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间计最好用◎这其中, 尤以张翰之受到的压力最大。
张翰之的父亲张迟端乃是姜明的左右手,张家与姜家私交甚笃,甚至张翰之幼年还得姜明启蒙过, 这样的情分, 让张父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自家儿子掺和到这样的事情中来。
没有直接给儿子禁足,那是因为他身上还有一重进士的身份,若非如此, 张父今日必得动手。
张父让其跪在廊下,让他好好反省, 可张翰之愣是没说一句软话。
张父这才看清了:原来是翅膀长硬了,连你老子的话都不听。
不过你再硬气,终归还是我的儿子。
这件事你们做了便做了, 回头我亲自去与姜尚书负荆请罪,把你给摘出去。
只是从今往后, 你不可再掺合此事,更不可拿着咱们张家的前途去胡闹!张翰之有理有据地反驳:儿子并未胡闹,姜家就算真的有恩于张家,儿子也得公私分明, 何况姜家与咱们不过是来往亲近了一些, 张家从未亏有愧于姜家。
儿子做事光明磊落, 一心只替圣上分忧,不论于公还是于私, 都问心无愧。
此事已禀明圣上, 连圣上都未曾驳斥, 父亲何必步步阻挠?好啊, 你这是拿圣上来压我了?儿子不敢。
张翰之低头。
说不敢, 其实话里话外还不是这么个意思。
拿着萧瑾的话压过来, 张父还确实不好拦着了。
真拦着,就是大不敬!张父气笑了,斜着眼睛打量着这个逆子:你是铁了心,让张家与姜家断了联系?若姜家不干净,断了也就断了,有什么好可惜的?你几时这般拧巴起来了?张翰之道:儿子只是刚正不阿。
那你可知过刚易折?张父怎么都想不通,儿子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之前还好生生的,怎么在户部待了些时日,就这么不近人情了,我看你非得撞了南墙才知道回头。
非也,他就算撞了南墙也不屑于回头。
张翰之就认死理,不管这次能不能查到结果,他都一定要拼劲全力试一试。
圣上希望他们做一个一心为民、光明磊落的官员,这也是他们的期盼。
什么人情世故,什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这小半辈子都是这么活过来的,难不成以后还要这么窝囊?自从在菜市里头踹了人之后,张翰之想法就变了,这种正大光明的感觉再爽利不过了。
他分明能做一个磊落之人,又何必瞻前顾后把自己变成了小人?仅仅是为了姜明,他还不配。
张翰之跪了整整一个时辰,等到回房的时候,膝盖都已经疼的走不动路了。
可即便疼成这样,第二天一早他还是瘸着两条腿,一跛一跛地出了门前往户部。
他跟父亲在门口碰了个面。
张翰之不想服软,抬着头,十分有骨气地走掉了。
若忽略他行动不便的腿脚,还真能看得出几分铮铮铁骨来。
张父暗道了一句蠢。
天底下最蠢的人都没他儿子蠢,也不知这群进士到底是犯了什么疯。
到底是年轻人啊,也只有一个人年轻的时候才会这么年轻气盛,不过张父也不怕他们查出什么东西。
别说他不相信姜明会做出这样的事儿,就算他们真的做了,事情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哪那么容易翻案?事情也如张父所想一般,进展得并不顺利。
谢明月几个人卯足了劲,想要把这个案子查得水落石出。
圣上只给他们一个月的功夫,若是不能在这一个月之内翻案,莫说圣上会对他们彻底失望了,单说黄立夫跟姜明两个,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唯有早点查明,才是正理。
但几个人火急火燎地查了几日,却愣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坊间是有些言论,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可又没有证据,叫谢明月等人如何用得上?告状的时候大可以不讲证据,但是量罪定刑,却必得有证据。
可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拿不出来。
一样证据也拿不出来。
不管是张翰之还是其他几个被家里看笑话的进士们,这段时间心情都不甚好。
他们白日里在外头如无头苍蝇一样两头转,晚上回了家还要遭受冷言冷语,家中就没人支持他们,可想而知有多憋屈。
萧瑾也着急。
虽说萧瑾每日都要询问案情情况,做足了重视的姿态。
但有些事,还真不是他重视就能查到的。
就像张父所说的那样,案子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先前被打死的那个酒楼学徒人都没了这么多年了,连葬在那儿都没人知道。
