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司慢慢靠近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你抖什么,我又不吃人。
周蔷薇想说我哪有抖,可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手还真抖了两下。
是因为对方气场过于强大,以至于她的小心脏承受不了吗?她扯着嘴角勉强笑了笑:吃了吗?吃了,没指望着你回来时能捎带着给我带点。
这话真酸。
周蔷薇边撇嘴边打量他的神情。
叶司看起来状态还不错,面色红润微带笑意,脸上没有一点颓唐之气,似乎也不怎么伤心。
就好像黎沁的事情根本没发生一样。
周蔷薇一时有些迷惑,喃喃道:你,还好吗?有些是会这样,过度伤心之后反而会伪装自己,看起来比平时更为坚强和自信。
但其实内心里受着极大的创伤。
她分不清叶司是不是这样的状况,按理说他跟黎沁也没关系好到这地步啊,如果两人真有什么的话,黎沁也没必要对她下手了。
叶司冲她笑了笑:我挺好的,酒已经醒了。
洗了澡吃了东西后感觉好多了。
就这样?还要怎么样?黎沁的事情你应该听说了吧。
嗯,杜平章,就是你师弟都跟我说了。
怎么会这样,她是因为跟你吵架了才想不开的吗?你觉得她是那种跟人吵几句就会自杀的人吗?连你都不会这么做,更何况是她。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啊,周蔷薇有点不悦,但想想还是算了:接下来怎么办?黎沁是外地人,她父母今天已经赶过来了。
接下来就是她家里人的事情了,应该要办追悼会下葬什么的。
到时候我会带你去。
你会去吗?会去啊。
虽然认识时间不长,总算也是朋友一场。
你放心,我这个人不记仇。
叶司走近几步,突然伸出手来,把周蔷薇整个人搂进怀里:我知道,你一向脑容量小,装不下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这样其实挺好的,想的事情少了,烦恼也就没这么多了。
周蔷薇气得直推他:你今天一整天干嘛了,睡饱了就琢磨着怎么损我是吧。
是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叶司笑眯眯地摸着对方的脑袋,谎撒得很自然。
他当然不可能告诉周蔷薇,在她带孩子出去的这些时间里,他早就做过很多事情了。
他去给师兄上了坟,见了黎沁的父母,还去了一趟警察局,还去了一趟医院的停尸房。
这后两件事情应该是一起干的,他刚到警局找到许警督,对方就拉着他去医院,说是在重要发现要给他看。
那是叶司第二次在停尸间里见到黎沁。
头一回是昨天下午,在接到警方的电话之后,他和杜平章一起去的医院。
当时他是什么样的心情?震惊、不解、疑惑甚至带上了几分愤怒。
难道就因为他娶了老婆,因为两人吵了几句嘴,她就这么想不开吗?黎沁当时躺在医院窄小的停尸床上,身上盖着一层白布,揭开的时候整张脸在灯光的照射下,惨白到不像话。
警方说她是自杀的,房间里有找到她的遗书,手写的,经鉴定确实是她的笔迹。
她的死亡原因比较复杂,法医在她体内检测出大量的安眠药成分,但同时又在她手腕上发现了动脉割破的伤痕,究竟是哪一种造成了她的死亡目前还不好定论。
也许这两者兼而有之,实在不好界定。
因为割脉的缘故,她流了不少血,所以整个人看起来愈加苍白。
这跟她前一天在自己面前的表现简直判惹两人。
那时候的黎沁是风情万种又美艳动人的,大量的饮酒使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泛着红光,而一身火辣紧身的装束也与平时的她大相径庭。
叶司从没看过那样的黎沁,现在想来就像是回光反照。
最后痛快地燃烧一次,然后带着满心的怨恨死去。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女人可以对自己这么恨,得不到你就毁了你这不算什么,得不到你却毁了自己,才是终极武器。
但今天他再去的时候,心情却跟前一天有了很大的不同。
许警督带他进去的时候里面有两个女警正把黎沁的尸体往冰格里推。
听他们的意思黎沁的父母刚来看过女儿,二老哭得跟什么似的,老太太当时就不行了,直接晕了过去。
好在是在医院晕的,这会儿已经给扶去做检查了。
