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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2025-04-03 09:45:46

警车一路长鸣, 在晚高峰拥堵的大街上风驰电掣, 披着无数行人好奇的注视向医院方向驶去。

《to see the obvious》的作者是澳大利亚化学家阿瑟・伯奇, 最出名的成就是发布了以他名字命名的伯奇还原反应。

《无定型磷的工厂量产化方法表述》是奥地利化学家恩特・施勒特于1848年发表的著作,施勒特的主要成就是发现了白磷在惰性气体中加热至250℃便会产生红色同素异形体,也就是红磷。

《萜烯与樟脑》的作者奥托・瓦拉赫是1910年的诺贝尔化学奖得主, 他另外有一项以自己来命名的发现,叫做刘卡特・瓦拉赫反应,即羰基化合物与氨或胺的还原氨化。

严?l把着方向盘, 瞥向副驾驶, 忍不住问:这跟绑架有什么关系?伯奇还原反应、红磷还原法、以及刘卡特・瓦拉赫反应,这三者有个共同点。

江停从楚慈留下的笔记中抬起头, 说:――它们是目前制毒团伙在冰毒合成中,所使用的三种主要途径。

正在开车的严?l:……后座上的韩小梅:……两个人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但这暗示也太学术了, 连他自己的导师都没反应过来,您确定没理解错? 韩小梅忍不住问:有没有任何可能是他自己参与制毒, 他就是在找这几本参考书?江停的回答十分平稳:没有这种可能,主要原因有两点:冰毒的制作非常简单,楚慈这种对化学有极高天赋的人不会需要参考任何资料, 他可能在自己家厨房里就能合成出来, 这是其一。

其二,我看了楚慈的笔记。

他有点轻微的焦虑障碍,也就是强迫症,具体表现是书写‘’时会强迫性将笔画停止在笔记本纸页横线上,比如写t的第二笔永远与横线对顶, 形成一个极其精确的直角。

你们如果查看他的所有笔记,会发现每个竖线都如此,如果直角不够直,还会被他自己强行涂改。

后座上一阵悉悉索索,韩小梅抬起头,愕然道:还真是这样!这是很正常的。

江停说,楚慈生活在一个压力非常大的环境里,论文、实验、保博,每年都必须拿最高奖,室友冯宇光又让他长期休息不好精神紧绷,情感失调几乎就是为这种人量身打造的,有一点强迫症不足为奇。

他向韩小梅示意:你再看看手机相册。

韩小梅不明所以,打开了相册,最新几张照片是江停拍的储存罐出料口。

我对照楚慈这个星期的实验笔记,找到了他可能动过的储存罐,发现所有出料口都被摆放得像竖线一样,准确贴着地砖边缘,呈精确的九十度角。

没错这是他的强迫症,但你看今天凌晨被偷放了一部分的那几个储存罐。

江停从韩小梅手中接过手机,向严?l示意。

严?l一边开车一边侧过身,眼珠子瞟在手机屏幕上。

银色大奔呼啸变道,犹如一把手术刀,稳准狠地切开车流。

这几个出料口是随便放置的,江停指着相册图片,说:就是用完后一下扔在了地上。

你手挺好看的,严?l随口道。

江停:……江停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而后座上韩小梅猝不及防,差点爆炸成了天边的一朵烟花。

严?l的视线重新回到道路前方:也就是说盗窃管制化学品的人,极有可能不是楚慈,他是被栽赃的?……江停说:……唔。

前方开路的警车紧贴着红灯冲进了医院前门,严?l打灯、变道,拐弯根本不踩刹车,闪电般一声刺啦,稳稳停在了急诊处大门前。

严?l推门下车,前面那辆警车里已经跳下来五六个刑警,引得周围医生护士、病人家属不断议论,从四面八方投来紧张的目光。

严?l说:但有一点我不明白。

他疾步走向急诊大楼,刑警们纷纷跟在身后。

江停原本步速就比常人稳重些,这下更跟不上了,被严?l放慢脚步一把拽住,几乎是半挟半搂着往前走去。

技侦做的三角定位显示楚慈最后那个电话是在仓库附近接的,以现在的刑侦技术,定位误差最精确可以做到不超过二十米。

严?l紧贴在江停耳边问:――你说他是被栽赃的,那他三更半夜去仓库干嘛,难道也是被人一路挟持?江停眉心微蹙,脸明显在往另一个方向偏,被严?l用力勾了回来,强迫他跟自己头凑着头。

挟持的话,不可能不引起任何动静,他是自己走进仓库去的。

拉锯战似的反复过几次之后江停终于放弃了,无奈道:如果你们的理化员从受害者年博文后脑处提取出了楚慈的痕量dna,那就足以证明,昨天晚上破坏监控和电力系统的也是楚慈自己。

