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队会议室。
窗帘紧闭, 大门关得严严实实,林长野扫视一圈。
谁去?宏立城跃跃欲试,第一个开口:要不我去吧。
老张立马摇头:你去不得。
我为啥去不得?你傻了吗, 那个崔明皓既然知道去年咱们在他场子里蹲点一个多月, 还能不知道我们几个长啥样?……老张说:所以你去不得, 我也去不得。
李敬开口:那我去。
林长野淡道:你去了,谁负责支援?李敬和老张是他的二三把手。
平时老张负责跑外勤,李敬负责做支援,常年留守在队里。
大家戏称他俩一个主外, 一个主内。
对于刑警来说,支援极为重要。
追踪疑犯时, 往往一通电话,李敬就要在最短时间内统计出逃跑路线, 联络交管局封锁道路。
他要做的事就是待命, 一旦有任务, 争分夺秒为前线解决问题、争取时间。
在这件事上, 没人比李敬更擅长。
最后是袁立举了手, 队长, 让我去吧。
他跟着老张跑了几个月外勤, 老张已经以师傅的身份自居, 一口否定:你去什么呢去,咱们派人去帮手,当然要挑个老资格。
不然你跟宣月俩新人扎堆在一块儿,干什么, 玩连连看还是消消乐?就因为我是新人, 他们都没见过我, 混进酒吧更容易啊。
可你没有经验。
我们是想弄个人进去帮一把宣月, 有事的时候掩护一下,没事的时候也多看着点。
把你弄进去,万一出事就是两个一起栽,这不行!袁立急得站了起来,我可以,你相信我。
宏立城帮他说了句话:其实大眼跟你跑了几个月外勤,成长很快,前几天我们还在夸他,做事有模有样,性子很沉稳——老张反问:跑外勤跟当卧底一样吗?李敬拍拍老张的肩膀,别这么说,就是派个人进去盯梢,又不是跟宣月一样接近核心人物,这点小事难不倒他。
宏立城点头,我觉得能行,大眼人机灵,也懂变通。
……安插第二个暗桩进去,不是林长野一时兴起,早在安排宣月进去时,他就有这个想法。
昨夜在耳机里听见宣月与崔明皓的对话,事情变得迫在眉睫。
提及杀|人|放|火,黄|赌|毒,崔明皓非常警觉,即便他喜欢宣月,也不代表他昏了头。
如果他已经生疑,宣月需要支援。
一场争论,最终以袁立去做帮手的决定落幕。
林长野:万事安全第一。
明白。
你要记住一件事,你的目标不是接近崔明皓,也不是破获案件,而是支援宣月。
袁立愣了愣,有什么区别吗?有。
林长野缓缓道,崔明皓做了什么不关你的事,看见什么违法交易也只当没看见。
除非宣月遇到危险,否则你不能轻举妄动。
那我能做什么?宣月遇见危险,你要及时通知外援。
当她出现纰漏,你要负责查漏补缺。
袁立点头,听见下一句。
还有,如果她的身份暴露,你要第一时间撤退。
他倏地抬起头,满脸错愕:什么?如果出现意外,能走一个是一个。
林长野望着他,你是公大毕业的,也许有人在课堂上告诉过你,警察的职责是保护市民,消灭犯罪,舍己为人。
但在我这,你们的命也一样重要。
袁立张了张嘴,他一向接受的教育都是奉献精神,当警察的要敢于牺牲,冲得了前线就不能怕死。
但林长野告诉他要学会撤退。
一次抓不到,还有下一次。
行动成功固然好,但命只有一条,我不需要你们拿命去换。
老张叹口气,拍拍袁立的肩膀,听队长的。
袁立小声问:可是,可是万一宣月真的暴露了,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她出事,自己当逃兵?良久,他听见林长野回答说:能走一个是一个。
袁立的准备工作很快就做好了,他不像宣月,宣月要以身做诱饵接近崔明皓,资料的准备异常繁琐。
到他这一切都简单不少,安排身份,找线人推荐,混进药做个端盘子不算难事。
林长野有自己的线人,那些人游走在边缘地带,为了生计不得不钻点孔子。
