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沐语在走廊扯出笑容, 淡淡回应了两句隔壁教室监考老师的招呼。
刚跨进门, 抬起头，不经意觑到讲台右侧站着的人，就像是眼前发生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一般, 睁大了双眸，止住了脚步。
教室里的女孩, 就这样目光灼灼地凝望着女人，令她越发不知所措。
嘟, 离考试开始还有十分钟, 请监考员分发试卷、答题卡，试卷下发后, 请考生核对本场考试科目······7点50分，考试提示音响起，适时缓解了局面的尴尬。
白沐语定了定神，随后步履从容走上讲台，从工具袋里拿出小刀, 划开试卷袋，把一摞答题卡递给苏遥。
谢谢。
不用谢。
显得陌生却又不失礼节。
女孩转过头, 白沐语握着试卷袋的指尖深陷，喉头发紧，抿了抿唇, 咽下胸腔泛出的苦涩，查看试卷的张数，页数, 并清楚地写在黑板上。
分发完答题卡，苏遥在教室最后一排左侧的单人位置落座。
抬眸，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白沐语发试卷。
女人工作的时候还是那样的认真，一丝不苟，她的一举一动，牵引着女孩的目光。
心里难受得发疼，苏遥明白走到这般境地的原因，但她不相信姐姐不在乎了，她赌，赌白沐语还爱着自己，只是一时的置气，可能冷静后，已经缓过来许多。
等监考结束，找个机会，当面认错，说清道明，她坚信，阴霾定会慢慢扫去。
监考的过程更是难熬，白沐语坐在讲台的木椅上，似乎觉察了苏遥的视线，只好微微颔首，躲避女孩。
偶尔忍不住抬头用余光瞧她，以为不着痕迹，却又被她敏锐地捕捉到。
继而仓皇失措移开眼，心脏如擂鼓般跳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广播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请考生注意掌握时间。
期末考和四六级一类的大型考试不同，可以提前交卷，学生们大多等待着这个时刻的到来。
约莫一分钟，宽敞的教室里，就只剩零零星星的几位坚持下来的考生和她们二人。
考试结束的铃声还没响，最后一张试卷也交到讲台，白沐语清点妥当，正收拾着桌上的监考用具。
冬季，只要是阴天，教室的光线便不足，需要灯光照明，关掉前后白炽灯的苏遥快步上前，见走廊还穿梭着三三两两的师生，她克制住内心的冲动，不远的距离，跟在了白沐语身后。
女人走得很慢，从四楼到底层，接近100阶梯，一步一步往下迈，耳边能清晰听到苏遥的脚步声，像是踏在心上，踩翻了什么，让她忐忑不安，百味杂陈。
明明一颗心只有女孩，却一次又一次挣扎着往外推。
苏遥10点半监考第二堂，白沐语签字上交的时候，她也签完字领到试卷袋，抱在怀里，两人不远不近，一前一后地走着。
第七教学楼左侧是实验楼，期末考试期间，除却少数研二研三的学生偶尔会到楼上做实验，大部分已经空置。
白沐语犹豫再三，左拐进入实验楼大厅，在四下无人的一隅停了脚步，垂下眼眸，回过身。
苏遥心一沉，这个时间点，这样的场面，意味着什么，可想而知。
与白沐语半米距离的位置止步，刚准备试探，对方生疏的语气便让她哽住了喉：有什么话，这里说吧。
女孩眼眸像是有刺骨的寒风肆虐，刹那间，漫上了一层水雾。
她强迫自己抑制住情绪，要坚强，不能哭泣，然而再次拉起女人垂落一旁的手时，却是乞求一般问道：遥遥知错了，姐姐不能再原谅一次吗？白沐语抬头，对上苏遥诚挚的双眼，从未预料，会把女孩伤得如此深。
但转念想到昨晚的梦境，梦里女孩绝望般的哭泣，以及那嫌恶的眼神，她输不起······家，是温暖的港湾，她不想苏遥后悔，只能做那个狠心的人。
沉默半晌，女人轻轻地抽出手，故作清冷的声音回她：不能。
两个字如一把刀，狠狠地，精准无误地刺入苏遥的心脏，她咬着牙，脑子里嗡嗡作响，还是不相信女人的绝情，她怕，怕这次离开，下一次单独见面不知道是何时，但讨厌的广播却让她理智回笼。
离考试开始只有20分钟，请考生进入考场，对号入座。
作为监考老师，她必须得走了。
女孩深吸一下鼻子，嗓音缱绻又低哑：姐姐，我该去监考了，答应遥遥，先各自冷静冷静，好吗？说完，不待白沐语回应，她退开两步，转身朝大厅走去。
