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我狂吼一声,神识气象术的轰字诀宛如山洪宣发,横扫披靡的气劲排山倒海般冲向楚度。
与此同时,七只龙蝶爪喷火吐雾,眼花缭乱地探出,竟然也是轰字诀!从未像这一刻,我和龙蝶如此心灵相契,水乳交融。
两个自己的妖术、法术、神识、妖力完全共享。
我们是最可怕的宿敌,也是最亲密的手足。
我们是血和水,光和暗,虎和伥。
我们彼此憎恨,却又刻骨纠缠,依傍依存。
水法!楚度身后虚空裂开,水瀑像一匹晶莹柔软的丝绸环绕周遭。
轰字气劲狂风暴雨般砸在水瀑上,水瀑跌宕起伏,在流动中巧妙卸力,使我的攻击落在毫不受力的空处。
尽管如此,楚度也无暇反击,被迫采取守势。
无数魅绕着我的拳头飞舞,结出玄妙的符咒姿态,令水瀑渐渐凝固。
与此同时,脑袋猛然剧痛,怨渊强大的力量向我的神识攫来。
不要慌!龙蝶的喝声响起,神识内出现了一个幽暗阴森的巨大轮子,我鬼使神差地施展出轮回妖术的精义,巨轮滚滚迎向怨渊的力量,如同转动的水车,引导外力不停旋转,再将它导泻出神识。
我心中大喜,想不到轻而易举就化解了这股恐怖的力量。
巨轮翻滚中,怨渊的外力如同被隔阂在了一个容器内,再也无法影响我分毫,此时,楚度的水瀑完全凝固,被七只龙蝶爪击碎,化作黑色的水气袅袅蒸腾。
龙蝶!你是龙蝶?楚度惊异地呼道,出神地盯着乌黑的水雾,这不是妖力!这是死气!死气?我不由一愣。
不错。
这是黄泉天幽冥河的死气。
龙蝶对我森然道,你我一生一死,借轮回之力维持阴阳平衡。
一毁俱毁,一荣俱荣。
无论哪一个毁灭,平衡都会被打破,另一个将自动在北境消亡。
我心中疑虑丛生,龙蝶口中的一生一死到底是什么意思?莫非他已经是一个死妖?只是以鬼魂的方式而存在?既然我和龙蝶都不能杀死对方,唯一地选择便是融合,一点点吞噬消化对方的意识。
只是双方一眀一暗,我显然处在不利的地位。
龙蝶。
想不到你并没有死。
楚度脸上的惊疑之色还未退去。
我洒然一笑:我是林飞,不是什么狗屁龙蝶。
老楚,接我第二招吧!双翅振动,高高飞起,犹如苍鹰扑兔,裂字决凝拳挥出。
无穷的力量在我体内流转,一举手。
一投足,莫不劲气纵横欲炸,酣畅淋漓的感觉令我只想大叫爽!刹那间,四周像涟漪一般晃动,裂开无数道真空的口子,空气向内涌陷翻卷。
嘶嘶作响。
裂字决的力量竟然将无形的空气裂开,七只龙蝶爪的三十五根指骨宛如金戈铁刺。
还未逼近楚度,他身后地岩石便纷纷迸裂,陷出蛛网般的深沟。
镜法!楚度喝道,菱形明镜浮出虚空,一只洁白如玉的手缓缓探出,似快似慢,带着奇异矛盾的节奏,俨然将天精的时间差奥义融合入内。
转眼间,这只手接下了我双拳和龙蝶爪的轮番攻击。
硬碰硬的交击之下。
楚度和我同时身躯摇晃。
我地神识气象术立刻转裂为刺,飞舞的魅化作一根根碧绿的光丝,密雨般射入菱形镜。
刺字诀同时变为化字诀,明澈的镜子顿时一暗,魅舞动身姿,渐渐覆盖镜面,犹如碧云遮日,一点点遮住清亮的镜光。
生死轮回,翻转成双!龙蝶厉喝一声,目光燃烧成两簇黑红色的烈焰。
魅地数量猛然翻了一倍,顷刻遮住镜面。
那只如玉的手仿佛失去了力量地源泉。
消失得无影无踪。
卷!,不等楚度反击,我背上的双翅倏然涨大,风卷残云般拍向楚度,翅翼间隐约滚动着阴森幽黑的重重涛影,从另一个天地滔滔卷来。
魅在若有若无的涛影里飞舞,隐隐变成了诡异的墨绿色。
楚度面色一变,身形瞬间连换近百个方位,在狭小的空间内作着令人眼花缭乱的闪动。
逃得了吗?我的口中发出我与龙蝶混合的狂笑,已经辨不清,到底是谁地声音了。
双翅不断暴涨,幽暗的涛影像洪水漫延,十多个靠近的女武神无声无息地倒下,血肉发黑,黄金盔甲被腐蚀得千疮百孔。
楚度蓦然立定,一根曼妙清玄的花枝凭空探出,映入眼帘。
第三招!花开花谢,繁华衰败,仿佛历经了无数漫长的时光。
花枝在死气沉沉的涛影中枯萎,又重新绽放,焕发出生命的异彩,与龙蝶的生死轮回奥义暗暗吻合。
