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你的宅子◎萧瑾一声令下, 黄立夫被当场打入大牢,连商量都不带商量的。
拖泥带水,那不是他该有的风格。
黄立夫带下去的时候还大呼自己是冤枉的, 萧瑾都想不通他哪来那么厚的脸皮说这样的话。
案子是他审的, 人也是他杀的,杀完人之后为了掩人耳目,还骗了卫家夫妇这么多年, 这还都只是明面上的,背地里那些龌龊事儿萧瑾都不知他做了多少。
不行, 就这么放过这三人,还是太便宜他们了。
萧瑾随后吩咐卢扬:这些日子还得过请卢爱卿多费些神。
此案断不能到此为止,后面该查的人该查的事依旧得查, 须得查的水落石出,不可有一丝一毫的冤假错案。
杀人估摸着姜明不敢杀, 不过别的罪名只要找到一条,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萧瑾方才说得这话,也是对着姜明说的。
他要的是肃清朝堂,所以姜明这个反面标杆, 是无论如何都要立起来的, 好让众人引以为戒。
卢扬自是满口应下。
交代完了, 萧瑾这才看起了谢明月等人。
谢明月几个不由自主地就挺直了腰背。
萧瑾深知及时安抚夸赞的重要性:这次的事情你们办的极好,不愧是我夏国的新科进士, 心细如发, 有勇有谋, 将各县城交于你们, 朕再放心不过了, 你们这一批进士, 必是往后夏国朝堂的中流砥柱。
冯慨之总觉得这夸人的路数有点耳熟。
再一看,旁边因为这句话面红充血、激动得快要晕过去的小进士们,冯慨之忽然悟了。
这些憨憨傻傻的进士呢,不就是当年的他吗?冯慨之自觉看破了真相。
该惩治的惩治,该安抚的安抚,萧瑾说完也不去看如丧考妣的姜明,直接领着他的丞相跟尚书几个走了。
他可终于把姜明这个毒瘤给清除了,真好啊!萧瑾一身轻松。
不过姜明丢掉了尚书一职,他却得好好想想后面还有谁能顶上。
吏部尚书也是要职,必须得找一个合他心意、又能办事儿的,像徐庶这样老混子就不行。
姜明眼不动不动地目送萧瑾等人都离开,自己也被请出刑部。
他算是看出来了,如今的刑部里里外外都没人把他当个人。
也是……他自己都已经什么都不是了,还要别人的敬重做什么?姜明在刑部门前徘徊了许久,最后却什么都没好说,独自步行回了家。
他风光了大半辈子,到头来,却都变成了一出笑话。
如今他身上连一个铜板儿都没有,只能走回去。
其实姜明也不差好东西,萧瑾收了他的官服却没有收他的配饰。
譬如姜明身上挂的玉佩,便价值千金,若去当铺换了银子,别说雇车了,就算是雇一辆金车都使得。
可姜明没这个心思。
大起大落之后,他如今脑子还有点木,缓不过来。
姜明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的,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吏部尚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他虽然偏心儿子,却没有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为何圣上要从他手里将官位抢过去。
如今他丢了官位,姜家焉能得好?他为了那么一个不成器的儿子,断送了整个姜家的未来,值得吗?圣上对科举有多在意,姜明是知道的。
往后选官只会走科举,而姜家因为他们父子俩,三代不许科举入世,直接断送了姜家子弟往后的官途。
待他百年之后,还有何颜面见列祖列宗?姜明深一脚浅一脚,终于还是走到了府上,刚到家,姜明还不待叫人,便看到家中管事忧心忡忡地站在外头,旁边还围着许多小厮。
