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转了话题:刚才听着,象是来客人了?嗯……沈静表哥来了。
胡氏手停了一下,笑着说:前些天听说他的婚事终于定下来了。
八成是来商量这事儿的。
商量什么?瞧瞧郡主这话说的,沈家在京城也没别的亲眷长辈了。
要是回乡成亲那是另当别论。
可要是想在京城结亲,那许多事情安排打点的,他一个人可忙不转。
咱们和沈家是亲戚,王爷可不能不管的。
小冬有些纳闷:他难道不回乡成亲?我猜估着,许是在京城办喜事吧。
小冬有点儿不明白:沈家和李家都是河东的大族,他理当回乡成亲吧?不好说。
胡氏抬起手,针在鬓角蹭了蹭:京里的事儿盘错难解,不见得河东就好哪儿去。
在京里有京里的好处。
秦烈还没进来,胡氏和小冬说起家常来:三公主病得不轻,那位驸马可是着急上火的,又是求医,又是拜佛的。
不是听说两口子相敬如冰嘛?咳,这事儿得两说。
平时怎么样,关起门来都是自己的事儿。
可要是三公主没了,旁的不说,三驸马立马打回原形。
他原来是什么人?穷举子一个。
要不是尚了公主,哪来的锦衣玉食娇奴银婢的?三公主就算脾气再古怪,这面子上头的事儿可没亏过他。
三公主没个亲生骨肉,她一去了,她的产业宫中可是要收回的,那时候三驸马能落下什么来?对哦,小冬也想到了这个。
公主们的日子看似风光,其实细想想也残酷得很。
倘若三公主有亲生骨肉的话,自然另当别论,但那还要看是男是女。
可是三公主没有生育,她亲娘也早就死了,自己又脾性古怪,同姐妹,亲戚间都很淡薄,不会有谁替她说话。
驸马们也是如此,公主活着的时候,尽管憋屈,过日子总是不发愁。
公主一没了,倒是自由了,可是富贵也没了。
当然,本来就有根基的人家倒没什么。
象四驸马,五驸马家,都是有爵位的。
六公主嫁的罗家也是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秦烈才进来。
他进了屋,胡氏就知机的退出去了。
沈静都说什么?说他成亲的事儿。
真在京城办? 秦烈点了点头。
小冬有点儿不乐意:他现在干嘛事事儿找你啊?你什么时候和他关系这样好了?秦烈笑着揽着她,手轻轻按在她的肚子上。
我这人诚实忠厚,老实可靠呗。
小冬呸了一声:奸商。
嗯,说对了。
秦烈说:他的亲事在京城办,不过并不那么简单。
李家的人送亲上京,住处,人手,成亲需要的各式物件……沈家的人不替他操办啊?要你费什么心。
秦烈知道小冬心里倾向五公主,不过有好些事,他又不便和小冬说。
他也很不容易。
沈家人多,不止他这一房。
再说,咱们总是亲戚,能帮得上就帮一把。
嗯……说起来是亲戚,是赵吕的舅家呢,不看别的,也要看赵吕的面上。
你把后头抽屉打开,里面有个册子。
秦烈过去取来:这是什么?他成亲我也不能没表示啊,总得送件儿什么。
小冬把册子打开,看着上头抄的一行行目录,心有不甘,闭上眼随手指了一行:给他拿这个。
秦冬笑着低声问:你也不看看指的是什么?把心爱的送出去了可不要后悔。
眼不见心不烦。
小冬把册子塞给他:你拿给他吧。
秦烈夹着册子,却把头低了下去,耳朵贴在小冬的肚子上。
你做什么啊?我听听我儿子在里面说什么呢。
要不是儿子呢?闺女更好。
要是闺女的话,给她做上几十上百套的漂亮衣裳,一天换一件儿,天天不重样儿的穿,把其他人都眼馋死。
小冬忍不住笑:快别这么糟蹋东西了。
你不知道,胡妈妈就没停过手,做得够穿几年了。
还有齐妈妈给做的——连男女都不知道呢,都已经做了一堆了。
不知道男女,那衣裳怎么做?男女都做了呗。
小冬顺手拿起一件来:看,这个是男孩儿穿的,那边儿还有女孩儿穿的。
不过还是男孩儿的做得多些。
秦烈一撇嘴:切,小子穿这么讲究做什么?天天胡打海摔的,还是粗布的结实。
肚子里那一位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秦烈这明显重女轻男的言论不满,重重的挥了一拳。
小冬哎哟一声,连秦烈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一下震动。
