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车库里灯光昏暗,孙朝辉的伤口流血不止,脸色发白,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整个人的状态并不太好。
江潭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一扇小门,里面是堆放杂物的,她翻出绳子在他手臂上勒了一圈来止血。
孙朝辉咬咬牙,一边撑起身子,一边对着她说道:你在这里等着,哪也别去,我还有些事必须办完。
江潭止住他的动作,皱了皱眉头道:你这样就先别逞强了,如果是想抓阮安君还是先歇歇吧,眼下保命重要。
孙朝辉顿了一顿,忍痛吸了口气,说:贺兴身上应该还有贺家的机密,可以当做罪证,据调查是个芯片,他一直随身带着。
这东西十分重要,他哪怕是搭上条命,也得完成这个任务,不让让这么多人白白牺牲。
江潭沉吟片刻,抬起眼睛看着他,平静说道:我去。
孙朝辉怔住,下意识地摇摇头,回答说:太危险了,这不是你该做的事。
你现在,只要保护好自己就行。
江潭张了张口,沉下声来认真说道:我欠你的人情,谢谢你救她,真的很感谢。
孙朝辉看着她的脸,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天他救她出来,原本是顺势而为,而且是身为一个警察的职责,根本不需要她来还这个人情。
但是没等他再开口,江潭已经站起身来,朝着楼梯口快步走去。
二楼的枪声已经平息一阵了,但是尚不知里面的局势如何。
她观察片刻,打开消防通道的门,走进长廊里。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殷红的血池,有的人依旧在挣扎和呻.吟,她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此时已经没有了声息。
江潭攥紧拳头,长长叹了一口气,她现在来不及再想其他的东西,也不能被各种复杂的情绪左右。
走廊尽头是那个会厅,门已经千疮百孔,玻璃碎片满地都是。
阮老大和贺老大都没有来得及转移,两人争到最后,终于落了个同归于尽的结局。
江潭环视一圈,侧身擦进去,走到贺兴面前,犹豫半晌,开始取下他身上的各种配饰,搜寻孙朝辉说的那个芯片。
她心里紧张,双手微微发颤,有些不听使唤。
项链,戒指,手表,她无一例外地取下放进口袋里,空气安静地可怕,今夜月光格外明亮。
江潭想了片刻,目光落在他总是随身携带的那根手杖上,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从来不离手的东西,就是这根被磨得油量的阴沉木手杖。
她小心翼翼取过来,放在手里研究片刻,试探地扭动杖首,不想咔嚓一声,原本毫无间隙的杖首和杖身开了一道细细的缝。
你在找什么?耳边忽然响起一个阴冷低沉的声音,江潭猛然回头,发现背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黑色的影子。
待他走近两步,踏入月光里的时候,那张布满血痕的狰狞面孔才逐渐显露出来。
是贺文杰,他还没死。
江潭下意识地往后挪了几分,一摸口袋,里面只有刚才取下来的东西,却没有枪。
贺文杰咧嘴笑了一下,慢慢走过来,靠在离她几步远的桌子一侧。
阮家人死绝了,你打算怎么办?他挑了挑眉毛,饶有兴趣地问道。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江潭胸口一阵钝痛,人心匪石,哪怕在道德方面,她根本不会站在阮家这边,但是听到这种消息,她终究会觉得痛苦。
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留你条命,以后收收心跟着我,这个交易如何啊?贺文杰摸出一支烟,从桌子上随便拿了个打火机点着,自顾自地抽了起来。
江潭久久不作声,余光却一面打量四周,一面考虑着解脱的办法。
见她没有反应,贺文杰一步步逼近过来,故意压着步子,不急亦不徐。
情急之下,江潭瞥见桌脚的一把枪,头脑里一片空白,身体却已经做出了拿枪的动作。
她不能死在这里,一定不能,因为还有人在等她。
只是这一次,求生欲让她的选择出现偏差,贺文杰先她一步抬起枪口,按下了扳机。
枪声响起的那一瞬间,江潭眼中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不偏不倚,刚刚好好为她挡住了这一枪,一如那个春日的订婚宴,再次将她从死神的手里夺回来。
但这一次,他终于赔上了自己。
宁浪!!!!两秒后,她撕心裂肺的喊声穿透浓重的夜色,连带着泪水如泉涌一般滚落。
阮宁浪背对着她,身子慢慢瘫软,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颤抖着抬起手里的枪,却只打在了贺文杰脚边上。
他的身体重重砸在地上,脸刚好朝向她的方向,眼睛里的光,很久很久都没有灭。
