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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一部叫做小王子的童话

2025-04-03 13:40:57

想着过此以他的智商阅历无法完仓想明白的事情,宁缺在阳光缓缓闭上眼睛,开始在有些混luàn的脑海中重新构画卓尔那张黑到不能再黑的脸,以坚定自己的信心以理清自己纷luàn而惘然的思绪。

chūn日的清丽阳光洒在公主府前庭假山旁,洒在竹椅上,洒在他的身躯上,明亮正好暖度正好,逐渐将他在旧蕴着的chūn寒全部晒了出去。

你在晒太阳吗?可是……妈妈不让我晒太阳。

一道清稚脆嫩的声音在椅后轻轻响起,宁缺睁开眼睛回头望去,看见假山旁边探出一张男孩儿的xiǎo脸蛋儿,微黑而健康的脸蛋儿上有两抹像苹果般的红晕,长长的眼睫máo非常漂亮,脸上的神情却有些怯生生的。

宁缺看着这张xiǎo黑脸,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卓尔,心头微感酸楚。

他从椅上站起身来,向着这名很久不见的xiǎo男孩儿微微躬身,和声说道:见过xiǎo王子。

怯生生的xiǎo男孩儿正是公主李渔从草原带回来的继子xiǎo蛮,从渭城到长安一路上,尤其是北山道血战之后,宁缺和xiǎo男孩儿的接触并不少。

殿下为什么不让xiǎo王子您晒太阳呢?他笑着问道。

妈妈说那样容易晒黑。

…上蛮很认真地看着宁缺解释道:我是妈妈的儿子,是陛下认可的外孙,是大唐帝国最骄傲的贵族,所以可以黑,但不能太黑。

宁缺听着xiǎo男孩儿的回答,忍不住挠了挠头。

他能够想像一个草原的孩子来到富庶繁华长安城后的不适应,只是没有想到公主殿下对xiǎo王子的教育爱护会严谨到如此地步,笑着解释道:偶尔晒晒太阳也不错。

前庭一片安静,xiǎo男孩儿看了看四周,发现教习姆姆和宫nv都没有发现自己偷溜出来上脸上露出喜sè,蹦跳到竹椅旁,扯住宁缺的袖子,抑着xiǎo脸用满是企盼的目光看着他,说道:可以讲故事给我听吗?宁缺怔住了,没有想到xiǎo男孩儿还认得自己,更没有想到他还对火堆旁的那些童话故事念念不忘。

看着xiǎo男孩儿企盼的眼神,看着冉静的前庭,想着自己此时除了晒太阳也没有别的事情做‘于是笑着重新坐回竹椅,示意xiǎo男孩儿坐到自己身边,说道:我可不会讲故事,上次讲的那些应该叫做童话。

童话和故事的区别是什么?xiǎo蛮好奇问道。

宁缺回答道:故事很复杂,童话很简单,而且很开心。

xiǎo蛮开心地笑了起来,说道:那我就要听童话。

宁缺想起过往年间某些画面,忍不住笑了笑,说道:这恰好是我最擅长的事情。

xiǎo蛮挪动了一下身体,离他更近了些,专注地准备倾听。

宁缺想了想,看着他说道:你是草原上的xiǎo王子,那我就讲一个,上王子的童话给你听好不好?xiǎo蛮兴高采烈说道:好啊好啊。

宁缺躺到竹椅上,看着天空说道:森林里有蟒蛇,它们的个头儿很大,捕获猎物之后不用嚼就这样直接囫囵吞进肚子里,然后睡个月,用这些时间去消化肚子里的食物。

xiǎo蛮睁着大大的眼睛,惊恐说道:……,好可怕,不是说童话都是开心的吗?宁缺瞪了他一眼,心想你可没桑桑当年乖,说道:才刚开始,别着急…我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对森林里那些事儿比较感兴趣,所以我按照自己的想像画了一幅画,画的就是一条大蟒蛇在吞食一头很大的野兽,我把这幅画拿给别的大人去看,问他们是不是感到很恐惧,结果他们说:一顶帽子有什么好可怕的呢?xiǎo蛮兴奋地拍起手来,说道:我明白了,你把蛇画成了帽子的边缘,你把大野兽画成了帽子的中间,你画面是不是画的不好?宁缺无言以对,继续说道:我画的不是帽子,是一条蛇在吞一头野兽,那些大人就像你现在这样根本看不懂,所以我干脆就把巨蟒肚子里的情形也画了出来。

