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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 夺嫡之十

2025-04-03 13:48:35

原本,谢莫如算是皇家最出名的皇子妃了,说话厉害,那是一等一的。

如今,大家才知道,强中更有强中手啊,谢莫如厉害,不过是嘴上把你噎个死,起码没动手。

四皇子妃不一样,四皇子妃论口才没有谢莫如噎人的本事,但这一动手,把帝都城给惊着了。

无他,四皇子妃带着侍卫把胡家长房老太太朱氏的屋子给砸了,还使唤着家里嘴巧的婆子堵着胡家门骂了三天。

这一下子,四皇子妃就出了大名儿。

搞得赐婚给四皇子府大郎二郎的两家人都有些替自家闺女担心,怕四皇子妃这做婆婆的厉害,闺女嫁过来受搓磨。

四皇子妃却是颇是解气的剥开个桔子,同谢莫如道,我们殿下还说我不该动手,我要不动手,这口恶气简直出不来!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前儿我母亲生辰,前头几年,父亲没个消息,我母亲生辰都没办过。

今年家里还在祖母孝期,也没有大办的理,帖子都没发,就是一家子儿女聚一聚,摆席素酒吃碗长寿面罢了。

这个谢莫如是知道的,四皇子妃的幺妹是昕姐儿的伴读,那天请假回家了。

倘非在孝中,南安夫人的寿宴,定要发帖子的。

就听四皇子妃继续道,说来也不知我家上辈子倒了什么霉,修来这样的亲戚。

弟妹也知道,因着太后娘娘,胡家有个承恩公的爵位,初时并非公爵,只是侯爵。

那爵位,起初并没在我们二房头上,皆因长房犯事问斩,爵位方给了二房。

当初我父亲远去南安州,就是因家里长房出了这样没脸的事,觉着没脸呆在帝都城。

谢莫如笑,这是侯爷要脸面,我看胡家长房在帝都城呆得好好儿的,有滋有味儿。

外戚之家,不过一时的繁华光景罢了。

我父亲那人,平日里话不多,却是最要面子的。

长房出事的时候,他也不过十五六岁,还是背着家里去的南安州。

后来回帝都,父皇另赐府邸,我们这一房,便自公府分了出来。

四皇子妃一叹,这些年,虽说爵位在二房,可我父亲并不是二房长子,再说,就是祖父也从没薄待过长房,真不知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他们的。

我母亲好端端的过个生辰,谁人都没请,没承想,长房老太太便不请自来了。

原本我母亲寿辰,她又是做长辈的,本不敢惊动,她好意过来,也不过大家坐着说说话,谁晓得一说二说就说到那谣言上去了,兴许在我家嫌被打断说得不痛快,这又往外到处嚷嚷,话里话外的都要带进我家去,我要是个聋子倒罢了,如今这听到,岂能当不知道!这起子小人,眼瞅着我父亲要回来了,可不就盼着我娘家倒霉呢。

四皇子妃说着,吃了两瓣桔子,又递了两瓣给谢莫如。

谢莫如一道吃着桔子,道,我看,朱老太太的志向还不在于传谣言。

四皇子妃挑眉,她还要怎么着?四皇子妃到底是安夫人的外孙女,且她如今亲王妃的地位,四皇子五个儿子都是四皇子妃生的,她才不怕朱老太太,哪怕那是胡家长房,把四皇子妃惹火,说砸也就砸了。

