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气晴朗,连日灰白的天空也有些转蓝了。
安宁郡主府的仙檀雅苑的门窗素来是紧闭的,今日却因这罕见的早春阳光格外明灿而大开着。
云染坐在临窗的桌前, 她面前的桌上摆满了各种刺绣用品, 针线,绣篮,剪刀, 绸缎。
她此时正低着头左手拿着一个绷子, 右手拈着根绣花针在紧绷的绸布上勾勒着, 那神情比她烹茶时还要专注。
沁柔在一旁陪着她, 沁芳则照看着屋内的暖炉及香薰炉生怕她因吹风而受寒。
云染因盯着绣布上的花纹太久而眼睛生疼, 就把针线放下, 望着窗外歇歇。
沁柔看了一眼云染的绣品, 由衷地夸道:小姐的手真巧,这针脚细密,云纹流畅,好看得紧。
云染回眸看了她一眼,笑着说:你这丫头,就是嘴甜。
沁柔却是在看到她一双美眸里竟有血丝,微微泛红而心里一惊,忙劝道:小姐,您要多休息, 免得伤了眼睛。
云染自早膳后就坐在这儿绣花了, 这都好几个时辰,快要到午饭的时间了。
嗯, 我省得的。
云染有些不舒服地眨了眨眼睛,又转头望向远处。
沁柔见状忙说道:小姐, 我去给您准备一杯桂圆枸杞茶吧!这茶有明目养颜功效,云染知她贴心,便点了点头,好。
沁柔退下后,沁芳笑嘻嘻地说道:小姐,您这是给太子准备的吧!其实不用问她们也猜到了,毕竟桌上的布料大多是深色的,一般男装才用得到的。
云染轻轻一哼,乱说。
昨日殷云枝说二月初一是她的生辰,云染听后就偷偷记在心里了。
殷云枝在府里陪她用了晚膳后就回宫了,夜里她一个人躺在床上一直想着该准备什么样的生辰礼物。
思来想去,她最终决定亲手为殷云枝做一条腰带。
她亲手做的腰带,拴住她所爱的人。
于是第二天她就吩咐沁柔她们去准备所需物什了。
一会后,云染感觉眼睛舒服了许多,便收回远眺的目光,又拿起了针线。
云染绣着绣着想起了母妃曾经亲自教她做女红的样子,她的眼睛一会又酸涩起来。
母妃那样美丽又温柔的女子,竟然那么早就离开人世,她岂能不伤心。
虽无证据,但她觉得母妃的死一定与姜皇后有关。
不过父皇的态度又让她觉得此生再无向姜皇后讨回公道的一天了,特别是她如今远在朔风国,这让她心里留下了深深的遗憾。
稍时,她甩了甩头,决定不再去想那些了,把目光再次落在手中的绣品上,玄色锦缎上绣着一朵金线云纹,低调又奢华。
殷云枝平日的衣袍上大多绣着金色蟠龙,但云染想着把她们名字中都有的云为寓意绣上云纹,更贴合心意。
她刚下了几针,沁柔就端着桂圆枸杞茶进来了。
沁柔把桂圆枸杞茶端到她面前,柔声劝道:小姐,先喝点吧!别太累了,这不距太子的生辰还有好几天呢!云染一愣,疑惑地望着沁柔问道:你怎知我是在给她准备生辰礼物?沁柔笑着说:奴婢早在上次来朔风国时就打探到太子的生辰在二月初一,今日看您准备的这些材料及二月将近,就猜到了。
云染接过沁柔手中的汤碗,笑着夸道:还是你细心。
沁芳在一旁嘟着嘴说道:小姐,我方才也猜到了呢!云染被她逗笑了,好好好,你们两个都细心周到。
沁柔轻笑着说:小姐,您快喝吧!云染点了点头,小口喝了起来。
这时苑内的一名粗使丫鬟在门外轻喊,柔姐姐。
沁柔脚步轻缓地退出去,一会她进来,云染问:是何事?沁柔把手中的一沓拜帖放在桌上,说道:都是京中的达官权贵想拜访小姐您呢!她知道自己小姐定是不会见这些人了,所以为了避免云染被打扰,她早吩咐下去了,没想到一个上午就攒了这么多拜帖了。
云染喝了小半碗后放下,随手拿起一张拜帖打开,只见落款赫然是当朝一品大员大司徒郦天睿的名字。
她轻笑一声,把拜帖扔了回去,想必那些都是朝中高官为了自己的孩子来她这里打探虚实了。
自昨日圣旨下了后,这太子别院就挂上了安宁郡主府的牌匾。
长华公主府与安宁郡主门对门,若不是他们知道长华公主已远嫁到盛雪国了,甚至都会怀疑太子又把长华公主给偷偷带回来了呢!见沁柔等着她的吩咐,云染便说道:拿下去吧!我不见任何人。
她这张脸一出现在人前,那岂不是露馅了。