那是他的告别,什么话都没有,也没有多余的复杂感情,就好像五年前的少年,在最后一刻,重新回到她面前。
江潭捂住自己的脸,有种苦涩疼痛的东西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伸出手,想再触碰一下他的眉骨和和额头,又一声枪响后,她的手上血花四溅。
贺文杰啐了一口,狂笑不止,狰狞发疯的样子和贺老大如出一辙。
阮宁浪啊阮宁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到底是死在我手里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得前仰后合,笑得最后几乎没了声息,只有鬼魅一样的影子在月光下张牙舞爪。
江潭额上渗出冷汗,脸色惨白,握着自己受伤的手,疼得几乎要将牙咬碎。
贺文杰笑够之后走过来,踏过阮宁浪的尸.体,一把扯起她的衣领,拖到会厅的角落里。
我倒真是好奇,阮宁浪宝贝成这样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他说完又哈哈笑了两声,便开始粗鲁地撕扯她的衣服,一点儿也不曾手下留情。
江潭的血流了满地,手已经痛到麻木,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她抬起眼睛,恍然间看见两人头上的架子。
那上面摆放着几个铅球,离贺文杰的头大约一米多远。
她拼尽全力,狠狠踹在架子支脚上,铅球如料想一般滚落下来,直接砸落在他的头上,发出一声闷响。
贺文杰愣了两秒,目光明显凝滞起来,最后失去意识,倒在了她身上。
江潭用另一只手,想推开他,无奈半晌也没有成功。
她长长叹了口气,突然哭出了声。
哭得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好像情绪的闸门,根本不受自己控制一般。
她慢慢挪动自己的身体,一点点从桎梏中逃脱出来,拎着滴血的手,跌跌撞撞地走到阮宁浪身前。
江潭看了许久,轻轻覆下他已经涣散的眼睛。
忘了她吧,来世也别再遇见了,永永远远,都不要再遇见自己。
永别了,宁浪。
江潭拿起地上沾满血的杖首,走出门外,一步一步朝着地下车库的方向走回去。
她的血和泪此时都已经干涸,只是心里仍旧酸涩,她想,人终究不是纯粹的,所以永远走不出枷锁。
无论谁也好,她,阮宁浪,贺老大和阮老大,不都是,自我的囚徒吗?江潭摇摇头,从本来就已经破烂不堪的衣服上扯下一根布条,把自己的手缠了一圈又一圈。
等回到地下车库的时候,她发现孙朝辉已经不在原地了。
而这个时候,阮安君在天台等得心焦不已。
阮宁浪回去找他的女人,怎么劝也不听。
真是没用,让女人给套住了。
他在心里暗暗骂道。
阮夫人依旧哭哭啼啼,仍没有从悲痛中走出来,阮安君听得心烦,扔掉手里的烟,嘱咐身边人照顾好她,自己迈开步子折返回去查看情况。
当走进阮老大那个会厅的时候,他瞬间怔住了,里面的景象是他最不愿意看见的。
他的父亲,他的兄弟,统统横尸在这种地方。
啊!!!他妈的!!!阮安君揪起自己的头发,崩溃地吼了一声,用拳头狠狠砸在墙上。
片刻之后,身后突然咔嚓一声响,有个低沉的声音对他说:别动。
阮安君愣了一下,沉默一会儿,语气强势地问道:你是什么人?对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你还记得一个叫琳琳的女孩儿吗?阮安君想了半晌,实话实说:不记得。
女人多了去了,怎么可能随便哪个都记得。
对方显然有些生气,枪口抵得更深一些,好像在抑制自己开枪的冲动。
琳琳是孙朝辉的堂妹,那个无缘无故被他打死的可怜人,更可怜的是,罪魁祸首竟然连她的名字都不记得。
阮安君,你这个人渣,要不是老子必须留你一条命上法庭,现在就送你下地狱,让你好好看看,那些因你惨死的人们。
阮安君安静两秒,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往前走,不顾自己身后的枪口。
我当是谁,原来是条.子。
他猛然回头,看向孙朝辉的脸,神情一如既往地张狂。
别动!!孙朝辉一枪打掉他手中的枪,阮安君好似不知疼痛一样,朝着他逐步逼近过来。
孙朝辉神情变得紧张,手上不由自主地开了两枪,打中了他的胸口。
阮安君这时候才停下,像个发条走完的木偶。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孙朝辉觉得他脸上,竟然挂着一丝诡谲的微笑。
只是两秒,阮安君就倒在他面前,但孙朝辉知道,自己还是输给他了。
这个人,是恶魔本身。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王牧之小童鞋的30瓶营养液,因为本人搞不懂这个感谢系统,实在抱歉啦,这里就打字感谢吧~~非常感谢支持~希望你健康开心,快快乐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