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莞!!江语绮哭着又喊了一句, 没有人回答。
她单手撑着窗沿, 不管不顾的往下跳去,店老板娘一直站在他们后边,赶忙一把拖住了她。
看!看!她在那!店老板还在天窗边, 探着头大喊。
江语绮扑回窗边,就着稀薄的光线,看到顾莞在水面上沉浮。
大水显然已经淹过了她的身高,她踩不到底,挣扎得很辛苦。
顾莞刚才摔下来时磕到了杂物,又呛了水,眼睛通红刺痛, 她水性并不很好, 经过这大半夜的折腾, 人已经很疲乏了。
不知是天更黑了, 还是实在太累, 她觉得屋子里更昏沉了。
江语绮应该脱险了吧, 不知道雨停了没有。
她这般想着, 身上的劲都松泛了几分, 身体沉沉的, 拖着她往更深的深渊坠去。
顾莞!!!嗯?是谁在喊我?是谁在哭??顾莞!!你醒醒!!你抬头啊!!!江语绮在天窗上声嘶力竭的哭喊, 顾莞!!我求你了!!顾莞迷迷糊糊的抬起头来,看到江语绮在有光的地方,向着她的方向,垂下//身子, 伸出了手。
那是一道逆光的剪影,她看不到江语绮的表情,可是她知道,她在哭。
大雨如尘,她伸了伸手,屋子里的水波推得她左右晃动,离的距离不远不近,却始终无法触及。
她好累,于是缓缓的,垂下了手臂。
顾莞!!江语绮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居高临下的瞰着她:你已经抛弃过我一次了,还要抛弃第二次吗?顾莞在水中微微一怔,仰面看着江语绮,雨水依旧滂沱而下,沥沥的浇灌在她的脸上。
她眨一眨眼睛,狠狠的咬了一下下唇,剧痛袭来,徒然间清醒了不少。
她不知道,江语绮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然泪痕满面。
顾莞定了定神,借着一点光环顾所处的环境。
这里是走廊尽头,离墙面只有五六步的距离,她划着水,触到了墙面,用手扶住突出的木椽,抓紧时间,歇了一霎。
渐渐攒了些力气,她用目光测量了一番水面到屋顶的距离。
顾莞。
屋子里太暗了,离开了天窗的范围,江语绮看不到她,在天台上心慌意乱。
语绮。
顾莞从暗影中划水而来,虽在困境中,声线已柔和温暖。
你别怕。
她说。
顾莞……我不会负你。
江语绮捂着唇,眼泪滑过脸颊,带着炙热的温度,混合着冰冷的雨水,恰恰滴落在顾莞的眉心上。
俩人的对话之间,水面又涨了一尺,顾莞倚墙歇了片刻,游到天窗下,还差一点点。
只要洪水再涨一些,她就能借着浮力,拉住江语绮的手。
她能上去的。
一定可以!然而偏偏天不从人愿,大雨已渐微,水面竟然莫名的,持平了。
江语绮已猜到了顾莞的心思,这时候偏偏雨停,真是要气死。
顾莞倒是豁达的笑了笑:停了也好。
水位不涨,我也不会淹死在这里。
救援队迟早会来救我们。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已经在水里泡了这么久,再泡下去把人泡坏了怎么办!!江语绮恼火的瞪她!瞪完之后又着急,垂眸想了一会,突然她摸到出门时顾莞裹在她身上的衣服,心里电光火石的想到什么。
她怔了一下,立即将身上已被淋得湿透的外衣脱了下来,想了想,目光转一圈,又冲着店老板道:你的长裤,给我用一下!店老板惊讶的啊?了一声。
江语绮气得跺脚(也没地方跺啊!):长裤,给我,救人!!哦哦哦。
这时也没啥好顾忌的了。
店老板坐在屋檐上,他老婆隔在两人中间,等脱下长裤,帮手递了过去。
江语绮把外套的两只袖子绑在长裤的两条裤腿上,算是拧成一股绳,湿透的衣服韧性好,多少多了重保障。
她正要把衣服垂下去时,店老板道:我来。
你力气,小。
江语绮鼻子一酸,蓦然想到也许刚才他们也并不是见死不救,只是当时情境,难以援手罢了。
湿衣服慢慢垂了下去,江语绮竭力喊道:顾莞!拽紧衣服!顾莞靠在墙体边,尽量保持着体力,听到江语绮的说话,慢慢的又游了过来。
一条布绳垂在眼前,她抬头看去,店老板和江语绮都围在天窗边上。
这一次,很顺利。
顾莞双手拽紧了湿布条,天台里店老板把另一头一圈一圈的卷在手臂上,两只手一起拉动布条,幸好水位已经颇高,只拉起来一尺多,江语绮便够到了顾莞的手。
老板娘和她一道拽着顾莞,三人合力,把顾莞从深水困境里,救了出来。