轰然巨震,山崩地裂,我再次和楚度正面强抗。
劲气波及下,碎石激溅乱飞,以我们立脚处为中心,咯吱裂开一道深沟,向下纵生,一直洞穿地下数十丈。
我气血翻涌,和楚度同时闷哼一声,双双后退。
龙蝶爪舞动,以化字诀消除花法的余势,并在身前接连布下七道妖艳的异芒,以防楚度追击。
三招了!海姬娇呼一声,冲上来挡住我,三招已过,楚度你要信守承诺。
楚度默视了我片刻,似在沉思,良久淡然道:你莫非得到了龙蝶地内丹?可惜道境与力量完全不符,这股外来的死气也和你功法相冲,走火入魔是迟早地事。
我心中一凛,龙蝶有气无力地道:那是自然,你我还未到合一的时候。
如今强行联合,难免冲突,也会留下致命的隐患。
什么?还有后患?若我所料不差,你的天劫将在十日内来临,而且凶烈无比。
龙蝶目光委顿,似是因为刚才的联手耗费了大量精力,生死轮回是违反天道的力量,必遭天忌。
你好自为之吧,谁也帮不了你。
面容渐渐隐去。
我想起一事。
赶紧喝问:龙蝶内丹定有古怪,否则你怎会知晓我的一举一动?你离得开它吗?龙蝶阴冷的笑声渺渺传来,再无一丝回应。
我木然心中矛盾之极。
龙蝶无疑是凭借内丹与我感应,没再受龙蝶贴身监测。
然而,妖力的修炼要靠内丹,如果将它挖掉,我等于被打回原形。
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地成就,我怎肯放弃一切。
从头再来?何况内丹早与我气息相连,贸然挖除,搞不好连小命也丢了。
龙蝶正是吃准这一点,才有恃无恐。
小无赖,你没事吧?海姬不安地看着我,你怎么一下子这么厉害了?真会走火入魔吗?我连忙巧言安抚一番:楚度是有点疯疯癫癫了,他的话怎能当真?我只是运转妙法。
强行爆发体内潜能而已。
现在三招已满,相信楚度暂时不会为难我们三个了。
刻意将三个念重,言下之意,那些女武神我可管不了了。
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
海姬颤声道:我们离开这个恶魔吧。
就算死在怨渊,我也不想看到他。
我苦笑一声。
避而不答。
楚度的目光正投向刚才裂陷的地下深壑,沉吟许久。
遥遥抓起一个女武神,施展控鹤驱龙秘道术,将女武神抛下沟壑。
海姬怒叱一声,正要冲向楚度,被我轻拍颈后动脉,娇躯一软,昏倒在我怀里。
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小真真,你来照顾她。
我轻叹道,将海姬递给甘柠真。
避开了她疑虑的目光。
嗖,楚度掌心微吸,被扔下去的女武神从沟壑深处缓缓浮起,早已全无生气,变成了一具白骨。
短短一息,居然血肉无存,也没有任何伤痕。
了尸骨,这不是法力或者妖力所致,更像是某种密咒之术。
咒术?不错,相当于令人飞速衰老的咒术。
整个怨渊如同一个热气腾腾的毒缸。
飘满咒术的毒气。
而神识越强,对咒术的免疫也越高。
所以你我暂时安然无恙。
如果真是咒术,施术者又是谁?难道是怨渊?是它,或者它们。
楚度淡淡地道,海沁颜地日志里写得很清楚。
它又是什么?我将信将疑,吐鲁番的千千结咒号称天下任何密咒的克星,不知能否破解它们的咒术?可惜解结咒我至今没有炼成,否则倒可在那些女武神身上试试。
你觉得怨渊是什么?楚度反问道。
我摇摇头:我只知道它拥有异乎寻常的精神力量,可以与你我强大的神识产生共鸣,令我们出现幻觉。
真的是幻觉吗?楚度沉思了一会,道,与其说是幻觉,不如说是时间地无限可能性。
什么意思?我听得云里雾里,你是说怨渊并不会令人生出幻象?也是,也不是。
楚度模棱两可的回答让我更糊涂了:我亲身经历了两次幻象,难道还有假?谁又能彻底分清世间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楚度道,在怨渊,海沁颜见到了两亿年后的光景,你目睹了一千年前的片段,而我亲眼看到浩浩荡荡的天精闯入罗生天的惊人一幕。
