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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今夜无人入睡

2025-04-03 13:40:57

宁缺用手指拈住纸张两角伸到窗口处,窗外的暖阳春风迅速把墨迹润干,确认没有问题后,他极谨慎地把纸张对折,然后放入书册之中,还是先前那个位置。

他站起身来,把书册放入书架之中的老位置,然后走到东窗畔,向女教授先生恭谨长揖行礼,女教授微微颌首回礼。

接着他应该直接下楼,但在直身的过程中忽然间心头一动,心想这位女教授先生在旧书楼内描揩数年,想来也是书院中极了不起的人物,而且看她性情恬静和善,既然那位留书者都愿意指点,说不定她也愿意帮助自己?做为一个身家已经过了两干两,吃顿早饭还习惯性要精打细算的穷苦少年,宁缺想来想去,总觉得不能放过这种机会,略一停顿后,极为恭谨地开口说道:先生,学生方才读书时强行忘字形,似乎若有所得,不知这法子可还使得?女教授静静看着他,过了很久之后才微笑说道:依照书院规矩,即便是术科学生在未入二层楼前,也只能凭自身悟性来看这满楼藏书,但你本无修行潜质,却凭着毅力悟出了些许道理,虽然那些道理并不见得对,但也算是极为了不起。

书院规矩终不能破,那我只好送你一句话。

宁缺深深鞠躬,恭敬说道:多谢先生指点。

女教授看着身前案上那些写了无数年的暮花小揩,平静说道:观字,忘形,存意……有心无意方为念。

观字忘形存意,宁缺知道自己并没有做到这一点,他用的法子乃是拆形,距离忘形的境界还差着极远的距离,至于存意二字他更是不知何解,不由摇了摇头,口里喃喃念着有心无意方为念这六字,顺着楼梯走了下去。

此时暮色已深,往常这时候旧书楼下已经没有多少人,但今日却显得极为热闹,司徒依兰牵着金无彩的手站在最前方,猪由贤站在楼梯侧手边,而更远一些的书架深处,隐隐可以看到谢承运和钟大俊的身影。

这阵势好像是在迎接自己下楼?宁缺看着楼梯下方的同窗们微微一怔,望向身旁的裕由贤低声问道:出什么事了?你居然……是自己走下来的?司徒依兰惊讶地看着他说道。

宁缺摊开双手无奈说道:我上次之前好像也是走下来的吧?司徒依兰笑了笑,说道:说正事儿,书院历年来的规矩,新生入院之后便会分舍聚上一聚,总有些来自它郡甚至是外国的同窗没逛过长安城,所谓聚会也就是带着大家伙逛逛,饮些酒水说说闲话,我们丙舍也是要聚的,像我和无彩久住长安之人当然责无旁贷,所以就由我们领头,本应是数日前就办了,只是因为你生病休假,所以推到了今日,大家伙不想打扰你在楼上看书,所以就在这儿等着。

宁缺看着身前少女,发现她已经脱了学袍,换上了件淡紫色的左襟衽裙,没有平日穿箭装时那般爽利强悍,却意外地呈现出几分大家闺秀的宁柔味道。

虽说急于回到临四十七巷向桑杂讲述今日的奇妙遭遇,但他也知道书院同窗聚会这种事情是怎样也避不过去的,更何况丙舍为了等他病愈把聚会时间推到今日,无论如何他也必须参加,左右都是些年轻人,他很直接地说道:没问题。