谢莫如道,当初胡家长房的事,你不清楚?四皇子妃微微蹙眉,我也听说过,原是长房犯的事。

谢莫如道,嫂子想想,那传国玉玺的事儿,最开始是宁国公遗折里提到英国公得人进献此宝,但要我说,宁国公见过此物么?怕是没有。

当然,宁国公有宁国公的消息渠道,可后来英国公府抄家,并没有抄出这宝贝来。

之后,辅圣公主过逝,她公主府的东西,虽说有一部分后来给了我,但我想,先时定一样样的清点过的。

故此,说来说去,到底没人见过这东西。

朱老太太信誓旦旦的说的确是有的,我不信她能见过,无非是说前承恩公看过罢了。

前承恩公因罪问斩,说不得朱老太太旧事重提是想给前承恩公翻案呢。

四皇子妃瞪大眼睛,这怎么可能?这不在发梦么,多少年的旧案了。

如何不可能,要我,我就说,当初前承恩公并不是投靠了英国公,不过是为了取得英国公信任,与朝廷打听消息罢了。

谢莫如道。

四皇子妃道,当初宁国公府可就因此事没的。

谢莫如道,她虽想翻,却是翻不过来。

不过,闹还是要闹一闹的。

说着,谢莫如微微冷笑,无非是利用太后娘娘罢了。

这些年,谢莫如早把胡家套路摸得不能再清楚不过了。

四皇子妃想到胡太后就发愁,到底胡太后也是姓胡的,而且,胡太后待她很不错。

谢莫如能坐视胡太后犯蠢,四皇子妃却是不能的,她道,太后娘娘耳根子软,只是我也不能这样见太后娘娘被人利用了去。

她老人家这把年岁了,晚辈们多孝敬她老人家,哄她老人家开心是正理,哪里能有事就拿她老人家做枪使的。

四皇子妃就有些坐不住,拿帕子擦净手上的桔皮染的黄色汁色,道,我去打长泰姐姐说一声,哎,眼瞅着快过年了,竟没个消停时候。

四皇子妃去了长泰公主府,长泰公主又与文康长公主说了,文康长公主见天去慈恩宫守着胡太后,永福公主好几次要开口,都给文康长公主打断了话去,还说永福公主,你虽是天家骨肉,到底是嫁人的人了,做人媳妇的。

听说你婆婆身子不大安稳,你也该去瞧瞧。

太后这里有我们呢,别叫外人说你失了为人媳的礼数。

把永福公主气个半死。

永福公主开不了口,太子妃轻轻垂下眼睛。

有文康长公主在后宫镇着,后宫竟无人敢提那谣言一句,胡太后又是个眼花耳聋的,没人来挑拨,她自然更不知晓,成天就是絮叨过年的事儿了。

谢莫如闻此消息,倒与穆元帝心有灵犀了,俩人都觉着,虽胡太后是个着三不着两的糊涂人,幸而文康长公主最明白不过,如此,后宫方得平安。

谢莫如给四皇子妃提个醒儿,按下了蠢蠢欲动的朱氏。

谢莫如正在看穆元帝打发人送来的五皇子写的家书,五皇子正为宁致远的安排有些发愁,段四海谴使去要宁致远。

宁致远私下与靖江王勾结,五皇子是不想这么放人的,但也知道,江南刚刚平定,短时间内,五皇子也不想江南再启战端,故此有些拿不定主意。

谢莫如也觉着,宁致远此人委实是鸡肋一般的存在,留之无味,弃之可惜。

谢莫如正琢磨江南事呢,小唐就跑她这儿报信儿来了,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小唐满面欢喜奉上一篇文章,前几天傅颜那小子多欢实啊,见天儿的写诗作赋没个消停,带着一伙子人给传国玉玺歌功颂德。

