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2025-04-03 12:36:40

李大王像是一枚离了膛的铁炮,飞奔进院中,边跑边鬼哭狼嚎,把唐天远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气氛坏了个干净。

这铁炮咚地一下拍在门上,把脸几乎拍成一张馅儿饼,才反应过来门竟是从里面插着的,也不知县太爷在做什么机密的事。

大人,出事了!李大王边敲门边喊道。

出事出事出事,你倒说是什么事!唐天远面色阴沉,目露凶光,扶着箱盖啪地一下合上,掩住满箱金光。

谭铃音也不知他为何突然就心情不好了。

她起身去开门,把李大王放了进来。

李大王大口喘着气,大人,孙、孙员外家被土匪抢了!谭铃音很奇怪,土匪打劫?什么时候,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听到?可有死伤?光天化日抢东西,胆子也太大了吧?她是急性子,一连串问题抛出来,小鞭炮一样。

李大王思考不够快,只抓住她最后一个问题答道,啊,是昨天晚上。

唐天远很快发现疑点,昨晚做的案现在才报?还有,晚上城门关闭,匪徒是怎么进来的?不是,那些土匪抢的是孙员外在城外的庄子。

哦,这样一来就解释得清了。

否则县城里出了抢劫案,一定闹得满城风雨,不可能他们现在才知道。

唐天远坐下来,指指桌上茶具,先喝口水,然后给本官讲讲,到底怎么回事。

李大王灌了两碗水,接着三言两语把事情交代清楚了。

这事儿很简单,就是昨天晚上,孙员外家在城外最大的一个田庄,被土匪给洗劫了。

现在这时节,新粮食都刚收上来,因为太多,不可能都运到孙员外在县城的家,所以就地藏在粮仓里。

粮仓外面日夜都有人守着,一个是放火,二是防贼。

晚上三更天,人睡的正迷糊的时候,一帮从凤凰山下来的土匪,熟门熟路地摸到田庄,找到粮仓,把粮食都搬走了。

他们就跟从自个儿家里拿东西似的,动作特别快,下手也狠,直接给搬空了。

粮仓里守着的人想拦着,结果谁拦着打谁。

不过幸好大家都不太敢反抗,也就没闹出人命。

倒是有几只狗喊得凶,结果被匪徒打死带走了。

几乎是刚一听完,唐天远就把思路理顺了,问道,怎么确定土匪是从凤凰山来的?小的也不知道。

唐天远又抛出第二个问题,土匪从来到田庄到劫粮而走用了多长时间?抢了多少粮食?后来是往哪个方向走的?小的不知。

唐天远又问道,明明是昨晚的事,为何拖到现在才报?小的……李大王觉得有点无辜。

他就是受了孙家人所托,前来向县太爷报个案,再细节的东西他也不清楚。

哦,他知道有几条狗惨遭杀害,可惜县太爷又不问。

唐天远摆手,罢了,叫几个目击者前来问话,顿了顿,补上一句,要脑子清楚的。

李大王受伤离去。

趁这个空当,唐天远让谭铃音先把金子带回去,好好藏。

谭铃音回去打开箱子把金子都取出来,看到箱底铺着一层小一号的木箱,小木箱里是空的。

合起来,小木箱的体积比金子的体积要大上许多。

谭铃音有点疑惑,以为县令大人故意充门面,这手段太不高明。

但转念一想,她明白了他的用意。

众所周知,金子压手,同样大小的一块金子,比旁的东西都沉。

有经验的人,光看大小和重量,就能鉴别出黄金的真假。

当然,这都是内行人的做法。

就算你知道方法也不一定能管用,还得有眼光和手感。

谭铃音自己也掂金子掂过这么多年,都不敢拍胸脯保证一定不会出错。

不过,你知道了方法,也就可以避开别人的检查,这是无疑。

如果一个箱子里装满金子,万一抬箱子的人是行家,很容易就发现疑点。

所以县令大人才会往个大箱子里填充其他的东西,为的是混淆视听,又使金子不用在空阔的箱内晃荡。

谭铃音捏着金子感叹,这县太爷怕是要成精了。

藏好金子,谭铃音去了退思堂。

目击者已经来了,县令大人正在问他话。

她走进去的时候,他又问到了为何不早点来县衙报案的问题。

那目击者是个小老汉,五六十岁年纪,驼背,皮肤黝黑,说话的时候态度恭敬,但目光坦荡。

谭铃音轻手轻脚地坐在一边旁听。

小老汉的注意力被她吸引,他没见过这样漂亮水灵的姑娘,禁不住多看了两眼。

唐天远敲敲桌子,说。

语气里透着不快。

一看县太爷要生气,小老汉连忙道,是,是。

那个——说到哪里了?谭铃音插口道,为什么这么晚报案?哦,这个,小的也不知。

桑管家让我们不许乱说,还让人看着我们。

他带着人一早去城里找老爷。

小的什么都不知。

谭铃音听到这里,有一个猜测。

那个什么桑管家看样子挺托大,他不会是想把人看起来自己抓内贼吧?孙员外显然同意了他的建议。

但后来没商量妥,或是能力有限,抓不出内贼,只好求助官府。

唐天远思考了一下,又问,可还有什么可疑的事情?小老汉摇了摇头。

你仔细想一想,那些土匪有什么引起你注意的地方。

小老汉眼睛一亮,有!他们说话不是本地口音。