司徒依兰爽朗一笑说道:你这爽快性子倒是不错,不像陈子贤那几个家伙,借口家中有事都跑掉了,谁不知道他们现在肯定是在哪家赌坊里。

听着陈子贤这三个字,宁缺微微一怔,旋即想明白她说的是丙舍同学书局富商之子陈子贤,而不是那个倒在柴堆旁无法闭上眼睛的老人。

司徒依兰回首望着身周的学生们,爽朗笑道:大家有没有什么想逛的地方,想吃的长安美食?如果你们没有想法,那就我定了。

来自外地的学生们纷纷笑着说道没有任何意见,她乌溜溜的眼珠骨碌一转,望着宁缺忽然说道:我们去喝诲怎么样?我还是没意见。

宁缺说道。

司徒依兰看着他的脸,调侃说道:上次猪由贤说你在红袖招喝酒不要钱,要不咱们就去红袖招?相信你应该也没有什么意见才是。

宁缺一怔,刚想说自己有很大意见,却见她已经转身向众人宣布了这个消息,听闻今日聚会放在红袖招。

听到这个决定,旧书楼内外顿时变得群情激愤起来。

某位来自固山郡的学生摇头赞叹道:能一睹天下第一歌耸行真容,今次长安求学真是不虚此行啊!某位来自大河国都城的学生郑重说道:不错,此番定要看看大唐天子最爱的那幕舞剧。

某位来自偏僻函谷的大唐边军前校尉认真说道:然也,今夜诸位同窗定要好生写几首好词好句来记叙你我盛事。

诸生纷纷摇头晃头赞叹,皆是浑身文艺气息泛滥模样,可谁都知道,这些年轻学生们真正想看的并不是歌舞,而是百度将夜吧首发传闻中领天下风月行班首的名妓,真正想做的不是诗词,而是在青楼里去覆雨翻云一番,虽然司徒依兰等数位官家小姐同行,不可能真的放浪,但能够与那些勾魂夺魄脂粉气亲近一番也是极好的事情。

宁缺抓住身旁的猪由贤,惊讶问道:女子……也能进青楼?长安城就没这些娘子军不敢去的地方,再者红袖招是宫里抬举的歌舞行,她们若说去看歌舞,谁也没法说什么。

猪由贤无奈摊手应道。

就在这时书架深处伸出了一只手,一名身材瘦小的学生慢慢挪了出来,正是那名以天才著称的临川王颖,他看着众人怯生生说道:我能不能跟着一起去?诸生看着这名将满十四岁的少年郎,面面相觑。

司徒依兰轻咬嘴唇儿,眼珠儿一转,沉着脸说道:王颖你不能去,要知道你可是丁舍的。

大唐朝野的风气向来在朴实强悍与开放风流之间摇晃不定,更准确地说应该是踩在两边快活地摇来晃去。

尤其是生活在长安城里的人们,谈国事论意气时自然朴实强悍,谈文学论风月时自然开放风流,从来都不会觉得这两种做派有任何冲突的地方,朝廷上严肃方正的文官下朝之后会去府边的小酒馆给盲女弹首曲子,花柳巷里的开门妇人说起边塞战争时也会抹着眼泪去捐款。

所以长安城的青楼和其余地方的青楼有所差别,并不一味红灯高悬而淫香阵阵,也有箭装劲舞胡琴铿锵之时,除了那些靠指责他人为生的御史大人们,无论官员还是富商堂而皇之出现在这种地方,都不会觉得有任何不妥之处。

说起青楼,自然首先要提的名字便是红柚招,多少年来,那个丝竹院外从来没有招牌,但谁都知道这是长安城乃至大唐帝国青楼业的第一块招牌,有先帝和陛下夫妻的暗中偏爱,有辉煌的过往,纵是远在宁静街坊中,声名却远播万里之外。

今夜的红袖招如往常一样星光灿烂,今夜红袖招春风浪漫,今夜红袖招歌舞升平,今夜红袖招无人入睡,今夜红袖招……变得有些混乱。

当那二十几名书院男女青年或羞涩低头或骄傲抬头闯进楼来,在大堂里倚红接翠饮酒作乐欣赏歌舞的富商官员们神情顿时一僵,认出其中几名女扮男装的学生身份后更是连声叹息不择路而速散。

长安城确实开放,女扮要装逛青楼这种事情并不少见,父子先后去找某位姑娘也不是稀罕事,但两辈人同时出现在一个楼子里,总归还是会有些尴尬,很奇妙的是,但凡在这种尴尬局面下,永远是长辈让着晚辈,比如此时。

司徒依兰招呼着同窗们坐下,瞧着从楼子侧门溜出去那背影有些像自家四叔,强忍住心中笑意,潇洒挥袖坐下,唤来楼里管事问道:我知道楼里没有包场的魁巨,但我们人多把前厅坐满看看歌舞总是没事吧?管事早已认出这位长安著名贵女的身份,不敢怠慢,苦着脸说道:司徒小姐……或者今儿还是要喊您少爷?您怎么说自然就怎么办。