见到姜明,他们马上是找到主心骨一样,慌忙走过来,禀告道:老爷,咱家的牌匾都被人给摘了,方才宫里来了人,还说要收了咱们家的宅子!这可如何是好?姜明抬头一望,他那尚书府的牌匾果然没了,如今只留一扇光秃秃的大门。
这宅邸,是从前先皇赐给他的,如今他才犯了事儿圣上就要收回去,也太心狠了些。
往后……再无尚书府了。
黄氏听闻动静,得知丈夫归家,忙不迭地从里头出来。
可只瞧见了丈夫,却未曾见到儿子,黄氏那颗心立马往下直接坠。
她总有股不好的预感,从昨日晚上开始,一直到现在看到丈夫完好无损的回来,这份不祥之感不仅没有压下去,反倒愈演愈烈了。
黄氏只叫了一声老爷。
姜明目光呆愣愣地看着她。
这一眼,看得黄氏别提多心酸了。
他们家风光无限、位高权重的老爷,几时这样落魄过?黄氏不忍旁人看到老爷如此失态的模样,亲自把他掺回府里。
黄氏小事上容易犯浑,但唯在大事上面拎得轻,她什么都没问,纵然她心中关心儿子,纵然她有千言万语,可黄氏也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若是可以,黄氏想等丈夫精神稍微好些再问他今儿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意外来得比黄氏想的还要快。
不多时,朝廷便来了人,说要过来查账。
咱们家也要查?黄氏这才慌了。
好好的怎么查起了账,难道之前的案子还不算完?姜明见户部的人过来查账,亦是随他们去。
他的确在儿子的事情上犯了糊涂,但却不至于一错再错。
圣上想查,那就让他查去吧,反正他也未曾贪过朝廷一针一线。
黄氏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眼瞧着这些人翻箱倒柜的实在不像话,黄氏这才惧怕地问道:怎么这些人如此蛮横,究竟发生了什么?夫人你不知道……姜明目光沉痛,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尽数告知于他。
若是可以,姜明宁愿永远也不要再提这件事情。
他不仅被钉在了耻辱柱上,还被夺去了官身,一辈子不得起复。
他的妻弟因为他儿子买凶·杀人,被终身监·禁,他儿子过失杀人,亦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出来。
至于他最得意的长子,此生只怕与官场无缘。
而这一切,都是他们几个人造的孽。
黄氏吓得脸色苍白,嘴唇也直哆嗦:怎么会这样?黄氏追问:跃儿不是说,杀人的是那个卫平么,怎么变成了他?一直都是他,卫家小子不过是替他顶罪而已,那也是个可怜人。
夫妻俩对视一眼,皆是一脸愁苦。
他们夫妻俩早该想到这一点,或者已经想到了,只是迟迟不跟面对现实罢了。
其实姜明是怀疑,黄立夫却早就知道此事。
他是知府,自然能问出别人不知道的事儿。
事关外甥的性命和自己的筹谋,他做的比从前哪一场都还要绝,直接要了别人的性命。
可如今东窗事发,他们一个也没落到好。
黄氏眼泪一滚就下来了,泣不成声:咱们让亲友去求情。
跃哥儿若真是过失杀人,只要他还留有一口气在总有出来的那一天。
可老爷您是无辜的,咱们好好求一求圣上,他定会开恩的。
不,他不会。
姜明深知这一点,今日过来陪审的人里头,不乏有与他相熟的人。
可是这些人却没有一个肯替他求情,他们尚且如此,更不必说底下见风使舵的小官了,让他们求情也无用,圣上也不会听。
姜明恍惚明白过来,如今的朝堂早已经是萧瑾的一言堂了。
曾几何时,他还能带领一众文臣为了李丞相摇旗呐喊。
那会子他在想什么来着?他在想,反正圣上势弱,他们便是做的过分一些也无妨。
可如今风水轮流转,轮到他身上,姜明方才知道厉害。
错了错了,他从一开始就错了错了不该替李丞相求情的,只怕那时候圣上就已经记恨他了。
