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一下子变了味儿。
周蔷薇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这么强烈的男性气息了。
即便在酒吧里罗茂将身体贴在她的身上时,她也感觉不到浓烈的荷尔蒙气息。
可现在两人不过偶然撞在了一起,周蔷薇却觉得心神难宁脸颊微烫,一副酒还没醒透的样子。
她想她昨晚一定是喝太多了,所以今天才会这么失神。
叶司的怀抱温暖而强壮,他看起来明明挺瘦的,远没有罗茂壮实。
可被他抱的感觉却厚实而稳重,有一种前有所未的踏实感。
周蔷薇有点迷恋这种感觉,却本能地想要逃避。
她伸手推了叶司一把,挣扎着从他怀里逃了出来。
她故作镇定地望着对方,冷冷道:没有,这五年来,我从来没有想过你。
叶司并不像她预料地那样着恼。
他双手环抱胸前,上下打量了周蔷薇几眼,淡定地吐出两个字:嘴硬。
这真叫人哭笑不得。
周蔷薇发现,自己似乎有点跟不上叶司的节奏了。
从前他也有点这么自我为中心的样子,但通常还是很绅士的,大部分时间都很考虑对方的想法。
没想到五年不见,他的自恋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变本加厉,到现在简直有点唯我独尊自说自话的意思了。
或许是为了证明她的猜测是正确的,叶司很快便表现更加随心所欲起来。
他一个转身就往房间走去,伸手去拉床头的抽屉。
周蔷薇猜不透他的想法,眼睁睁看着他拉开抽屉,胡乱在里面翻找。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大概中了邪,好奇地看别人翻自己的东西,却不知道要出手阻止。
这种情况大约持续了一分钟,当叶司关掉上层的抽屉准备去开下层时,她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你干什么,怎么随便翻我东西。
户口本。
什么?我问你户口本放哪里了。
你找那东西干嘛?叶司转过头来,有点无奈地望着周蔷薇。
他抬起手来,撩起一点衬衣袖口,指着露出的表盘道:已经快中午了。
今天周五,得赶在下午前把证领了。
周末民证局不开门。
周蔷薇真心跟不上叶司的节奏。
她觉得即便两人已经就复婚的事情达成了初步的协议,也没道理这么快就去领证吧?事实上从两人分开五年后在酒吧再次相见,到现在加起来也不过十来个小时。
但就是这十个小时,已经发生太多的事情。
她和前夫久别重逢,对方当着一帮人的面把她扛了出去。
然后她从楼梯上跌了下去,被一通双氧水折磨得生不如死。
再到现在和前夫谈妥复婚的事情,甚至快得立马就要去领证了。
等等,她似乎还漏掉了什么。
周蔷薇靠在屏风上仔细想了想,吓得倒抽了一口气:今天星期五?我还要上班呢。
这都几点了,真见鬼,回头一定会被扣工资。
不会扣工资。
叶司还在翻抽屉,只轻飘飘扔过来这么一句。
没等周蔷薇回过神来,他又补了一句,会被开除。
什么意思?早上你手机响过,你们经理找你去上班。
我跟他说你傍上了金主不需要再上班了,替你跟他辞了职。
叶司砰地一声关上抽屉,你到底把户口本藏哪里去了?户口本不在这里,在我妈那里。
叶司一拍脑袋:也是,瞧我笨的,谁会把户口本藏在金屋里。
姓叶的!叶司完全不理会周蔷薇的火气,直接开衣柜找衣服。
他随便扯了条连衣裙扔在周蔷薇脸上,命令道:赶紧穿上,我们还得去你妈那里拿户口本。
不抓紧时间真会来不及。
周蔷薇扯掉裙子,终于想起了另一件事情:你先别忙,我工作是怎么回事儿?你凭什么替我辞职,还说什么我傍上了金主。
你说这种话回头公司里的人会怎么议论我,你想过吗?没想过。
我只知道我说的是事实,你现在不就傍上我了吗?你放心,你那几千块的工资我会给你补上,不会让你吃亏的。
周蔷薇气得简直不想和他理论了,这个男人的逻辑她完全跟不上,无论说什么到最后都只是气到自己罢了。
她拿起手机开始翻电话号码,想给经理解释一下。
叶司却颇为蛮横地伸手过来,直接拿过手机扔在地上,上去就是一脚。
脆弱的屏幕发出一声细小的破裂声,很快就碎成了几片。
叶司,你到底想干什么!罗茂买给你的东西,还要来做什么。
回头我给你买更好的。
从今以后你不准再接他电话,敢婚内出轨,当心我找人把他剁成八块。
周蔷薇突然很想问他,几年不见你是不是改行当黑社会了?怎么说话做事这么霸道,这年头大学教授也时兴当流氓吗?可她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叶司的问题又来了:戒指呢?什么戒指?叶司把手往她面前一摊:罗茂送的戒指,拿出来。