你这家伙就是识趣。

司徒依兰乌溜溜的眼珠子一转,抛过去一片金叶子,说道:酒水果食快些上来,今儿有大财主买单,再就是……我要陆雪姑娘来陪我,去年来你家楼里,你们说她进宫了,今儿不会还这般巧吧?管事面露为难之色,赔笑说道:倒确实没进宫,只是您也知道陛下因为公主殿下归来开宴设礼,歌舞行的姑娘们练舞练的辛苦,陆雪姑娘又是领舞,所以大家特意赏了她一个月的假,如今她愿不愿意出来,那真得看她的意思。

若说起红袖招如今的头牌姑娘,水珠儿自然算得上一个,但陆雪的身份地位又有些不同,她在歌舞行里还占着个领舞的位置,听说曾经被皇后娘娘亲口称赞过,若她不愿意出来陪客人喝上两杯,只悄谁也不好使强。

司徒依兰终究还只是位少女……入青楼饮酒欢闹总是好奇占了大部分因素,若要找那些不忌生熟客的姑娘相陪,她自不愿意,而陆雪姑娘则是大不相同,所以此时听着陆雪姑娘竟是在休假中,便不禁有些烦恼。

宁缺低着头跟着诸位同窗进入红袖招后,便拖着猪由贤坐到了最偏处……边悄悄听着司徒依兰和管事的对答啧啧称奇……边在沉痛思考今夜由谁结帐的重要问题,片刻后,他看着槽由贤同情说道:她说今儿有大财主买单,我看来看去,大概又得是你破财了,谁叫你是长安城的坐地户兼大财主。

猪由贤师的一声打开折扇,嘲讽回道:很明显,今晚大财主姓宁。

说完这句话他站起身来,朝那管事大声笑骂道:华绍,瞎了你的狗眼,瞧瞧我身边坐的是谁,还不赶紧把陆雪和水珠儿喊出来。

第一卷清晨的帝国 第九十七章 谁人凭栏看?第一卷清晨的帝国 第九十七章 谁人凭栏看?被唤做华绍的管事听着这声喊,无来由想起天启十三年间经常出庭红袖招的某位少年,心头一紧向声音起处望去,看清楚褚大少爷身旁那人眉眼,发现正是那位干叫姑娘不给钱的缺德玩意儿,身体骤然变得僵硬起来,脸上表情也同步变得极为难看,在心中苦涩想道大家既然已经好久不见,那么今日何必再见?对于服务行业的人物来说,他们的思想和行为永远无法同步,华管事腹中不停问候着宁缺的父母祖辈,脸上难看的表情却迅速变成了几朵鲜yàn的大huā,不敢有丝毫迟疑推搪,遥遥隔着数张酒桌对那方媚笑一礼,然后转身把右手张开搁至chún边,朝着幽静灯影疏的楼上欢快高声喊道:楼上楼下的姑娘们!宁缺宁xiǎo爷来啦!这一声喊不知惊呆了楼堂间多少人,正假扮羞涩敛神静气或假扮老道顾盼自豪的学生们集体把惊疑目光投往宁缺那桌,司徒依兰端着茶杯吃惊地张着嘴,金无彩脸上的神情再也无法保持柔顺,纷纷心想这算是怎么个接待路数?怎么看这感觉红袖招里竟是无人不识宁缺?学生们吃惊期待好奇又有些不敢相信抬头望向楼上,想瞧瞧随着华管事这声喊会有多少姑娘探头出来瞧他。

楼堂台上的丝竹轻歌声不知何时停了,楼内一片安静,没有佳人急不可待地伸头出来看宁缺,没有姑娘向他欢笑挥手,甚至就连来替xiǎo姐打量情况的婢nv都没有出现一个。

就在在堂下翘首期待的学生们稍感失望,有人稍感平衡,司徒依兰稍感无趣之时,忽然间楼内楼后响起了一阵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恰如大珠xiǎo珠落yù盘,又似大雨xiǎo雨间奏于chūn风亭,啪啪脚步声、垂珠摇晃声、莺歌燕语声中,楼内后院里不知六七位姑娘带着她们的贴身婢nv鱼贯而出,流水般汇于堂间,然后来到宁缺身旁,或俏声指责为何好些天都不来,或温柔关怀这些天因何不来,或蹙眉疑虑是不是遇着事所以不来,总而言之是好一番热闹。

