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出嫁

2025-04-03 08:10:39

安王第二天酒醒之后,什么异样也没有。

小冬吃不准安王记不记得自己昨天说过的话。

有人喝醉后什么也记不住,有人却是从头到尾都清醒,只不过没法儿控制自己的行动。

小冬取笑了安王几句,又亲手盛了粥端上来。

赵吕也要了一碗,尝了一口,赞道:这个冬瓜粥不错。

小冬一笑:不是冬瓜,是西瓜皮和梨熬的。

咦?赵吕自来锦衣玉食,虽然到叶安去历练过,但是西瓜皮这东西他从没吃过。

父亲昨天喝多了些,今天吃些清淡去火的才好。

安王笑了笑,小冬也跟着一笑。

那些事都并不重要。

重耍的是他们是一家人,安王是她和赵吕的父亲。

她只需要记住这一点。

日子说快不快,说慢不慢的,小冬一想起自己的婚事,就觉得遥遥无期,仿佛永远也不会到来。

她就象是要去远行的小学生一样,既忐忑,又期待。

郡主出阁,衣冠自有定制,嫁衣盖头鞋子都是小冬自己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女人一辈子,是最隆重的。

嫁衣已经搭好了,挂在架子上,一层一层的,金绣辉煌,大红的丝缎在烛光下看起来是深红色的,上头有一种流转的晕泽。

风冠放在一旁,明珠缨格,灿然华美。

小冬赤着脚站在那儿,认认真真端详这件嫁衣。

有那么一会儿她几乎不能相信这是她绣出来的。

那样精美,那样华丽,特别的不真实。

郡主?红芙端着灯进来,看见小冬站在那里,微微一怔,随即笑了睡不着吗?她本来还想再开句玩笑,问她是不是等不及做新娘子了。

但是看小冬脸上的神情,是迷茫多于羞涩,便把话咽了下去。

放下灯盏拿起衣裳披在小冬身上:虽然天气暖和,可是晚上还是凉的。

怎么连袜子也没有穿?躺得闷才起来的。

明天真的要出嫁了吗?小冬很想掐自己一把,以证明这不是在梦中。

红芙轻声劝:胡妈妈和江女官都说了,今晚早些睡,明天可要折腾一整天呢。

要是眼睛熬红了,那明天可怎么办?反正秦烈也不是没见过她,别说熬红眼.就是更邋遢的样子他也不是没见过,从小就在一块儿,还谈什么形象啊。

不过红芙这样说,小冬也只能点头。

您躺下吧,要是觉得闷,我把东边的窗子再开一扇。

好。

红芙服侍小冬躺下,刚站起身,衣角被小冬扯住了。

红芙姐姐,你陪我躺一会儿。

红芙转过头来,小冬越长越是清丽,一张脸就象庭院里初绽的芙蓉花一样,烛光照在她脸上,有如美玉生晕,眼睛里微微闪动的光亮,显得十分迷惘。

是害怕吧?就算嫁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可是要离开一直生活的王府,去适应完全陌生的生活,谁都会害怕的。

她柔声说我去开了窗子就回来。

开了窗子,外面吹进来的风并不凉,拂在脸上象是一只温柔的手掌,温软宜人。

暮春时节算是极好的天气,不冷不热的,有的新嫁娘大暑天出嫁,穿的嫁衣又厚,轿子里又不透气,活活热的昏死过去也不少见。

王爷挑的这今日子,大概也是想着这一点。

红芙在床边褪了鞋子,小冬朝里让了让,她就在外头躺了下来,拉过夹被盖上。

郡主不用慌,一应事情都准备得妥妥贴贴的,您明天只管好好妆扮了上轿就是。

姑爷和您从小在一块儿长大的,脾气性格都知根知底。

那边宅子离王府也近,您要是想王爷和世子了,咱们天天回来都成。

小冬扑哧一笑,心知红芙是有意这么说来宽解她。

哪有出嫁的女儿天天往娘家跑的。

咦?可谁也没说不能天天往回跑啊?嘿……我心里就是有点儿……不大踏实。

是不舍得吧?也许是吧。

虽然只是嫁到几里路之外,可是感觉象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一样。

老觉得,从今以后我就不是父亲的女儿了……快别胡思乱想了,别说您只是出嫁,就算您走到天边儿去,还是王爷的掌上明珠啊。

就算您舍得,王爷还舍不得呢。

要不然,王爷为什么把新宅子给置得这么近?还不是舍不得您嘛。

嘿……小冬翻了个身侧躺着:我走了之后,父亲和哥哥每天吃什么,穿什么……我就再也插不上手了。

对了,你们老家那边儿,女儿出门子都是什么习俗?啊,这个我也说不好,光记得热闹了,鞭炮放得劈啪响,小孩子到处乱钻,到处都是笑脸……新娘子上轿要哭嫁……要哭么?都是这样儿的,不过也有例外的,奴婢送过表姐出嫁,那婆家离娘家可远着呢,得走两三天。

