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不讲理◎送走了这个迷之自信的柳承智后, 萧瑾跟张崇明商量工部的事情。
张崇明从萧瑾的只言片语中得出,小皇帝不喜欢工部,甚至很想出手整治。
作为半道上上了贼船的人, 张崇明很有自觉。
既然小皇帝不喜欢工部那一干人等, 那他自然得跟萧瑾站在统一战线。
不过以防小皇帝一个不痛快直接把徐庶给废了,张崇明还是决定提醒两句:这位徐尚书虽说为人不争,但却是个有本事的, 如若不然,也不会稳坐工部尚书这么多年了。
萧瑾觉得奇怪:他既有本事, 何不露两手给朕看看?没看到张崇明陈疏材为了争宠已经卷成什么样了?怎么这个徐庶偏偏要另辟蹊径呢?张崇明道:人各有志嘛,徐尚书的志向不在仕途上。
萧瑾不解:那在什么上?张崇明神神秘秘地道:外头都传,这位徐大人无欲无求, 但其实微臣知道,这位徐大人生平最爱钓鱼, 隔几晚上就得出去夜钓。
萧瑾惊了:哪怕第二日要上衙,他也会这么胡闹?风雨无阻。
张崇明道。
萧瑾冷笑不止,半晌又问:那道他钓鱼很厉害?张崇明笑得意味深长:哪里,听说他这么多年就没钓上来几条鱼。
没钓鱼的那个本事, 瘾还大。
有时间钓鱼, 却没时间给他改农具!萧瑾回想起自己之前见徐庶的几次, 他脸上都挂着两个黑眼袋,确实是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
本来他还猜测这个徐庶是不是夜里胡闹, 没想到还真是!只是胡闹的方式这么清新脱俗。
呵!简直就是玩物丧志, 不思进取, 混账至极!张崇明又提了一嘴:徐尚书除了钓鱼就没别的追求了, 他长子也痴迷于钓鱼, 这对父子俩都是这般脾性。
对了, 他家长子亦在工部,平素不显山不漏水的,却也是个能耐人。
萧瑾:……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柳承智那厮要真将这父子二人的性子别回去,倒也替朝廷做了一桩好事。
张崇明不说便罢了,这一说,萧瑾就更容不下这两个混子了。
他直接给柳承智安排了一个主事的官衔儿,官不大,九品,在朝廷里头算是最末等的小官儿了。
不过除了这主事,萧瑾还给了他一个监工的虚职,划了二十来个小官儿给他管。
这其中,就有徐庶最得意的长子,徐征。
其实萧瑾是可以让柳承智领个高一些的官衔,可他偏偏就不这么干。
试想想,一个官位比你高的人天天骑在你头上撒野,有谁能忍得住不生气?他肯定是忍不住的,倘若工部那些人真能忍得下来,那也算他们厉害。
不过能这么忍,基本上都是乌龟王八蛋了。
萧瑾对柳承智寄予厚望。
柳承智走马上任,一时间风光无限。
这次科考原本最得意的是韩状元,打马游街的时候,也要数他最风光。
那一日,柳承智可真是羡慕死他了。
但他如今比之韩状元也差不到哪儿去了,韩状元进了吏部,他则进了工部。
韩状元手底下还没有这么多人呢,可他有。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简在帝心!圣上还说了,让他放开手脚去做事儿,不管做了什么,都有圣上替他兜底。
这么叫什么,这叫圣宠优渥!圣心在他这儿,他还有什么事情办不成的?柳承智昨儿还想着趁着假期回吉州,跟他父母双亲好好热闹一番。
但是今天,他却一点都没有回乡的心思了,回去之后匆匆寄了一封书信寄回去告知自己的情况,待第二日,便直接上任了。
他能这么快进工部,还是萧瑾给的特权。
进工部的头一日,柳承智便想着给手底下的人来一个下马威。
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若不乘势烧一把,都对不住他寒窗苦读的这几年。
算盘打的倒是挺好,可惜等他真到了工部,还没等到他给别人颜色看,他自己就结结实实得吃了一个闭门羹。
因他去的太早,工部根本就没人来,连个守门的都没有。
等快到了上值的时辰,才陆陆续续有人赶了过来。
柳承智心里不爽,便站在门口数了数,竟发现足足有一半的人都迟到了!虽然迟到的时间并不长,但依旧迟到了。
这一刻,柳承智心中的不爽瞬间达到极点。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结果这些人连按时来工部都做不到,还谈何忠君爱国?他身为工部主事,又得圣上青眼有加,自然该好好整治整治这乱象。
柳承智直接跑去徐庶那儿,将今儿看到的事情挑了出来。
徐庶靠在长椅上,书案前头还摆着一整套茶具。
他也没给对方泡茶,反而自己喝的津津有味。
见他没动静,柳承智不痛快了,拍了桌子:工部人心涣散,徐尚书就不管管?徐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纹丝不动地坐在那儿,眼底仍旧有片青黑——他昨天晚上出去钓鱼了,今儿早上才回来的,所以有些精神不济,也懒得搭理这个找茬的年轻人。
他打了一个哈欠,不急不慢地道:不怪他们,他们昨儿忙了一天,今儿起来就迟了些,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工部那么多迟到的人,都是因为昨晚忙了一天?可不是么,这两天工部的事情多着呢,你之前没来自然不知道,等在过些日子便不会这样大惊小怪了。
柳承智到底还是太年轻,只会咋咋呼呼,碰到徐庶这样老人精,根本折腾不出什么水花来。
徐庶压根没把他当回事,他当然知道这是圣上派过来的恶心他的,但他徐某人无欲无求,所以,这小子爱怎么样怎么样。
他懒得管。
