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2025-03-22 06:36:08

这个拥抱持续的时间不算太长。

起初宣月挣不开, 听他说后悔把她拉进这趟浑水时,又怔了怔,忘了拉开距离。

等到她再想起来时, 林长野已经松开手。

房间里未开灯, 从噩梦带来的惊惧中回过神来后, 宣月后知后觉发现,两人一个坐在床上,一个站在床边,距离无限接近。

居然还抱上了……她缩了缩手, 不着痕迹地往后挪了挪……可惜背后就是床头,挪无可挪。

招待所的卧室就这么大, 有尊大佛和她面对面,整个房间都充斥着他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明明夜里气温还是很低, 宣月却觉得整个人都被架在炉子上烤, 热气弥漫四周。

……你退后一点。

……林长野没动。

叫你退后一点。

宣月把被子裹得更严实了些, 莫名像冬眠的刺猬, 缩成一团, 还强装镇定指责他, 大晚上姑娘家的卧室, 你门也不敲, 说进就进,队长也没这种特权吧……看她这会儿大概是情绪稳定了,还能找茬,林长野也放下心来。

门我敲过了, 你没听见。

那你就不该进来。

是不该进来。

平白无故被人占便宜, 抱了个结结实实。

……我那是因为做噩梦, 过分害怕, 才下意识向外界寻求帮助!宣月面红耳赤地挣扎,那你呢?你明明可以推开我的,干嘛不松手?因为不想松。

……宣月倏地抬起头来,嘴唇微张,却说不出话。

他说什么?不想松……?宣月的心跳又乱了节奏,而夜太安静,她惴惴不安想捂住胸口那颗扑通乱跳的心,生怕他听见她狂野的心跳声。

她迟迟没做声,有些问题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被掐断了。

林长野说:最迟三天,三天后我们回平城。

宣月一愣:这么快?……下星期就能破案了吗?破不破都要走。

后续进程有李昌远带人跟进。

宣月觉得奇怪,林长野一向是个亲力亲为的人。

你放心把案子交给别人?办案不是一个人的事,讲究协作,要对同僚有信心。

不然每天发生那么多犯罪事件,全靠一个人努力,累也累死了。

林长野不失时机说了通教,末了微微停顿,更何况比起李昌远来说,我更不放心你。

宣月心头又是一跳。

我,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林长野的回答出人意料:宣月,回平城后,我会安排你接受心理辅导。

她霍地抬起头来,什么?事情发生两天了,你做了两天的噩梦。

我没有--你在医院里睡着那会儿,也说过梦话,那时候我没听清,也疏忽了。

今晚是第二次。

只是做个噩梦而已,用不着心理辅导。

用不用得着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你才刚刚入职就亲身经历暴力事件,直面死亡威胁,叫人拿枪指着头。

别说是新手了,就是老刑警也会有心理阴影。

宣月还想反驳,却被林长野不容拒绝地打断,听话,宣月。

他说这话时,像是在安抚一个不听话的顽童,威严又不失温柔。

宣月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那案子怎么办?平城广州两头查,两边协作,你不用担心。

那我呢?我接受心理辅导,就不能参与查案了吗?林长野看着黑暗里她纤细的轮廓,总有一种后怕,仿佛那只看不见的手不知何时就会伸向他和他身边的人。

他从未觉得宣月是个脆弱的人,但和庞大的犯罪集团相比,她确实是一粒砂,一朵温室里的花。

只消一抬手,对方就能折断她。

……做完心理辅导,再谈查案的事。

……又是良久,林长野说:睡吧,时候不早了,明天还要去分局。

临走前,他在门边站了一瞬,低声道: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好。

宣月在床上睁着眼睛失眠,后来实在疲倦,才慢慢睡着。

次日早上,两人一起吃馒头喝豆浆时,她主动提起:后半夜我没做噩梦了。

林长野用筷子夹了只红豆馒头,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你怎么知道?林长野不说话,静静吃馒头,三两口解决了早饭,喝光一整杯豆浆,进卫生间刮胡子前叮嘱宣月:赶紧吃,李昌远在等我们。

宣月望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依然在纳闷,他是怎么知道的……?怎么知道的?只有林长野自己知道,他从宣月的房间离开后,把门留了一条缝,而自己的卧室则压根没关,门户大开。

他睡得很浅,几乎像是守夜一般只是合眼养神,一直留心对门的风吹草动。

以至于宣月无意间翻个身,他都会忽然睁眼,担心她下一秒是否又会在梦中哭出来,求救无门,深陷噩梦。

好在那点翻身的响动后没再有其他声音。

林长野的心又慢慢放下来,又一次闭上眼。

……卫生间里,林长野抬起头来,镜子里的男人很憔悴,眼睑泛青,胡茬丛生。

他拧开水龙头,想洗把热水脸,可右边胳膊受伤,使不上力,帕子都拧不干。

我来吧。

某一刻,身后传来宣月的声音,年轻的姑娘也不避嫌,挤进门来,接过他手里的毛巾拧干递给他。

林长野接过来擦了擦脸,看她又把毛巾拿回去,替他洗净晾晒在一旁的毛巾架上。

她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

不换件衣服?林长野:……不换。

这衣服你都穿三天了。

……真不换?宣月凑近了,作势要闻一闻,被林长野侧身躲开了。

他脸色很臭,颇有威胁的意思,叫了声她的名字。

宣月也不怕他,知道你手不方便,我帮你换。

只是换衣服而已,举手之劳,队长大人可别瞎想——话没说完,她就被林长野轰出了洗手间。

只是关门以后,林长野没忍住,鬼使神差拎起衣服闻了闻。

臭吗……?几分钟后,从洗手间出来的林长野回到卧室,忙活半天都没能换好一件干净衣服,最后脸色奇差无比,出现在卧室门口。

宣月。

嗯?过来一下。

怎么了?客厅里正在喝豆浆的人探出脑袋看了眼,却没看见队长的身影,只看见门口有只手冲她招了招。

里头静默几秒钟,压低声音很快地飘出一句:过来帮我个忙。

什么忙?……换衣服。

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三个字。

宣月一口豆浆差点喷出来,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最后悠哉悠哉踱步进去。

来了来了。

她面带揶揄,一边拿起干净衣服,一边说:早叫你别嘴硬了,还害羞,怎么,怕我对你图谋不轨?谁知道一转身,林长野正好把上衣脱下一半,领口卡在肩膀包扎的部位,难以绕过绷带。

帮帮忙。

他臭着脸说。

暴露在空气里的躯体修长结实,与瘦弱没有一丝关系。

每一道轮廓,每一条纹理都积蓄着经年锻炼的力量感。

宣月难以自制地想起往事,那时候好像太急切了,都没人有功夫仔仔细细观察对方,只朦胧地感到美和震撼,然后就奔上了通往成年人的高速路。

而如今面对面站着,他的身体又一次袒露在她的视野里。

宣月张了张嘴,拿着干净衣服忘了动。

面前的男人注意到她的表情,脸色突然就不臭了,眼神一动,扯扯嘴角,脸怎么这么红?宣月猛地回过神来,还没来得及嘴硬,就见他忽然凑近,一阵温热的鼻息抵达耳畔。

怎么,怕我对你图谋不轨吗?他把她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了她。

甜蜜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