秦烈兴奋地低声喊:嘿,小子真有劲儿。
来来,再来一下儿。
小冬捶了他一下:去去,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挨打的不是他,他可是说得轻松,这一下可不轻哪。
小冬也想,这多半是个小子,太不老实。
当然,也有可能是丫头。
但要真是丫头,那可真是个野丫头,劲儿够大的。
又等了一会儿没动静,秦烈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弃了。
对了,我听说件事儿。
什么?听说世子要调回京来了。
真的?秦烈笑着点头:我听王爷提了一句,还不知确准不确准。
不过按道理,世子去历练了这么久,也够时候了,回京来也必有大用。
小冬这下真是乐得不行:太好了。
哥哥总是在外面,回来一趟也公务缠身,想好好说句话都不成。
再说,哥哥的终身大事儿,也拖得够久了。
秦烈在一旁偷笑。
你笑什么?我觉得你这架式,不象他妹妹,倒象他……小冬的眼眯起来:象什么?她感觉下边儿准保不是什么好话。
象他姐姐呗。
秦烈说得挺顺溜:晚上吃什么?昨天你说想吃蜜炙火腿的,厨房一早就收拾火腿预备上了。
嗯。
小冬近来吃得不多,但是饿得快,一天要吃好几顿,厨房是时刻预备着。
火腿先剔,再发,又蒸又炙,是道费功夫的菜,小冬也只吃了两块儿就撑不下了。
再喝口汤。
秦烈亲手盛了汤端过来,小冬喝了两口,实在喝不下去了。
她现在睡觉可不象从前,能踏踏实实一觉到天亮,夜里会起夜,总一个姿势睡的话吃不消,总得翻身,左转右侧的,她自己翻起来不方便,秦烈还耐心地给她帮忙。
要说这个冬天里什么事让小冬最高兴,莫过于赵吕终于回京了这件事。
这次是确确实实回来了。
小冬拉着他的手不放,眼泪忍不住的往下掉。
从有了孩子,她变得很爱哭,心肠软得很。
快别哭,你这会儿可不能哭。
赵吕瞪了秦烈一眼,意思你还不过来劝劝?秦烈也瞅他一眼,哭也是你给惹的,你不哄谁哄。
赵吕的手可不象从前了。
以前他的手修长白皙,拿笔的时候更多。
现在却是新茧旧茧叠在一起,先是西北,后是成岭,硬是把一个锦绣公子给磨砺成了现在这样。
不是不好,可是小冬觉得心疼。
安王也真舍得,亲生儿子吃这么多苦头——玉不琢不成器的道理人人都明白。
可是真要琢起来,那过程也是艰难的,心不狠,手不硬,那肯定成不了。
赵吕的手粗,可不敢替小冬擦泪,在身上乱摸了半天,也没摸着帕子。
秦烈把人接手过去,擦净泪,低声劝:你瞧瞧,挺好的事儿让你弄得凄凄楚楚的。
以后就好了,什么时候想见就见,不用牵肠挂肚了。
嗯,妹妹快坐着吧,别累着。
赵吕笑嘻嘻地说:我也给未来的小侄子预备了礼物,回来妹妹看合意不。
小冬破涕为笑:又不是给我的礼物,我合意不合意有什么要紧?咳,妹妹自能替他作主嘛。
还有匹小马,绝对的好马……这是要当舅舅,乐得忘形了吧?还小马?能这孩子到了能骑马的岁数,这小马也肯定不小了。
赵吕预备了整整一车的东西,其中不乏小木刀木剑,还有一匹木马,正适合小孩子骑着玩。
余下的波浪鼓、皮球各式各样的,全是孩子的玩意儿。
小冬一样样的看,赵吕忽然想起来:听说沈静要成亲了?是啊,婚期已经定了,在明年五月。
好,正好赶得上。
赵吕和沈静的交情好,倒也替他高兴。
小冬戳戳他:你别说他呀,你自己呢?什么时候给我娶个嫂子?殷姑娘的事情搁下了,可是除了殷姑娘,京城还有大把的闺秀待字闺中呢。
这事儿不急。
赵吕看着小冬气色极好,两腮丰润,粉扑扑一抹杏子红。
秦烈这小子虽然只能算马马虎虎,可是对自己妹妹还是没说的。
怎么不急啊,人家和你一般大的都儿女成行了。
我总得…… 赵吕说了一半停住了,总觉得什么呢?小冬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也许是分别的时间长了些,小冬看着赵吕若有所思的神情,猜不出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