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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桃正夭(二)

2025-04-03 13:47:20

安置好了吗?高澄在她耳边问道,仿佛吹着热气,目光非怒非喜,让人心里蓦地一顿,摸不清他的意思。

定了定神儿,步瑶低头轻语:还没有。

高澄唤过各自的丫头,各自脱去了那一身繁复的吉服。

步瑶又去净房沐浴一番,洗去了厚重的脂粉和满头的桂花油。

玉萝挤了挤眼睛,轻声细语:世子妃?加油!步瑶莞尔,鸦羽般的长发只头顶松松挽了个堕马髻,披散着长发,换上杏色绣梨花裲裆,外罩同色绫缎素寝服,心里七上八下,走进内室,丫鬟此时俱无声退出,高澄已坐在寝塌上等她了。

她不在的这几年胡风甚劲,一应椅子、寝具等都变成了坐式,与在洛阳之时跪坐式大有不同,卧房里的这套家具大气厚实,幽幽发着油亮的光,而坐在寝塌上的人,还是那一个。

高澄一身象牙白雪锻中衣,黑长的头发也打开重梳过,披散的长发有些湿漉漉的,专心盯着她看。

不去理会那一对隐含怒意的深渊般的眸子,步瑶走过去无声坐下,该来的总是要来。

尼采说过,不要俯视深渊,因为深渊会向你回望。

垂眸不语,造成这一切的并不是她,可若说一点不心虚也是假的。

好了?高澄又问。

步瑶轻轻点头,好了。

随即深呼吸,做出一副要上战场的表情来。

他无声横睨她一眼,蓦地,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厚厚的绉纱大红塌帘已然放下,步瑶被一把甩进塌里,拥着全新的几条水红刻丝衾被,撞上那一对深渊般的眸子。

他似是用鼻孔出气,胸口起伏不定,某种如火熊燃。

她脑中一片空白,方觉他好像真的和几年前不一样了,有些令人窒息。

她才想起,这几年他也许是在战场上杀戮过的,又或者是在无声的战场上谋算着的,元脩西逃,宇文泰崛起,高欢捉摸不定,高洋伺机而动,权贵轻蔑,寒门上升无路,母亲偏疼幼子,多少明争暗斗,血肉杀伐,他这个高氏长子的日子并不好过。

或者经历了更多生与死、血与火、细碎又持久的磨砺之后,如今的他,早没了当年那股少年意气,取而代之的,是毋庸置疑的凌厉霸气。

或者这样的他更叫她动心几分,若少了那些时光的打磨,而庸庸活在富贵乡里的话,又怎会有如此迫人气势,虽仍藏剑锋,而终究是不同了,或者没人再可以左右他的意志了。

脑中乱哄哄一片,眼前的人却步步紧逼。

他竟从枕头底下取出一段手指头粗的软棉绳,似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径自攥着她的手腕,缠着打了个结,抻着试了试松紧,便把一对皓腕绑在了镂空雕花的床头。

他竟然把她缚在了塌上!你做什么……不等她说完,不顾她的挣扎,低头定定望着她,曾经这幅面孔让他曾有过的那些轻柔时光,穿越光阴又浮现眼前。

思念蚀骨,他捏着她小小的下巴咬了上去,也不说话,似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好疼……她眉尖微蹙,好不容易找到开口的空间,你到底……他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瞳色幽暗下来,扳正她的脸,对准樱红的唇瓣含了下去,而她,只剩不规则的呼吸和逐渐变成一滩浆糊的理智。

趁她大口呼吸的空当,他毫不客气的长驱直入,搜刮着口中的清甜膏腴,再轻卷重挑,辗转勾碾,直到她气若游丝,声似猫叫。

猝不及防,那温热的触感愈加强烈,从唇瓣,到鼻尖,又游移到耳垂,熨贴又炙热,一路烫得人燃烧起来,偏又动弹不得。

我不想知道你之前去了哪里,从今天起,你不配有自由。

说罢,手上的力道也不由得加大,她白腻透明的皮肤已被捏出一道道瘀青,揉搓得她喘不过气。

满意地嗅着怀中人儿的幽甜馨香,仍是记忆中那般纤细柔软,灼得他呼吸也渐渐沉重起来,更恨自己的,是身体涌上来的阵阵悸动。

叹了口气,他放缓了速度,如同梦里那般,一手捧住她的脑后,一手揽着腰肢,似是对着最珍爱的宝贝,舒缓又笃定的轻啄浅尝,用最大的耐心和柔情研磨着她仅存的一丝理智。

所到之处,如樱花落雪,留下淡淡的一抹樱粉。

呼吸愈加浊重,仿佛要把这几年所亏欠自己的一次补齐,他手上力道愈发加重,似是要把她牢牢嵌进骨头里。

她只觉得肺部空气已被悉数挤出,想要推开他,无奈却动弹不得,只好由着他发泄着怒意,发出一声声细碎的呻唤。

转眼又想起她的可恶行径,薄薄的杏色衣衫转眼已被撕开,眼前那砌云堆雪的美景让他喉咙发干,没有一丝犹豫,欺身而上。

一对龙凤花烛一直燃到天亮,红绡之中,只余浓重的喘息,及那破碎撩人的呜咽……—————————————————————————翌日,待到她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那么早了,今日她是要拜见公婆的,再看更漏,已是卯中了。

