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搜-神记 > 第二卷 第五章 汤谷十日

第二卷 第五章 汤谷十日

2025-04-03 12:37:03

秋日正午,阳光灿烂,碧绿的大海上金光粼粼。

海风轻拂,空气中满是桂花的清香。

汤谷岛西面临海的石崖上,桂花盛开,一个瘦小的中年汉子正在垂钓。

他坐在距离崖边丈余处,远远地探头探脑的朝崖下张望。

手里握著一柄三丈长的长斧,以斧为竿,在斧梢系著一根银光闪闪的细丝。

这钓鱼丝颇为奇怪,瞧来不过三四根发丝般粗细,但在海风中竟纹丝不动,笔直的插入海水之中。

这瘦小汉子身旁,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盘膝而坐,闭目摇头,口中念念有词,膝前零落摆了几个黑色的石子。

那瘦小汉子满恋焦急不耐,道:卜算子,你到底算准了没有?当真是在此处麽?那老者徐徐张开双眼,怒道:自然算准了。

我神卦卜算子一日十卦,定能算对一卦。

先前九次都不灵验,这次定然错不了。

他言语斩钉截铁,不容一丝回寰。

那瘦小汉子突然来了气,骂道:你这老妖怪总是信口雌黄。

他***,昨日上你当,在林子里待了一天不说,屁股还险些被竹叶青咬上一口。

今日要再如此,老子今晚就将你烤了吃。

那老者卜算子皱眉道:倘若不是昨日被辛九姑搅局,将石子弄乱了,又怎会发生那等事。

怎能因你的屁股坏了我神算清誉。

听到辛九姑三字,那瘦小汉子突然打了个寒噤,不住的回头张望道:他***,那婆娘忒可恨。

要是她发觉老子拿了情丝钓鱼,那今天就不是我吃鲨鱼,而是鲨鱼吃我了。

卜算子摇头道:放心放心,我替你算过,你是死在野狗肚里。

鲨鱼没这福分。

瘦小汉子骂道:他***,你才死在野狗肚里。

瘦小汉子又四下探望了半晌,道:不成,老子信不过你。

老妖怪,你再算上一卦。

卜算子大怒道:大荒中谁不知道我卜算子一日只算十卦?告诉你此地必有大鲨鱼上!,便决计错不了!瘦小汉子见他如此勃然大怒,也只好作罢,口中依旧喃喃道:他***,好不容易那十个妖怪洗澡去了,辛九姑又睡得死沈。

倘若今日钓不到鲨鱼,又不知要等上多久了。

想到鲨鱼鲜美的肉味,他不禁狂吞谗涎。

两人坐在崖边又静候了半晌,仍是毫无动静。

瘦小汉子将那情丝拖将上来,凑到面前一看,情丝上系了一支巨大黝黑的铁!,!上那只四尺余长的金背鱼完好如初。

卜算子吓了一跳道:你胆子也忒大了,偷了辛九姑的情丝、盘谷的开天斧也罢了,怎地连那老太婆的金背鱼也、也……倘若让她知道了,你还有活路麽?瘦小汉子瞪眼道: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

不用这金背鱼做饵,鲨鱼会上!麽?难不成把你这老骨头丢到海里去?那卜算子肚子突然咕咕叫起来,两人对望片刻,哈哈大笑,当下又将那鱼饵甩入海中。

突然情丝震动,瘦小汉子大喜,颤声叫道:来了来了!他已数月未尝吃著鲨鱼肉,早已谗得食指大动。

卜算子跳了起来,趴到崖边向下眺望,只见崖下碧波涌动,一道黑色的三角鱼鳍破浪摆舞。

看起来果真是一条极大的纹龙鲨。

卜算子颇为得意,眉飞色舞道:我神算卜十必能中一,这条纹龙鲨的鱼翅可得归我。

瘦小汉子叫道:他***,你算个卦就要鱼翅,那我偷了这些东西来钓鱼,岂不是要龙肝麽?情急之下,真气稍泄,险些被那鲨鱼拖下崖去。

大叫一声,双腿稳住,使足吃奶的力气将情丝朝岸上拉起。

突听不远处有人尖声叫道:成猴子,你好大胆子,敢拿老娘的情丝来钓鱼!那瘦小汉子闻声魂飞魄散,转头一看,一个黑衣女子飞也似的奔来,背後一个九尺来高的大汉气喘吁吁的紧随其後。

瘦小汉子成猴子连呼糟糕,正要抛掉情丝逃之夭夭,又听那黑衣女子喝道:你要敢把情丝丢了,老娘将你剁成肉丝!成猴子叫道:辛九姑,你怎地这等小气,大不了将鱼翅分你便是!那辛九姑冷笑道:你当我象你般谗嘴麽?你这种男人,自私自利,只顾享乐,第一个该杀!话音未落,已奔到十丈之距。

成猴子见势不妙,突然闪电般跃起,想要溜之大吉。

慌乱中却忘了手中还握著那柄特别的鱼杆。

突觉杆子那头如有千钧之物剧烈震动,陡然下坠,突然想起那端乃是是纹龙鲨,大叫一声,被凭空拉去,空中翻滚,朝崖下落去。

辛九姑怒道:想逃到海里,哪有那麽便宜!右手一扬,一道银丝破空飞舞,牢牢的缠在成猴子的身上,想将他拽回。

但他下坠之势极为猛烈,再被那数千斤重的纹龙鲨猛烈挣动,登时将辛九姑倏然拉得如箭般窜起,一道尖叫著朝崖下跌去。

辛九姑身在半空,电光石火间左手一甩,又是一道银丝破空飞舞,立时缠在那九尺高的大汉身上,口中叫道:盘谷,拉我们上来!那大汉盘谷猛地一个马步,银丝绷直,朝前滑了几步後纹丝不动。