你又想做什么?面对如此不合作的小妻子,叶司懒得和她废话,转身又到客厅的抽屉里去翻。
这次他没费多少劲儿,很快就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
他打开看了一眼,确定里面是一枚钻戒后,就直接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把手里的盒子扔了出去。
盒子在空中做个了漂亮的抛物线运动,直直掉进了楼下草丛里。
叶司满意地笑了:小区保洁员要发财了。
他回头去看周蔷薇,只见对方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那已经不只是一种表情了,是混杂着震惊、愤怒和些许淡淡忧伤的表情。
前两种情绪都影响不到叶司,他做这些举动的时候就知道周蔷薇会有不良反应。
但这最后的一点忧伤还是击中了他的心房。
原本盛气凌人高傲自信的叶教授终于和缓了下来,像是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一下子被切断了电源,整个人又变得温和而绅士起来。
他走到周蔷薇身边,突然伸出手来,一把将她搂进自己怀里,柔声道:别心疼那个戒指了,我会再给你买的。
这东西是罗茂给你的,也不适合带到我家去。
如果让孩子看到了问起来,你要怎么回答?想想一个快三十的女人,让个四五岁的孩子问到哑口无言,岂不是很丢脸?当被他抱进怀的那一刻,周蔷薇心头所有的负面情绪竟神奇般地消失了。
仿佛他刚才所做的种种并不是对自己的侮辱,而是理所当然似的。
他一下子变得这么温柔,简直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周蔷薇自认只是一个需要被呵护的小女人,对方这么绅士,她倒不好意思撒泼了。
可他最后那段话听着又有些让人哭笑不得,她把脸贴在叶司的胸口,闷闷地小声抗议道:我还没到三十岁。
27,二字开头都过半了,很快就三十了。
女人老起来总是特别快,就跟花似的,前两天看还鲜嫩带水,过几天就焉得不能瞧了。
周蔷薇觉得他那一张嘴真能把人活活气死。
不过这倒有点像他本来的性格,五年前刚认识他的时候,其实他说话也是这样的。
别人觉得恶意满满的话,他说起来却很自然。
完全不懂得婉转二字怎么讲,总喜欢不客气地点出血淋淋的事实。
像衰老这种话题,就算女人心里知道确实是这样,但也没有一个人会喜欢听别人这么残忍地揭露真相。
偏偏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大概搞科学研究的人都这样,永远只喜欢追求真相,却不管这真相说起来有多伤人。
可他就是这么个性子,周蔷薇也懒得和他计较,只能当没听见他那番自认为很有才的理论了。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好。
他们两个就这么搂在一起,叶司不松手,周蔷薇也忘了要挣扎,两个人似乎都在回忆五年前的那段时光。
那时候他们自认为对方都是爱自己的,热恋时的男女经常喜欢拥抱在一起。
叶司虽然是个严谨的科学怪人,但并不是性冷淡,对女人的身体他有着男人天生的渴望。
那时候两人还没有正式领结婚证,叶司每次就喜欢这么抱着她,或者让她坐在他身上。
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写报告。
他那种报告艰涩又复杂,有时候既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的,周蔷薇根本看不懂,她就只能拿台平板在那儿看小说。
两个人经常就这么过一下午,偶尔被室友撞见了对方总笑话他们两个是粘人精,或者说他们肉麻什么的。
或许在外人看来,那就是肉麻吧。
但在当时的周蔷薇看来,这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好像两人离得这么近,连彼此的味道都会串在一起,渐渐的两个人就会合为一体了。
没想到事隔五年之后,他们又这么亲密地贴在一起了。
那种久违的感觉又从心头冒了出来,周蔷薇一时有些感触,抬起头来望着对方的眼睛,声音也变软了许多:接下来怎么办?去你妈家,拿户口本。
这话一说出来,屋里的甜蜜气氛一下子就破坏殆尽。
周蔷薇气得一把推开他,心里忍不住大骂,这个男人真是不可爱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