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伟清嬉皮笑脸的道:好嫂子,你帮我一帮。
杨欣冷笑道:我怎么帮把元宵砸晕了绑到你床上可以吗?潘伟清一噎。
杨欣道:大爷大娘不知道虎贲军的规矩, 你曾在后勤做过, 也不知道规矩?你休跟我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便是按原先的说法, 我们都是窦家人, 你求娶主家得力的管事, 便可以绕过二太太,只管说通她父母就行了?你这话不用同二太太讲,现回去问问杨管家, 看他肯不肯应承!此话明着说潘伟清,实则暗地里敲打彭季娘。
不论是管老虎, 还是二太太, 她的人都不是你想要就要的。
何况元宵摆明了没看上潘伟清。
收彩礼有甚用?元宵早烦透了家里永无止境的索取,她那直肠子能怎么办?告状啊!哭着写信跟管平波狠狠告了一状, 元家就被张和泰收拾的跪地求饶。
现元宵手里月钱就不知攒了多少, 潘家便是借着彩礼说事,元宵还不起么?元宵就是不还, 你敢去抢么?那告状精再哭着来一封信, 连潘志文都要跟着吃挂落。
杨欣嫌弃的看着潘伟清:你就不能省心点?潘伟清恼羞成怒的道:我看上她了,正经的三书六礼的求亲, 怎么就不省心了?杨欣露出个嘲讽的笑:行, 你能干。
元宵不是时时刻刻呆在战场的,她来回巡视, 不定哪日回石竹。
你拿着婚贴去同她说话,看她认还是不认。
彭季娘对元宵印象不深, 看中的无非是她与杨欣一样一月十二两的月钱。
听着杨欣的话不像,皱眉问道:她爹娘做了主,她果真敢不认?杨欣深吸一口气,缓缓解释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是良家子。
不是我揭短,大娘你自想想,我们算良家子么不过一介家奴,爹娘死在眼前,都得穿红戴绿跟在主子面前吃酒唱戏。
主子高兴了,赏你家去配人。
主子不高兴了,提脚卖往不知何处去。
什么时候轮到父母做主了?按窦家的规矩,再威风的管事,不过一介家奴;按虎贲军的规矩,元宵的身份就注定不会被人摆布。
潘伟清居然脑子发昏的,居然企图借父母之命行事。
元宵身边的九个轮值的亲卫,你当是死的吗?就元宵的那一身功夫,你们娘俩个捆起来都打不过好么!杨欣被夫家蠢的想揍人,还得保持微笑,温和的解决掉此事。
潘家恼怒不要紧,她不靠潘志文吃饭,何况巴州女人本就蛮横,潘志文不习惯也得习惯。
要紧的是别叫元宵恼了,省的她又拖着两包鼻涕去告状,责任全是她和潘志文的,等着被管平波抽呢!彭季娘心里盘算了半日,方惊觉自家好似上当了!顿时急道:我们给了足足一百两银子的聘礼,这可怎么是好?杨欣险些叫一口气堵的提不上来。
潘家穷的叮当响,家底全是这些年潘志文一点点攒的,再有就是冒着风险,叫潘伟清拿的。
潘家就敢招呼都不打,大手笔的拿钱砸人。
想起潘志文为了养家,这些年来,从不肯在自己身上花销,一年四季的连件鲜亮衣裳都没有。
是酒也不喝、烟也不抽、零嘴也不碰。
问起他来,只笑不说话。
朝夕相对足六年,她岂能不知潘志文就是为了省钱?他这头克扣自己,家里却拿他当冤大头,上百两不当回事!杨欣气的脸色发黑,若非顾及潘志文是个孝子,当即就要甩袖子出门。
忍气道:速写信给元家,只说元宵不干,要退婚。
彭季娘不舍得元宵的月钱,试探着问:你再去问问,或许她就肯了呢?杨欣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想了一回,元家也不是善茬,他们山高水远,骂街都骂不起来,这一百两八成打了水漂,是要不回来了。
无力的点点头道:我写信给她问问。
潘经业突然开口了:元宵不肯的吧?杨欣叹了口气,没说话。
肯才怪!彭季娘厉声道:那就要元家退钱!潘经业道:元宵有妹妹。
彭季娘道:她有妹妹怎么了?潘经业白了老婆一眼,道:元家不肯退,姐姐不肯嫁,把妹妹陪过来,只怕你闹到老太爷跟前都没用。
彭季娘瞠目结舌,万没想到还有这等赖法。
元宵是自己能生金蛋的母鸡,她自家一年的月钱就有一百四十四两,还不算管平波给置办的嫁妆、时不时能得的奖金。
能把她聘回来,一百两的聘礼是赚的。
元宵的妹妹算什么?一个毛丫头,二十两都嫌贵好么!想到此处,彭季娘登时肉痛的浑身直哆嗦,鼓着眼睛道:我要去找二太太评评理!要么退钱,要么给人!又一把抓住杨欣道,老太爷不管,二太太总该管了吧?你能见到二太太吧?跟她说说,好歹叫他说句话。