辛九姑与卜算子下落之势登时止住。

卜算子却大喜,叫道:我算得没错吧,我算得没错吧!早上第三卦说你们两人情丝相系,生死两忘。

你们还要杀我,当真是不识天意。

成猴子骂道:你***,快将我们拉上来。

盘谷大喝一声,双臂交错後拉,竟将两人连著那海中巨鲨硬生生一寸寸拔起。

巨鲨癫狂剧震,那情丝极为坚韧,反复震荡丝毫没有断裂迹象。

卜算子只是袖手旁观,不住的连声道:可惜可惜,今日已算十卦,否则倒可以帮你们卜算吉凶。

那盘谷天生神力,全身青筋暴起,面目涨红,肌肉虬结膨胀,憋著气边拉边朝後退。

过不多时,已将两人拉了上来。

辛九姑一上来劈手就给了成猴子一记耳光,喝道:死猴子,活得不耐烦了麽?那成猴子对她颇为忌惮,抚著脸干笑道:要是活得不耐烦,又怎会变著法儿给大家钓鱼吃?盘谷抢上前从成猴子手中夺下那长斧杆,脸上气得通红,指著成猴子道:你!你!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猛地一跺脚,双臂挥舞,竟将那巨鲨高高甩起。

碧浪开处,一条青灰色条纹状的巨鲨被高高抛起,在蓝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圆弧,阳光在情丝上闪烁耀眼的光芒。