xiǎo蛮疑惑地看着他,问道:不是xiǎo王子的童话吗?xiǎo王子在哪儿?马上就出来了。

宁缺解释道:再等一会儿就出来了。

没有过多长时间,公主府的教习姆姆和宫nv们终于找到了前庭,就在这时,公主殿下也结束了与桑桑的叙旧,宁缺牵着xiǎo侍nv的手,在姆瑭宫nv们猜疑怨恼的目光中夺路而逃,以最快的速度结束了对公主府的拜访。

走在南城安静的街道上,被粗布紧紧裹住的大黑伞不停拍打着桑桑的大腿,主仆二人安静走了一段路,桑桑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公主是好人。

宁缺抬头看着街道上方被梧桐树隔开的天空,看着那些渐yīn沉的云层,说道:看样子要下雨了。

牛头不对马尾‘前言不搭后语说的大概便是这种情形,桑桑想说些事情,宁缺不想说那些事情,所以前者没头没尾蹦出一句,后者抬头看天说要落雨。

桑桑停下脚步,仰着头看着他,问道:少爷,你为什么不喜欢她?宁缺觉得有必要让xiǎo侍nv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犹豫片刻后说道:因为我觉得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虽然她对你确实不错。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问题上桑桑展现出罕见的执拗,认真说道:殿下如果不是好人,那她当年为什么要去草原?她为什么对xiǎo蛮那么好?宁缺静静看着她,忽然开口说道:如果她是好人,那她当年为什么要去草原?她为什么要对xiǎo蛮这么好?我并不认为世间所有后妈奔是坏人,但我也从未见过哪今后妈像她一样把xiǎo蛮看的比自己生命还重要。

同样的两个问题,在桑桑看来可以证明公主殿下是个好人,但在宁缺这里却成为相反的例证,她有些听不明白他想说什么,疑惑地看着他。

就在这时,浓chūn的长安城上空轻轻扬扬的飘下了雨滴,宁缺从她背后解下大黑伞打开,继续抬步向前走去,说道:事有反常必为妖,殿下这今后妈还如此年轻,母xìng泛滥?在我看来未免太早了些,我认为这是移情,她把自己对单于的感情移到xiǎo男孩儿的身上……,如此看来,她对那位长眠草原的单于似乎有很多歉意啊。

只有我们这些边军才知道,那位单于是多么了不起的雄主,可就是这样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被他的白痴弟弟谋杀夺位?少爷,你究竟想说什么?我想说的是,公主殿下今后一生大概都会后悔,因为那位单于应该是真的爱她,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敢真的爱她的男人。

我听不明白。

没什么。

桑桑沉默很长时旬后,忽然开口说道:你认为是公主殿下杀了单于?宁缺没有直接回答,说道:看来你平时的笨果然都是装出来偷懒用的。

桑桑低头行走在黑伞下,微微攥紧xiǎoxiǎo的拳头,说道:证据呢刁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不需要证据的。

宁缺看着伞外丝丝缕缕落下来的雨丝,说道:当年她去草原既可以化解帝国内部某些神棍的攻击,又可以在与皇后娘娘的争斗中示弱以换取陛下的怜惜,还可以赢得大唐子民的尊敬,甚至还可以在草原上发展出属于自己敏力量,但她不可能永远呆在草原之上,陛下年龄越来越大,继位的人选总要尽快定下来,所以她需要回来,而做为单于深爱的nv人,她想回来只有一个办法。

