那种别人给上三分颜色就想着开染坊的人啊。

手上的顺滑感让她找到了事情的由头——李泰。

这个人对她的态度虽冷淡,却不失尊重,从没有为难过她,又少了那份压迫感…所以她才渐渐有些我不难自己的位置。

遗玉想通这点后,脑中却更乱。

李泰对她是有些不同,从杏园开始她就有所察觉,在闲容别院特意安排的见面,夜闯如国子监救下被关入小黑屋的她,中秋夜宴上最后一张珍贵的白贴邀请,还有赏月之时的点名,宴后半是强迫她讲故事给他听…好像自从两人在高阳生辰宴会上在那种血腥的情况下相遇后,总是有些突发事件离不开他的身影,救与被救的关系按二连三的转换,见与被无仿佛就在他的控制之中…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在这繁华的长安城,她起初不过是一个过客,就算两人有过命的交情,那也只是一场意外而巳,虽没市说清楚,但他们心里都明白,高阳生辰宴会上,她救了他,不过是因为将他错认为卢智罢了。

为了卢智么,那就更不可能了,不管她大哥是多么有潜力的一个人,可至少依现在的情况看,是不值得一位位高权重的王爷亲自屈就,何况李泰对她大哥的态度也算不上多好,毕竟是一个属于他所辖文学馆却不属于他魏王府的人,每必要吗?为了她本人,遗函心中自嘲一笑,这般冷情的一个人,连笑都没见他笑过,还曾径被她误认为是自闭症,会对她这么大个小姑娘威兴趣才怪。

京城潜藏的纸醉金迷,已径年近十九的李泰,什么样的绝色佳人没有见过,什么样的才女秀色少听说过。

不是她妄自菲薄,她初到长安不过几个月,虽作得佳诗绝句,写的一丅手好宇,可最重要的声名却不及长孙娴;她自认是长的漂亮的,可那日见过李泰传闻中所中意的小姑娘之后,却是自叹弗如。

而在李泰对她有所不同之前,她完全表现的乏味可陈,除了几次乌龙和意外之外,没有任何可以让人圈点的地方…究竟是为了什么?遗玉越是深入将在两人之间发生的事特联系起来,她心中就越是惊奇,越是感到李泰待自己的不同,她的疑惑就越大。

李泰看着她眼中难以掩饰的复杂,出声唤回她已径跑远的思绪,既然没有生气,那为何不回答本王的问题。

遗玉缓缓收回毫无头绪的疑惑,不再去着李泰那让人失神的双瞳,侧目看着躺椅边上的扶手,想着刚才李泰问她的秸,出声道:之所以说国子学还好,是因为有些地方好,有些地方不大好。

这答案模凌两可,她也不怕犯了李泰的忌讳,毕竟文学馆才是他该管的,国子监是不干他什么事的。

她伸手取过一旁木桶中的水瓢,添了些热水进到木盆中去。

感觉到水温的变化,李泰的目光也从她有些逃避的小脸上移开,好的地方本王知道,你就拣些不好的地方,说来听。

没想到他会有这种打破沙锅问到底之势,遗玉犹豫了一下,方老实道:小女不敢说,怕您责怪。

无妨,你说。

自打进了国子监后,大事小事就没断过的遗玉,自然对它有些不满,李泰说括还是算数的,既然他说了无妨,那就是不会同自己计较。

不好的地方还捉多的,您要听哪件。

在请楚了李泰对她的不同之后,遗玉同他说话时候多少有些不自在,可也没有让这种别扭的情绪左右自己,眼下并不是跑神想那些事的时候。

哦?李泰的语调有些微微上扬,你就说最不好的。

有权有势的太多。

这话在一位皇室面前说,难免有些不着调,可遗玉却是个中深受其害之人。

国子学本就是为了朝中官员同皇室所设。

李泰的反应很平静,甚至还拾了她一个算得上是解释的答案。

遗玉持手指从的他额头上缓缓按压下移,一边答道:但它也收平民百姓,像我们兄妹那般,都不是士族出身。

若不算同卢中植和那人的关系,他们一家的确是从偏选的山村一路进到这繁华的长安城的,这话也不算是假话。

哟!澎!遗玉话音刚落,一声短促的呜叫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屋门被碰捶的声音,她按摩的动作为之一顿,扭头就看见从门外跌进来的白色大鸟。

哟!银霄在屋里快速地瞄了一圈,直按半张开翅膀冲到了遗玉的身边,差点将地上放着的木桶撞倒。

银霄!已经几日没见它的遗玉这会突然见着她,刚才还淡淡的小脸上顿时带上喜色,扭头者着靠在她腿旁轻轻磨蹭的白色大鸟。

哼,一声不轻不重的轻哼响起,遗玉明显感到腿边的银霄动作一滞。

主子,在门外守候,却被银霄撞倒闯入的赵和从地上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