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种颇为新鲜的感觉踏入自己每日必入的书房。
顾翎之端着食盘中的小菜,躬身放菜碟时,侧眼瞧了一眼,自开门就看到坐在自己书桌前的那人。
那人此刻有点呆,不知是在神游还是发愣,等等,他手中此时拿着的不正是,前几日自己刚刚读完的别国趣闻轶事吗。
顾翎之刚进门时,吕赫没注意她,此刻抬头才发现,这侍仆脸上竟戴着面具,啧啧啧,是这天下面具都别无二致,还是这三副面具出自一家店面,这小厮脸上的面具,竟同昨日燕檀初给他的那个一样.....瞧瞧,瞧瞧,到底是因着好奇心而生出的急切,让她忽略了些本该注意的细节,一个小厮怎么会戴如此精致轻巧做工上乘的银质面具呢。
既然发现了不寻常,将军公子朗声唤醒还在愣神的燕小世子:阿初,这酒你还喝不喝了,若不喝,哥哥我可就不客气了若是平时,吕赫定不会这般打断他,燕檀初从手中书页回神,见着吕赫把视线隐晦的投向,茶桌边放置菜盘的仆役身上。
小世子放下书卷,起身走到茶桌边上,没先急着打量,而是又渡了两步,走到顾翎之身后的拉门处,把门合上了。
顾翎之看到他的动作,并不惊疑也不慌张,一如刚才,并未表现出半分不妥。
拉紧了门,燕檀初才回身落座在吕赫一侧,顾翎之脸前。
此时小世子才专专心心毫不避讳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小厮,衣袍崭新并无旧痕,脸上银面细腻光滑做工精细,掩在未束袖的衣袖里的手,只看放置菜碟时显露出的手指,别说粗糙,连一丝细茧都没有,手指纤长指甲圆润光滑透着一点点粉。
燕小世子无声的抿唇淡笑:这小厮是女子。
上完了菜,没等她收起餐盘,燕小世子抢先说道:我二人互斟互饮不甚欢畅,不如先留步,为我二人斟酒,如何如何?这话问的,我现下的打扮是小厮,我还能拒绝是怎么的.....顾翎之也没开口,只拿起手边的酒壶,给将军公子和小世子各倒满了面前的酒盏。
看似赏脸般的端起酒一饮而空,非要她开口似的又问:我们点的菜色,只知道是楼内招牌,很是又名,其他的特色却不甚清楚,给我们说道说道压低了声音开口,嗓音也不似男儿般浑厚,一听便知,只是燕小世子不愿戳破,将军公子呢只觉得这个小厮想必年岁不大,看身量这男孩子也就十二三岁罢了,嗓音清澈些也正常,顾翎之自己也明白,女子身份怕是早就被窥破了。
但却不甚在意的回着小世子抛出的问题:这道口水鸡乃是蜀地名菜,虽是凉菜,却有刚出锅热菜的厚重鲜香,是取自乌皮土仔鸡鸡腿,用十三味辅料蒸煮,再淋以十五种调味及炸至金黄的香花生碎,才出此菜待到燕檀初夹起虾仁送入口中,顾翎之才又道:这水晶虾仁属闽地名菜,虽无颜色挑起味蕾,其制作过程却颇费心思,需去上等河虾中的大虾,分二次洗净,用清水漂清捞起,放入笊篱内沥干水分,摊放在通风处晾个半炷香,再用洁布吸干水分,才可腌制入味又简单介绍了烧鹅和梅花酱牛肉,为何这各地名菜会成为我楼内招牌菜,全是仰仗掌勺的各位,都是此菜色的名家,各方客人们都可在楼中品尝到属于故乡的正宗味道,故而闻名想着她这会被自己折腾的说了好些话,也不知能不能饮酒,燕小世子颇为体贴的给顾翎之到了杯茶,递了过去。
刚才难为自己这一番,此刻倒是细心的送茶来,顾翎之没感念他的体贴,不过倒是把刚才的一番刁难在心中一笔勾销了。
常年在军营的将军公子,此时也全然放开了,没顾什么男女之仪,伸手一把将顾翎之拉到燕檀初和自己身侧。
其实哪是没顾什么男女之仪,是这将军家公子,根本就没瞧出来眼前这小厮是个女子扮的。
一直淡淡然毫无波澜的小厮,一个转瞬间已被按坐在桌前,饶是如此巨变,一向高雅端庄持重的顾翎之,也没露出半点惊慌之色,亦没有身份悬殊该有的糯糯。
坐在身边,这样近距离下,燕小世子侧头晒笑时,发现了那隐在面具之下,瞧不真实的眼。
那双眼...那双眼...心跳骤然加速,小世子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君子,只想看清那双眼。