当日随他前去打姜跃的一共五人,如今都不知所踪,听说是搬去了别处定居,走前也没留下什么只言片语。
但是那个学徒家里人搬去了建康,不过他们不走运,前段时间夫妻俩去山上采药的时候,不幸跌落山崖,一命呜呼。
苦主一家四口,死的死亡的亡,如今已经一个不剩了,叫人唏嘘。
至于那个定罪的,被判处流放,早就去了两广一带。
听说此临走前还寄了一封悔过的书信,叮嘱家中双亲不要为了他伤心,他是罪有应得。
等在那边赎完罪,一切便可以了结了。
卢扬还差人去他家中打听了一番,那人家中父亲一直说自己儿子还在,每逢过年都会寄些东西回来,虽然不值钱,但老两口都想着人还在就行,只要人还在,没准什么时候就能回来呢?萧瑾听来眼皮直跳:那人当真还在?他怎么觉得这人早就被灭了口呢?卢扬也怀疑他是否还在人世,只不过:当初那封信确实是他的字迹,已经叫人比对过了。
萧瑾不信:想要弄到那样的信还不简单?有钱能使鬼推磨。
只是这人不管在不在,都难以查证了。
他们总不能千里迢迢地让去两广寻人吧,在不在都还是另一说呢。
萧瑾又追问:那姜跃这边的人呢,可都查了?卢扬道:查了,都一口笃定人不是姜跃杀的,是别人失手误杀。
萧瑾沮丧地坐了下来,头一次正视起了这个黄立夫跟姜明。
这俩人原来这么小心谨慎么?一月之期已过去一半,若再无进展,他便只能放了这两人了,否则也难以服众。
若按照正常的查案流程来查,肯定是查不出来的,且刑部办事儿有时候真不比那些进士们方便。
谢明月他们查,则不需要那么中规中矩。
于是萧瑾想了想,决定先把韩攸叫过来。
韩攸过来时大概也猜到了萧瑾为什么会寻他,果然,进来不过几句话的功夫,萧瑾便切入正题了——他想让韩攸帮衬一把。
谢明月他们虽有一腔热血,但毕竟还是太年轻了,得要有个人带一带才行。
韩攸欣然接受。
从宫中出来后,韩攸打听了一番,得知谢明月等人都在一块儿,无事脚步一转,便去了户部。
他来时,一群人都坐在一块儿正发着愣。
不怪他们消沉成这样,实在是进展愁人,他们着急啊。
韩攸想起从前谢明月等人风光无限的模样,再看看如今这一筹莫展的苦相,觉得有些乐。
周宜是头一个注意到韩攸的。
见他过来,惊讶地上前见礼。
余下人如梦初醒,也忙起身见礼。
韩攸同他们不同,他们还在户部苦苦挣扎的时候,人家已经直接去吏部做正经事了,还时常伴驾,所以这群人对着韩攸只有羡慕。
韩攸也不遮遮掩掩,直接坐了下来,开门见山:我听说诸位最近为一件事苦恼,已经许久没有不见进展了?韩叔华撇了撇嘴:可不是么,都快愁死了。
他说完,眼神忽然亮了一下,似是明白了过来:难不成,韩大人有什么妙计?旁边人都看了过来,就连谢明月也将目光放到韩攸身上。
韩攸被他们直白地盯着,也不恼,也不惧,只是随口反问:妙计没有,只是想问,姜跃身边的人诸位当真查过了?都查过了!尤其是他那些狐朋狗友呢,嘴巴紧得很,威逼利诱都撬不开,一口咬定姜跃是无辜的,可真是气死人了!周宜回道。
韩攸抿了抿嘴,隔了一会儿才徐徐道:若是威逼,你们未必有姜家跟黄家势大,若是利诱,你觉得是你们给的多还是他们给的多?这……一群人面面相觑。
还是周宜懂眼色,亲自捧着一盏茶奉上去:韩大人觉得该怎么做呢?韩攸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先找到一个知道大概知道真相的,离间一番即可。
离间计用好了,才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两日后,京城南门胡同口,一个青年男子路过巷口,无意中发现几个市井流氓对着他指指点点。
青年男子未曾分给他们什么眼神,不想这些人说着说着,声音渐大,大喇喇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这还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攀上了姜公子,连家里的宅子都换了。
这狗当的可真值,换了我我也愿意。
换了你你也没这个福分,你家中难不成还有生的花容月貌的妹子?郑青渐渐止住步子,眼神阴沉下来。
哈哈哈,那倒是,不过这郑家可真是狠呐,拿着亲女儿去换荣华富贵。
可怜他们家女儿福薄,生产的时候直接一命呜呼了。
多漂亮的姑娘啊,怪可惜的,这要是嫁了我我可舍不得让她死。
姜公子忒不会怜香惜玉,这保大保小选;的还是保小,可最后大的小的都没保住。
要是真生了个孩子,没准郑家日子过得更好。
好个屁,最多也就这样了,我可听说人家姜公子从来没将郑姑娘放在心上,还说是那个郑姑娘一心想攀附他的。
这种攀权附贵的女子,估计人家姜公子也见多了,不稀罕。
不稀罕还带回家做小妾?呸,哪里是小妾,是彻头彻尾的没名没分,白跟了人家一场。
郑青攥着手里的书,恨不得将这些人挫骨扬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