许警督于是骑驴就坡下,说叶司就是担心黎沁父母受不住,特意过来看他们的。
又说叶司想看黎沁最后一眼,让她们都出去,给他和死者单独相处几分钟。
许警督级别比那两个女警高很多,又是自己人,叶教授在警局也是挺有名的人物,自然没二话,了然地点点头就出去了。
其中一个对叶司有那么点好感,还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别太难过,要节哀之类的。
许警督目送她们两个离开,忍不住一呲牙:你这家伙真是受欢迎。
叶司挺拔地站在那里,目光凌厉地扫过许警督的脸:你特意找我来,还费这么大力气把人撵走,不只是为了嘲笑我吧。
当然不是。
队里也有规矩嘛,你虽然在名到底不是编制里,有些事情悄悄跟你说行,可不能做得太过。
大家都是聪明人,我找了个好理由,人家女同志也好跟人交代嘛。
我今天找你来主要是为了让你看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许警督先不回答,而是又重新把黎沁的尸体拉了出来。
叶司知道他肯定有重要的事情要说,也不在那里催他,只是一双锐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许警督的手,亲眼看着他拉开装黎沁尸体的黑色塑胶袋,然后把她的左手拿了起来。
那是黎沁割脉的手,虽然已死去多时,但手腕上依旧留有明显的伤痕。
那长长的一条伤疤狰狞而恐怖,跟黎沁整个人十分不搭。
说实话叶司一直对她选择割脉自杀有些不解。
因为黎沁在他的印象里是个很注重形象的女人。
她是燕云少见的年轻女老师,漂亮有才情,行为举止十分得体,深受同学的爱戴和老师们的喜爱,可以算是个少见的成功型女学者了。
她不像很多搞学术的女知识分子不修边幅不懂修饰自己,她是个很会展现自己美感的女人。
她一年四季的穿着都很得体,衣服包包都是高档品,颜色款式不算夸张,但材质都很不错。
这样一个女人很难想像会选择割脉这种毫无美感的死亡方式,在人生的最后一场谢幕时留下极其丑陋的一笔,这本来就不是黎沁会做的事情。
而许警督接下来的话则更印证了叶司的猜测。
他把手递了过来,指着上面的切口问叶司:看出什么来了没?叶司直接摇头:我不是搞刑侦的,这种我不懂。
许警督望着他直笑,那眼神明显就是在说,你小子就装吧。
你虽然不搞刑侦,但你脑子好使,这么简单的事儿你会看不出来?叶司虽这么说着,但话音还没落视线就已经被黎沁的手腕吸引住了。
那条长长的伤疤横贯整个手腕,就像一条面目可怖的毒蛇。
一头创口大一些就像是蛇头,另一头创口略小像是蛇尾。
叶司看的时候只觉得再凑近一些,似乎就能看到蛇头里红红的信子似的。
许警督也不说话,就任由叶司凑近了看。
叶司看得很认真,眯着眼睛像是在计算着什么,后来又举起自己的左手腕放在黎沁的手腕边比较了一下。
大约五分钟后,他把黎沁的手交还到许警督手里,下了个结论:有他杀的可能性。
你的结论下得挺保守。
宁愿保守不要激进,我只是个外行,确定他杀还是自杀,还得靠你们警方来定。
许警督一边把黎沁的尸体重新装好,一边问叶司:说说看,为什么你觉得有他杀的可能性。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找我来就为了看我说点什么?我就喜欢看你滔滔不绝的样子,年轻人有劲头,还有那么自信,简直有点自负。
太少见了。
不像现在我们局里那些小年轻,偶尔跟我汇报个工作都缩手缩脚的,感觉都不像个警察了。
你是他们的上司,自然不一样。
许警督不以为然:你跟上司讲话会小心翼翼吗?叶司被噎得一愣,考虑片刻后老实回答:不会。
好吧,既然你要我说那我就说。
黎沁手上的这条疤走向有问题。
看起来她应该是右手拿刀往左手上割。
通常人下刀的时候力量是最大的,越往后割力气越小,也因为疼痛的关系肯定不如一开始割的伤口深。
按这个常理推断,黎沁手腕上的伤口靠近大拇指的地方会比较深,而靠近小指的地方相应会浅一些。
而现在一切都调过来了。
叶司说到这里,举起自己的手比划了两下,他特意将手一百八十度转弯,做出手心向内手指朝下的动作,然后举起右手模拟手中握刀的样子。
他问许警督:你死之前会这么费力地把手拗过来割脉吗?作者有话要说:*太抽了太抽了太抽了,作者已然崩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