柳承智再蠢也知道自己被糊弄了,他为此恼羞成怒,于是把气转移到了他那一群手下身上。
他的官衔官品并不高,资历也不够,但却因为萧瑾的一句话,就这么平白无故多了二十来个手下。
他的政绩还得靠着这二十多个人呢。
柳承智可没含糊,他也不管这二十来人究竟是什么来路、什么家世,反正是他的手下,就得替他办事儿。
刚上第一天,柳承智便两人召集齐,大张旗鼓地领着人出门,就把他们赶到官田里头,让他们从实践中获取灵感。
工部那群人本来想着出去混一天也是一天,便没有拒绝,谁想到最后却混到了这个鬼地方?真是悔之莫及。
刚到了地里,徐征身边就围了不少人,都在问他柳承智的事儿。
也不知这新来的到底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刚到工部头一天,就拉着咱们下地,有这般做人的吗?他该不会一直留在工部吧?徐征嘴里叼着一棵草,漫不经心地道:以后不知,不过这段时间肯定是走不掉的。
他一个小小九品官,也敢管着咱们?怎么不敢?徐征看了对方一眼,他可是圣上钦点的。
没什么实权,但是拿捏他们却容易得很,没有别的原因,单纯因为他是圣上的人。
不过徐征也看出来这人没什么本事,虽不知圣上为什么要将这样的跳梁小丑放到工部了,但如果他想做戏的话,他们不妨陪着演一出。
工部几个人就没有谁把今天出门当一回事,唯有柳承智,他是诚心诚意的下了地,又切切实实看了半晌。
可惜,他对农具毫无研究,看了一天,愣是一点灵感都没有。
这不行啊,他已经在身上跟前打了包票了,落实到时候拿不出东西来,岂不就要失宠了?柳承智迅速做了选择,他决定了,不眠不休也要尽快解决此事!不过只他一个不眠不休肯定是不够的,柳承智扫过边上没精打采地小弟们,眼睛一转,有了主意。
快到傍晚时,柳承智还在计划,徐征等人却是坐不住了。
马上就到了下值的时辰了,他们也是时候回去吃饭了。
多年来的经历,让他们养成到点就回家的习惯。
活能不能干完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耽误了,回家吃饭。
旁人不好说,徐征却不怕柳承智,直接上前告知他们需先行回府。
柳承智眉头一皱:走?走什么走,事都还没做完,如何能走?徐征也眉头一紧,他打量了一番,发现对方竟然不是在说笑!诸位同僚家中都有要紧事,若不回去,难不成还留在这里过夜?有何不可?我方才看过了,离这里不远就有一个小旅店,晚上直接在那儿借宿就是了。
柳承智想到圣上给自己的权利,又想到今日在工部受到的冷遇,连说话都硬气了几分,好歹拿着朝廷的俸禄,总得办成几件事情吧。
农耕要紧,解决农具之事更迫在眉睫,我不管你们家里头是有多要紧的事情要解决,是娶媳妇也好生孩子也罢,这些事儿都得给我放一放,先将农具的是情做完了才能回去!余下人听到动静都围了过来。
天底下还没有这样嚣张的人呢!听完柳承智这荒诞的言论,他们都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坏了,若不是他们的耳朵坏了,就铁定是眼前这个人脑子坏了:那农具岂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好的?再说了,圣上要咱们做的农具大家谁也没做过,根本不会。
不会就去学,这样浅显道理还要我来教吗?柳承智记起来圣上只给他半个月的功夫。
可他却不打算半个月做完,若想展现自己的能力,还需得提前几天才行!这压力,自然不是给他的,而是给他手下的。
柳承智直接下令:听着,我只给你们十日功夫,十日之后必要看到成品!徐征气笑了:柳大人说得这么笃定,何不自己去学?柳承智抱着胳膊,跟看傻子一样看着徐征:我若是学会了,那还用得着你们?一个个在工部都算是老人了,说出这等话来就不觉得丢人?徐征忍了忍,想着这是圣上的人,才没怼回去,只是好好跟他讲道理:农具一事不是柳大人想的那么简单的,十日功夫太短了,根本完成不了。
柳承智冷笑:就我所知,工部早先一个月就开始研制农具了吧,算上之前的一个月,时间可是绰绰有余了。
可成品呢,可曾拿出来过一个?这话问的所有人都哑口无言。
柳承智抬着下巴,就像战胜的将军:我并不是想把你的逼上绝路,只是就像圣上说的,有压力才有动力。
先前给了你们那么多时间,你们没有珍惜,如今也别在这里讨价还价了,只有十日,我只给你们十日的功夫,必须要把事情给我做成了,不容有失!徐征被着不讲理的论调给弄得目瞪口呆,错愕不已。
不过他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徐征上前一步,逼近:倘若我们真就做不到呢?柳承智理所当然地道:差事竟然交到你们身上,若是完不成,我自然会如实禀告圣上。
朝廷不养闲人,到时候诸位大人的官位怕就不保了。
徐征气极:何必牵连旁人?柳承智非要搞连坐:既然被圣上点了名儿,就该将事情做好。
本就是自己的份内之事,连份内事情都做砸了,又怎么能说是牵连呢?这叫赏罚分明。
他这话一套一套的,叫人听了心惊胆战。
柳承智看了看徐征身后的一众小官儿,他们家里可没什么背景,定然舍不得当官儿的身份。
柳承智挑眉:如何,仔细想清楚,你们今儿若是跑了、不干了,该是什么后果必须得自己承担。
合着他们跑了这柳承智就得去告状,真是阴险奸诈!不过,鸡蛋碰石头是真没这个必要。
徐征后面的一个小官儿动摇了,他张了张嘴:要不……今晚留下?徐征怔住,他都还没让步呢,己方竟已经有人提前倒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