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仇敌忾的朝臣们◎萧瑾如此方才知道, 那位曾经暗地里给他使过绊子的蜀国皇帝朱庭玉,竟然端不住跟他示弱了。
他来了兴趣,立马问及那信里头究竟是怎么写的。
张崇明记性好, 看过一眼便记得了, 一字一句地与他重复。
朱庭玉毕竟是一国皇帝,便是求饶也不会那般露骨,只是一个劲地打感情牌, 连他与先皇的交情都给搬到台面上了,听得萧瑾冷笑不止。
他若是真的惦记着于先皇的交情, 当初就不会干下那等蠢事。
什么是交情,旗鼓相当的时候才是交情,若一方强过一方, 那便不对等了。
从前蜀国隐隐能压过夏国一头,如今形势已经颠倒过来, 想来朱庭玉心里必定不甘。
这人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这外头并非是议事的场所,萧瑾将此事按在心底,继续笑容满面地进了城。
百姓欢呼时,他也频频摆手示意, 十足十地亲民。
这也让京城中的百姓无比满足。
天子不易见, 多少人一辈子都不得看见天颜, 今儿他们能守在城门外,也是因为张崇明等诸位大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想要助一助萧瑾的声望。
待御驾离开之后, 众人还回味着方才那番经历。
因看的人多, 人挡着人, 实际上没几个真正见到萧瑾, 有的只是远远地瞧见了一个影子, 有的个子矮一些连,人影都没瞧见,但从他们的话里却能清楚地描摹出萧瑾的模样来,什么天潢贵胄,什么龙章凤姿,那些好词儿使劲堆在萧瑾身上就是了。
除此之外,便是感慨张丞相受宠了。
方才来了这么多大臣,唯有张丞相被叫到圣上跟前,还说了不少悄悄话。
他们虽未听到,却能看到张崇明与圣上的亲近,因此羡慕不已。
那张丞相是何等的风光啊,便是从前李丞相在时,也没有他这样的风光吧。
提那位做什么?没见他们李家已经落败成什模样了?乱臣贼子罢了,也不知是吃了心还是怎的,竟然觉得安王比咱们圣上好,简直是荒谬。
是啊,没有圣上,齐国指不定到现在还耀武扬威着呢。
百姓们交口称赞,俨然已经成为萧瑾最坚实的拥护者了。
这也正是张崇明所想要看到的。
得知外头评价,回宫之后张崇明还笑着与萧瑾道:此一战后,圣上的威信已然大涨,距离明君只差一截了。
萧瑾奇了,他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还差一截?这话说着他怎么就那么不信呢:差了哪一截?冯慨之笑嘻嘻地从后面过来,那神态与狗腿子没什么两样:圣上怎么不知道呢?历来明君都得有位睿智的储君,如此才能基业长青。
这……这是在明示什么?萧瑾满头黑线。
然而冯慨之这话却得到了在场诸位大人的一致同意,就连平日里与萧瑾有些不对付的徐庶,也都一本正经地附和。
至于其它韩仲文、王从武等要臣,也都将脑袋点得跟捣蒜似的,很是赞同。
王从武与萧瑾素来亲近,有些话他也敢说:这两年,年年都有战事,因国家不平所以才耽误了圣上娶亲,眼下没了齐国,蜀国又来示弱,短时间内是没有什么外患,正适合圣上迎娶新后。
萧瑾:……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作为萧瑾的前老丈人,陈疏才就不掺和这种让人尴尬的事了。
不过他旁边的韩仲文却接着说:圣上已经及冠了,这般年纪放在寻常人家早就娶妻生子、为家族开支散叶了,圣上便是不替自己想,也该替夏国的江山社稷着想。
确实,萧瑾正值青年,本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可坏就坏在他们圣上对娶亲一事似乎有所抵触,而他们夏国的皇室偏偏又子孙凋敝,养大的几个一个都拿不出手,他们只能在萧瑾身上施加压力。
萧瑾挺烦他们叨叨这些事情的。
他也确实没想过现在就成亲,主要是怕他们再找一个陈善吾出来。
要他们找,肯定又是京城贵女。
可萧瑾一想到要跟一个完全不相识的姑娘成婚生子,相守一生,他就隐隐有种排斥。
他不希望自己的人生是这样的。
再说吧……萧瑾决定用拖字决。
韩仲文却道:从前谈及此事的时候圣上就说日后再议,如今两年都过去了,又用这番说辞打发人,圣上怕不是等到了而立之年后,还以这番说辞搪塞微臣等吧?韩仲文的话,让在场诸位心里起了微妙的不爽。