正闹腾着,最清静的顶楼里忽然探出一xiǎonv孩儿梳着可爱双髫的脑袋,正是简大家的贴身婢nvxiǎo草,只见她漆黑若点墨的眼眸骨碌一转,没有看见自己想见的人,不悦嚷道:宁缺,桑桑怎么没来?你又把她关铺子里啦!那一夜红袖招里因为预备进宫练歌舞而无聊无趣的姑娘们用嘲笑伤害一颗少年脆弱敏感心的方式把宁缺jī进了楼中,那一夜后事情开始发生一些很微妙的变化,无论是水珠儿陆雪这等当红头牌,还是那些普通姑娘,待宁缺的态度都极为热情亲切,原因不外乎有三点:一是宁缺生着一张干净可喜的脸蛋,是青楼里难得一见的青稚少年,说话得体举止可爱尊重姑娘,双方又并没有那等关系,相处起来轻松愉悦,青楼闲话多次,彼此已经极为熟稔。

二是水珠儿因为某些纯sī人的因素极为疼惜这个家伙,诸家姑娘自然也随之多给些颜面。

最重要的缘故自然是因为简大家曾经对这个少年表示出某种程度的关切,这种关切并不显眼,但对于向来对男子不假颜sè甚至有些厌恶的简大家来说实在是太过罕见,水珠儿陆雪倒无所谓,但对于其余那些姑娘们来说,若能讨了简大家的欢心,别说是对宁缺亲热些,即便是用姑娘家的ròu身施舍供奉几夜又算得了什么?然而书院的同窗们并不知道这些原因,也不知道在这个chūn天里,宁缺多少次进出红袖招无碍,他们看着酒桌旁的莺莺燕燕,听着那些娇声脆语,早就已经傻了眼。

司徒依兰终于缓慢地放下了茶杯,嘴也闭了起来,但看着那位自己两次都未曾请动的陆雪姑娘此时正温柔坐在宁缺身旁嗑瓜子闲话,忍不住望向身旁做男装打扮的金无彩,满脸震撼叹道:褚由贤没有撒谎,宁缺真的可以横趟红袖招,这家伙……比我那些自命不凡的堂兄们面子可要大多了。

正说话间,宁缺与诸位姑娘久别寒喧结束,揖手温存告别,然后右手微抬虚扶着陆雪姑娘的手,向司徒依兰这桌走了过来,笑着说道:司徒xiǎo姐,陆雪姑娘我可是给您带过来了,您可得怜她近日练舞辛苦,早些放她回去休息。

司徒依兰站起身来,佯怒实喜说道:我们nv儿家说话,要你管这多闲事。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向陆雪行了一礼,极认真说道:陆雪姐姐,一直想见您向您请教胡旋舞的中三路踢法,今日有幸相见,还望您不吝赐教。

陆雪微微蹙眉,她确实有些疲惫,只是更清楚在这些长安贵人贵nv面前,若还要摆出什么名妓的作派,实在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金无彩也站起身来,右手折扇在左手虎口轻轻一敲,微笑说道:陆雪姑娘,我司徒姐姐想学这胡旋中路三踢,是因为云麾将军年底六十大寿,想以此舞为献礼,倒也不见得是今日一定要学,只是希望你能留些时间给她。

原来如此。

陆雪微微一笑,说道:那我今夜便跳了一xiǎo段好了,来日司徒xiǎo姐若有所请,只需提前知会个时间,不拘您来还是我去府上,都极方便。

…………胡舞与草原蛮族无关,而是来自月轮国,据传其根源乃是月轮国极西某雨林部落祭祀之舞,以节奏明快著称,尤其是舞者身体上半部做天nv散huā静态状,下半身则是疾速颤抖,腰腹大tuǐ踏歌而行,会形成一种极鲜明的对比美感。