今儿怎么着,给我欧阳小师叔一篇《驳传国玉玺赋》打得灰头土脸。

娘娘看我欧阳小师叔的文采,唉哟喂,我都说不上来,怎么就有人这么会写文章涅?真是苍天不公,其实我早想写个文啊赋的驳一驳傅颜那小子了,偏生写不出。

娘娘,你说我后儿年春闱能成不?话多的人有个缺点,说话容易跑题。

谢莫如接过欧阳镜的《驳传国玉玺赋》翻看着,一面回答小唐的跑题问题,嗯,叫沈先生出个题目,你写篇文章给沈先生看看,这春闱的事,他眼力不错。

沈先生,阖帝都有名的死要钱的举人补习班进士堂的先生沈素,其人开办的举人补习班非常有名,就是课程死贵,五皇子给取外号,死要钱。

不过,人家那补习效率也不是寻常补习班能有的,国子监比之都大有不如。

心下对比了傅颜的《传国玉玺赋》,俩人果然不在同一档次上。

谢莫如道,欧阳先生文采不凡。

怪道能破例让江北岭再收一回关门弟子。

那是!我师祖的眼力,再差不了的。

小唐颇是为自家师门自豪,又有些担忧,我今儿去闻道堂,见着姓傅的面色不大好呢,就怕他使阴招。

谢莫如笑,放心吧,不过一篇文章,难不成只许他写,不许别人写了。

他既也在闻道堂,断不至于的。

文人有文人的道,用笔杆子一较高下,这是文人的道。

如果用阴招,傅颜但破此例,欧阳家也不是吃素的。

不过,文人之间的较量也没有这般简单,因为傅颜在被欧阳镜驳了一遭后,立刻奋笔疾书写了一篇《再论传国玉玺赋》,欧阳镜也没客气,写了第二篇《再驳传国玉玺赋》。

之后,不待傅颜写出《三论传国玉玺赋》,欧阳镜就在闻道堂摆开阵势,力邀文坛各方大佬,来辩一辩传国玉玺之事。

小唐给了谢莫如好几张烫金帖子,说是头排好坐次,可近前观战,谢莫如一过手,就给大郎几个讨了去,三郎道,我可得去瞧瞧,听说欧阳先生寻常不见人的。

二郎慢悠悠地喝着八宝茶,小唐哥说,欧阳先生身子不大好。

三郎将请帖揣怀里,心下还有进一步打算,道,这回我想让小唐哥帮咱们引荐一二。

四郎显然也知欧阳镜大名,道,这成不?如何不成。

他们也是皇孙呢,何况还有人引荐。

孩子们这般热闹,倒叫谢莫如想起当年江北岭来帝都时,彼时她亦不过小小少女,听闻可去听江北岭讲学,亦这般欢喜。

谢莫如不禁问,欧阳先生这么有名啊?不就是江北岭的关门弟子么。

四郎抚一抚手中请帖,眼睛亮亮的,母亲,欧阳先生可是北岭先生的关门弟子,我听说,皇祖父都要点他进宫讲学呢。

五郎也说,欧阳先生词也写得极好。

说着还摇头晃脑的吟诵了几句。

昕姐儿也跟着道,以前就知道他诗词写得好,不想骂人也厉害。

前些天帝都传来传去的都是傅颜的赋,欧阳先生的赋一出来,根本就没人看傅颜写的了。

她打算当天女扮男装跟着哥哥们去凑热闹,六郎也要去,三郎说他,你去了听得懂么,都是大学问家,说的是学问上的事。

六郎不喜被兄长看扁的感觉,板着小脸儿道,不就是吵架么。

啥吵架,那叫论战。

三郎纠正。

六郎道,也差不多。

大郎最是稳重,问,母亲,你去不?谢莫如笑,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虽不必什么大排场,也带上侍卫。

大郎都应了,还打算去四伯府上问问四伯家的堂兄堂弟们可要同去的。

闻道堂此番论战,排场搞得很不是凡,连穆元帝听说闻道堂要开辩论会,都派三皇子去听了听。

具体当天辩论会的情形如何,谢莫如是不知道的,不过,三郎回家眉飞色舞、比手划脚的学了大半个时辰后,三郎仰天感慨道,果然不愧是让我心仪的欧阳先生啊,唉哟喂,那个口才,欧阳先生一个辩翻了十个。

二郎眼睛也亮亮的,就是他语速不比三郎快,跟着补充,太厉害了,还有一人叫欧阳先生给辩的翻了白眼。

就那姓傅的。

三郎很是厌恶傅颜,今见傅颜倒霉,三郎很有些兴灾乐祸的意思,道,辩不过就辩不过呗,也不必这样较真,还装晕。

他是绝对不会承认傅颜人家是真的叫欧阳镜给骂晕的,三郎笃定,傅颜必是装晕无疑。

谢莫如听了半天见孩子们也没说到重点,不禁问,欧阳先生都辩了些什么。

这还真把三郎给问住了,三郎道,太多啦,母亲别急,我想一下啊。

一时半会儿说不上,不过,旁边儿有记录的,明儿我寻一份论战记录给母亲看吧。

谢莫如心说,合着你光去看热闹了。

二郎道,分好几场,头晌去就辩了一个时辰,与欧阳先生打对台的换了三拨人也没把欧阳先生辩下去。

中午用过饭,说来闻道堂的小菜不错,虽不甚精致,倒也清清淡淡,有山水田园之美。

尤其一道蜜汁凉藕,正当时令不说,味儿也好。

那蜜用的是今秋的桂花蜜,我一尝就知道。

这位是半个美食家。

四郎五郎念书比兄长们晚,俩人都说,初时还听得懂,后头越说越深,好些典故都不知道。

大郎道,欧阳先生称传国玉玺不过一块石头,有它,德不为之增,无它,德不为之减。

今天下有鼠目寸光之辈,竟将一块石头与国之大运联系一起,委实可笑。

六郎想了想,还说了,历来国君都是得人心者得天下,从未听说过得玉玺者得天下。

自传国玉玺失落,几百上千年光阴,几经王朝更迭,一样是有圣君有昏主,有盛世有饥荒,天下如何,在为君者可行德政,为臣者可秉忠贞,而不在于手里有没有一块石头。

三郎叫一兄一弟提醒着也想起来了,连忙道,对对对,傅颜那边则说,非有传国玉玺不为正统,还说,靖江无德,故失此玺。

欧阳先生问他,如何知靖江有此宝物?傅颜就答不上来了,欧阳先生便说他道听途说,嘴碎有如长舌之妇……反正说了他好些话,这么大冷的天,那姓傅的硬是出了一脑门子的汗,忽然眼睛一翻,就厥过去了。