毕竟,谁也不喜欢被敷衍。
而且,萧瑾真不成亲,或者等到而立之年再成亲,那是他们绝对不能容忍的。
国不能无君,同样也不能无储君,若是圣上执意如此,那……一瞬间,落到萧瑾身上的视线都多了一份深意。
萧瑾一抬头,好家伙,全都盯着他瞧呢。
这么多的中流砥柱,看他就跟他孙子似的,好像他不成亲就是犯了什么天条大忌。
笑死了,他不成亲,这些人还能砍了他的脑袋不成?逼人成亲,是犯法的!逼他跟一个不认识的人成亲,那更是荒谬至极!没错,他就是这么豪横,就是这么有底气!他都已经打赢了那么一场漂亮的仗,足够彪炳史册名垂千古,他就是明君的代名词,别说他现在不成亲,就是一辈子不成亲,他们又能拿自己怎么样?他可是皇帝!皇帝的话最大!张崇明似有所感,察觉到他们的圣上貌似抖擞起来了,于是一下明白了过来,遂连目光都温和些许,对着萧瑾微微一笑。
嘶……萧瑾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张崇明知道这件事情不能逼得太紧,过犹不及,他跟众人说:好了,圣上初回宫,此事还是缓些再议吧,如今要紧的是科考与蜀国的国书。
就你会说?王从武不乐意地瞥了一眼张崇明,心说这家伙到底逞什么能,好不容易把这话头给扯开了,不等圣上给个回应,他自己就先退了,实在愚蠢。
不过张崇明毕竟任劳任怨的干了这么多的事,让他们在前线毫无后顾之忧。
王从武也不是没脑子的,纵然心里不快也没有驳了他的话。
总算是平静下来了。
萧瑾真的阿弥陀佛了,他也懒得去深究张崇明心里到底怎么想,只是这会儿看他那张胖胖的脸总觉得眉清目秀,比从前不知顺眼了多少。
萧瑾本来对蜀国是有几分怒气,如今旧事重提,却一点火都没有了,反而庆幸还有这么一件事可以接着说。
蜀国倒是没什么威胁,萧瑾一时半会儿也不像天下变成两方对立的模样,是以便道:既然蜀国有意求好,我夏国也不是不讲情面的,张丞相你便替朕回一封信,就告诉朱庭玉,他蜀国先前的那些事情只当是一笔勾销,朕绝对不会再追究了。
至于别的,一概不要应承。
他虽然不希望蜀国跟齐国一样一下就倒了,但也不希望蜀国有多安宁。
朱庭玉这人憋着坏,若是日子过得痛快了,回头又动起了什么歪心思可就不好了。
张崇明会意,表示自己回去便立马写信。
至于科举一事,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唯一一值得争议的便是燕京山东等地的百姓是否一样能参加科举。
当初许州等地被收入版图的时候,可是格外开恩允许他们参加科考的,如今若区别对待,未免惹人非议。
而对于这一点朝中也分出了鲜明的两派,一派保守,觉得燕京等地刚收复,若是允许他们参加科考,前来赴试的是人是鬼都不知道,怎么保证他们往后不会为了旧主危害夏国?另有一派想法开明许多,觉得既然都已经是夏国子民,那就没必要区分得这么厉害,引得众人离心。
再说了,齐国都已经亡国了,皇室子弟也都被燕国皇帝绞杀了,他们便是想复兴齐国也没正经主子了,担心这个岂不显得他们夏国没有气量?两边人吵来吵去,最后也没吵出个结果。
其原因不外乎是两边都有理,只是站的立场不同,却同样都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
萧瑾心里是想让那些人一道参加科考的,但刚刚逼婚那件事情着实把他给吓到了,以至于他心里发怵,不敢轻易开口,生怕引火烧身,最后倒霉得只有他自己。
于是乎,萧瑾听他们吵了一下午,等到了傍晚快用膳时两边人才默契地停下来了。
萧瑾揣着手,让他们明日再议,自己先下去吃饭去了。
亏的他们自己有眼力劲,要是到点了还不歇,那他真的忍不了了。
众人一一从殿中推下。
王从武看到面前的人,脚下生风,三两步就追了上去。
这还是王从武第一次拦下张崇明跟冯慨之,两拨人一向经书不犯河水,但今日不同了,为了圣上的终身大事,王从武不得不捏着鼻子跟张崇明冯慨之二人商量。
现在在王从武看来最要紧的事,便是萧瑾成亲。
所以他问:身上不愿意成亲,张丞相可有什么妙计?倘若真有,他无论如何也得办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