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紫薇一看到周蔷薇,立马哭着飞奔了过来。
她身上穿的就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周蔷薇给她买的小纱裙,外面套了件厚外套。
虽然商场里打着冷气,但看两条光溜溜的小腿,周蔷薇还是替她冷。
她蹲下来把叶紫薇抱进怀里,摸摸她冰凉的小手:怎么穿这么少?这是秋天的裙子,怎么现在还穿?她喜欢这条裙子,非要穿这个,我也没办法。
周蔷薇抬头,发现姐姐沈嘉兰站在那里。
她看上去有些疲惫,不知是不是被孩子折腾的,整个人显得没什么精神。
她说完这话冲周蔷薇笑了笑,然后伸手去拦女儿。
可叶紫薇不太愿意近她身,依旧一个劲儿钻在周蔷薇的怀里,扯着衣服上的小花边嘟囔道:这衣服很漂亮,我喜欢,我就爱穿这一条。
周蔷薇笑了,笑得有点勉强。
她知道这孩子在想什么,她未必有多喜欢这件衣服,只不过这衣服是她送的。
当然叶紫薇也不见得就非常喜欢她,但是从她买这件衣服起,之后的几个月里应该是叶紫薇人生里最快乐的时光吧。
那是她仅有的父母双全的时候。
有爱她的叶司爸爸,还有宠她的蔷薇妈妈。
或许在小朋友的心里,这比跟亲生妈妈在一起更令她感到快乐。
她还太小,不懂血缘的真正意义,只是凭感觉决定自己的喜好。
相处越久的人对她来说就越重要,所以她才会对叶司如此依赖。
只可惜如今叶司却翻脸无情,见着她就拼命躲。
刚才他走得那么急,显然是想避开叶紫薇。
想到这里周蔷薇不由有些可怜小姑娘,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叶紫薇眼睛一下变得湿湿得,忍不住控诉说:我刚才看到爸爸了,可我怎么喊他他都听不见,一转身就跑没影儿了。
傻孩子,你爸不是没听见,是装着没听见。
这么无情无义的男人你还理他干什么,当他死了才好。
周蔷薇心里不住地腹腓,又觉得自己其实跟叶紫薇一个样儿。
这天下的女人大概从小骨子里就贱贱的,对着某个命中注定的男人真是怎么掏心掏肺都行。
不管对方如何恶劣,女人总会为他们找到开脱的理由,然后继续一往情深,倒贴也好纠缠也罢,一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态度。
看看叶紫薇,才不过四岁就成这样了,这足以说明一切了。
周蔷薇恨恨地咬咬牙,站起身拉过叶紫薇的手:别管你爸了,他不是个好东西,以后你别惦记他。
你要多跟你妈妈亲近知道吗?你妈妈为了生你吃了多少苦,你可不能惹她伤心。
真的吗?妈妈吃了多少苦,每天被人打吗?这话一说,周蔷薇和沈嘉兰都笑了。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很容易被一些东西转移注意力,想法通常也很奇特,总会想到一些大人无法想到的情节。
周蔷薇伸手摸摸她的头:不是挨打了,但是妈妈很辛苦啊。
要大着肚子那么多天,每天吃饭睡觉都不方便。
大着肚子会很不方便吗?你回家试着在肚子上绑个小枕头试试,看看做事情有没有影响?你想想你多重啊,妈妈整天带着你东奔西走的,能不辛苦吗?叶紫薇听了似懂非懂,最明白的就是自己的体重问题了。
她伸手捏捏脸颊,一本正经道:嗯,好像是挺重的。
姐妹两个同时笑了。
沈嘉兰提出要跟周蔷薇喝一杯,于是两人挑了附近一家巧克力店坐了下来。
这家店专卖巧克力,从饮料到甜点到冰淇淋全跟巧克力有关。
叶紫薇一进店里就跟老鼠掉进了米缸里,早把叶司扔到了脑后。
她趴在柜台上两只眼睛巴巴地向里望着,看得口水直流。
沈嘉兰点了份巧克力华夫给她,她就乖乖坐在一边吃起来,完全没有吵大人的意思。
周蔷薇跟姐姐面对面坐下,一人一杯冰巧克力,半天也没人喝一口。
两个女人都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最后还是沈嘉兰苦笑了一下,主动打破僵局:我准备带紫薇离开这里了。
去哪里?大概回澳洲吧。
我在那里毕竟住过一段时间,各方面都比较熟悉,而且有几个早年认识的朋友现在还在,我去了可以联系她们。
我这几年工作攒了不少钱,我准备到那里把我中断的学业继续完成,看能不能定居下来,以后对紫薇的发展前景也好。
周蔷薇拿起吸管喝了口巧克力,又冰又甜,初入口还行,喝多了就觉得腻了。
她皱了皱眉头打量着姐姐,终于忍不住问道:姐,我能问你个事情吗?沈嘉兰笑了:就冲你叫我一声姐,你问什么我都会答的。
能告诉我当年你为什么要突然离开吗?那时候沈嘉兰走得非常匆忙,连行李都没收拾。
叶司来租房子的时候,周蔷薇刚跟Doris两个人把她的行李搬到阳台上去。
然后她们出去贴了招租广告,再然后叶司就住了进来。
