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尸三日,在风雪中王太妃的楠木棺材被三十二个人抬出王府,上好的楠木棺材上罩着红缎绣花棺罩,罩架上面四角有四个兽口。
开道锣、引路王、铭旌、香幡、金执事、大旗、引魂轿、鼓乐大班、孝子浩浩荡荡的走在前头,身后哭声一片。
王太妃的棺材跟在后面,最后面还有两顶轿子,是两个年岁大了近亲所坐。
复颜妤撑着一把伞跟在队伍的后面。
李涵雍、苏慕芷披麻戴孝走在最前方,要不是苏慕芷来,复颜妤大抵会找个托辞远离这些是是非非。
纸钱被人奋力往上一扔,纸钱接着风力在空中扩散成一个大圆伞盖,不等下落,另外的人又扬起来。
漫天的白雪加上被人抛在半空中的纸钱,白花花的看的人眼花。
哭丧的人还没走出城里声音就已经稀稀拉拉,说白了大家不过是看着王府的面子上,干嚎上两句也就罢了。
真是要哭到坟上,怕是也经不住。
王太妃入葬的是李家的祖坟,单单为她而修建的,从修到建成花几年的时间。
李涵雍的爹也就是王太妃的丈夫,因为谋逆的事情虽然最后的结局是以他自杀生亡而不了了之,但是皇帝并非善茬,几年后寻了个理由还是让他不能得以善终。
原本造好的夫妻墓便不能再用,王府不差钱,李涵雍命人又在祖坟的地块寻了一处风水好的地方,为王太妃单独修了个墓。
雪越下越大,逆雪而行,不少妇人走着走着就吃不消,送葬的队伍也越来越小,等到了城外的时候,送葬的几百人队伍就剩下了一半的人,还大多数都是宗族里的男人。
复颜妤拉在最后,看着苏慕芷艰难的前行,心里一阵的心疼,可是再怎么心疼现在也不是表现出来的时候,好在李涵雍还有点男人的样子,把身上的裘袄脱下来披在了苏慕芷的身上,又用油伞为苏慕芷挡去不少的风雪。
出了城走了不过三四里路,雪慢慢变小,风也停了。
只是山路难走,积雪又深,速度更比之前还慢了下来。
一脚深一脚浅,单独走已经很吃力,何况那些手里还抬着楠木棺材的人。
棺材摇摇欲坠,看的复颜妤在后面心惊胆颤的。
一个陡坡,前头的人没注意,脚下一滑,棺材的分量瞬间全转移到后面的人的肩上,后面的人全然不知道会这样,不过电光火石间,几百斤的楠木棺材从前朝后,没有预兆的冲下来,复颜妤离的远,本身又有武功底子,虽然刹那间的事,不过早在棺材砸下来的一刻便躲开了。
咚的一声闷响,擦过的树干上的积雪全被抖落下来,棺材重重的摔倒了雪地上。
李涵雍拨开人群,怒吼道:怎么回事?苏慕芷在人群里找寻着复颜妤的身影,她知道复颜妤一直跟着,却不知道刚才发生什么,直到人群给李涵雍让开一条路,她才看到棺材掉落在了地上。
李涵雍震怒,一脚把一个抬棺材的人给踹的老远,只见那人随着山坡的陡势一路朝下滚,滚了好远,才被一棵大树给挡了下来。
你们都是吃干饭的?王太妃的棺木都能掉?来人,来人,给我把这几个人拉下去,杀了,杀了。
李涵雍红了眼,吼的声嘶力竭,复颜妤只是淡淡的看着,夹在人群中,慢慢移到苏慕芷的身边,一双不热的手握住那个有些发颤的手。
苏慕芷不用侧脸就知道那是谁,心中一下子踏实起来,只是仍心有余悸的说道:真怕伤着你。
不用担心,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着我,也不会让任何人伤着你依旧是淡淡的语气,只是话语的那份坚定让人不容忽视。
李涵雍在说什么,在怪什么,此刻对于她们两个来说毫不重要,漫天风雪中,彼此眼里的只有对方。
最后事情是如何解决的苏慕芷是真不知道,只是觉得手心空了,等她想回握过去的时候,却发现不知何时复颜妤已经悄悄躲回人群之中。
露出一双狡黠的眼睛冲她眨了眨眼。
队伍继续向前,复颜妤依旧掉在队伍的后面。
悄悄从袖口撒下一些东西在原地,才不疾不徐的跟上去。
一行人,走走停停,总算赶在吉时之前赶到。
鼓乐齐鸣,又是一阵呜咽啼哭,王太妃的棺材才被抬入地宫。
不大的入口,可以看得出是精心修剪,但是又不知道是何缘故,入口处一个棺材加上并排抬棺材的两个人就显得很是拥挤了。
复颜妤的身份摆在那里和许多人一样,站在了墓地外面。
停下来的雪又稀稀拉拉的开始下起来,风也越吹越大,冻的那些人只得不停的在原地跺着脚。
远处,树林里,复颜妤视野所及之处,一棵树似乎不经意间的一个抖动让复颜妤小心避开人群,借着白色孝衣在雪地里的掩护,飞快的来到树后。
