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三折回廊,横塘烟柳深处,是千里山庄的前厅,省心楼。
云舟惴惴不安地踏了进去,身后的墨儿对着厅中的两名黑衣妇人恭敬地一拜,便默然退出了前厅。
云舟快速打量了一圈,并不见谢南烟的踪影。
两名黑衣妇人忽地站了起来,一前一后地将云舟给围住了,一边上下打量,一边又嘀咕琢磨着什么。
云舟一句话都没听明白,她忍不住开口问道:二位先生……这是在做什么?其中一名黑衣妇人突然站直了身子,捏住了她的下巴,狠狠地往上一托,说时迟,那时快,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枚银针,便扎入了云舟的喉间。
云舟痛得欲哭出来,奈何身后另一名黑衣妇人将她给反手擒住了,顺势在她肩上点了一下,她再次感觉到了什么是软透无力,竟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就是考科举么!大不了她装哑巴就是了啊,为何要遭这样的罪啊?眼泪从眼角委屈地流了下来,云舟绝望地闭上了双眸,只求最后还能留下一条小命。
如何了?谢南烟的声音在楼外响了起来,候在门口的墨儿忍笑对着谢南烟一拜。
墨儿,端盘花生来,再给我泡壶茶。
诺。
这个时候竟还有心情喝茶吃花生?!云舟怒然睁眼,红着眼眶狠狠地瞪着谢南烟走了进来,死死盯着她,只恨不得咬她一口,解一解这心头之恨!银针缓缓地在她喉间搅了一下,云舟直疼得倒吸气。
谢南烟心安理得地坐了下来,墨儿很快便将花生与热茶端上,再次退了出去。
似是觉察到了云舟眼底的恨意,谢南烟坦然对上了她的双眸,故意眨眼轻轻一笑,得意地拿起一颗花生米,抛入了口中,美滋滋地嚼了起来。
谢!南!烟!云舟咬牙切齿,只恨不得将她给生嚼了!银针骤然离开喉咙,身后的黑衣妇人终是松开了她的双臂,云舟只觉得肩头再被那人敲了一下,失去的力气渐渐又恢复了过来。
云舟怒喝道:谢南烟!你……话才骂了半句,她便愣住了,捂着自己的嘴巴,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声音。
谢南烟忍不住大笑道:小舟子,你这样的声音可不成啊。
说实话,云舟此时的声音与宫中的太监实在是太像了。
云舟身后的黑衣妇人恭敬地对着谢南烟一拜,将军,除非用刀开嗓,要么就让她吞炭毁嗓……你还是人么?云舟又惊又怕,你就不怕我在考场试卷上写几句反诗,拉你们一起死么?黑衣妇人狠厉的眸光猛地一瞪。
云舟现在是横了心了,哪里还怕她,你们再这样待我,我……我……就……本想硬着头皮说句狠话,却发现自己不过是人家砧板上的五花肉,又怎能威胁到她们?谢南烟饶有兴致地笑望着她,如何呢?小舟子。
女魔头!云舟觉得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她左右看了看,看准了其中一个柱子,我今日就撞死在这儿!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朝着柱子冲了过去。
谢南烟倒也不拦不拉,两名黑衣妇人也是一动不动。
可就在这时候,地上不知是谁丢了一颗珠子,不偏不倚,刚好扔在了云舟的脚下。
云舟只觉得脚下一滑,就在离柱子三步之外的地方,往前一个饿狗吃食,扑倒在了柱子面前。
谢南烟起身走到了云舟面前,她蹲下了身子,一手捏住云舟的下巴,另一只手轻柔地擦了擦云舟脸颊上的泪痕,微笑着道:这三个月,你只要听话,我保证对你好一点。
声音好似猫儿的小爪子,挠得心脏酥酥的。
云舟差点就信了她的话,她扭过了脸去,鬼才信你的话!你想做鬼啊?谢南烟看了一眼腰上的佩剑,手指沿着云舟的下巴轻轻地在她喉咙上横着抹了一下,我不答应,阎王也不敢收,你信不信?你再伤害我,我就绝食!这已经是云舟最后可以想到的威胁了。
谢南烟的眼珠子往边上一瞟,看看那边。
云舟看了过去,牛头怪木阿刚好带兵巡逻经过。
心,不由得一凉,她知道谢南烟一定又在盘算什么阴险之事了。
谢南烟笑了笑,温柔地将云舟扶了起来,凑近了她的耳垂,低声道:对付不吃饭的囚犯,木阿会先敲碎那人的牙齿,然后拿个竹筒插喉咙里,把饭灌进去。