他们自己的口音也不统一,像是从好几个地方来的。

流民。

唐天远点点头,很好,还有吗?哦,还有,有一个人长得特别像老铁。

我还很奇怪,多看了几眼。

老铁是谁?老铁是孙府的杂役。

他已经死了。

什么时候死的?好几个月了吧。

唐天远点头,又问了些问题。

谭铃音时不时地插一嘴,问到后来,那小老汉的眼神总往谭铃音身上瞟。

唐天远有些不耐烦,反正也问不出什么,就让他走了。

小老汉走后,唐天远笑看着谭铃音,东西可藏好了?谭铃音挺着胸脯点了点头。

唐天远知道她善于藏钱。

就好比老鼠爱粮食,打个九曲十八弯的洞,藏满粮食。

他托着下巴微笑看她,眼神有点黏糊,不愧是本官的左膀右臂。

谭铃音坐得稍远,根本接收不到他的眼神。

她就觉得,县令大人夸她能干,她很高兴。

唐天远有点郁闷。

现阶段,他的情意只能通过某些含蓄的方式传达,偏偏谭铃音是睁眼瞎,反应还慢。

两人一时无话。

唐天远觉得,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心情也能出奇地好。

然后,他一掀眼皮,看到退思堂外探头探脑的黄瓜。

何事?被打扰之后有些不悦。

少爷,西葫芦带着家信到了。

这是人家县令大人的私事,谭铃音自然不好还待在这里。

她告辞出去,带着糖糖一块去厨房找吃的。

糖糖是厨房里最受欢迎的小客人。

厨房上至厨子管事儿下至烧火的杂役,都喜欢翻腾东西投喂糖糖。

不过县太爷有令,不许喂糖糖生东西,尤其是生肉生血生杂碎之类,否则重罚。

老丁托着刀,刀上放着一大块凝固的猪血,他拿着逗糖糖,吃吗?糖糖。

糖糖闻了闻猪血味儿,嫌弃地扭过脸。

这个东西是苦的,不管它多好闻,它都是苦的。

老丁哈哈大笑,弯腰揉了揉糖糖的头。

他转身掀开大蒸笼,给你们留着呐!蒸笼里有一碗红烧肉,一碗鸡块,一盘蒸鱼,还有两个素菜,两碗米饭。

另一个锅里还留着汤。

老丁又不知从哪里变出两个凉菜。

此时早已经过了饭点了,谭铃音也没吃晚饭。

她吞了吞口水,也有我的份儿吗?有啊有啊,老丁笑道,县令大人特意吩咐啦,你没吃饭,让给你留点。

是县令大人?他今天那么忙,还能抽出空来嘱咐厨房。

谭铃音有些感动,想想今天那一桌子菜红红的菜,也许真的不是恶意?糖糖看看谭铃音又看看老丁,它不明白,明明有好吃的,他们为什么不吃,为什么也不给它吃。

老丁夹着一块红烧肉逗糖糖,糖糖,来,张嘴。

糖糖急得两只前爪离了地,它直立起来,渴望地看着红烧肉,张大嘴巴。

老丁把红烧肉松开,糖糖准确接住,夸张地嚼着,眯着眼睛一脸的幸福。

老丁又哈哈笑。

谭铃音看着那些菜。

这些菜应该有一部分是留给县令大人的,她不如狗腿一下,亲自给他端过去?正想着,外头又走进来一人,是香瓜。

香瓜是来给少爷取晚饭的,她看到谭铃音,笑道,谭师爷又饿了?这女人经常跑到厨房找吃的,饿死鬼投胎。

谭铃音知道香瓜不喜欢她,她打了哈哈,没打算跟她扯皮。

老丁跟香瓜也不算熟,他满心惦记的是怎么逗糖糖,于是把县令大人的饭菜准备好,等着香瓜快些离开。

香瓜却神秘兮兮地对老丁说道,听说了吗,我们少爷要成亲了!她摆的是传小道消息的姿态,操的却是吵架的嗓门。

谭铃音要是听不到,那就是聋子了。

谭铃音也不知自己怎么就突然心口一闷,她好奇道,真的吗,是跟谁呀?老丁也顾不上逗糖糖了,真的真的?恭喜太爷!这是好事,怎么太爷没提过呢?他左一句太爷右一句太爷地说县令大人,把她家英俊倜傥的少爷叫成一个老头子。

香瓜皱了一下眉,道,这事儿呀,是新定下的,那女方是京城礼部侍郎的嫡女,真正的大家闺秀。

说着,故意看了谭铃音一眼。

老丁感叹,哎呀呀京官!这下咱太爷可发达了。

谭铃音也有些惊讶。

礼部侍郎的嫡女,出身很好,配唐飞龙这么个靠读书进身没什么背景到现在也只是七品县令的,应该算下嫁了。

唐飞龙他爹是怎么求到这家闺女的?老丁的话显然让香瓜有些不高兴,她扯了一下嘴角,笑道,不是我吹牛,想把女儿嫁给我们家少爷的人家根本数不过来,这个姑娘家世不算顶好,但我们太太喜欢她的脾性,也就挑了她来做我们少奶奶。

谭铃音和老丁都震惊于她吹牛皮的功力。

香瓜见他们吓到了,很是得意,总之,有些癞□□就不要总惦记着吃天鹅肉。

这天鹅肉呀,只有天鹅才配吃。

老丁忍不住纠正她,天鹅吃素。

香瓜哼了一声,提着食盒走了。

谭铃音方才并不知自己被她夹枪带棒地刺了,她看着香瓜的背影,问老丁,你说,礼部侍郎的女儿能看上县令大人吗?她也就是那么一问,但老丁是听说过不少绯闻的人,此刻这话在他耳中便带上几分哀怨。

他同情地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说道,谭师爷,看开点。

谭铃音:……是有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