顷身过去,右手伸出稳稳扶在顾翎之后脑,一双殷切的眼闯进了视线,顾翎之在那双眼里看见了满满笑意。
而那双殷切眼睛的主人,在身前小厮眼里,看到了一晃而逝的猝不及防。
看着眼前放大的五官,脑中回荡着刚刚澜画对他的所有形容,一一对照下来,果然,没有半分虚言,当然,除开君子之说稍有差池....试问哪个当世君子会对初见的女子做出此刻如此无礼之举,虽说自己这个女子扮作了小厮。
燕檀初没松手,顾翎之也没挣开,气氛有些说不出的.....一旁的将军公子看着眼前的二人有些怪,明明是两个男人,但怎么四目相对,看出了明投暗情的感觉。
看出暗情明投的将军公子,室内的空气若能人言,定要对吕赫说,你眼花了。
阿初是在观察他的面具吗?刚刚一进门我就瞧出来了,竟跟昨日你给我的一模一样呢自觉已经看出端倪的将军公子出言打破了两人的僵局。
其实哪有僵局一说,纯粹是燕小世子不愿松手罢了。
收起热切的眼神,并无异常的松开了黏在顾翎之后脑的手,接着从善如流的顺着台阶接了下去:是啊,这面具竟是与昨日你我二人的面具相差无几哪是相差无几啊,根本就是一模一样啊吕赫有些吃惊的看向燕檀初,暗想今日阿初莫不是有些醉酒,喝花了眼,但以小世子那般的酒量,不应该呀。
顾翎之猜不出眼前这不按套路出牌的燕小世子,接下来又会作何举动,趁着此时道:小人该告退了,小人本是流云室门前的侍候小厮,适才前来送菜,是因主管遣我过来不等燕檀初开口,吕赫就万分善解人意的道:哦,既如此,你就退下吧,若这中间误了事,就不好了得了话,小厮规规矩矩的拉门退了出去。
看她出去,燕檀初有些舍不得,但又没什么理由继续把人留下来,再者,她会扮作小厮进来,若想走,或许根本也不需要什么借口。
想想,她为什么要扮作小厮到这里来呢?总不能是为了来瞧瞧刚从边关回帝都的自己和将军公子吧。
其实小世子啊,你的猜测倒真是八九不离十,是来看人的,却不是看你们俩的,而是专程来看你一人的。
聪明的燕小世子还在想,到底是为了什么呢,瞧到书架,突然明白了,就着酒杯含着酒水呵呵的笑了:这书房,怕不是她的书房。
该道一声小世子想复杂了,还是该贺一句思想拐了弯,却不经意探到了其深处的真相,顾翎之定也想不到,会因此,被他猜到了这书房的主人是自己。
相通后心情极佳的燕小世子扫空了面前的菜碟,亦一滴不剩的喝空了酒壶里的酒,转了转情窦初开的小脑袋瓜,燕檀初起身去书架前寻书。
要寻什么书呢?自然是从细微痕迹中找到那本,近日被人时常拿来观阅的书。
一列列的巡视了遍,燕檀初最终决定拿起了那本,放在白襄国国风轶事书旁的另一本,也是关于别国民俗趣闻的一本书。
坐在书桌前翻开书,没有看到想看到的字迹,倒是毫不客气的揭开首页,在其中空白处并不见外的留了几个字。
看着纸页上自己飘逸风流的大家之风,燕小世子笑眯眯的把书塞回了远处。
接着叫上吕赫,准备回去了,喝了好酒吃了好菜的将军公子,已经忘却了来此的初衷是想一睹芳容的 ,听到声就起身去拉门。
左脚已经迈出去的燕小世子,嘴上不自信的努了努,犹豫了一瞬,果断回身走到书架前,拿下了刚刚自己落下字的那本书。
转而将书放置在没有一片纸张的书桌上。
秉承着,今日留一物,他日好相见的做派,燕檀初骨节分明的手灵活拆下腰间玉佩,压在了书面上,这才没有丝毫犹疑的转身出门。
房间里换下侍服的顾翎之,摘下覆在脸上的面具,接过澜画递到面前的竹叶清喝下,脚步轻快的走到软榻坐下。
澜画有些忍不住的问:怎样,安王世子其人,是否与我所说别无二致?回想刚才一幕幕,顾翎之好笑的回她:除开当世之君子一说,其他的均名副其实哦不对,文采武艺方面我还未见,定论还不能下澜画听了此话,有些心惊得叫了出声:他是做了什么有违君子之举的事了?你未被他讨了便宜去吧自然没有顾翎之轻笑摇头间,丢给澜画一个你想多了的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好呀各位(づ ̄3 ̄)づ╭?~,感谢大家的支持,望安会继续努力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