脑中急着,却怎样也坐不起来,手腕上的棉绳不知什么时候被解开了,一双皓腕已然两圈瘀紫,浑身上下也没一处好地儿,如同上了战场被打碎了骨头重组一遍,连手也抬不起了。

床榻上只有她一个人,看着身上破碎的衣衫,面色绯红,艰难地挪动着身体,决定只叫玉萝一个人。

掀开红绡刚要喊人,蓦地又连忙放下榻帘,高澄已穿戴好了,平静地看向她,似是在等她。

红绡又被拉开了,似是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一般,他递过一套新的寝服,要去请安了。

好容易在这一双注视之下收拾妥当,穿上头朝喜服,两人坐上了去渤海王府的马车。

又是冬日,又是两人独坐马车。

步瑶不禁脸红,想起那年他被诬与郑大车有染的事,恍如昨日。

偷觑他,见他也忍着不说话,一派装出来的云淡风轻。

人的感情极为奇怪,既无章法,也无定数,就像昨日,也许他明明是想好好虐│待她一番,结果他却终究不忍,趁她睡着了,解了绳子,又轻轻揉了许久。

渤海王府颇为壮观,四十九个大铜钉,钉在朱漆大门上,往里走三进九殿,蔚为壮阔。

新妇进门,高欢已然端坐正殿,下首两边是娄昭君与柔然小公主,再下首是元仲华,昨日她不肯出现在世子府,住在了渤海王府。

此刻,她便绞着手里的帕子,忿忿看着走进来的高澄。

高澄身着头朝喜服,猩红色的蝙蝠团花广袖直裰,脚踩绛红色笏头履,一派精神抖擞,背阔腰直,龙行虎步。

一团红色深深刺痛了元仲华的眼,只觉得怒火要喷薄而出,偏又没有半点说法,只因如今婆婆也是与那柔然公主并为平妻的,就坐在她上首。

再看高澄身后,一白皙明媚的女子渐渐走来,却不由一怔。

看来那些婆子说的都是真的,这女子端然垂首,步履优雅,绝不是外界所传的那般丑。

两人齐齐跪下,听高欢与娄昭君训话,又齐齐起来,众人这才看清这位阿至罗小公主的模样。

高欢心中一凝,娄昭君更是唇齿翕翕:你,可是……不待步瑶说话,高澄答道:父亲,母亲,她的确便是儿昔日的侍妾慕容月。

只因她年少时与家人失散,又不记前事,被慕容氏收养,姓了慕容。

后阿至罗国人寻到,带回阿至罗国,这才认回兄长。

母亲!儿媳不依,这女人几年前是一个身份,如今又是一个身份,我们堂堂渤海王府,岂能随意接纳这样的人?声音清脆,言语直接,但这也正是此刻大家急于想知道的。

娄昭君挥挥手,华儿,你先回去,我和你父亲有话要问。

又示意仆妇带柔然公主一道回去,声音虽平和,却极具威严,元仲华即便心有不甘,也只好忿忿去了。

关上正殿大门,高欢与娄昭君的脸色同时沉了下来。

饶是步瑶有一张大丞相初恋的脸,可他仍是那个野心昭昭却也谨慎至极的男人,世子妃这样的位子,一个不小心,若是奸细,那他这几十年的经营岂非功亏一篑?你如今叫什么名字?高欢沉声质问。

回大丞相,如今的名字叫:弥月罗。

你怎么与你兄长失散?你兄长比适如今是个什么状况?你高车国到底有几个公主?回大丞相,当年父亲被奸人所害,我们兄妹也被人一路追杀,我也是那次与兄长于慕容氏的孤山上失散的,当时他无余力寻我,只得先回去为父报仇。

天平元年,兄长杀了那个谋害我们父王的逆贼越居之后,便来魏国寻我,找到我之后带我回去后,又与柔然苦战几年,这才稍稍安稳。

我阿至罗国有两位公主,我尚有一姐姐……娄昭君忍不住道:可听说你还有一子?步瑶觉得身边的人一滞,硬着头皮说道,那年回国,兄长把我嫁给阿穆将军,他在天平二年与柔然的一次交火中过世,我于天平三年生有一子。

娄昭君盯着高澄,听说你要将公主的儿子写入高氏族谱?高澄端然跪在地上,朗声道,是,我已有三子,此子行四,就跟着我姓高。

娄昭君满脸讶然,自己儿子什么时候这样大方了。

若是其他女子,那还情有可原,可这公主便是当年的慕容月,他竟然愿意这般,看来这女子真真不简单,哄得儿子丧了心智。

难怪他非要娶她做平妻,不肯让她做妾,心下存了几分警惕。

高欢声如洪钟,你说得倒是顺理成章,这阿至罗公主毕竟还算是我们高家的故人,今日便这样吧,对外不要提及前事了,免得惹麻烦。

华儿那边,还得你去安抚。

高澄心知,父亲必不全信,要派出人手核实一番。

两人敛衽躬身,一同敬茶,这过场便算是走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