他带人出勤扫了一次娱乐场所,事发突然,老板收到风已经迟了,当场蹲了一群人,赌的嫖的都有。
老张凶狠地揪住一个想跑路的家伙,老实点待着,不然铐起来了!那人吓得腿哆嗦,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敢动了。
一旁的沙发上坐着一堆衣着暴露的小姐,对这种场面早已司空见惯,看见新手慌慌张张的样子,甚至吃吃笑起来,交头接耳。
老张:笑屁啊,都闭嘴,安静点!这家舞厅的老板叫义哥,揪着林长野的衣袖示意他到边上去,换做以前林长野不会搭理,这次半推半就跟他走到了角落。
义哥笑得一脸褶子:林队,您这来的也太突然了,扫黄又不是您队里的事儿,怎么您屈尊降贵来我这儿了?前年有一起恶性杀人事件,犯罪嫌疑人在这一带东躲西藏,是义哥做了林长野的线人,放风说要招人,见了人也假意不知身份,与警方里应外合,帮忙抓住了漏网之鱼。
后来义哥还出过不少力,提供过一些别的信息,也算是良好合作方了。
林长野开门见山:你这儿挺热闹啊,是打量我不会对你动手,所以肆无忌惮了?义哥摊手,我就是想混口饭吃,您又不是不知道,这碗饭不容易吃啊。
这堆人怎么说?林长野对着那堆小姐嫖|客努努下巴。
您就不能睁只眼闭只眼吗?大不了我下回悠着点。
义哥递眼色,叫人去端茶,您这趟出来就为了抢扫黄那边的饭碗?不能够啊,我听说你们最近很忙——林长野冷笑一声,耳报神挺多啊。
就,就——义哥接了茶递给林长野,话锋一转,您就直说,这回需要我做什么吧。
见好就收。
林长野也不转弯抹角,本来扫黄也不归他管,这趟来也只是为了抓个现行。
他接了茶放在手边,淡道:茶我就不喝了,帮我个忙,弄个人进崔明皓那。
义哥一怔:崔明皓?城南那边的药,你不会告诉我你不知道吧。
……您说笑了,做咱们这行的,还能不知道龙头大哥?您说的崔明皓,是那个叫皓哥的吧。
义哥的表情比之前凝重一些,都是自己人,我没什么好瞒着您的。
你说。
您是知道我的,虽然做的也不是什么好听生意,但踩线归踩线,顶多也就提供场所给一群小姐赌徒,要卖要赌也是别人的事,我睁只眼闭只眼,混口饭吃。
义哥的声音压低了些,有些迟疑,但还是说了出口。
那家店做的可不是我这种小买卖。
小买卖也用不着我亲自上阵了。
林长野看着他,别跟我废话,办不办得到?……这是真办不到啊林队,我混口饭吃我容易吗我,您一开口就要我给您弄个人去那种地方。
叫皓哥知道不得扒了我的皮?到时候别说继续混这行了,我还见不见得到明天的太阳都两说。
不帮也行。
林长野转身,大手一挥,冷冷道,叫扫黄的过来,把人都带走。
哎哎,林队——他们赌得多大,涉案金额也一并清算了,该关多久关多久。
林队!!!又卖又赌,我看你半年内是别想营业了。
再营业我也天天派人来蹲着,帮你改邪归正。
林队,林哥,林爷,我错了还不行吗?!义哥急得直跺脚,最后抱住林长野的手,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满头大汗撒起娇来。
得得得,我帮,我帮还不行?那头,老张装模作样打电话的手放了下来。
义哥咬牙道:你那人靠谱吗,会不会露馅儿把我给害了?林长野看他一眼,只要你管好自己的嘴,我保证你比崔明皓活得长。
——整整三天,阿皓没找宣月。
这回轮到宣月给他发消息。
Moon:【在干嘛。
】阿皓回复:【在忙。
】下一条。
阿皓:【怎么,想我了?】Moon:【倒也没有。
主要是怕你想我了。
】阿皓笑了两声,回复她:【这两天事情多,等等我。
】结果一等,又三天过去了。
宣月沉不住气了,咬咬牙,拾掇一番,亲自找上了门。
这一找不打紧,居然在药碰见一张熟面孔。
当时她被薛强招呼着坐下了,等等啊,阿皓在楼上招呼人,我去叫他一声。
宣月说不用了,他忙他的,反正我没事做,等等他就好。