巨鲨在空中摆尾,越过众人头顶,重重砸在六七丈外的桂树林中,登时咯拉拉压倒了一片灌木。

鲨鱼翻腾弹跳,尘土飞扬。

盘谷仰面倒地,又立即一跃而起,将情丝从斧杆上解了下来。

成猴子和卜算子瞧见那鲨鱼六丈余长,活蹦乱跳,早已按捺不住,叫道:快将它杀了!盘谷审视开天斧,确定无恙,方才提斧朝那巨鲨奔去。

众人都已许久未吃鲜美的鱼肉,纷纷奔上前去。

只见那鲨鱼似是极为痛苦,背上有一条铁管破肉而出,鲜血长流,甚是奇怪。

盘谷大喝一声,挥舞开天斧猛斫而下,那鲨鱼巨尾横扫,竟不能将他长斧拍开,扑吃一声,皮肉翻卷,斧头径直砍到椎骨处方才顿住。

巨鲨痛极,发狂似的弹跃横摔,盘谷不得已将长斧拔出,朝後跌了几步。

巨鲨腹身处被盘谷劈开,挣跳之下,裂口越来越大,突然哧啦的豁开一个大口,一个尖锥状的东西从那裂口中撞了出来。

众人齐声惊呼。

巨鲨凌空一个翻越,将那东西猛地甩了出来。

那物在空中打转,猛然撞在地上,朝後滑了数丈方被灌木丛卡住。

竟是一艘小型潜水船!辛九姑等人面面相觑,突然又是啊的一声惊呼,只见那小船突然朝两翼打开,跳出一只似龙似鹿的怪兽,甩颈摇头,嘶鸣不已。

接著又有两个少年跳将出来。

一个俊逸挺拔,英姿勃勃,一个雄武骠悍,眼神凌厉。

两人又从小船中拉出一个冰雪美丽的小女孩。

三人不断的咳嗽喘气,似是在鱼腹中待得颇久,呼吸不畅。

巨鲨弹跳了一阵,终於匐地不动。

成猴子等人瞧得呆了,他们阅历颇丰,但这等情形倒是第一次瞧见。

只有那卜算子突然狂喜道:第一卦!今日第一卦你们还记得麽?贵人临门,万事大吉!他们定然就是贵人,来救咱们了!这几个不速之客自然便是拓拔野、蚩尤、纤纤与白龙鹿。

他们在东海上漂流了月余,舟小浪大,虽有司南指引方向,但终於还是被海风吹得稍有偏离。

好在这一月来,东海还算风平浪静。

三人一兽白日划船,夜里圆舱休息,任尔东西。

常常是早上醒来时,发现又偏离方向数十海里。

饶是拓拔野真气充沛、蚩尤天生神力,也禁不起这般折腾。

海上行程寂寞,每有凶险。

每日必要邂逅三五种凶兽,拓拔野与蚩尤合作无间,再加上白龙鹿相助,倒也有惊无险。

一月下来,二人对於擒降凶兽大有心得,功夫也颇有长进。

万里汪洋,终日以生鱼果腹,偶有海鸟飞过,便射将下来,用三昧真火烤熟。

因此倒也衣食无缺。

只是想到城破人亡,前路渺茫,难免郁郁不乐。

尤其纤纤,此前从未与父亲分离,依赖心极重,虽心态早熟,却仍不免孩子心性,常常伤心哭泣,便是梦中也每每泪流满面。

拓拔野与蚩尤瞧了均是大为不忍,只能劝慰或转换注意力。

大赞科汗淮神功无敌,定能平安脱险云云。

纤纤对父亲本就极有信心,听得久了,对父亲的牵挂担忧也逐渐缓解。

蚩尤经此变故,性情大变,终日寡言少语,偶有欢颜。

只有拓拔野天性开朗,颇为乐观,每日变著法儿逗纤纤开心。

如此十余日,纤纤的难过之意稍解,但对拓拔野的依赖心却越来越重。

两日前午夜,海上风雨大作,险浪滔滔。

为避免沈船,蚩尤、拓拔野只好圆舱,三人一兽局促在小船中避浪。

岂料一只巨大的纹龙鲨饥饿难当,嗅到柚木船中三人吃剩的海鸟的血腥味,竟狂性大发,将整艘柚木船囫囵吞枣的咽到肚里。

好在柚木船极为坚硬,除了个别地方为它利齿戳穿之外,并未受到大的破坏。

只是在它胃中无法开舱,那气味又极是难闻。

通气管贯穿鱼背,虽偶尔可以带来新鲜空气,但大多时候都是在海里,不断有海水灌将进来。

若非拓拔野、蚩尤水性极佳,想法设法将新鲜空气兜在皮囊中,供纤纤呼吸,她早已不能支持两日之久。

纹龙鲨被柚木船的通气管刺穿脊背,吃痛在海里乱游,时沈时浮,人鱼对峙两昼夜,来到汤谷岛之滨。

那巨鲨饥饿难当,闻见金背鱼的香味便不顾一切的咬住不放,是以便有了这破膛露船的奇怪一幕。

辛九姑等人狐疑的盯著拓拔野等人,又看看那白龙鹿,心中惊疑不定。

拓拔野咳了半晌,只觉新鲜的空气源源不断的吸入鼻息,登时大畅。

听到那老头大呼小叫自己一行是解救他们的贵人,心中一沈,抱拳微笑道:在下拓拔野,不知这是什麽地方?成猴子诧道:这是什麽地方你都不知道?他脸上露出奇怪已极的神色,突然捧腹大笑起来,好笑好笑,竟有人莫名其妙到了此处,还不知道……卜算子恭恭敬敬的一揖到底,说道:各位神人莫怪,此人就是因为四处行窃、目无尊长,才被流放此处。

听到流放二字,蚩尤突然面色大变,沈声道:难道这里是汤谷麽?卜算子道:正是。

神人被鲨鱼带到此处,那定然是天意如此,要你们将我们救出苦海了。

蚩尤的心登时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心中又是悲凉又是滑稽,只觉世事荒诞,莫过於此。

悲苦之下,竟仰天哈哈大笑。

原来这汤谷乃是大荒四大流放地之一。

五族中严重违反族规的罪人,除了水族之外,许多都被流放至此。

盖因此处天涯海角,汪洋茫茫,既非水族,又无船只,绝无可能逃回大荒。

况且这汤谷岛上有十只巨大的怪鸟太阳乌──汤谷十日镇守,倘有人想逃出岛去,必被这汤谷十日鸟竞相攻击,饱受折磨後再抓回丢到汤谷扶桑树上,受烈日灼汤的暴晒浸泡。

这汤谷十日原是木族圣兽,也是六百年前木族青帝羽卓丞的御前灵兽。

当年羽卓丞路经东海时与龙王交战,虽大败东海六龙,却也精疲力竭,耗尽真元。

到这汤谷岛的汤谷中休息,睡著後化为巨木扶桑。

十日鸟哀鸣绕空不散,就在这汤谷中栖息下来。

由於羽卓丞身前严肃刚正,疾恶如仇,大荒长老会便将这汤谷定为大荒思过岛。

所有大罪之人便可被流放此地,由羽卓丞刚正不阿的魂灵与十日鸟共同看守。

大荒中所有人谈到汤谷二字,无不色变。

只要一上此岛,便永无离开之日。

余生漫漫,只能与穷山恶水相伴。

这岛上鸟兽本少,附近海域除了偶有巨鲨海怪出没,其他鱼类忌惮十日鸟,都不敢靠近。

因此在这岛上除了每日吃些野果,就只有期盼有鲨鱼上!。

鲨鱼虽然肉质糙厚,但在岛民口中尝来,已是少见的美味了。

拓拔野不知道汤谷之名,但听那老者所言,又见蚩尤仰天狂笑,心中也猜到大概,想到阴差阳错,竟到这麽一个所在,不免也有些沮丧。

却听那辛九姑喝道:小子,有什麽可笑的?蚩尤心中气苦,家仇国恨犹未报,自己又被困在这囚岛上,满腔怨怒之气正无处发泄,当下狂笑道:我笑你又如何?辛九姑大怒:小子找死!银光一闪,情丝将蚩尤周身缠住,挥手一掌朝蚩尤脸上摔去。

两人近在咫尺,那辛九姑出手奇快,直如鬼魅,拓拔野来不及相救,眼见这一掌便要击在蚩尤脸上,.忽听天上传来嗷嗷怪声。

辛九姑面色大变,硬生生住手。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十只火红的怪鸟从东侧高高的山头飞了过来,在空中鸣叫盘旋。