叮的一声电梯门徐徐关闭,严?l追问:他为什么要去仓库?医院电梯极其宽敞,进了几个刑警都完全不拥挤,大家不约而同地望着金属墙壁,从各个角度偷窥严?l和江停。

江停低声问:说话归说话,你能别靠那么近么?严?l立马皱起了浓密锋利的眉头:干嘛啊?哪里不正常了?你是小姑娘吗?江停:……【http://www.pan58.com】网盘资源搜索,网盘搜索神器(小说,电影,电视剧)严?l觉得此刻的江停特别可爱,把嫌疑犯手把手交到警察眼前可爱,抽丝剥茧分析出绑架案的各种线索可爱,甚至连此刻拼命把头向外偏的模样也很可爱。

于是严?l用堪称温情款款的语调鼓励他:继续啊,警花儿。

江停完全不矮,在这个普遍身高偏向中等的地方,属于比较少见的一米八零。

但他作为大病初愈还很虚弱的智力型选手,体格实在不能跟严?l对比,两人不站那么近还好,一旦互相贴着,那真是刑侦队长跟长腿警花之间的惨烈差距。

江停按了按眉心,但严?l确定他此刻想按住用力掐的不是眉心,而是自己的喉咙。

五月五号楚慈来市局接受问询后,回到化工企业,突然放弃了他已经做到一半的实验,开始做很多关于溶液密度方面的测试。

那天是他知道冯宇光被害了的日子,楚慈的转变就是源于这件事。

严?l问:他想干什么?电梯停止,金属门徐徐打开。

江停终于挣脱严?l,整了整衣襟,沉声道:他想求证冯宇光的死,是不是跟化工企业的某些秘密有关。

江停大步走出电梯,严?l加快两步走在他身侧,几名警察紧随其后,穿过医院大楼熙熙攘攘的走廊。

你们干什么?警察就能随便抓人了吗,啊?警察就能随便铐人了吗?!走廊尽头的急诊室里传来咆哮:我是病人,是受害者,你们就这样对我!我要去投诉你们!一群人围在急诊室外,怎么回事啊、这年头警察真横的窃窃私语声隔老远都清清楚楚。

让一让让一让,来,请群众让让哈!刑警强行分开众人,严?l上前一推门;江停脚步缓都没缓,直接走进了急诊室。

只见一名身材壮硕、缠着绷带的男子被铐在病床上,想必就是被刺伤的保安主管刁勇了。

苟利带着两个小实习警守在病房里,在刁勇的含冤控诉和连门板都挡不住的群众议论双重夹击下,每个人脸色都青红交错,十分难堪。

老严!严哥!刁勇一看严?l,知道领导来了,音量顿时猛地提高:谁不知道进了公安局,不脱层皮能出得来?警察就是破不了案子,拿我们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顶罪!你们这些当官的还不知道有多少黑幕呢!实习警怒道:你――刑警吆喝着疏散走廊群众,想要关上急诊室的门,冷不防只听江停对严?l道:让他们把门开着。

严?l低声问:你确定hold得住?江停一点头。

严?l使了个眼色给手下,示意两名刑警守在门口。

这下围观群众都激动了,纷纷伸长了脖子争相往里看,警察是不是乱抓人了、收钱了吧的议论声更是赶集似的不绝于耳。

刁勇咣咣拽手铐,脸红脖子粗地,完全看不出是个被手电筒砸昏迷了几个小时的病人:我是证人,我是无辜的!你们不去抓盗窃犯,赶紧追回管制化学原料,把我关在这里算什么事?!江停吩咐:给他松铐。

众警察都愣了下,实习警差点没把一句什么?冲出口。

但他左右看看,发现严?l的神色分明是默许,只能犹犹豫豫地,上前用钥匙打开了刁勇的手铐。

刁勇?江停确认。

刁勇揉着手,没好气地回答:是!我说你们警察……我看你刚才叫得挺有力的,想必站起来也没问题了。

……刁勇警惕道:你想干嘛?江停对他的态度视而不见,淡淡道:我看了你的笔录,今天凌晨两点半你巡逻至仓库时,发现嫌疑人楚慈正实施盗窃,你上前喝止,却在搏斗中被水果刀刺伤,倒地后被击中头部,是不是这样?刁勇理直气壮:是啊!我哪想到他带着刀,使起来那么利索?是什么样的刀具,大约多长,刀刃部分是否有弧度?就……普通水果刀,挺小的。

刁勇伸手比划了下,这么长,没弧度。

江停顺手拿起病床头值班医生遗落的圆珠笔:大概跟这个差不多?刁勇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