若该有机会,他必定不会出头!姜明悔恨交加,捶胸顿足,连连咳嗽。
黄氏还在着急,她甚至都急哭了:老爷,这可怎么是好……姜明茫然一片,也不知如何是好。
然而姜家的倒霉日子才正开始。
从前姜明位居高官的时候,并不太算会做人,加上他又背靠李廷芳,深受李廷芳器重,不知不觉招了不少的恨。
如今他姜家被圣上一脚踢到了尘埃里,等着看他笑话的人不知凡几。
其它人还能忍得住,从郑青那儿得知卫平早已被谋害身亡、还顶替了别人的杀头罪名被冤枉了一辈子的卫家父母坐不住了。
他们不仅去黄家闹,也去姜家闹。
黄家那边日日都有官兵把持,凶神恶煞地他们不敢常去,姜家这边便无所顾忌了。
姜明知道自己理亏,也不敢对他们怎么样。
一来二去,姜跃本来就不干净的名声真的更臭了,连带着姜家一家在百姓们看来也是臭不可闻。
正所谓养不教父之过,姜跃不是什么好人,从根子上就歪了,那他的生父生母、连同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还能有什么好的?因为这些事儿,姜家人最近都不敢出门。
不过后来宅子被收回,不得不顶着这些流言蜚语出去又买了一个小宅子。
外头风言风语,姜家内里也乱成了一团。
姜明自打出来之后便病了,心病。
大房一家一蹶不振。
姜明丢了官,姜家大郎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平生的志愿就是做官,如今这条路都被堵死了,他日日在家憋屈着,听着妻子与母亲无休无止的争吵,都不知日子过得有什么意义。
姜家这些日子闹得不得安宁,唯一痛快的便是郑青了。
他迫不及待跟家里人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抱了妹妹的仇,解决了心腹大患,如今最要紧的就是洗刷他们家的声誉了。
可是说来也怪,自从姜跃被打入大牢之后,那些针对他们家的流言蜚语似乎一下子就销声匿迹了。
郑青莫名其妙地盯了两日,最后将其归功于自己在贵人露了脸。
那些人畏惧他见过天颜,所以才不敢编排他们家。
不仅是流言没了,就连小妹的婚事似乎也顺畅了起来。
接连两位媒婆介绍的都是好之又好的人家,让郑青有些如梦似幻。
就好像他们前些日子受的气都是假的一样。
不过,过去了就行,人么,总归还是得往前看的。
郑青有前途可看,可被关在牢中的姜跃跟黄立夫却只觉得人生灰暗。
姜跃是不服气,他总以为自己不过是一时失手,并未有什么要紧的大错,就算错了也是舅舅的错,是他不该杀人。
姜跃埋怨黄立夫,黄立夫未尝没有怨恨姜跃的意思。
黄立夫一向做事喜欢做绝。
他之前从未后悔过这一点,但如今他悔了。
他就不该心软,帮了这兔崽子一把,结果把自己给赔进去了。
黄立夫几乎可以想见自己倒下之后黄家的遭遇。
即便萧瑾不出手,黄家也会四分五裂,更何况萧瑾一向小心眼儿,他绝对不会不出手,只怕现在,黄家已经人仰马翻了。
黄立夫也就惆怅了一会儿,简易又寒酸的一顿午饭用过之后,两个人又被迫出去做劳力了。
萧瑾可不会让他们舒舒服服地待在大牢里,既然都已经做了囚犯,那自然是要自力更生的,朝廷可没有那么多余钱养着他们。
都去做苦力吧。
这赚个钱还能折磨人,简直两全其美。
案子还在继续查,可朝中因为姜明跟黄立夫的事颇有些人心浮动。
萧瑾觉得,还是得适当的给这些人一些正确地引导。
要不然总这样七想八想,没病也得想出病来。
于是乎,萧瑾派了人暗示了一番陈疏材,他的惊喜可以呈上来了。
陈疏材闻弦歌而知雅意,下一个大朝会上,他便捧着一个匣子准备去一鸣惊人了。
上回想出风头刚好被人抢了,这回,总没人抢他的风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