雨几乎停了,只偶尔有一滴两滴,细微的落在脸上身上。
苍穹中乌云初散,有微光透过天幕映照下来,这一夜漫长,而天色竟将要亮了。
江语绮顾莞相依着跪坐在屋檐上,摸摸她的脸,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却倔强的没有哭出声。
你做到了呢。
顾莞笑:你救了我了。
那要我感谢你先救了我吗?江语绮吸吸鼻子。
嗯。
要的。
顾莞疲惫的挨在她肩头,吐息软而暖: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江语绮想笑,又咬住了唇,腮边还垂着一滴晶莹的泪。
可是我已经救回你了。
一报还一报。
顾莞缓缓的眨了下眼睛:那我也以身相许好了。
江语绮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顾莞给洪水泡了大半夜,虚弱得不行,衣衫尽湿,在清晨的凉风里冷得唇上都变了颜色。
江语绮单手环着她,摸了摸她的下颌,看到唇上有个细小的伤,问她刚才磕着的?顾莞半阖着眼眸,昏昏欲睡,只随口答道:在下边为了保持清醒,自己咬的。
江语绮的手指轻轻滑过那一抹伤,嘴角噙了笑:你之前还打趣我姐姐,说她和白少凡那么激烈。
顾莞略略抬起头,刚要说句什么,就被江语绮扣住了白腻削尖的下巴,轻轻的,吻在了唇上。
江语绮的眼睫很长,扑闪扑闪的,藏着羞涩。
顾莞的心,仿佛漏跳了一拍。
这是她们重逢之后,江语绮第一次,主动亲吻她。
云层逐渐消散,暖光铺陈大地,身边江水滔滔。
顾莞倚在江语绮的怀里,安静的享受着这片刻的亲昵。
冰冷已然退去,她觉得,全身都好暖啊。
江语缤得知小镇遭遇山洪决堤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新闻里了。
她沉着眉给江语绮打电话,没打通,再打给顾莞,也是线路繁忙。
反反复复的拨打,反反复复的忙音,她在酒店房间里走来走去,心烦意乱。
你去哪里?白少凡懒得看她,只盯着电视台实时播放的新闻。
忽见她拿了车钥匙往外走,急问了一句。
回镇上!她随手拎了件外套,东西都搁在这里,你负责留守!留守什么呀!白少凡怒道:现在镇上根本就不通车,全线封锁了你看不见啊!看着江语缤气急败坏的样子,她软下了声音,安抚道:车子进不去,物质都是空投的。
你要划着桨去找她们吗?耐心点,再看看情况,好不好。
她一面说着,一面走过去,在江语缤的手里,轻轻的,拿下了车钥匙。
我就不该把她们留在镇上!江语缤咬了咬唇,露出几分脆弱来。
谁能预料得到呢。
白少凡也叹了口气,翻了翻酒店的菜单,我饿了。
你吃点什么?从上午知道消息到现在,江语缤水米未进,顾莞和江语绮,她不是不担心,可总要有个人能客观冷静才好。
江语缤没吱声,白少凡自顾自的点了几味清淡的小炒。
过不多时,客房服务生敲开了房间门,推着一辆小餐车进来,三菜一汤,把会客厅的小桌子摆了个满满当当。
我没胃口。
江语缤窝在沙发里。
她是真的不想吃。
白少凡盛了两碗汤,相对摆好,才走过来拉她:陪我吃一点。
我……就一点。
不吃饭。
喝口汤,行么?白少凡咬着唇看她:我真的饿了。
江语缤被她拉着走到桌边,看到她桃花般的脸蛋带着楚楚可怜的表情,忽然想捏一捏她的脸。
恰在这时,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着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可归属地写着云城。
两人对看一眼,江语缤接起了电话。
姐!她还来不及开口,对面已传来江语绮的声音。
江语缤眼前一亮,在房间里踱了几步。
江语绮言简意赅的说了几句,太惊险的部分给跳过去了,反正此时再说已无益,她和顾莞都被救了起来,现在在营地里。
这里好像难民营啊。
她的声音清脆,倒不像受了多大委屈,还带着笑。
江语缤放下心来。
约定等通车了,她亲自去镇上接她们。
现在可以安心吃饭了吗?白少凡慢悠悠的抿了一口汤。
江语缤对面坐下,心情大好,捧起汤碗,忽又弯了眼睛,痞痞的问:你刚才哄我吃饭,用的是美人计吗?白少凡夹着一筷箸菜,冷眼晲她:你爱吃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