他这晕,肯定是装的。

三郎坚持傅颜是装晕。

总之是欧阳先生大显身手,以一当十,大获全胜,其优雅智慧之风采,简直难以用语言形容。

不过,因欧阳先生身子不大好,据小唐事后说,一畔小炉子上熬着参汤呢,欧阳先生生怕自己撑不住,提前备了参汤提神。

小唐都感慨,我小师叔是拿生命在与那伙子人吵架啊。

欧阳镜给郁闷的:这群没见识的家伙,那叫辩论,不叫吵架好不好!总之,欧阳镜一辩成名,傅颜风采终归是昙花一现,欧阳镜一时间成为帝都名人。

小唐在得谢王妃允准后请欧阳镜到王府参观谢王妃的藏书,欧阳镜很是不客气的借了几本,赞谢王妃藏书之多,谢王妃道,这书给欧阳先生看也不算辱没了它。

欧阳镜很是谦逊了一遭,大郎几个也近距离见了见欧阳镜,说起话来,欧阳镜本身学问便好,且颇有妙趣之处。

孩子们与欧阳镜的交往,谢莫如就交给孩子们做主了,大郎几人还有模有样的设宴请欧阳镜在府里用了晚膳。

小唐很是细心的交待厨下一番,因欧阳镜身子不好,颇多不能食用之物。

这场有关传国玉玺论战的胜负,似乎也在冥冥之中预示着什么。

冬至之后,五皇子率大军还朝。

孩子们早早便起床了,都穿上妥妥的皇孙服饰,发髻梳的油光镜亮,据谢莫如观察,最臭美的三郎肯定还用了桂花油,然后,金冠、玉带、鹿皮小朝靴。

反正,早饭还没吃呢,就一个个收拾的瑞气千条的模样。

无他,今天他们要随百官出城迎接父亲还朝啦!说来穆元帝还是很讲究排场的,因是平定江南的大喜事,特意命太子率百官亲迎,还允五皇子用半幅御驾,想一想就觉着威风哪。

孩子们好几年没见过爹了,这可不就早早起床预备着了。

纵谢莫如说,还早的很,先吃早饭,不必急。

一个个都将腰杆拔得挺挺的,昂首挺胸的,甭提多精神抖擞了。

连往日最聒噪的三郎,这早上都没了话。

昕姐儿与谢莫如是强忍着笑用过一餐早饭,生怕忍不住笑场。

早饭随便吃了几口,大郎几人便说饱了,谢莫如挥挥手,笑道,去吧。

大郎带着弟弟们辞了母亲,坐车去宫里排队,一会儿跟着大部队出发接他们爹去。

大郎几人一走,昕姐儿不禁笑出声来,道,我看大哥他们估计昨晚一宿没睡好。

还悄悄同母亲道,六郎觉着自己个子矮,昨儿还特意叫他屋里的杨梅给他找了厚底的靴子穿。

谢莫如一笑,吃饭,吃完饭咱们也得进宫。

用过早饭,母女二人也要梳妆打扮,谢莫如自是一身皇子妃正装,头梳飞天髻,戴皇子妃规制的七尾大凤钗。

昕姐儿已换好一身灿金衣裙,正对着首饰发愁,见母亲过来,不由道,母亲,你看我戴新打的这套红宝首饰好不好?昕姐儿首饰不少,只是常恨年岁小,脑袋上铺陈不开,又不能满头珠翠,毕竟自小审美也是有的。

谢莫如给她选了一只小花簪一只小步摇簪上,昕姐儿看看镜中自己,再望一眼母亲头上光华璀璨的大凤钗,不禁长叹,我什么时候能跟母亲一样用大凤钗呢。

谢莫如笑,这急什么。

母女二人收拾好,几位侧妃便进来请安了,谢莫如心情不错,面色温和,眼中含笑,道,府里就交给你们,殿下今天回来,晚上咱们吃团圆饭。

几人纵不受宠,听得五皇子回来,也是满面喜色。

谢莫如便携昕姐儿坐车进宫去了,她们女眷不必排队,无非就是去慈恩宫等着罢了。

不过,去晚了也不好,尤其,今日是五皇子的归来之期呢。

马车绣帘落下,车厢左右各一盏宫灯,马车平稳的行走在青石板路上,宫灯微微晃动,在宫灯的灯影中,谢莫如缓缓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