是,小姐。
云染吃了午饭后,又忙了一个下午,连午觉都没有睡。
沁柔她们心疼,却劝不动她,只见她只要出了一点点的错就重做,指头都被针扎了好几次了。
她们本想让太子劝她,可今日一整日都不见殷云枝人影。
第二天殷云枝午后来了,在院内有丫鬟小厮碰到她行礼的声音被坐在窗旁的云染听到了。
云染忙让沁柔她们把东西收拾好,然后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大厅主位上坐下。
殷云枝进门时见她端坐在上首主位上,不由得微微一愣。
她走上前说道:卿卿,我昨日太忙了,实在没空出宫,你不会怪我吧!云染轻哼一声,鼓着腮帮子别过脸,不理她。
殷云枝忙在云染旁边坐下,把她抱住,哄着她道:卿卿,不生气,我人虽没来,但我这颗心时时刻刻都在想着你呢!云染本就没生气,听了这话就被她逗笑了,这还差不多。
卿卿,平日你这个时候不都是在午睡的么?怎么今日不去歇着?云染有些吃惊地问道。
云染的脸红了红,说道:我今天精神很好,睡不着。
她才不会把自己在偷偷为殷云枝准备礼物的事情说出来呢!殷云枝不疑有他,把她抱紧了些说:卿卿,我是抽空来看你的,等会就要回宫,真想这几个月早些过去,我们大婚后就能天天在一起了。
云染被她说的有些害羞了,同时也心疼她大冬天的两头跑,便说道:既然这么忙,你也不必常来看我,你看我这不是挺好的么?可是我想你啊!卿卿你没听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么?我也想你。
云染听后心里甜甜的,把小脸贴在她胸口,听着她稳健的心跳声,感觉特别安心。
殷云枝低头亲了亲云染的发丝,说道:卿卿,有你真好。
果然殷云枝在云染这逗留了不到一刻钟,就被承安叫走了。
云染心头有些失落,却也有没被她发现自己在准备礼物的小欣喜。
她等殷云枝走后,又开始纤指拈针了。
第二天殷云枝也没有来,不过她派人送来了一套衣裙及配套头面。
这些是宫中尚宫局的司制与司珍亲自送来的,说是太子殿下亲自吩咐,动用了宫中所有的绣娘及簪娘赶制的。
云染没有亲自去府内大堂收,而是派沁柔她们去把东西取回来的。
沁柔与沁芳各自捧着一个大礼盒回来,放到桌上后她们兴高采烈地唤正在做腰带的云染来看。
沁芳道:小姐,您快来看看,这是太子殿下特意为您准备的呢!沁柔也笑着说道:小姐,您先别忙了,我们都好奇死了呢!她们把礼盒放在桌上,并没有打开,正心急地等着云染来打开看看呢!云染放下针线,微笑着走过去。
方才来报时,她就知道是殷云枝派人送来的衣饰,让她在生辰宴穿戴的。
她本还在为自己到时候要穿什么发愁,没想到殷云枝想得这么周到。
沁芳道:方才尚宫局的人还说,她们正在为您与太子赶制喜服呢!云染笑骂道:多嘴。
沁芳吐了吐舌头,小姐。
好了,打开吧!云染轻笑着吩咐道。
她们两个急忙打开礼盒,只见是一套粉色衣裙上放着一个洁白羽毛状半面具,另一个盒子里放着的是一整套翡翠头面,包括了发簪,步摇,耳环等等。
云染伸手拿起羽毛面具,手感轻盈,带在脸上也不重,主要是真的很好看,她把羽饰面具扣在脸上,问两侍女:好看吗?轻柔看着这个遮住云染上半张脸的面具,夸赞道:公主,这个面具太美了,让您看起来像个仙女呢!好看,好看。
沁芳也张着嘴说道。
云染很满意,她本以为自己出席殷云枝的生辰宴要戴面纱,有了这个面具,她在宴会上就可以很方便地用餐了。
她轻笑一声,说道:她有心了。
沁柔接着说:谁说不是呢!太子真是贴心极了,连这么小的事情都想到了,那难怪小姐甘愿亲手为她制作生辰礼物。
云染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她把面具放回去,吩咐道:把它们收拾起来吧!沁芳在旁问道:小姐,不试穿一下这套衣裙么,这颜色绣纹都好漂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