成猴子苦笑道:他***,真是倒霉,十个妖怪一来,这条大鲨鱼又要白白浪费了。

那怪鸟长得甚为奇异,长两丈,巨翼横张时,直如红日。

眼大如轮,碧光幽然,如许高空,犹清晰可见,瞧来令人不寒而栗。

这怪鸟自然便是十日鸟太阳乌。

十只太阳乌嗷嗷怪叫,隐隐有威胁之意。

辛九姑虽然蛮横,但似乎也颇为畏惧,当下抽回情丝,狠狠的瞪了蚩尤一眼,大踏步朝回走。

盘谷三人尾随其後。

突然三只太阳乌怒鸣三声,闪电般俯冲下来,朝成猴子扑了过去。

所经之处突然热风狂舞,炎浪灼人。

纤纤险些被那热风刮倒,拓拔野抢身上前,将她护在怀中。

成猴子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两大块鲨鱼肉,丢在地上。

原来他经过巨鲨尸体身边时,以极快的速度割下了几块鱼肉,藏在身上。

众人均未发觉,却逃不过太阳乌的锐眼。

太阳乌落地扑翼而立,连声怪叫。

成猴子将衣服解开,抖了抖,示意没有藏匿。

一只太阳乌突然振翼拍去,登时将成猴子击得横飞出去,重重摔在数丈开外。

纤纤低声道:拓拔大哥,这几只怪鸟是什麽?这等凶悍。

蚩尤道:太阳乌。

便是传说中驮著太阳的神鸟。

那三只太阳乌嗷嗷叫著,朝他们三人踏步走来。

蚩尤道:拓拔,小心。

它们定然将我们认为是流放到这里的新囚,要给我们下马威。

话音未落,那三只太阳乌突然奔跑起来,朝他们怪叫著扑了过来。

辛九姑等人回身伫足观望。

拓拔野道:蚩尤,左边那只归你,右边那只归我。

鹿兄,中间那只就归你了。

两人少年气盛,心中又满是愤懑之意,竟丝毫不惧。

刹那间提气纵越,左右奔袭。

白龙鹿兴奋嘶鸣,奔到纤纤身前。

太阳乌还未冲到,但那热冽的气浪已经席天盖地的卷了过来。

拓拔野调动潮汐流,瞬息间将真气调至最为猛烈,呼的一掌拍出。

蓬的一声巨响,那只太阳乌怪叫著冲天飞起,红色羽毛纷纷扬扬。

拓拔野也被相交的气浪震得朝後飞出。

蚩尤被那怪鸟巨翼拍中,吐了一口鲜血,身形一晃。

不退反进,大喝声中,双手将那太阳乌巨爪硬生生抓住,奋起神力猛然举起,狠狠朝地上砸去。

那太阳乌勃然大怒,拍翼振飞,登时将他拉到半空。

辛九姑等人尽皆骇然,没想到这两少年年纪轻轻,竟有如此神力。

虽然蚩尤眼下受制,但他竟能捱受巨翼一击而不倒,并瞬息反攻,将太阳乌举起,剽悍至斯,令人刮目。

白龙鹿与那太阳乌跳跃厮斗,打得难分难解。

拓拔野担忧蚩尤,大喝一声,调气倒海流,聚气涌泉,高高冲起,瞬间跃到了那太阳乌的身侧,猛地伸臂将它巨颈抱住,气沈丹田,如坠千斤,竟一寸寸将怪鸟连同蚩尤,朝地上降落。

这一招乃是当日在万里荒原上与翼鸟龙厮斗时所用。

故技重施,虽然翼鸟龙远非太阳乌可比,但他也非吴下阿蒙,真气强盛,因此仍是奏效。

余下七只太阳乌怪叫著飞翔而来,巨喙狂啄,登时将两人全身扎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巨翼击打,反复数十次,终於将蚩尤击昏。