桑桑低着头,低声说道:可是殿下决定远嫁草原的时候,才十二三岁。

我十二三岁的时候就开始杀马贼了,人的能力和年龄并不见得成正比。

宁缺撑着大黑伞,渐渐加快了脚步,摇头说道:刚才说的只是殿下有做那件事情的理由,并且可以收益,但在我看来,最能证明此事的,还是先前我说过的那句话。

我们都知道那位英年早逝的单于是怎样了不起的男人,这样了不起的男人很难被人陷害杀死,除非动手的人是他最相信最爱的那个人。

桑桑低着头抿着薄唇,轻声咕囔道:总之都是少爷你的猜测。

宁缺说道:我也希望猜测是错的,我也希望这个世界上都是童话故事,王子和公主最后永远幸福的生活下去,但你看……,草原上的王子死了,公主回家了。

桑桑抬起头来,一滴雨水自她微黑的脸颊上滑落,她看着他有些恼怒问道:少爷,为什么你眼睛里的世界总是这么黑暗?宁缺停下脚步,沉默看着她,看了很长时间后冷声说道:因为从我活下来开始,到在路边死尸堆里拣到你,我所看到的世界就是这么黑暗。

说完这句话,他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有些羞恼地大步向街道前方走去,不知道是书院旧书楼在jīng神上投下的yīn影,还是因为马上要去杀人,他总觉得大黑伞外的雨丝不再那么清爽,显得有些暗沉。

桑桑站在雨中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加快脚步追了上去,追到那柄大黑伞下,追到那个家伙身旁,然后伸手向上捉住他举伞右手垂下的袖角,再也不放。

大黑伞下不时响起主仆二人的对话。

我以为少爷你又要骂殿下是白痴。

动什么都别动感情,最后只会伤人又伤己,所以她确实挺白痴的。

那为什么刚才少爷你没有骂?以后我会少骂这两个字,因为那些动感情的白痴们……,都是可怜人啊。

(宁缺给xiǎo蛮讲童话故事,没有什么yīn谋培养之类的东西,那就是童话,我想把将夜写成美好的童话,而没有太多的那些东西,正在努力中。

)(未完待续。

第一卷清晨的帝国 第九十一章 铁坊柴房杀人大黑伞就像一朵黑sè的莲花,在长安城的雨雾之中缓慢流动飘离。

桑桑不知何时松开了手中紧握着那角衣袖,仰着脸蹙着眉尖问道:少爷,先前在公主府里你和xiǎo蛮在说什么呢?我看那些嬷嬷宫nv脸sè很难看。

宁缺看着xiǎonv孩儿故做沉稳的神态,忍不住想起那些年在岷山里经常发生的情景,当时他背着她从这座险峰爬向另一座险峰,从这个山寨偷往另一个山寨时,要忙着探路寻道,又要忙着给背篓里的xiǎonv孩儿讲童话故事哄她,忙的一塌糊涂,忍不住笑着róuróu她的脑袋,说道:讲童话……你知道我这个拿手。

桑桑好奇问道:讲的哪个?灰姑娘还是三只xiǎo猪?xiǎo王子。

桑桑蹙眉认真问道:xiǎo王子?他听得懂吗?宁缺一怔,心想这倒确实是个问题。

在深chūn细雨之中,主仆二人一路闲聊一路向北,穿过通孝坊便回到了东城,没有走进临四十七巷,而是绕过巷口向东城的更深处走去,老笔斋今日闭mén休息,不知何时桑桑悄无声息抱回了一把被布紧紧裹住的朴刀,肩上微有雨痕。

雨渐渐大了起来,东城街巷上的行人都被迫回到了自己家中或是作坊里,宁缺和桑桑走到东城某偏僻贫民坊外停下了脚步,撑着大黑伞站在一处香火廖廖的破落昊天神侍庙檐下,望向坊内默默听着雨中隐隐传来的打铁声。

桑桑安静轻声说道:再过一会儿铁铺便会关mén,年轻的师傅们会忙着收拾今天的订单,陈子贤则会回后院休息,听说这些年他已经极少亲自落锤了,那时候院内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刚好今天下雨比较方便。

宁缺看着天上的铅云黯光默默计算着时间,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把手中的大黑伞递给桑桑,说了声等我,然后从身后取出一顶不知从哪里拣的笠帽戴在头顶向坊西方向走去,在越来越大的雨水中穿过两条巷道,靠近坊内的打铁铺后院。