薛强啧了一声,这年头,这么懂事又不矫情的妹子也太少见了,阿皓真他妈踩狗屎运了。
他一边感慨,一边说:我给你弄杯东西喝,等着啊。
不用,给我一杯水就行,你也去忙你的吧。
那不能够,让阿皓知道我怠慢了你,又要叫我滚蛋。
薛强屁颠颠去吧台后头调喝的,阿皓不在,他干脆连酒精都不放了,弄杯饮料就好。
毕竟远远看去,那位小月亮容貌出色,前前后后好几拨人去搭讪了。
要是再喝点酒,上头了跟人跑了,阿皓可能真要把他拖去喂狗。
薛强是块砖,阿皓不在,他就得哪里需要哪里搬。
刚调好饮料,另一头又在召唤他,刚好有张新面孔在附近晃悠,愣头愣脑,一副不知道该干嘛的样子。
薛强冲那人喊了句:新来的!那家伙是个愣头青,茫茫然跑过来,强哥,你叫我?眼睛生这么大,一点眼力见没有。
薛强骂了句,指指饮料,去,把喝的端给那位女士。
顺着薛强指的方向望去,大眼睛迷茫地问:哪位女士?薛强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最漂亮的那个!哦哦哦,没问题。
捂着后脑勺,年轻人端起盘子,小心翼翼把饮料送去了。
薛强低低地骂了句:招的都是些什么蠢东西,看着就不灵光。
一旁的酒保凑过来笑,嗨呀,是黄经理的什么远房亲戚推荐来的,人是呆了点,但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挺老实。
老实有屁用。
……宣月坐在卡座里给阿皓发消息:【我在楼下。
】没一会儿收到回复。
阿皓:【我一会儿就下来。
】Moon:【不急。
】阿皓:【真不急?】Moon:【……那你快一点。
】阿皓:【快一点?你这要求不好办,我这个人比较喜欢持久战。
】宣月差点把手机扔了。
操,突然开车什么鬼?!她心头一跳,咬牙切齿发了句:【崔明皓,你想死?】那头的人慢悠悠回复:【死也不是不行,但只接受一种死法。
】宣月:……都不用他往下说,她就知道是哪种死法。
欲|仙|欲|死。
Moon:【我走了。
】她把手机按得啪啪作响。
阿皓:【看来你已经知道是哪种死法了。
】Moon:【崔,明,皓。
】阿皓:【OK,不逗你了。
坐一下,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就下来。
】宣月的视线还在屏幕上,耳边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女士,您的酒。
这声音——宣月心头一跳,霍得抬起头来,冷不丁撞见一双明亮的大眼睛。
袁立穿着白衬衣、西装马甲,脖子上系着黑色领带,彬彬有礼站在她面前。
两人视线相遇,凝滞一瞬。
下一秒,他不动声色把饮料端到宣月面前。
你好,我叫阿杰,是这里的新人。
宣月口干舌燥,慢慢地问了句:阿杰?对。
你来酒吧做什么?袁立垂下眼睛,藏起刚才一闪而过的灵光,又变得一副老实木讷的样子。
我是黄经理的亲戚推荐来的,什么也不会做,只能帮忙打打下手。
阿杰回到吧台前时,被薛强叫住了。
送个酒,你跟人啰嗦些什么?阿杰挠挠头,那位女士问我是不是新来的,之前没在酒吧里见过我。
就这一句?没有,还说了些什么让我放机灵点好好干之类的。
阿杰奇怪地问,那位女士是谁啊,怎么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薛强笑了一声,骂他:猪脑子,那是你未来老板娘!——阿皓姗姗来迟,一屁股坐在宣月对面,二郎腿一翘。
他坐下也不说话,就似笑非笑盯着对面。
宣月被他看得满脸不自在,嘀咕一句:你看什么?看你有多想我,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换你主动来找我了。