树上抖下一些雪,很快一个白衣人从茂密的树叶间飞下,伏在复颜妤的脚下,小姐,有何吩咐?你在这里守着,监视好了,有古怪。
等我回府了,会再派人过来的。
雪大,容易迷了眼……后面的话复颜妤没有再说下去,暗影们自小接受的就是这种教育,怎么会不懂复颜妤话中的意思。
领了命,没等复颜妤再说什么,身影一晃,便和雪景融为了一体。
地宫里的情况复颜妤并不知晓,只是看到苏慕芷被李涵雍抱着出来的时候心猛的往下一沉,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加的苍白。
双唇紧闭,握紧的拳头指节发白,复颜妤不知道用了多少的努力才让自己没有一巴掌抽到李涵雍的脸上。
颜妤,快看看慕芷,她刚刚在地宫里昏了过去。
没等李涵雍说完,复颜妤就道:外头冷,我看后面有轿子,让王妃先坐到轿子里去。
小小的空间里,就算两个人再瘦,也显得格外的局促。
复颜妤并没有给苏慕芷把脉,反而是手指轻轻捏住苏慕芷的双颊,冻的泛紫的唇瓣在那个动作下微微张开,复颜妤凑近微张的唇,鼻子嗅了嗅,一丝不易察觉的味道钻入复颜妤的鼻腔。
轿帘被拉开,复颜妤侧身从轿子里钻出,一张没有表情的脸怔怔看着李涵雍,硬是把李涵雍看的心里发毛,只得舔着脸上前问道:慕芷怎么样?王妃没事,只是之前她受了风寒,加之悲伤劳累过度,才会晕倒,回去了好生调养着,便可。
呵呵,到底是富家千金,身子骨这么不经抗入耳是邬文霏的声音,复颜妤美目一眯,没作任何的回音。
邬文霏被复颜妤看着,当下砸吧了下嘴,便不再开口。
风雪早已经掩盖住了之前的脚印,回程的路并不比来之前好走。
李涵雍似乎为了照顾复颜妤的心情,慢慢跟在轿子的一侧,三不五时的撩开轿帘看看,这些动作看着复颜妤的眼里却无比的讽刺。
复大夫好像很关心王妃邬文霏的声音里说不出的感觉,复颜妤连看都没看邬文霏一眼,细作做到了她这种样子也算是失败了。
与其关心别人,到不如关心一下自己的孩子来的实际复颜妤其实早已经知道邬悠悠的事情,暗影早在邬悠悠被抱走之后就回来禀告过。
一个才出生的孩子何其无辜,却被这些人所利用。
也许复颜妤可以感同身受,但是却又并不一样。
你……邬文霏听到复颜妤的话脸色大变,对于邬悠悠说不上有太多的感情,可是毕竟是自己辛辛苦苦怀胎十月所生下来的,你说一点都不想那是假的。
复颜妤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一下子把邬文霏拉开老远,即便是这样邬文霏那些恶毒的咒骂还是一句不拉的全进了耳朵。
复颜妤只是淡淡的一笑,这些和自己无关紧要的人,根本就不值得自己去操心。
回到王府,过来很久苏慕芷才醒过来,睁眼就看到了复颜妤,心头一喜,才想开口撒娇却又瞥见李涵雍也在一旁,原本心喜的心情一下子荡进了谷底。
王爷,我……李涵雍满脸心疼的走到苏慕芷的跟前,坐到床沿,拉着苏慕芷的手颜妤说你操劳过度,晕倒了。
我这身子骨,不能为王爷分忧却还要让王爷担心,我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你这是哪里的话,你我夫妻,哪里说什么过意不去?两个人的对话听上去郎情妾意,只是听在复颜妤的耳朵里却格外的好笑。
好在李涵雍没有呆多久,就被小厮来报信的小厮喊了出去,不然复颜妤真怕自己会兀自笑出来。
傻站那里做什么?苏慕芷双手撑着床,想从床上坐起,复颜妤见状赶紧上前,环住她的腰,双手稍稍用力帮着她坐了起来,又在她身后垫了一个厚垫子,好让她坐的舒服些。
你被人下了药复颜妤并不想隐瞒苏慕芷什么,现在这种时候让她知道身边的威胁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下药?还有些混沌的苏慕芷想起在地宫里喝的那杯酒,了然。
进了地宫干什么了?喝了杯酒,王爷递给我的。
嘭一拳打在床沿上,复颜妤很是愤怒,李涵雍这是触及到了她的底线。
你这是干什么?苏慕芷拉起复颜妤的手,手背上一片通红,你不痛我还心疼呢!轻轻的吻落在手背,像一片羽毛在心上来回撩拨,原本僵着的一张脸也慢慢缓和过来,勾过苏慕芷的脖子,狠狠的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