那么如果我请刁先生重演一下案发当时的情况,应该也没问题了?刁勇咽了口唾沫,说:当然,当然没问题!江停隔着好几个警察,向韩小梅一招手:你来。

啊?韩小梅略微怔愣,有点迟疑地上前接过笔。

刁勇被实习警扶着,从病床上起身,站在韩小梅对面。

江停抱臂站在旁边,问:当时嫌疑人离你多远,就是这个距离?江停跟刑警相比不同的一点是,他声线比较轻、沉、略带沙哑,是身体不好的表现。

但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晰,这样听起来,就有种让人很难形容的沉着的气场。

刁勇目光打量了下,哼道:差……差不多。

那你们当时是什么动作?我走过去问什么人在那里,他听见声音,立刻站起来把手电灭了。

我……我知道不是好人,心里也有点怕,只能壮起胆子扑过去,突然觉得身上一痛……刁勇身体略微倾斜,张开双臂,作势往韩小梅身上扑。

江停问:嫌疑人是怎么刺伤你的,你给我们这位女警描述一下?刁勇肋骨那儿还缠着绷带,韩小梅不敢真的戳到他,便模仿着刁勇描述的姿势,从上而下虚虚地挥动圆珠笔,笔尖堪堪停在了被刺部位的上方。

保持这个姿势别动,刑事摄像呢?江停指了指:拍照。

苟利带来的专门负责刑事拍照、辅助伤情鉴定的技术人员连忙上前,将刁勇和韩小梅此刻的姿态拍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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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上止不住的讨论沸沸扬扬,苟利平移着挪了几步,凑在严?l身边,轻轻问:你确定你朋友hold得住吗,待会万一步子太大扯着蛋了,咱们说不定要被愤怒的群众打死……严?l没回答。

苟利一抬头,意外地发现严?l紧盯着江停,眼底闪烁着难以言描的光芒。

老严?他是对的。

严?l低沉地开口道,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们竟然都没想明白。

苟利:???刁勇毕竟带着伤,维持这个姿势不动有点累了,不耐烦地冲着江停问:现在行了吗,你们警察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不急。

江停平淡地道,回头问苟利:――楚慈多高?就这一句话,苟利醍醐灌顶,瞬间什么都明白了!跟你差――差不多!苟利差点结巴了:对,比韩小梅高大半个头!江停上前接过笔,照着刚才韩小梅的姿势,笔尖从上而下,然而却没有像韩小梅刚才做的那样正好停在绷带前,而是停在了刁勇胸膛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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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口呈三角形,刀脊在上,刀刃向下,所以握刀的姿势必定不是反手。

你说楚慈是站起来再刺的,那我就想知道,比女警高大半个头的楚慈,是如何做到以站立姿态正手刺中那么低位置的,难道你凭空长高了二十厘米?刁勇的脸色瞬间煞白!江停转身把笔随手一扔,只听刁勇在身后颤抖道:我,我记错了!他没有全站起来,当时发生得太快了,我做笔录的时候没想清楚!……那你没想清楚的地方就太多了。

江停打断了他,道:你说楚慈听见声音就把手电灭了,当时现场非常黑;那你是怎么看清凶器是把普通水果刀,跟圆珠笔差不多长度,刀刃还几乎没有弧度的呢?……!刁勇彻底软了,发着抖上前半步,立刻被几个年轻气盛的实习刑警扑过去摁倒在了地上。

你们肯定搞错了,我没有撒谎!等等,我受了伤,我可以申请保外就医!……刁勇被几个警察按着还在猛烈挣扎,鲜血渗透绷带,看上去相当可怕。

但江停不为所动,轻描淡写道:带走,他死不了。

待会我们出去后,留两个人在这里检查手机,让围观者删除所有照片和视频,更不许上传网络。

严?l低声吩咐完手下,转向江停,戏谑地笑了起来:可以啊,元芳。

江停活动了下肩膀,没理睬。

严?l跟在他身后问:但你这些推论的前提是刁勇确实没想好证词,如果他稍微聪明点,事先已经把说辞准备得万无一失了,那怎么才能发现疑点呢?这世上没有万无一失的伪证,只有不够缜密的刑侦员。

江停穿过走廊,对四面八方数不清的视线置若罔闻,防霾口罩让他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又有点闷:刁勇头上的打击伤直径较大,即便是手电筒造成的,也是传统家用大口径铝合金手电筒,楚慈去仓库里偷运化学原料,拿那么大的手电很不方便,这就是个疑点了。

另外没人能在昏迷几个小时后咆哮得那么生龙活虎,所以伤口深度肯定有假,创面边缘说不定是硬磨出来的――当然,等法医做完伤情鉴定后也一样能发现不对,只不过会略迟半天到一天。

他们走进电梯,远处走廊尽头,刑警们押着愤懑挣扎的刁勇出了急诊室。

那半天一天的耽误,说不定就耽误掉了被绑架者的命。

严?l喃喃道。

江停嗯哼了声。

电梯缓缓关门下降,严?l突然说:我刚才听见外面有人鼓掌。

……应该是给你的,严?l向江停一笑。

但出乎意料的是,江停站在他身侧,脸上完全没有任何表示,无动于衷得足以用冷漠来形容:所以呢?至少下次有人骂警察乱抓人顶罪的时候……能这么骂的围观群众,即便感动也不会超过五秒。

江停淡淡道,回市局吧,今晚又要准备熬夜了。

严?l低声吁了口气:是啊。

电梯抵达一层,门徐徐打开,风一灌而入,两人并肩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