所以怨渊很可能是一个宙地裂缝,可以呈现出在不同的时光里,发生地景象。
只有神识强大的人才能感应到。
宙的裂缝?我新奇地道:时间也会有裂缝?所以怨渊通向了不同的时光?就像是未来、过去、现在的某些片段掉进了裂缝,从而让我们亲眼目睹?如果只有这个解释,哪怕它再匪夷所思,也是正确的解释。
这和幻象有什么关系?即使面对相同的选择,一个人早一刻,迟一刻,早几年,晚几年做出的决定可能会迥然不同——这就是时间的无限可能性。
我们遭遇地幻象,也许只是怨渊让我们重复经历一些选择,或者说是我们内心深处渴望再经历的选择。
而只有宙的裂缝,才能做到这一点,才能生出无限的可能性。
楚度断然道。
我心中一惊。
莫非跳入海井时。
我看似义无反顾,其实心里还是存了一丝犹豫,所以才会生出重返镇邪殿,再次抉择地可能性?逃出亡狱海后,我下意识地希望能见到甘柠真,所以生出了她立在旷野呼救的可能性?就像无数条分叉的路,我们虽然已经走在了其中一条路上,但怨渊可以令我们有机会经历那些并未选择的岔路。
我恍然道,怨渊就像一座时间的迷宫。
它或者它们就是生活在这座迷宫里的生物。
楚度赞赏地看了我一眼,声音冷漠而平静。
要摸清迷宫,自然需要足够数量地探路石。
我不置可否,道:再神奇的生命,都只是生活在不同地宇中,而它们竟然属于‘宙’的生命,难怪如此可怖强悍。
甘柠真厉声对楚度道:我决不允许你再碰这些女武神。
三千弱水剑呛然出鞘。
楚度瞧也不瞧她一眼,我俯视沟壑。
转开话题:下面可能接近怨渊地核心。
所以女武神一扔下去,立刻加速衰老成骷髅。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要想彻底击败怨渊,我们必须亲自下去。
心念一转,想起隐无邪的话,又道:女武神们太弱。
跟着我们也只是白白送死,没什么大用处。
楚度深深地望着我。
再看了看甘柠真,突然大笑:大丈夫行事,何必为了一个女人束手缚脚,委屈了自己的心意?笑声转冷,目光扫过女武神,都跟着我下去,否则楚某一个不饶。
休想。
甘真静静地立在女武神们的身前,直视楚度,目光比三千弱水剑更清冽。
我暗暗叫苦。
小真真的性子倔得很,一旦下定决心,八匹马也拉不回来。
只好对楚度好言相劝:老楚,此时此刻,你我几人必须齐心协力,才有希望共渡难关。
千千结咒你想很久了吧,我甘愿送上其中的解结咒,请你高抬贵手,放过这些女武神。
当下念出解结咒的部分。
女武神们地脸上纷纷露出感激之色,几日来担惊受怕、饱受折磨|的斗志早已溃散,暴露出最软弱的一面。
趁楚度踌躇不定时。
我袍袖一卷,迅速暴涨,施展袖里乾坤甲御术,将百来个女武神吸入广袖,只留下两个奄奄一息的女武神。
这么一来,探路石有了,楚度的面子也给了,相信他不会拒绝。
果不其然,楚度默许了我的行为,凝神记诵解结咒。
我当然不会白白便宜楚度,他一旦勘破解结咒,我们击败怨渊毒咒地希望也就大增,利人即是利己。
甘柠真倔强地挡住剩下的两个女武神,寸步不退。
我低声道:我体内气息萦乱,毫无再战之力。
你非要逼得我和楚度翻脸,死在这里么?何况你们清虚天和罗生天近乎决裂,迟早一战,你就不怕惹麻烦?这两个女武神老弱不堪,就算放过她们,也必死无疑。
废物利用这四个字,我自然是不能对甘柠真言眀地。
甘柠真茫然地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不由分辩地将她拉到身边。
楚度顺势抓起两个女武神,青衫飘飘,向下飞去。
我袍袖展开,放出女武神们,吩咐绞杀待在原地看护海姬,带着甘柠真跟上楚度。
地下的山岩完全崩裂,像撕开的血肉,向外翻卷,裸露出腐烂般的青黄色。
内里凸起一条条管状物,色泽紫黑,非石非铁,犹如藤蔓纵横交错,贯穿了整片地岩。
两个女武神陡然呼吸急促,头发枯落,一条条皱纹像蛇群爬上脸颊,肌肉急速萎缩,直到变成薄薄的一层皮,紧紧裹住了凸出的骨骼,看上去十分恐怖。