……宣月站起身,走了。
不好意思了?不好意思你个头。
她从阿皓身边经过,被阿皓一把拉住手,完全符合她的预期。
阿皓:啧,脸皮怎么这么薄?他把人往面前一拉,宣月险些坐在他腿上,手忙脚乱扶住卡座,才勉强坐在他身旁。
两人靠得很近,腿都挨在了一处。
宣月又急又气,崔明皓,你干嘛?!她一抬头,才发现这个姿势更不妥,还有几厘米,脸与脸就要碰在一起。
想后撤,却被阿皓攥住手腕,不让她退避。
几秒钟的僵持,阿皓松开了手。
宣月跟见鬼似的蹭蹭蹭爬起来,远离卡座整整一米。
阿皓没忍住笑出了声,你放心,说过了循序渐进,不会这么快吃了你。
……这天起,宣月每天关店后都去酒吧。
阿皓很忙,有时候会消失在二楼,有时候不知从哪个后门钻进来。
她不太清楚他在做什么,但只要忙完手头的事,他都会来到她身边。
阿皓不让强子再给她酒喝,调制的饮品也不怎么给她。
他买了茶叶回来,就和一堆名酒一同摆在展示柜里,不伦不类。
有客人注意到了,笑着问薛强:你们还卖起茶叶了?薛强眨眨眼,哦,这个是非卖品。
那摆在那儿干嘛?特供。
供给谁?老板娘专属。
宣月也不再过问阿皓店里究竟在做什么生意,耐下性子和他周旋。
每天来酒吧她看见了不少人,那些酒醉的男男女女看不见的隐蔽角落,她都尽收眼底,记在心里。
她看见一个孱弱的男孩每隔一段时间会出现一次,随神秘的客人离开。
她看见拎着黑色手提包的人出没在二楼,包里沉甸甸的,似乎装着重物。
她有时会带本书来看,阿皓不在,她就缩在角落里自己打发时间。
后来薛强送了盏阅读灯来,她道谢,他就笑眯眯说:别谢我,谢楼上那家伙。
阿皓就在楼上。
偶尔阿皓会和神秘客人喝酒,来见她的时候一脸倦意,还强打起精神和她说话。
宣月就瞥他一眼,让他老实点歇会儿,自己去附近的药店买醒酒药、保肝的葡萄糖,想了想,又去超市买了毛巾回来。
回到酒吧时,阿皓坐在后头的酒窖门口吹风。
她皱眉问:喝了酒吹什么风?阿皓抬头望她,嘴里还是没个正经,这不是担心你大晚上的出门晃悠,不安全吗?你坐这儿我就安全了?阿皓歪歪斜斜靠在那,还是看着点吧,看着点比较放心。
宣月把人弄回酒吧,扶进空包厢,把醒酒药、保肝药都拆封递给他,喝掉。
阿皓一边慢吞吞含进嘴里,一边笑,跟我阿婆似的。
……你才是老太婆。
她又弄了点冷水来,拧干帕子给他,擦擦脸。
阿皓不接,叼着葡萄糖忽然凑近,你帮我擦呗。
爱擦不擦。
宣月把帕子塞进他手里。
阿皓就耍赖,手软,抬不起来。
……要不你好人做到底?宣月静静地看着他,这人耍起赖的模样像极了少年,哪里看得出个三十岁的人,更别提是个罪犯了。
她不说话,重新拿起帕子,轻轻展开,替他擦脸。
下次少喝点。
帕子抚过他浓烈飞扬的眉,却抚不平眉峰的棱角。
经过他的双眼时,他把眼睛闭上了,可帕子一过,又忽然睁开,那点醉意和其他的什么交织在一起,带着一点温柔的哀伤。
宣月手一抖,险些没拿住帕子。
阿皓反手轻轻摁住她的手背,慢悠悠说:你抖什么?她想缩手,阿皓不让她退缩。
僵持了一会儿,他说:除了阿婆,没人这么对我。
宣月不语。
阿皓闭上眼,把她的手贴在自己滚烫的面颊上,手与脸之间隔着一方冷冰冰的帕子,其实不算直接接触,但他好像心满意足。
他说:你爱钱吗,小月亮?宣月低声笑了笑,有谁不爱吗?我可以给你很多很多钱。
……宣月安静了一会儿才说,沾了血的我不要。
阿皓沉默了,良久苦笑。
那我在你眼里,大概只能是个穷鬼。
他很快有打起精神,除了钱,你还有什么别的想要的?没有钱,爱也行。
这是他们第一次谈及爱这个字眼。
过往都是插科打诨,是油嘴滑舌,男女之间的暗涌无非你来我往,拔河一样。
阿皓定定地看着她,那你看我行不行?宣月似乎想了很久,最后开口说:崔明皓,你知道的,我不是这里的那种人。
我知道。