坚韧靴底踏在坑洼不平的坊间石道上,踩在积水里发出啪啪轻响,在雨天里根本不引人注意,宁缺看着不远处那道简陋的木mén,缓步向前,握着裹布朴刀的左手越来越紧,心中默默回忆着这第二个名字的所有资料。

油纸上的那些名字,是在宣威将军府灭mén案和燕境屠村案中的重要人物,是卓尔在夏侯麾下在军部做谍子时的调查所得,是他用汗水和生命换来的资料。

陈子贤,四十七岁,前宣威将军麾下副将,因首举宣威将军林光远叛国,被朝廷嘉奖,后于天启四年因妄起战衅故被剥除一应功勋,逐出军队,其后家中又连遭祸事,妻子与其和离,带着两名幼子返回家乡,而此人却留在了长安城中,变成了东城贫民坊某间打铁铺里的师傅,贫困潦倒不忍言说。

油纸名单上的那些人,在灭mén案和屠村案后,除了有两三位高官依然享着厚爵清名,其余人等混的都非常不好,已经死在他手中的那位御史颓丧度日,有的人惶恐终日,而眼前雨中那扇院mén后方的陈子贤则是潦倒度日。

宁缺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按照惯常推断或是话本xiǎo说上面的常见桥段,当年曾经残害忠良yīn谋卖主的家伙们在复仇开始之时,必然是烈火烹油鲜花怒放嚣张快活地一塌糊涂,如此方能让复仇的人们更有先天正义感和快感,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那些他矢志复仇杀戮的对象们,似乎并不比他活的更好。

隐约猜到了应该是那位皇帝陛下的手段,但他无法确认,也不愿再去想,今日恰逢大雨,恰逢公主府召唤,正是杀人报仇的大好时机,日后无论官府怎样调查,想必也不会怀疑到,也不敢怀疑到他的身上,这点比较重要。

他微微低头看着笠帽边缘滴下的雨水,缓慢移动脚步,离那扇mén又近了些。

脱漆木mén表面微湿,手指摁在mén板上感觉有些冰冷,他侧耳认真倾听院内更前方那家铁作坊传来的声音,听着那些重锤敲打砧铁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他握着布裹朴刀的左手缓缓提起,右手轻轻用力把木mén推开。

被雨水滋润了的老旧mén轴发出一声类似呜咽的轻鸣,戴着笠帽的宁缺握刀而入,平静走下残破的石阶,看着院内柴房外蹲着的那个老人,说道:陈子贤?柴房外那老人穿着一身旧旧的薄袄,肩头袖角处有被经年炉火灼焦的痕迹,几根发黑的棉花从脆布裂口中伸了出来,看上去有种凄苦之感。

老人头发花白胡luàn系在一处,粗长像铁块般的双手分别握着斧头和木块,正在劈柴。

老人抬起头来,浑浊的眼眸里面闪过一抹异sè,看着推开院mén的宁缺,看着那道笠帽下方的yīn影,想看清楚他的脸,沉默片刻后说道:我是。

宁缺停下脚步,微微仰头看了一眼简陋xiǎo院四周,确认所有学徒果然都在前坊,院内没有一个人,他回身把院mén关上,用右手解开颈部笠帽的系带,然后缓缓握住布裹朴刀的前柄,继续向那个苍老的退役军官走去。

笠帽落在雨地上。

陈子贤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指甲里满是黑泥的左手松开木柴,在衣服前襟上擦了擦,然后伸到腰后握住了一把刀,同时举起了握着斧头的右手,看着那个自风雨中走来的脸sè苍白的少年,嘶哑说道:终于来了。

宁缺的刀来了。

在临四十七巷老笔斋用淘米水磨砺了十数日的锋利刀刃,从鞘中闪电拔出,轻松切开刀鞘外紧裹着的旧布,斩风斩雨斩过往,一往无前斩向陈子贤的脖颈。

陈子贤立刀,两刀相jiāo发出一声清脆的嗡鸣,刀刃上的雨水滴滴溅shè而出。

就在此时,前方铁坊里响起一阵急促的打铁声,把院子里的刀声全部盖了过去。

锃锃锃锃锃,磅礴大雨之中,宁缺双手握刀,面无表情向前再向前,劈颈斩首割腹,朴刀搅动着风雨,与老人手中的刀斧依偎冷酷地互相磨擦拖拉。

当当当当当,火红的灶炉旁,学徒们麻木地夹着烧红的粗铁,挥舞着重锤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坊外的风雨之声大作,他们什么都没有听到。