但他昏迷中双手依旧如钢铁般死死抓住太阳乌的双爪。

拓拔野仗著体内超强真气,以右臂格挡,将太阳乌的巨翼拍击力一一化解。

但那太阳乌实在太过凶猛,远胜於此前他所遭遇的任何怪兽,而且八九只轮番攻袭,终於渐渐不支,被两只太阳乌一左一右抓住双臂,横空飞掠。

纤纤大为焦急,眼见拓拔野、蚩尤被那怪鸟群抓走,越过蓝空,消失在东山之颠,心乱如麻,又叫又跺脚,珠泪纵横。

成猴子等人见状,不由起了怜惜之心,辛九姑年届四十,膝下无儿,更是没的起了慈母之意。

他们被囚困於汤谷,受这十日鸟的气久已,只是无力反抗。

今日见这两少年骁勇剽悍,竟与十日鸟殊死恶斗,大有同仇敌忾之意,心下都颇为敬佩。

当下纷纷奔上前来。

辛九姑柔声道:小姑娘,不要担心。

这些怪鸟一定是将他们带到那儿去了。

我们这就带你去找去。

众人在汤谷十余年,第一次瞧见辛九姑这般和颜悦色,都是又惊又奇,心道:嘿嘿,从今往後,这母老虎也有了软肋。

拓拔野低头下望,百丈之下,烟波浩淼,碧浪粼光。

周侧疾风劲舞,刮得双耳生疼。

倘若从这里摔将下去,纵然不被水浪拍死,身上的血腥味也立即要引来群鲨,凶多吉少。

当下反手紧紧抓住怪鸟巨爪。

但那鸟群似乎并无将他们抛掷之意,继续展翼高飞,拎著他们越过东山。

拓拔野眼前一亮,险些惊呼出声。

只见东山那一侧,山谷环绕,中有极大的湖泊,纵横千丈,水汽蒸腾,竟是温泉。

湖中一株巨木参天摩云。

巨树似桑非桑,径粗数千围,树叶片片都有十丈宽,枝叶繁茂,破入云端。

太阳乌嗷嗷鸣啼,拎著他们飞向那参天巨树。

飞得越近,拓拔野心中便越加惊异。

那巨树难道竟是传说中东海的擎天柱吗?一株树要长到如此巨大,非得数万年以上。

忽然听蚩尤道:这便是六百年前青帝羽卓丞的化身。

巨木扶桑。

传说太阳就是从这里升起。

原来他已经醒转。

拓拔野道:这些太阳乌带我们来这里干什麽?话音未落,突然双臂一松,被那两只太阳乌丢了下去。

脚下空荡无物,耳边风声呼呼,从百丈高空径直往下落去。

心中大惊,左右环顾,扶桑巨大的叶枝参差横亘,树叶不断刷打到自己的脸上。

当下调气丹田,猛地向右一跃,抓住一枝树桠,震荡颠伏,半晌才顿住。

蚩尤也被几只太阳乌啄得松开双手,掉落在比他低了六七丈的树枝上。

当下拓拔野朝下攀缘跳跃。

那十只太阳乌在四周盘旋,嗷嗷怪叫著猛扑过来,劈头劈脑的一阵狂啄,拓拔野左格右挡,仍是被啄得鲜血长流。

先前的伤口再被啄著,更是剧痛攻心。

不得已在树上跳跃躲避。

蚩尤也被几只太阳乌群起围攻,索性朝上攀爬,想与拓拔野会合。

那太阳乌甚为奇怪,只要蚩尤一往上爬,便止住攻击,在他身侧盘旋。

一旦他停止不前,立即又群喙齐啄。

蚩尤攀到拓拔野身边,两人背靠背,格挡太阳乌的攻击,实在不成,便攀跳避藏。

突然听见下面有隐隐人声,低头下望,扶桑树矗立百丈,立於湖泊中,湖水蒸汽腾腾,白雾缭绕。

向北望去,透过枝叶间隙,瞧见北侧岸上,不知何时已站了密密麻麻数千人,想来都是汤谷岛的囚民,到这看热闹来了。

忽然看见站在最前的赫然有纤纤与白龙鹿,那辛九姑等人也站在一旁。

纤纤脸上满是焦急担忧的神色,不断的呐喊,但是隔得太远,什麽也听不见。

拓拔野与蚩尤一同苦斗半晌,浑身是伤。

拓拔野道:蚩尤,这样下去,咱们非被啄死不可。

不如一起跳到湖水中去。

只要上了岸,便不至这般施展不开,无法还手。

蚩尤咬牙道:好。

宁可摔死,也远胜於被这些火鸡啄死。

当下两人连挥数掌,逼开太阳乌,大喝声中,一道踏上粗壮的树枝,发足飞奔,到那树梢之时,猛地提气跃起,向那温泉湖泊跳了下去。

太阳乌迭声怪叫,四面八方俯冲而来,猛地探爪将两人衣衫抓住,往上拖去。

拓拔野拔出无锋剑,朝太阳乌爪上斩去。

那几只太阳乌突然尖叫,似乎颇为惊异,当下松爪,任由拓拔野朝下笔直落去。

在空中盘旋鸣啼一阵,又同那几只太阳乌一起,拎著蚩尤朝扶桑树飞翔而去。

拓拔野心中一楞,突然了悟,这些怪鸟既是木族青帝圣兽,自然识得这木族神器,是以不敢冒犯。

登时大为後悔,早知如此,在那扶桑树上时,只需亮出此剑比画一通,只怕它们便立即得乖乖的将自己二人送到岸上。

眼下蚩尤被它们重新拖回那巨树之上,援救无方,徒呼奈何。

正懊恼间,突然白雾迷茫,扑通一声,水花激溅,已经掉入那汤水之中。

水温暖烫,如千百只手温柔的抚摩全身,浑身流血的伤口竟立时愈合结疤。

他心中大喜,原来这温泉湖水还有这等奇效,当下索性缓缓沈入湖底,肆意舒展,只觉周身气血流畅,疲怠尽消。

一口气即将憋尽之时,方才向湖面浮去。

刚浮出湖面,便听到一片欢呼之声,岸上那一群被流放的囚民,见他们如此悍勇顽强,已将他们视为英雄。

再听得那卜算子不断的大呼他们是卦中解救众人的神人,虽然那卜算子卜卦极不灵验,但众人心中都希望这一卦能意外命中。

因此见他平安无恙,都极为欢欣。

拓拔野方甫爬上岸,纤纤便又哭又笑的奔了过来,扑入他的怀中。

拓拔野笑道:傻丫头,这麽多人瞧著,也不害羞麽?纤纤哭道:我才不管呢!倘若你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她话语坚定,倒是让拓拔野吓了一跳,心想:她父亲生死未卜,眼下孤苦伶仃,定是已将我视为最亲的人。