她也没害怕,梳妆盘头的时候被我们打趣得一直憋笑,到出门的时候要哭,她可怎么也哭不出来,还是表嫂掐了她一把,她才干嚎了两声呢。

红芙姐骗我的吧,哪有那样的。

没有,这可是真事儿。

小冬笑了一会儿,困意渐渐上来。

红芙又说了一会儿话.不听小冬应声,转头一看,她已经睡着了。

一只手搭在枕头旁边,一只压在胸口。

红芙将她的手小心的放回被子里,小冬咕哝了一声,脸颊在她手边蹭了蹭。

红芙觉得她这时候的神态动作都特别象梅花。

都说物肖主人,梅花那副懒洋洋爱撒娇的样子,和小冬倒真象她蹑手蹑脚的下床,放了帐子,端着灯出来。

胡氏抬起头来:睡啦?嘿,睡着了。

胡妈妈也快去睡吧。

胡氏失笑:我也睡不着,索性起来坐一会儿,估模着王府里今晚上好些人睡不踏实。

红芙去倒了茶端来。

王爷和世子,今晚八成也睡不着吧?郡主也没有姐妹,本来沈家二姑奶奶说是要提早来的,因为家里有事儿绊住了,也没有能来。

要不然她倒能和郡主作个伴儿,说说笑笑的,郡主也就不心慌了。

正是。

对了,明天……红芙小声说:咱们王府又是宗室,又有宾客,那是热闹的很,不知新宅子那边怎么样?是担心秦烈在京中没根基,宾客不多,不够热闹吧。

你不用担心这个。

胡氏笑微微地说:姑爷交游广阔,再怎么也不会冷了场面。

那几个丫头,明天我若顾不过来,你要看得紧一些.别让她们失了礼。

不会的,都是胡妈妈您一手调教出来的,事先又都叮咛过。

小心无大错。

是,我留心着就是。

小冬一夜里做了好几个梦,光怪陆离的,一时间觉得自己是出嫁,可身上穿的并非是大红嫁衣,而是一身雪白的婚纱,新郎开了车来迎娶,小冬努力想辨认出这人是谁,可是却看不清脸,只是心里觉得就是这个人了,将手交到那个人的手里头,心里说不出的坦然。

一时间好象自己已经做了妈妈了,一个肉乎乎的孩子张开手扑上来让她抱,小冬先是有些疑惑,自已是什么时候生的孩子?然后又恍然觉得,对,这的确是自己生的孩子。

那孩子又白又胖,张着没牙的小嘴朝她咯咯笑。

小冬心里又是新奇,又是疼宠,哄了一阵孩子,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男女呢,把襁褓解开要往里瞧。

还没等她瞧清楚,有人轻声唤:郡主?郡主?小冬一睁眼醒了过来。

红芙轻声说:该起了。

宫里太后娘娘已经派人来了。

天还没有亮,小冬接过红芙递的面巾擦了下脸,比刚才清醒了许多。

这一天比小冬预想中还要忙乱疲惫,光是化妆就耗了好长时间,小冬以前看过几个新娘子,还暗中笑话过人家的脸涂的那样白,跟刷墙似的,化好妆之后个人特征全不见了,一律是白白的脸红红的嘴,象是从流水线上头下的娃娃。

现在终于轮到自己身上,好在她身份在这儿摆着,给她化妆的人即使不接胡氏递的红包,也是满口的吉利话,动作又轻又柔,绝不敢暗中使什么绊子。

然后是梳头,小冬的头发黑而柔软,只是不够密。

也不知那梳头的女官是怎么弄的,没见她填假发,就给小冬梳出了极规整的双凤髻来,发髻显得又圆润又丰满,视觉上好象头发一下子变浓密了似的,到底术业有专攻。

一通折腾下来,最后才穿上嫁衣,小冬已经坐得屁股发麻,张开手任别人将嫁衣一件件套在她身上。

沈芳也赶了过来,笑着跟小冬说几句吉祥话,又安慰叮嘱了几句。

屋里头全是人,小冬只觉得眼花缭乱,各家的王妃,郡王妃,公候诰命夫人,三皇子妃和几位公主也来了。

外面消息一条条传进来,说新郎己经到了府门口了,世子爷和一帮宗室兄弟正在考校新郎,过了一会儿又来了消息,说新郎倌儿进了第一道门,被世子爷他们又好一通刁难。

几个比小冬年纪小的郡主和县主嘻嘻哈哈的拿了缠花棍出来,说回来新郎倌儿要敢不给她们封大大的红包,就要狠揍他一顿。

其中一个嘻嘻笑着朝小冬喊了句:姐姐不用担心,我们不会下手太重的,打不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