而那眷念地凝望着女孩逐渐远去的背影，已经千疮百孔，亲手给自己补上致命一击的人，最终瘫软在地，泣不成声。
两日来，不断的刺激，自知身体难以熬住，连再迈一步的力气都尽数失去，她微信拨出付予臻的通话，位置共享。
阿臻，来接我······当天中午，白沐语便住进了医院，发烧，呼吸受阻，到半夜才缓过来。
接下来的几天监考，简汐嘱咐了历史学院研三的学生代她。
日子悄然而逝，跨过2019年最后一天，来到2020年。
她在病房里改完了几百份期末卷，身体慢慢康复着，心却无法再复苏。
1月3日，白沐语出院，回学校把期末最后的工作做完，去付予臻公寓小住了几天。
1月10日，准备12日飞米国B城的她回北区白家，收拾东西的同时，陪家人两天。
没有白沐语的苏遥像是失去了灵魂一般，寡言少语，晚上也只有抱着辛巴，才能勉强睡上几个小时。
1月4日，博物院实习研究员复试，她出乎意料发挥得好。
1月10日，知道自己以第二名的成绩被录用，欣喜地给白沐语发微信消息告知，却在石沉大海后，凄入肝脾。
1月11日傍晚，苏遥吃下半碗米饭，给辛巴添了小碗猫粮，刚在沙发上坐定，简芳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那日回家，简芳便开始整日忧心忡忡，坐立难安，一来二去，苏建国渐渐看出端倪。
夫妻之间少有秘密，一问之下，简芳没守住嘴，憋不住和盘托出了。
苏建国听后，沉默良久，他是专业人士，知道同性恋已经去病化，但他也接受不了自己的孩子是。
两人商量以后，选择相信白沐语，打算过些时日，再试探试探苏遥。
囡囡，放假了，什么时候回家？再过几天，博物院那边二月中旬报到，还有事情需要处理。
苏遥的声音淡淡的，她不想太早回到融城，亲戚之间来往，家常里短，少不了让她心烦的事。
那白老师呢？简芳突然提到白沐语，令苏遥哽了一下 ，阖眸苦涩地回道：她啊？回去了。
对方察觉到她的反应，好像并不那么强烈，合计着只是白沐语的一厢情愿，或者女孩感情投入不算多，及时止损，顿时欣慰不少。
她突然想到上周末，老陈的女儿小杨到店里来，提起几句联谊会的事，直说囡囡和那位男生相配。
唠叨的习惯作祟下，她像平时母女聊心事一样，放缓节奏说道：囡囡，听小杨说，你和联谊会姓王的男孩子相处还不错？最近在接触吗？他是我高中同学王尤，妈，你忘了？苏遥蹙眉，压着内心的烦躁，姐姐说过的，家人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只是在以他们的方式爱着自己。
同学更好啊，说明有缘分。
妈，我没和王尤再接触，况且只把他当同学，我心里有喜欢的人，最近把她弄丢了。
女孩准备慢慢告诉简芳他们，昨晚简汐忍不住旁敲侧击，提醒她把家里的事处理好，才能心无旁骛解决和白沐语的矛盾。
简芳当然知道那个人是谁，她没想到苏遥竟打算挑明，连日来心里集聚的一股气直冲上头。
差点没按捺住，功亏一篑。
好在身旁的苏建国拉住，她喝了半杯水，缓了点气息道：你现在也不小了，没缘分就早点放下，条件好的人那么多，不愁嫁不出去。
妈，我只认定她，等时机成熟会告诉你们她是谁。
苏遥觉得电话里说不清楚，当面谈至少态度真诚。
简芳被她这句话气得胸口疼，险些要栽倒过去。
苏建国及时抢过手机，让苏遥有时候应该多顾及点家里，不要那么执着，最后道了晚安，挂断电话。
女孩听得莫名其妙，打开音乐收藏夹，循环着白沐语曾经唱过的歌，也为自己做出第一步努力默默打气加油。
翌日，苏遥一早起来就收到简汐的消息，白沐语10点半的航班飞米国。
半月不见，想去机场，哪怕是远远地目送，那个多少个日夜魂牵梦绕的人。
9点20，机场出发大厅，苏遥忽然接起苏建国的来电，告诉她简芳突发心脏病，入院了，让她快点回融城，简短说完，直接挂断电话。
女孩整个人都懵了，心里乱糟糟的，她紧抿着有些干燥的薄唇，最后看了一眼安检口的方向，转身朝出口奔去······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虐一章了，下一章有回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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