本来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她那时候也不过就是个二房东,房子不可能永远空着不租。
要知道悉尼大学边上的房租有多贵,少租一天都得损失不少钱。
留学生来来去去很平常,出租房也经常换租客。
但像沈嘉兰这样走得匆忙连东西都不拿的,实在太少见了。
而后来住进来的叶司竟又是抱着某种目的来的。
那一年那一套小小的二居室里,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稀奇的事情。
周蔷薇一直想弄明白,可总没机会。
现在姐姐要走了,也该到揭开谜底的时候了。
沈嘉兰听她问起这个,就指指身边的叶紫薇:看看她的年纪,你应该能想明白。
我就是那个时候怀的她。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陆思霖也没说不负责,我就想那就生下来了。
可那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我的继父也到澳洲来了。
所以我不得不跑了。
姐姐的继父沈德坤周蔷薇多少也知道一点,知道他是个大企业家。
但听说前几年生意不大好,结束了公司去了国外。
他是去澳洲找你吗?可你为什么要跑呢,你们关系不太好吗?我们关系从来就没有好过。
他这个人就是个十足的暴君,我小的时候常挨他打。
他要求我跟我妈什么都得听他的,我们的人生全都要由他来安排。
我出国的事情也是他安排的。
这个答案出乎意料。
周蔷薇发现原来自己只看到了沈嘉兰光鲜的外表,却没看到内里肮脏暴力的一面。
谁能想到盛世集团的沈总竟是这样一个人,姐姐跟着他吃得好穿得好,日子却过得糟透了。
我从小对他就有心理阴影。
我不喜欢他,也不想看到他。
本来出国我觉得挺好的,可以避开他。
可我没想到他居然也来了。
当时我刚查出怀孕,听到他要来的消息我害怕极了。
他在这方面很古板,女孩子未婚先孕肯定会被他活活打死的。
就算不打死孩子也得让他打掉。
所以我跟陆思霖一商量,索性连夜跑了。
我原打算先避一阵风头的,我那时候太年轻,把事情都想得简单了。
我觉得我身上有钱,又有陆思霖这么个大男人陪着,日子肯定过得下去。
没想到我那个后爸还挺绝,没找到我就索性把我的卡给停了。
我身上有几千块现金,但光靠这个根本不够。
陆思霖那个混蛋也是个只会花钱不会挣钱的主儿,一开始还说得好听,说什么要照顾我保护我,时间一长等我把钱花光了,他的态度马上就变了。
嫌我怀着孕是个拖累,还嫌我害他荒废的学业。
我呸,他的学习成绩本来就一塌糊涂,根本毕不了业。
这你应该也知道吧。
周蔷薇当然知道。
陆思霖就是那种典型的纨绔子弟,在国内高中混不下去了,父母眼看儿子是考不上好大学了,于是一咬牙就送他出了国。
指望着喝点洋墨水渡点金好回去装门面。
可他们都低估了澳洲大学的学习难度。
在这个神奇的国度,留学生想要入学是非常简单的,本地学生考得死去国来的学校,留学生只要有钱可以随便挑。
可要想毕业就不容易了,比国内大部分学校都要严格得多,完全没有人情可讲。
像陆思霖这样不学无术的败家子是根本不可能毕业的,考试一路亮红灯,从这个专业转到那个专业,也不过就是多花家里点钱罢了。
他去翻脸无情如此对待姐姐,一点儿也不让人觉得奇怪。
所以说我们女人都是傻瓜。
男人说几句好听话就信了。
沈嘉兰眼里满是不屑的笑意,陆思霖眼见我没钱了,索性甩了我找了个有身份的第二代女人快活去了。
我当时怀孕都六个月了,打胎已经晚了,他又突然跑了,我卡里又没钱,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后来还是靠着逃跑时带出来的两个名牌包包我才活了下来。
我把包给卖了,攒了点钱,又找了份洗碗的工作,勉强坚持到生孩子。
可孩子生出来后我就真的没办法了,我怎么也养不活她了。
当时我觉得还不如死了算了,所以我把孩子留在房东那里,一个人逃走了。
其实我没资格指责叶司,说起来我比他狠多了。
他到底只是把养女还给我罢了,我算什么,一个生母把孩子都给丢了,简直禽兽不如了。
周蔷薇听她说得激动,情绪也有些起来了。
她伸手握住了对方的手,安慰她道:这并不能全怪你,女人生完孩子后多数会抑郁,你当时应该是得了产生忧郁症了。
其实你不应该跑的,你应该坚持下来等叶司来找你。
你知不知道,他当年去澳洲就是为了找你,你们其实可以……妹妹,你别傻了。
叶司不是那种吃回头草的男人。
你跟他在一起这么久还不明白吗?他是那种一旦决定了,就再也不会回头的男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蔷薇要跟教授大闹了,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