今後须得好好照顾她。

众人围上前来,叽叽喳喳的问个不休,大抵都是赞扬之余,询问他是由何处而来。

拓拔野心思极快,脑中飞转,忖道:这些人被困在这汤谷颇久,日夜都想著离开。

我们想要脱离此地,必定要与他们团结一心,才有法子打败这些怪鸟。

眼下蚩尤又极为危险,更得靠大家帮忙。

这卜算子说我们是神人,倘若否认,只怕大大影响士气,倒不如将错就错,借此团结群雄,想办法离开这荒凉之地。

说不定这些人对将来复城大计大有帮助也未可知。

主意已定,当下从怀中掏出那柄神木令,高高举过头顶,运气丹田,大声道:在下拓拔野,这位姑娘是断浪刀科汗淮的千金,树上的那位乃是蜃楼城乔城主的公子蚩尤。

我们三人奉神帝之命,到这汤谷大赦。

所有犯罪之人,只要改过自新,便可以重获自由,离开此地。

众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瞧那神木令决非假冒之物,科汗淮、乔羽又都是大荒中响当当的人物,素以追崇自由正义闻达天下,他们子女为神帝使者倒颇为可信。

面面相觑半晌,心中狂喜,爆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拓拔野大喜,心中一动,接著大声道:但眼下大荒中发生大变,我们三人是冒生命危险,历尽千辛万苦才来到此地。

只因水妖烛龙生怕各位回到大荒闹事,竟然造反,攻打蜃楼城,百般刁难我们,想让各位在这里待上一辈子。

一个大汉怒吼道:烛龙那个奸贼!杀了他!群雄中没有水族囚民,对水妖素没好感,当下群情激奋,齐声狂吼:杀了烛水妖!纤纤听得又惊又喜,想不到拓拔野竟能在片刻间将这群囚民变为反对水妖的力量。

岛上这些囚民尽是大荒重犯,虽有不少凶顽之徒,但大半都是因触犯五族族规,或抵怒长老会方被流放至此。

他们对五族统治层原就极为不满,尤其怨恨烛龙,一经拓拔野点拨,同仇敌忾的怒火登时便熊熊燃烧起来。

拓拔野心中振奋,大声道:对!要想获得真正的自由,我们就必须团结起来,打败水妖!众人狂吼道:团结起来,打败水妖!蚩尤在扶桑树上远远听见下面巨浪般的狂呼声,扭头望去,只见拓拔野意气风发,挥斥方遒,数千人不断振臂高呼,心中大奇,不知这小子用了什麽魔法,竟突然成了群雄领袖。

寻思间,那太阳乌又狂风骤雨的攻袭来,他不得已又在树枝间跳跃闪避。

蚩尤游斗躲闪半晌,突然发现一个极为奇怪的事情,只要他往上攀爬,太阳乌便止住攻击,盘旋飞翔。

但倘若停止不前,特别是往下爬落时,必定遭到极为凶猛的啄击,直至将他逼得向上攀缘为止。

蚩尤心中一动:难道这些太阳乌是想让我爬上树顶麽?太阳乌突然齐声鸣啼,似乎知他心中所想,大有赞许之意。

仰头望去,枝桠遍布,树叶遮天,间隙间可以望见树干冲天而去,没入白云。

心道:他***紫菜鱼皮,要爬到树顶不知要多少年。

登时烦躁泄气。

太阳乌嗷嗷乱叫,又纷纷振翼扑来,群起而攻之。

蚩尤不得已又向上爬去。

如此反复数趟,蚩尤被激起好胜之心,狂野的血液周身沸腾起来,大喝道:你们这些火鸡,当我爬不上这树顶麽?太阳乌扭头扑翼,呜呜怪叫,似乎颇为不屑。

蚩尤大怒,喝道:你***紫菜鱼皮!我要让你们瞧瞧蚩尤的本事!当下猛地提气,迅速朝上攀爬跳跃。

太阳乌嗷嗷大叫,在他身侧不断盘旋,似乎在鼓励,又仿佛在嘲笑。

蚩尤这一月来心中郁闷,无处发泄,受这太阳乌所激,一面大叫狂吼,一面飞速攀登,胸肺间愤懑之气化为强烈动力,倒是大为舒畅。

他身手敏捷,勇猛剽悍,在这扶桑树桠间跳荡攀登,丝毫没有畏惧之意,反而越来越勇,越攀越顺。

众人齐声怒吼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淡越轻,终於淡不可闻。

耳边只有猛烈呼啸的狂风,枝叶沙沙震响的宏声。

太阳乌环绕著他飞翔鸣啼,没有再攻击。

只有当他停住休息过久时,才有几只扑上来,乱啄一通,逼他继续上攀。

但那啄击比之先前已大大温和,倒象是鼓励催促一般。

不知攀了多久,蚩尤已觉周身乏力,口干舌燥。

且已有一日一夜未尝进食,腹中饥饿难耐。

树叶上有雾气露水,蚩尤拉过树枝,就著树叶吸饮,甘露入喉,清凉遍体。

几只太阳乌突然呀呀飞来,口中衔了一串野果,落在他的身旁,将野果凑到他手边。

蚩尤一楞,接过野果,道:多谢!当下大嚼,甘香美味,热力直达全身。

休息片刻,那十只太阳乌又扑翅鸣叫,催促他继续攀登。

蚩尤精神大振,灵猿飞鼠般左右腾越,朝上攀缘。

他心想:这写太阳乌似无恶意,但不知要我爬这扶桑树作甚,难道从这里可以离开汤谷麽?登时大振,越想越有可能,当下力量更足,飞速攀越。

身侧白云飞过,雾气缭绕。

不知不觉已到云端之上。

往下望去,云海茫茫,扶桑似是由云中长出一般。

阳光耀眼,将那云海镀成万里金光。

此等景象见所未见。

蚩尤停住观赏片刻,听到太阳乌催促之声,这才向上爬去。

他腾身纵越,双手攀住一个树枝,突然咯拉拉一声脆响,树枝陡然断折,他猛地朝下疾落,眼花缭乱,风声呼啸,刹那间看见身下树干竟有一个纵横六丈的巨大裂洞,还未反应过来,便掉入其中。