我要的不是露水情缘,不是天黑了躺在一起说着我爱你,天亮了就各行其是。
我知道。
他们对望着,谁也没有退避。
宣月慢慢地松开帕子,把脸贴在他滚烫的脖颈处。
那你要慢慢讲给我听,你到底在做什么,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样的姿势,他们彼此都看不见对方的表情。
宣月的心跳得狂野,但不是因为情动,她在赌,赌这次能不能换来阿皓点头。
她的眼里是算计,是忐忑。
阿皓闻到了她发端的香气,不浓烈,却像蒲公英一样细密,风一吹,铺天盖地。
他轻声说:好。
但在宣月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眼里也有些捉摸不透的情绪。
这一夜,阿皓把宣月送回家,重新回到药。
他叫来了薛强,说:明天白天我回趟沧县,这里你盯着点。
回去看阿婆?不是。
那你回去干嘛?阿皓笑笑,去看看小月亮的家。
哟,这都准备登门拜访了?薛强也笑起来,恭喜恭喜,你们俩一块儿去?我一个人去。
薛强一愣,不笑了,不是,你到底干嘛去?阿皓静静地看着舞池里的人,说:你知道的,这么多年,我身边不放来路不明的人。
……你信不过梁月?不是信不过,只想确保万无一失。
阿皓想起什么,靠在卡座上,出神地说,她练过柔道,身手不错。
那又怎么样?去到一个地方,会下意识观察环境。
……那也说明不了什么吧?女孩子是该有点防备心才好啊,更何况是要跟着你过日子。
阿皓轻声问:你忘了我以前是做什么的?薛强忽然噤声。
阿皓慢慢地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在她身上看到一些熟悉的东西……希望是我想多了。
话音刚落,他察觉到卡座后面有人,倏地回头。
一个服务生端着盘子站在那里,似乎站了有一会儿了。
阿皓冷冰冰地问:你在干什么?服务生一脸尴尬地说:那个,我看强哥的水喝完了,想,想问他要不要加点水……他诚惶诚恐的样子,盘子里的确放着一壶热水,另一手忐忑地指指薛强面前空掉的杯子。
薛强挥挥手:这儿不用你招呼,该干嘛干嘛去,下次看见人谈话,自己识趣点,少来打岔。
知道了,强哥。
大眼睛服务生蔫蔫儿地走了。
薛强跟阿皓解释说:他叫阿杰,前一阵黄经理带进来的远房亲戚,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儿,手脚勤快,就是脑子不好使。
阿皓盯着那个背影,半晌才收回目光。
查过没,干不干净?都查了,没什么问题,小孩儿农村来的,难免呆头呆脑。
就当给黄经理一个面子呗。
……阿杰端着盘子回到把台前,酒保叫他送酒去,他搔搔头,不好意思地说:风哥,我尿急,能不能先去上个厕所?快去快回。
好咧,谢谢风哥!阿杰一阵风似的刮进男厕所,锁好隔间门,环顾四周,确认没有监控,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老板明天回沧县,要亲自查月亮。
】几秒钟后,对方回复:【收到。
】阿杰第一时间把消息删得干干净净,先把之前扎着的衬衣抽了一截出来,然后出门洗手,飞快跑回吧台前,风哥我回来了。
风哥把酒交给他,B13,送去吧。
好。
哎,等等。
你这上个厕所怎么衣服都不理好啊?风哥眉头一皱,裤子扎好再去,让人看了像什么话!阿杰傻乎乎低下头来,这才发现自己太着急,衣服都掉了一截在外面,赶紧放下酒理一理,不好意思地说:谢谢风哥提醒。
自己多长点心,手脚利索点。
嗯嗯。
另一边,林长野迅速打电话通知众人。
今晚加班,所有人跟我去沧县,务必打点好梁月的一切。
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