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杨梅

2025-04-03 08:10:39

秦烈没怎么嚼,两下就把糕吞了下去,笑着说:在外头的时候干粮那么硬,也没见噎着我了。

有多硬?秦烈笑着说:有回遇着马匪,有人一时没有趁手的家伙,拿装干粮的袋子去砸,把一个马匪砸得口吐白沫了。

小冬啊一声,真的?自然是真的。

饼做成那样才结实顶饿,也能搁得久。

那么硬,怎么吃?有热汤的时候用汤浸,没有的时候一口饼一口水,在嘴里含得软一点了再咽。

艰辛被他说的平平淡淡。

小冬过了一会儿才问:现在还要这么东奔西跑的吗?秦烈听出她话里的怜惜,不知怎么就觉得脸微微热起来。

出门在外总是这样。

十天半个月洗不上澡,也不见得每天都能找着客栈投宿。

有时候就在荒山野岭里头,一走好几天,吃和住就得胡乱对付过去。

他一说完就后悔,小冬一向爱洁,十天半月不洗澡这话可不该说。

不过小冬的注意力可没放在洗澡不洗澡上头,托着腮出神:怪不得咱们去东华山庄的时候,你烤鱼这么利索熟练。

她左手和右手互相比划给秦烈看:是这里吧?我上次练得总觉得不太对。

要再靠上一些。

秦烈的指尖在她手腕上点了一下。

这儿?对小冬捏了一下,果然自己得半条小臂都麻软的抬不起来了。

啊,找对了。

秦烈笑笑,把自己得袖子卷起来,手臂横放在桌上,来,你在我手上找找看。

小冬瞅他一眼:行么?怎么不行小冬试探着伸手点了一下:是这儿吗?秦烈摇摇头。

小冬看了一下,又朝上移了半寸:那是这里了?她没敢用力,秦烈的嘴唇抿了一下,告诉自己不要太紧绷了。

虽然……小冬的指尖从皮肤上划过去,痒酥酥的,低声说,就是这儿。

小冬收回手,秦烈怔了一下,随即浑若无事地把袖子放下,下个月我要出门,你有没有什么药我捎带的?要去什么地方?向西去,经甘州,平凉,翻过伊山,会在昌德停留,也许还会再向西走。

小冬睁大眼睛再向西,那是什么地方了?已经出了我们大夏国了。

那要去多久?一来一回,少说也要三个月吧。

那么远……小冬只在京城周围打转,最近的也就是到闲云山庄去,外面的天地有多么广阔她可以想象,但是也许这一生她都不能亲眼去看一看。

幸好你现在不去宫里,不然我走也不会安心。

快想想,有什么想要的。

有,小冬点点头,正色说你一定要答应我。

说吧。

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秦烈没想到她说的事这么一句话。

小冬郑重其事的又重复了一遍:你要好好保重,早去早会,钱没了不要紧,人品按是最要紧的。

秦烈低声说:我知道了。

光知道不行,你得答应下来。

好,我答应。

小冬笑了,把盛着樱桃糕的盘子朝他推近一点,再吃些。

秦烈说:你也吃。

好两人一人取了一块樱桃糕,小冬的手指还在另一边手腕上比划。

你自己也要多保重。

我知道。

小冬咬了一口糕;我听人说昌德那里有许多的胡商,那些人彪悍得很,只要有人出钱,什么东西都会卖。

是,有的名义上是商人,其实也兼职做强盗,把拎来的货再卖出去,昌德有许多这样的铺子,价格比别人低两三成,但是你不能问货的来处。

秦烈说:昌德最多的金饰,玉石,香料,还有胡商们带来的其他东西。

我这趟过去呆了茶叶,丝绸和瓷器什么的,在那边也很紧俏。

天已经不早,秦烈也该回去。

小冬站起来到窗边送他,再小声嘱咐一次:早去早回,多多保重。

知道了。

秦烈像只大猫般从窗户跃出去,身形在夜幕中隐没。

小冬掩上窗户,想起他们刚才的对话,尤其是自己最后说的那句,怎么听着……咳,好像要分别的小夫妻一样?丈夫即将远行,妻子谆谆叮嘱?错觉,一定是错觉。

小冬踢了鞋子爬上床去,翻身躺了下来。

可能是屋里太静,她听着自己得心怦怦直跳。

秦烈应该不是她喜欢的那种。

上辈子小冬还没来及恋爱过,但是她理想中的另一半应该是斯斯文文的,温柔可靠。

嗯,大概就像安王那一类男子。

秦烈可不一样,他若穿上长衫系上文士巾,也能充下斯文。

可是斯文人会天天跳窗户么?秦烈走了之后,小冬有好些天不太适应。

她总习惯了留一扇窗不闸,可是却不会有人再从那里跳进来。

习惯真是件奇妙的事情,她来的时候也许没有觉得他有多重要,可是她一不来,就让人觉得空落落的不适应了。

明明日子还是四平八稳地过,但总觉得缺了什么。

天气一天天热起来,小冬拿针线的时间也缩短了,因为天气一热,手捏针总是打滑,杨梅初熟,盛在盘中有如深红的珠宝,小冬在厨房里和人学着做糖渍杨梅,杨梅汁,还学着如何酿杨梅酒。

不知秦烈走到什么地方了,到了昌德没有,京城已经够热了,听说昌德那种地方只会比中原更干热。

郡主,想什么呢?小冬回过神来,把手里捏的那颗杨梅放回篓子里,我想在想用杨梅做道菜给父亲和哥哥尝尝。

管厨房的人笑呵呵的说:正是,这会儿天业热起来了。

杨梅生津开胃,做菜最相宜。

杨梅豆腐啊,梅汁虾仁啊都不错,清清淡淡的。

那今天先做豆腐吧,明天再做虾仁好了。

小冬的玉芳阁这边,厨房里头手艺高妙的是一位朱娘子,她讲一块豆腐削成许多张,每张都既薄且匀,雪白透亮如上等宣纸,小冬啧啧称赞,忍不住想,这等手艺自己这辈子九成是学不好了,不过秦烈说不定能够办到——该细心的时候,他也一点儿都不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