急速下落,眼前漆黑一片,头顶还听见太阳乌振翅鸣啼。

倏然头部撞到一个硬物,登时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拓拔野等人伫足观望,见蚩尤竟不断往上攀越,终於没入云层中,与那太阳乌一道消失不见,心中焦急诧异。

纤纤与蚩尤相识两月余,尤其这一月来海上漂泊,朝夕相处,也颇有感情。

虽不象拓拔野那般令她欢喜牵挂,但也是心中极好的朋友。

眼见蚩尤消失无影,心下大急,摇著拓拔野的双手道:拓拔大哥,快想想法子救他下来。

拓拔野心想:这扶桑树高得超过云层,要从山脚爬上去,那决计来不及了。

需得找个象那怪鸟般的灵兽,将我驮到树顶,才能救他下来。

当下转身问众人道:各位英雄,岛上可有什麽飞得到高空中的灵兽吗?群雄相互询议,忽听成猴子叫道:拓拔使者,有倒是有一个,不过……拓拔野大喜,见他吞吞吐吐,讶道:不过什麽?成猴子看看众人,道:不过那里太过凶险,只怕那位蚩尤使者还没救出,你又……纤纤呸了一声道:什麽凶险的地方我拓拔大哥没去过?你倒是说说哪里怎麽个凶险法?成猴子苦笑道:其实那里也没什麽,只不过住著一个老太婆,养了一只雪羽鹤、几条金背鱼。

岛上群雄纷纷面色大变,辛九姑厉声道:死猴子你疯了麽?那老太太平日里就招惹不起,倘若被她知道使者的身份,那不更加了不得!拓拔野心中大奇,什麽人听说神帝使者不敬反怒?纤纤眼睛一瞪,脆生生道:什麽人这麽胆大包天?哼,就算拓拔大哥她不怕,咱们这麽多人一道过去,她也不怕麽?众人相互观望,颇为尴尬。