这种舞蹈的难度极大,下路三踢相对还比较容易实现,而如果要完成中路三踢甚至是上路三踢却还要保持上半身的端庄静止,却是极其困难。

全天下最好的胡舞姬就在大唐的长安城内,就在红袖招内,也正是陆雪。

锵锵琵琶声中,隐有竖笛丝缕飘起,安静的楼堂内灯光微暗,帘幕起时身着lù腹裹tún纱舞袍的陆雪翩然而至,目光温柔微垂,双手合什于白酥xiōng前,无论是指尖还是眼睫máo都不曾颤抖一丝,然而她赤着的雪般双足却在和着音乐声缓缓起舞,尤其是随着琵琶催的越来越急,双足轻踏舞台的频率越来越快,被纱舞袍紧紧裹住的大tuǐ与tún部像闪电般不停颤抖,袒lù的腹部dàng起细微的美纹……一曲舞罢无数喝彩声震天般响起,然后楼堂内复又归于并不聒噪的温暖热闹之中,司徒依兰极认真地向陆雪姑娘敬了一杯酒,众人又随意说了几句,已有疲惫之sè的陆雪姑娘温柔告歉,便回自家院子休息。

美人胡旋最是佐酒佳品,今夜红袖招楼堂里本又是二十来位正值青chūn好热闹的青年学子,顿时酒水便下的快了起来,文雅的méng书酒令声里夹杂着掷筹游戏发出的梆梆声,堂间好不热闹欢快。

今夜宁缺被褚由贤和青楼管事合力推出了一个极大的风头,自然成了酒场的中心地带,不论平日里熟或不熟,同窗学子们纷纷持觥上前,出于各种理由毫不客气地一通猛劝,最开始时众人还会行些酒令划些酒拳,待发现宁缺这厮真可谓是行酒令划酒拳的天才,竟是十余局全部胜利后,博酒顿时变成了灌酒。

宁缺xìng喜饮酒,更喜酒后风味,这些年跟着桑桑也算是基本上酒水没有断过,只可惜或者说可悲的是,喝了这么多年酒他的酒量却是一点增长也没有,基本上还是属于那种看着酒馋喝了酒luàn酒后因为醉的太厉害基本上没有luànxìng机会的境界。

被这多同窗一通猛劝猛灌,五六杯酒催的急了,原本只有七分的酒意顿时跃升到了十二分,他强行睁着mí糊的双眼,想要假装自己还是清醒的以吓退敌人,但已经有些口齿不清的语言却暴lù了自己的孱弱底气。

于是他想抱觞望月以冒充一下孤独躲酒却发现夜空里还是没有月亮,他想倚栏倾酒入湖醉鱼念诗来模仿一下绝望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走到栏边而且已经记不得任何一首诗。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不知何时,他所在的酒桌被人移到了楼后栏边,恰恰近了那面xiǎo池湿竹,只是他已经半瘫在桌沿,早就忘了自己曾经打算做些什么。

栏畔的环境比堂间要安静了很多,司徒依兰坐在他旁边,右脚蹬在栏上眯着眼睛看着满天繁星出神,右手提着一xiǎo壶清冽的yù楼雪搁在栏外轻轻摇晃着。

很明显这位贵nv的酒量要比宁缺好很多,眼眸里的光泽十分明亮,她忽然开口问道:宁缺啊,你和公主姐姐是怎么认识的?宁缺抬起头来,róu了róu眉心,然后举起筷子不停寻找着醋泡青菜头,随意回答道:在路上认识的。

在路上怎么认识的?司徒依兰转过头来,充满兴趣地盯着他。

宁缺一筷子chā进xiǎo酥饼里,捂着前额恼火应道:路上拣到了,所以便认识了。

司徒依兰无奈说道:我想你大概是记错了些事情。

公主殿下是不可能被你在路边拣到的。

宁缺带着酒意笑道:确实记错了,我在路边拣到的都是宝贝,不可能是个白痴榆木疙瘩啊,我和公主是在哪儿遇见的呢?对了,你知道我是渭城的军卒………………(在德国水土不服,已经泻了两天了,真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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