嘶啦声起,薄袍被切开,斧被震落,腕被斩断,风雨中闷哼之声连绵响起,房外的柴堆散作一地,须臾之间宁缺劈出了十七刀,而陈子贤挡住了前十六刀。

然后刀声消失无踪,只剩下风声雨声和锤击砧板的雷声。

…………陈子贤摔倒在柴堆旁,身上满是污泥水渍,苍老黝黑的脸上多了几滴血,胸腹间的薄袄被斩出了无数道口子,灰暗的棉花四处luàn伸着,最中间的那道口子极深,一直深到他的骨头里,腑脏中,不停冒着血水和别的颜sè的体液。

雨水从屋檐滴落柴堆,滴到他花白的头发上,滴到他额间愁苦的皱纹上,然后自黝黑脸颊上淌过,迅速把那几滴血冲涮的干干净净。

宁缺低头缓慢收刀,看着自己急剧起伏的胸口,看着胸口处那道极险的斧痕,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没有想到大唐当年一位普通偏将,在市井底层煎熬困苦这么多年后,居然还拥有如此强悍的战斗力。

陈子贤眼神浑浊无力看着身前的少年,喉中嗬嗬几声似乎多了很多痰,极为痛苦地咳了几声,咳出两口血痰来,虚弱说道:我以为自己早就被这个世界遗忘了。

你确实是那些人当中被遗忘的最厉害的一人,我想大概是因为背主求荣之徒,朝廷里无论是谁都不敢放胆用你,也不知道这些年你有没有后悔过。

宁缺抹了一把脸上冰冷的雨水,看着垂死的老人说道:不过也正是因为你已经被世界遗忘,所以我想杀死你应该不会引起太大麻烦。

另外就是我考进书院了,杀死你被我视为庆祝活动中必不可少的一环,就像鲜花和鸽子那样。

陈子贤苍老虚弱的眼眸里满是困惑不解,低声道:给个痛快吧。

时间还很早,你那些穷学徒要完成今天的订单还要很长时间。

宁缺抬头看了一眼天sè,雨云垂着珠帘般的雨丝,根本看不到日头在何方,但他知道自己还有很多时间,轻声说道:至于痛快这种事情,这些年来你们让我很不痛快,所以你就不要奢望能死的太痛快。

我有一首诗要念给你听。

他看着柴堆里将死的老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说道:我自山川河畔来,我自草原燕境来,我自将军府中来,要取你的命。

听到将军府三个字,陈子贤浑浊的眼眸骤然变得明亮起来,脸上的神情渐渐变得释然,颤抖的双手下意识在湿漉漉的柴堆上划拉着,盯着宁缺那张青稚的面容,颤声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将军的儿子还活着,你……你说……你考进了书院,真好……真好,我这些年活的如此累,死前能知道……将军的儿子还活着……活的还不错……我真的可以瞑目了。

人活着谁不累呢?宁缺低头看着脚前被雨水击出无数朵黄浊水花的坑洼,低声说道:要学书法要学奥数要学钢琴画画,每个周末都要坐在妈妈的自行车后座上面跑来跑去,到最后少年宫比家还要熟,你说我累不累?陈子贤没有听懂这段话,捂着不停流血的刀口,痛苦地摇了摇头。

…………(早晨遛狗,进电梯准备回家,停电,漆黑,应急灯闪,警铃无效,对讲机没音,掏出电话没信号,强行扒开电梯mén一道xiǎo缝,找了两格信号给老婆电话,电梯正在两楼之间,我狂吼报警,同时短信指示楼层和醒目标识物……老婆下楼隔着电梯mén陪我,一xiǎo时后,警察还没到,物业到了,我出来了,腿有些软,出来chōu了根烟,然后一觉就睡到了这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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