你看,说着,彭季娘眼泪直飚,一百两,我们家攒了好有三四年呢!正闹着,门外又来了人。
是王仲元在街上听见潘志文的父母到了,提着几样礼物来拜见。
王仲元此前是三太太贺兰槐娘家的伙计,与窦家人不甚相熟。
不过他娶了紫鹃,便算自己人了。
不知道还好,知道长辈来了,定是要来瞧瞧的。
杨欣起身相迎,亲热的叫姐夫,又与他们彼此介绍。
王仲元曾把潘伟清安排在采购的位置上,叫他捞了一笔,故而潘家人早闻其大名,提起他来,都是满口子的赞。
彼此寒暄落座后,王仲元察觉气氛有些不对,见彭季娘脸上挂着泪珠,笑问:大娘初来石竹,可是有什么为难事?彭季娘病急乱投医,忙不迭的把他家如何去元家下聘,哪知元宵不愿嫁,聘礼恐收不回来之事竹筒倒豆子般的说了出来。
此事难瞒的住人,杨欣也就没打断,只冲着王仲元无奈的笑。
王仲元听完就想给自己一下,好端端的多什么嘴!元家爹妈也是,一百两就看直了眼,女婿好歹挑拣挑拣啊!他虽借着潘伟清与潘志文打好关系,但心里很是瞧不上这货。
他有闺女也不嫁。
杨欣跟了潘志文,战兵营里头谁的两只眼不看着元宵?你潘伟清算老几?这简直比潘志文提出杨欣元宵两个都娶还要荒谬。
他又不认得元家人,跟窦家更是不熟,才懒得蹚浑水。
打着哈哈道:回头元处长回来,叫她跟家里分说明白就是了。
都是街坊,谁还好意思坑了你们的钱。
彭季娘咬牙切齿的道:他们家拿了聘礼就盖房,我们路上走了一个多月,他们家的房子都只怕上梁了!王厂长,你说,他们怎么才肯吐出来?王仲元心道:你不是想要回聘礼,还是想要回元宵吧?跟个老妇人纠缠不清,王仲元见杨欣也是不耐烦的模样,忙道:鹤州打的一团乱,麻线都收不利索。
厂里等着麻线使,又寻不着,杨处长可有法子没有?杨欣一听就知道是脱身之计,忙接道:这得找采购那头。
着急么?着急我就去瞧瞧。
王仲元有些为难的道:是有点……杨欣就对彭季娘福了福,抱歉的道:原该陪你们逛逛的,实走不开。
我明日再来。
还没过门的媳妇,潘家不好多言,只得放人走了。
出了门,杨欣再挂不住笑,黑着脸往营房走。
王仲元叹道:潘二哥好生糊涂!杨欣冷笑道:他是欠收拾。
待到元宵回来,打他一顿,他就知道厉害了。
王仲元笑道:那可不好,没得累元处长自己犯纪律。
杨欣呵呵:她犯什么纪律?她张嘴说潘伟清调戏她,自己亲自动手,打残了都没人敢上报。
她自家就是个告状精,便是潘志文有心替弟弟出头,他的公文发的能有镇抚部的快?杨欣气的一脚踹起个石头,骂道,潘志文作了什么孽,才摊上个这般脑子里全是水的兄弟!人家的家务,王仲元不好掺和,只拿话宽慰杨欣。
杨欣手头一堆活,哪有空管潘家的糟心事,心里发狠,横竖她有月钱有商户的孝敬,索性要潘志文把月钱统统给了爹妈,全当她养个小白脸了!杨欣不想见人,潘家人边都摸不着。
不过他们此番是来办婚事的,杨欣便是有空,也不好自己操持自己的婚礼。
她至多点点嫁妆就完了。
如今云寨南来北往的商船极多,虽不如巴州繁华,办婚事的家伙都容易置办。
不过半个多月,该买的该添的,潘家都筹备完毕。
只等着新郎官潘志文打了胜仗回来举行婚礼。
潘伟清看到哥哥马上就要娶到心上人,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寻了旧日的狐朋狗友,镇日里吃酒赌钱,满口抱怨元宵不讲理,连父母的话都不听了。
元宵纵是在虎贲军内,都算有分量的,何况石竹。
众人听了她的八卦,一传二传,立刻就满城风雨,说什么的都有。
至八月,临近中秋,潘志文依旧在外打仗,元宵趁着节庆,突然袭击,把留守营地里偷着喝酒打牌的抓了个正着。
连带后勤被她逮着赌钱的,一并行刑。
军棍打的噼里啪啦响,好好一个中秋节,入目皆是被打的一瘸一拐的伤员。
元宵心里把留守的杨欣骂了个狗血淋头,余怒未消时,偏在街上撞见了潘伟清一家。
潘伟清着实被这二日的公开打军棍惊的不轻,他没想到元宵平日文文静静的一个人,发起火来是这般动静。
可撞都撞见了,只得陪笑打招呼:元处长回来了?元宵回来就听见了传言,冷冷的看着潘伟清,质问道:你想娶我?潘伟清一个激灵,弱弱的道:是。
元宵唰的抽出苗刀,直架在潘伟清的脖颈处,声如寒冰的道: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