人群中走出一个丰神玉朗的白衣男子,笑嘻嘻的朝著纤纤一揖道:姑娘,在下柳浪。

纤纤见他虽然面貌俊美,但眉宇间有说不出的邪气,没来由起了厌憎之心,皱眉不理。

白衣男子不以为忤,施施然道:这老太太极为厉害,而且脾气不好。

一发脾气,就要杀人。

这些年死在她手里的人可比死在太阳乌下的多多啦。

所以大夥儿都对她敬而远之。

不过她豢养的那只雪羽鹤确是少有的灵兽,常常载著她在海上到处飞行。

拓拔野心中更奇,这老太太倘若有这等灵兽,为何不飞到天涯海角,还终日待在这汤谷中?好奇心大盛,更想见识一下这神秘人。

当下微笑道:既然如此,我定要去会上一会,向她借雪羽鹤一用。

众人面有难色,这少年是神帝使者,自己能否自由系於他身,倘若他有个闪失,离开这汤谷只怕永无希望了。

与其如此,倒不如团结一心,与那老太太搏上一搏。

当下几个大汉大声喊道:好。

我愿意随使者同往。

他***,难道她比烛水妖还厉害麽?众人心中一凛,均想:是了,倘若我们都不能团结起来,将她打败,又怎能与烛水妖对抗,夺得自由!豪气顿生,纷纷大声附和。

拓拔野大喜道:好。

咱们这就走吧!当下群雄拥簇拓拔野、纤纤,浩浩荡荡朝南而去。

一路上拓拔野与众人交谈,方知这群雄中,竟有极多原是五族中身居高位的要人。

便是那瞧来最为不济的卜算子,原也是土族的三大巫卜,因为接连卜卦错误,引得土族黄帝忍无可忍,大怒之下流放到汤谷。

那辛九姑原是金族圣女西王母座下的十大侍女之一,因与某少年偷情,後又遭抛弃,性情大变,恨尽天下男人。

竟以情丝绞杀负心人。

偏生那负心人又是金族长老会长老的侄儿,所以被流放至此。

那盘谷自称是盘古大神的第五十六代孙,因神力惊人,在金族中官拜大将军。

岂料酒後大醉,以开天斧误断西北擎天柱,引起西北洪水之灾,被流放汤谷。

成猴子原是木族中将,生性好偷,又通魔法,号称普天之下没有他偷不到的东西。

瞧见别人的宝贝便心痒难搔。

结果被仇人所骗,竟误偷木族大长老爱妃的亵衣。

故被流放。

辛九姑指著那白衣男子柳浪,悄悄的嘱咐纤纤,今後对他敬而远之。

盖因此人好色成性,自诩风流,凡是美貌女子总要费劲心机勾搭上方才罢休。

越是难以弄到手的女子,越是让他心动。

他也不知有什麽魔魅之力,总能逃得猎物欢心,因此十次中倒有九次能够得手。

他原是金族最年轻的长老,极富智谋。

但便是因为好色,声名狼藉,被逐出长老会。

後来竟想勾引圣女西王母,立时被她废去周身真气,流放汤谷。

先前瞧他色咪咪的盯著纤纤笑,多半又是不怀好意。

群雄中也有穷凶极恶、甚为凶顽之徒。

例如豢养凶兽龙蟒的吉良,原就是火族极恶的凶徒,虽然在战场上勇不可挡,但在族中也是作威作福,杀人如麻。

所以被火族战神降伏後驱逐汤谷。

又如长了两个脑袋的土族姜古木,时善时恶,要看哪个脑袋在思考。

杀起人来直如疯魔。

这些人无一不是跺跺脚风起云涌的角色,但被困汤谷多年,饱受凶悍难当的汤谷十日鸟折磨,凶性都大有收敛。

拓拔野此时望去,丝毫瞧不出他们疯狂凶悍的本性。

一路上谈谈笑笑,很快便到了一个小山谷。

到那谷口时,众人都有些变色,纷纷裹足不前。

辛九姑低声道:圣使,前面便是忘川谷。

拓拔野点头,牵著纤纤的手朝里走,众人缓缓随行,鸦雀无声。

此时落日西沈,天空橙红,碧黛群山起伏如浪。

谷中一条小河平静奔流,曲折北来。

两岸绿草如茵,竹林绵绵,远远望去如绿雾缭绕。

河边竹林中有一间竹屋,炊烟嫋嫋。

瞧来殊为平静清幽,怎麽也不象是杀人如麻的女魔头的居所。

拓拔野运气丹田,抱拳朗声道:晚辈拓拔野,冒昧拜访前辈。

谷中了无回应,只有水流潺潺,鸟声寥落。

群雄屏息四顾,拓拔野又抱拳喊了数声,仍是杳无回应。

卜算子弯腰颤声道:圣使,我已算过,今日不宜出门访友,不如我们挑个良辰吉日再来登门拜访?纤纤见他害怕的神情颇为有趣,格格娇笑,伸手捏住他鼻子,笑道:卜算子,你倒是算一算我会不会将你的鼻子捏断?群雄莞尔,紧张的气氛登时缓解。

拓拔野回身朝众人说道:各位,我先独自一人去拜访拜访前辈。

倘若有什麽异状,你们再来援救不迟。

众人都对那老太太颇为忌惮,听说无须入谷,都松了一口气。

但又担心他一人进去凶多吉少,面有忧色。

纤纤拉著拓拔野的手,也要进去,拓拔野无奈,只好牵著她朝谷中走去。

河水丁冬,两人沿著溪流朝南走去。

蝴蝶翩翩在纤纤头顶环绕。

身侧河水清澈见低,卵石遍布,偶有数尺长的金背鱼悠然穿梭。

青草的绿色气息迎面扑来,将周身浊气一涤而尽。

拓拔野心道:这山谷清幽佳绝,主人遍植绿竹,怎会是好杀成性的魔头?正为那神秘的老太太叫屈,突然听见一个柔媚的声音淡淡的道:我让你们进来了麽?那声音慵懒动人,说不出的好听。

拓拔野一楞,止步恭敬作揖道:晚辈拓拔野,冒昧造访,请前辈恕罪。

那声音依旧淡淡的道:瞧你这般有礼貌,我便原谅你吧。

剁下自己的双脚爬回去,我饶你一条性命。

声音温柔,但话语却是极为蛮横。

拓拔野一楞,还未说话,纤纤已经哼了一声道:瞧你声音这般好听,我便原谅你吧。

割下自己的舌头躲起来,我就饶你一条性命。

她依样画葫芦,大喇喇的姿态倒让拓拔野忍俊不禁。

那声音淡淡道:哪里来的野丫头,这般没有规矩。

我替你父母管教管教。

拓拔野心下一凛,将纤纤拉到身後,凝神戒备。

突然山谷中香风大作,竹林摆舞,一个淡绿色的人影从竹屋中倏然闪出,刹那间便飘到拓拔野身前。

拓拔野叫道:前辈,得罪了。

丝毫不敢怠慢,调动周身真气,双掌飞舞,径直拍出。

那人影一晃,消失不见,耳边听到那娇媚的声音道:真气倒是很强,可惜掌法太差。

拓拔野面上一红,笑道:岂止是太差,根本是全无章法。

环身四顾,掌风纵横,将纤纤护在怀中。

纤纤做鬼脸道:跑得倒是很快,可惜胆子太小。

话音未落,突然右臂被拉住,朝外拖去,失声尖叫。

拓拔野大吃一惊,探臂将纤纤拉住,欺身向前,猛地拔出无锋剑,一剑向那紫影劈入。

剑光如电,那紫衣人咦了一声,极为惊异,猛地朝後滑了十余丈,又鬼魅般在拓拔野左侧停住,厉声喝道:神农是你什麽人?拓拔野心中惊诧,转身望去。

只见三丈开外,一个紫衣女子翩翩而立。

她满头白发高高挽起,眉淡如烟,眼如秋水,肌肤白腻胜雪,竟是一个风华绝代的美貌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