……云舟听得脸色霎时变得苍白。
不过你不一样……谢南烟的声音更柔了几分,他会对你温柔的……就是把饭嚼好了……嘴对嘴的喂你……云舟瞪大了双眼,他想都别想!有谁愿意被牛亲啊!谢南烟满意地点了下头,张嘴。
云舟愕了一下,突然谢南烟来这一下,她反倒是不知道怎么反应了。
我只是瞧瞧,你方才吼那么多句话,里面有没有出血?谢南烟轻描淡写地说着,免得真要开嗓收拾了。
啊!云舟听到开嗓两字,不禁打了一个哆嗦,赶紧乖乖地张开了嘴巴。
谢南烟瞥了一眼,低头摸出了一枚药丸,扔入了云舟嘴巴中。
云舟下意识地想吐出来,可那药丸实在是清凉,原本隐隐作痛的嗓子这会儿竟舒服了不少。
她含着药丸,不知该吐出来,还是该咽下去。
咽下去。
谢南烟淡淡说完,指了指矮几上的茶盏,茶是给你备的,若是不够,可以让墨儿再泡几盏。
云舟受宠若惊地看着谢南烟。
谢南烟促狭轻笑,我要是你,就乖一点,少受些罪。
不是有句话叫做,既来之,则安之么?说完,不等云舟回话,她便负手慢慢踱步走出了省心楼。
路过墨儿的时候,谢南烟又停了下来,小声说了几句话,终是渐渐走远。
墨儿会心轻笑,觉察了云舟狐疑的目光,她含笑对着楼中的两名黑衣妇人一拜,将军交代,二位先生严厉可以,但是不可伤了公子。
还算她有点良心。
云舟小声嘀咕。
这个自然。
捏针的妇人开了口,哪里是普通妇人的声音,分明是中年男子的声音。
云舟被吓了一跳,你……你不是女人?还没等捏针妇人回答,云舟就觉得后脑被谁弹了一下。
臭丫头!闻笙先生是货真价实的女人,你好大的胆子!说完,身后的黑衣妇人走到了捏针妇人身边,介绍道,她可变嗓发声,还可模仿林中鸟兽声音,你若能学到她的一成,便可在外间开堂教人了。
是……是我唐突了……云舟赶紧认错,还请先生恕罪。
闻笙先生浅浅一笑,换了种娇媚女子之声,无妨,本姑娘不与你计较。
云舟听得惊奇,一边暗暗地舒了一口气,一边又来了兴致。
所以先生你方才刺我那下,就是为了教我变嗓发声?还好,不是蠢材。
黑衣妇人打趣地看着云舟,方才瞧你那寻死觅活的样子,还真以为是个教不了的。
云舟连忙拱手对着黑衣妇人一拜,是我莽撞,先生对不起。
不知日后,如何称呼先生?这黑衣妇人点头道:日后你的举止言行,皆由我来教,你可以称我闻道先生。
那……科举的内容又是谁来教?云舟想到了关键的地方。
闻道先生看了一眼闻笙先生,慢条斯理地道:读书之事,自该你自己来。
什么?!闻笙先生猛地敲了一下云舟的脑门,你先说话不像个太监再说!云舟捂着自己的脑门,小声问道:那……我该怎么练?把这个读熟了。
闻笙先生把一本书递了过去。
云舟接了过来,打开之后,便怔愣在了原处,为难地问道:真……真要念这个?闻笙先生点头,问道先生也点头。
云舟试图把第一句念出来,桃儿的桃儿的桃儿,涛儿的涛儿的涛儿,萄儿的萄儿的萄儿……念到最后,她已经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念什么了?样子不对!闻道先生不知从那儿寻来了一个柳条,在云舟捧书的手背上打了一下。
火辣辣的疼意让云舟停下了念书,什么样子不对?继续念!闻笙先生捻起了一颗花生,对准了云舟的脑门,又弹了她一下。
云舟苦涩地笑了笑,只好继续念那几句话。
闻道先生拿着柳条绕着云舟走了一圈,忽地又敲了一下云舟的腰,挺胸抬头,书生念书之时,当是神采飞扬的。
可这不是念书啊,再这样念下去,只怕她的舌头都要打结了!还有,她被裹胸布勒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还挺胸,这不折腾人么?云舟实在是想哭,这里死又死不掉,想想还有三个月那么久,她突然后悔答应女魔头考科举了。
是!她必须毁诺!今晚定要寻个机会,悄悄地溜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是不是不爱看这个故事啊?心好痛,我得找个地方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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