楚度冷哼一声,双掌运息,按向女武神背心,一面将精气源源不断地输入对方体内,一面观察她们的变化。
噗哧噗哧,两个女武神的眼珠掉落,凭空蒸发,皮肤慢慢销蚀,直到剩下惨白的骨骼。
我赶紧瞧向甘柠真,出乎我地意料,虽然深入怨渊核心,但她的容颜一点没有衰老的迹象。
难道玉葩真有神奇的功效?一定是咒术,否则我输入的妖力不会毫无作用。
楚度丢下两具骷髅。
落在一块圆地岩石上,伸手摩挲。
我也觉得这些山岩形状太过古怪,忍不住弯下腰,摸了摸凸起的管状物。
它不像石头,温润而稍带弹性。
刹那间,悲厉痛楚的哭嚎千军万马般涌来,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尖锐惨烈,各种不甘、怨恨、凄厉的情绪像火山喷发怒吼。
怦——怦,手心隐隐传来管状物的跳动,仿佛沸腾地血管。
烫得手心灼烈。
如果没有息壤护体,此刻我的手大概已经熔化了。
我大吃一惊,目光所及,周围赫然是一根根奔腾跳跃地粗大血管,宛如鲜红的巨蟒盘旋,将我重重缠绕。
视野内,血流成河。
恍惚中。
一道道金黄色的刀气破空飞来,纵横四射,纷纷斩断血管。
血管抽搐扭动,啪啪乱跳,发出悲怨地惨叫。
泉水般喷溅的血流中,那双诡怪恐怖的眼睛出现了。
我不会死。
我的魂魄将永远守候于此。
以我残存的血、肉、骨、灰,以我毕生的痛苦、悲惨、愤怒、不幸。
永远诅咒这个地方,诅咒所有背信弃义的生命。
我地神识中,清楚传来了怪眼的声音。
这声音,空空洞洞,没有一丝起伏的感情。
仿佛所有的屈辱、哀怒、怨愤、痛苦已被绞碎,锉骨扬灰,只剩下了深渊般的绝望。
就像一个人用锋锐的铁锯,一点点锯开自己地脖子,脸上还带着漠然的表情。
这一刻。
我仿佛被怪眼占据了神识,内心灼烧着怨毒地火焰,恨不得大肆杀戮,毁灭一切,毁灭自己。
眉心内丹轰然跳动,一粒黑点破入神识,旋转膨胀,化作滚滚巨轮,散发出来的冥冥死气令我神智一清,眼前幻象倏地敛去。
我的手依然放在岩石上。
管状凸起物也纹丝不动,只是我的手掌血淋淋的。
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一样。
我瞪着手掌,大声喘气,胸膛起伏不定。
神识内的巨轮袅袅消散,我心知肚明,龙蝶定然在内丹里留下了轮回妖术的种子,好令我应付怨渊。
是它!楚度厉喝道,猛然抽出紧贴岩石的手掌。
他似乎也不好过,面容僵硬,额角渗出冷汗,右手不停地滴淌血水。
甘柠真不知所措地望着我们。
你也看到了?我喘息着问。
我不会死。
我的魂魄将永远守候于此,以我残存地血、肉、骨、灰,以我毕生的痛苦、悲惨、愤怒、不幸,永远诅咒这个地方,诅咒所有背信弃义的生命。
楚度缓缓念道,面无表情。
在幽深的地窟内,他森寒的声音宛如一个徘徊的幽灵,听得人毛骨悚然。
他冰冷的目光从我身上扫过,仿佛他就是那双诡秘的眼睛,发出恶毒的诅咒。
别再念了!我似要释放出心中的恐惧,大吼一声,它到底死了没有?这也是当年海沁颜想知道地。
楚度深深吸了口气,闭目思索片刻,道:它的肉身应该早就死了,因为我们正在它地尸体内。
我蓦然一震,白骨彩柱、缭绕浓雾、肉瘤山峰、奇形怪状的岩石,凸起的管状物在脑海里一一闪现。
这是它残存的骨、灰、肉和血!我尖锐突兀的叫声,让甘柠真吓了一跳。
当年是脉经海殿的女武神们杀死了它!我平息了一会急促的心跳,道,金黄色的脉经刀气斩断了它的血管经脉,我听到了它痛苦怨恨的惨叫。
所以它要复仇,所以怨渊里充斥了它临死前的诅咒,所以海沁颜的日志里反复提到了‘罪孽’、‘代价’、‘报应’!楚度沉声道。
我和楚度对视一眼,见到了彼此眼中的亮光。
怨渊的神秘面纱正被我们慢慢揭开,一旦了解真相,便可化被动为主动。
听完我们的推测,甘柠真面色微变:我曾在碧落赋的古籍阁里,浏阅过一段关于金乌海的奇特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