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装傻充愣,谢仲远起身过来牵她,一者是两兄妹向来亲近,其次在外头他也不愿清欢犯病的时候被他人瞧见,平平惹人家闲话。
自己倒不怕丢脸,怕的就是好端端一个妹妹糟他人作践,他虽为太子,却也实在不能将那些长舌妇一一抓起关在牢中。
清欢今日甚好,孤甚喜。
谢仲远比清欢高了一个多头,虽是已过了有十年,在清欢眼里却也不过是个把月的事情,瞧着也不生疏,伸手给他拉着,坐在那头的木椅上。
平秋在外头候着,那门未关自然能看到里头的动静,瞧见太子护着公主放下了大半的心,低眉敛目,似是不闻周围事的模样。
清欢不敢随便应他,只得坐那椅子上,依旧用帕子遮脸。
谢仲远换了个位置,坐在了清欢的右手边,温垣未曾起身,她一扭头瞧了婢女放在左边茶几上的茶盏,温垣就瞧了过来。
不似前世,温垣变了不少。
她不知现在究竟过了多少年,也不知温垣如何年岁几何,但上辈子的温垣眉眼温和,眼尾微翘隐着朱红,平日倒还好,一旦她眸子眯起,那尾红直直入鬓,倒显得妖异非常,不似往日平和。
虽是如此,温垣那时却只是舞弄纸笔,在殿堂里将那些心思诡异的臣子一一怼的无话可说,她喜那玉冠,身上还会配些玉石之类,做足了文人风雅之士,独独不会碰剑。
今日……温垣身上却是配着一把剑的,头上也不是玉冠,而是银铸之物,那色彩莹白,衬的那头黑发也愈发柔顺光泽。
清欢觉得仅是个把月不见,温垣却着实变化了不少,本来还对未来之事有些把握的清欢如今被这变动搅得心烦意乱,不知是哪里出的岔子。
公主,公主……旁头有人唤她,清欢愣了一下,转过头去瞥见了陈信憋着恼怒又不得不强忍着轻声唤她的模样,心里一股恶寒。
所幸自己如今在众人眼里都是痴傻,清欢自幼宠着长大,何时见过如此不会遮掩的失态,她端起茶喝了一口,娟扇也搁在一旁的茶几上,对陈信的话置若罔闻,左瞧右瞧最后朝着谢仲远傻笑了一回。
谢仲远自然是瞧不上这荫庇下来的小燕王,不说才情,这容貌平平无奇,眉间郁气不散,指不定脾气有多差……更何况——谢仲远无意间看了眼温垣,这等要相貌有相貌,要才情有才情的温世子,如今的右将军,哪点比不上烂泥不上墙的小燕王?陈信心里憋了口气,忍而不发,只拱手给清欢行礼,公主万福。
没别多的话,清欢懒得瞧他,明眼人都看出来对方不待见自己,又何必自降身份去和他套近乎?这未婚夫名头迟早给他摘下来,她如今重活一世可不是让别人给自己白眼看的,反正各自都不满意又何必强凑一对,白白惹人嫌?打定主意的清欢朝着谢仲远看,谢仲远也笑了笑,心里捣鼓着要毁了这门亲,不让清欢受罪。
清欢如今身子不适,谢仲远虽心里看不上,表面功夫还是得做做的,他拿出从小练就的场面功夫和陈信打太极,小燕王快去招呼客人罢,孤等有事,来不及喝这生辰酒,如今便以茶代酒先祝贺小燕王。
陈信不敢得罪太子,从侍女手里夺来那茶,恭恭敬敬的比谢仲远低一个头饮了,太子的事情要紧。
他让开身子,清欢坐那椅子上瞧见太子要走也站了起来,谢仲远一拂袖,往后一瞧牵了清欢的手头也不回的走,做足了太子摆驾回宫的气势。
清欢也懒得敷衍,平秋倒是瞧见清欢跟在后头愣了一瞬,招呼了九卿,两仆也一言不发的跟在后头,身后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大概又是在讨论公主罢。
不过已习以为常,左右不过是那两句话,听多了也磨炼的心境。
谢仲远师承林太傅,他贵为天冑子孙,脾性没随了圣人,意气风发的不知像谁,平日里还有所遮掩,一旦遇到清欢的事,倒是像打了鸡血般横冲直撞,一点脸面也不多给。
这边没顾得陈信脸色如何,太子也如同往常般和清欢说着自己认为值得分享的事情,一点架子也无。
前些日子阿垣被任命为右将军,他拉着清欢没松手,进了宫殿的路上也说个不停,我本以为阿垣才情如此必然是进内阁的,谁知转头就进了营帐,和小林将军混在一块儿了。
清欢一愣,她实在是没想到事情会转到这样一个地步,本来在朝堂之上玩转风云的肱骨大臣转眼就去带兵打仗了,难不成这一世和前世并无关联?不然为何所有的事情都变化的措手不及?太子突然停下了脚步,清欢疑惑的看着他的背,随着时间谢仲远的背脊撑长了开来,骤然宽阔了许多。
连同身高也是势不可挡的趋势,如今她踮起脚也未能瞧见谢仲远前头到底如何。
母妃金安。
谢仲远行了礼,不再刚才般活泼好动,老实沉稳不少。
清欢这才知道前头是良妃,她刚想上前行礼却又想起自己如今是个痴儿,上前行了礼才真的是惊悚了。
她和良妃一个月多没见,如今也不生疏,借着痴傻的缘由清欢想上前去,良妃淡言,我可曾说过什么?清欢低头瞧着良妃的裙裾没有上前,谢仲远急忙松了清欢的手,儿臣记得。
如此便好,良妃终究将目光放在了清欢身上,停顿了一秒,汝等不复稚童,宫里宫外万不可拉扯,坏了规矩。
是。
谢仲远未曾辩解,只是低眉敛目极听话。
清欢试图打破这气氛,对着良妃笑了一下,保养极好的夫人温了眼神,我并非不让你们亲近,只是须得知道分寸。
清欢熟悉这神态,上前凑去良妃身旁。
抓了她腕子,良妃先是抚了抚清欢的手背,一边往自己宫殿里走,今日可是见着小燕王了?清欢不答话,旁边跟着的平秋回道,见着了,公主今日十分乖巧,未曾失态。
那敢情好,良妃笑的真诚,圣人对此子也期望颇大,清欢虽与其他宗室女有些许不同,嫁过去也必然不会差。
平秋没接话,只是在后头跟着。
九卿低着头,嘴角微嘲,没人瞧见又敛了神色。
公子,十辰跪在温垣前头,将今日在宫里瞧见的一一述说,公主今日……她今日不同,温垣拾了本书细细研读,靠那太师椅上眼皮也未抬,查。
十辰得了命令消失在屋内,温垣眼里凝着雾瞧不分明,嘴边溢出一声叹息,清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