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醒过来就感受到难忍的疼痛。
就是他,‘横滨的幽灵’,藏青色头发,黑衣蓝眼,那个会凭空消失的异能者!哟~这么年轻的小朋友。
人不可貌相,他给我们造成的损失至少有……这个数。
非常痛恨的语气。
……这可不太妙,老兄。
所以一定要榨干他应有的价值。
恢复意识时,我听到两个粗犷的声音正在用日语对话。
其中一个是日本人,另一个带有明显的外语口音。
我闭着眼,感觉自己被拷在一张椅子上——很可能是专门用于拷问的刑讯椅。
手和脚都没有知觉,肩膀和髋关节附近的肌肉传来难以忍受的撕裂痛苦。
双臂和双腿十分沉重,无法动弹,大概是脱臼了。
很疼。
我不经意间皱了眉,然后有人捏着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
仰起脸时,垂在脸侧的发丝扫过脸颊向后滑去,有点痒。
醒了就睁开眼!是那个日本人,声音里全是怨恨。
我睁开眼,在冷汗涔涔中平静地看向面前的人。
一个黑西装黑墨镜的彪形大汉,他掐我下巴的力度大得像是要生撕了我:就是你这小鬼坏了我们的事!从他们的对话中我得知他们的恶意明显是针对我个人。
这里是欧洲,我还没动手。
谈不上坏他的事,他必然不是这个欧洲组织的人。
那么,他应该是横滨的黑社会组织。
至于是哪个组织就不清楚了。
毕竟被我当后花园逛过的黑社会组织基地两只手都数不完。
是报复吗?我暗想。
可他们怎么知道我会出现在这里?嘿,老兄,小心点,他的能力我们还没摸透。
大汉身后站着一个金发外国男人,他不怀好意地道:真了不起啊小不点。
就为了对付你一个人,横滨黑社会居然联合起来到欧洲找上我。
让港口黑手党上钩的诱饵资金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不过不亏,果然逮到你了。
金发男人操着口音不大标准的日语,好奇地打量我,手里上上下下拋着我的通讯器。
事情大白。
这笔看似利益尤为丰厚的交易,根本是针对港口黑手党、针对我的一个局。
横滨黑社会竟对我深恶痛疾到不惜暗中联手求助欧洲异能者也要把我除去。
我沉默不语,用余光观察四周。
目光所及是一个金碧辉煌的宽敞的大厅,装修是很明显的欧式风格,一盏枝形玻璃吊灯高高挂在大厅中央。
前方有众多持枪的黑衣人,我看不到后方,大概是同样的情形。
这不是对俘虏进行审讯的地方。
要么他们没打算关我,要么他们有绝对的把握防止我逃跑。
*我面无表情、毫无反应,有人却等不下去了。
看什么看?!!这下你终于落在我手里了……大汉照着我的脸重重地打了一拳,砸得我眼泪和鼻血一起飚出来,哐一大声,不知道鼻梁被他砸断了没有。
很疼,但最疼的不是脸。
是大脑。
在大汉对我挥拳的一瞬间,我就想发动虚无。
然而锃——一声尖锐的鸣响随即在我脑中响起,让我几近昏厥,丧失了对身体的所有控制权。
是之前那个让我失去意识的精神攻击异能!我无力地垂着脑袋,有种今天可能要交代在这里的预感。
金发男人说:想知道我为什么能阻止你发动异能?你的座椅能即时反映你的脑电波。
他解释着,口气恶劣极了,你跑不掉的,小不点。
什么?他刚才想跑?!大汉又急又气,抬起手就想给我一枪,被金发男阻止了,待会再开枪也不迟。
断了手又断了脚,在审问出东西来之前把他疼到休克致死就不好了。
金发男这样说。
也是。
大汉哼道。
金发男笑了笑:交代一个你所知的港口黑手党的情报,你就少受一点苦头。
别想撒谎,你的脑电波显示在这里。
……虽然说吧,我对港黑没忠诚到哪去,但信你感觉更不靠谱。
于是,我顺从我不知从哪来的嚣张直觉,开口道:呸。
大汉:……金发男:……金发男亲手给了我一枪。
子弹打在了左臂,嵌入躯体,冲击力让我整个人后仰,倒在椅背上。
手臂确实脱位了,但痛楚通过神经清晰地传入大脑,让我不由自主张开嘴。
哈……哈……你在笑?这么小的年纪,没想到是个硬骨头。
我听到他的话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硬骨头个屁,笑屁,我他妈在喘气。
港口黑手党许诺了什么,让你如此忠诚于它?金钱?地位?女人?不对……年纪这么小,难道是牛奶?史密斯先生,请你正经一点!大汉对金发男发出了不耐烦的催促。
金发男还在摇头晃脑地试探:剩下的原因嘛……那就是人了。
港口Mafia庇护或威胁了你重要的人?看来说对了呢。
而且,是前者。
金发男抬手又给了我一枪。
这次打在我的左大腿,不知是否打到了动脉,鲜血汩汩流出,让我眼前发黑、浑身发冷,一顿猛咳,吐出一口血水来。
大汉:又怎么了?稍安勿躁,老兄。
这小不点硬得很,刚才好几次想跑都被我压回去了。
现在脑子估计连我说的话都听不懂。
金发男对大汉说完,继续恐吓我。
你想变成白痴吗,小子?被精神攻击的次数越多,脑子受损越多,如果你再不交代,可能就和以前经我刑讯的人一样,流着唾沫失禁无法自控,哭着想交代情报,却发现自己已经把记忆忘了。
我的耳边嗡嗡直响,只能勉强听到他说的几个字。
金发男说:不要想跑,就不会被攻击。
交代一个情报,少挨一枪。
我快要呼吸不上来了。
没办法发动虚无的我是那么弱势,弱到连两发子弹都扛不住。
眼前的世界有时黑有时白,我辨不清到底是什么颜色。
快要死了吧。
我瘫软在刑讯椅上冷静地想。
我沉默着,金发男没有催我。
生死之间我想了很多,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比如,明明我不忠诚于港黑,可是为什么我脱口而出的是呸而不是情报呢?比如,如果拥有虚无能力的是太宰先生,他绝不会落到这步田地——他一定会在潜入的第一时间就发现对方的阴谋;比如,这次出任务,真的很丢中原上司的脸,要是回去肯定会被骂得很惨吧;比如,我在电光火石间回想起,我在横滨暴露的原因不是虚无间隙短暂的现身,而是那天跟太宰织田去处理遗体,身上沾染了浓厚的气味后执行任务,被那些人顺藤摸瓜查到了刚从废弃物排放地离开的港黑成员竹下秋。
被多方注目,多方忌惮,忍耐数日,终于愤而出手。
多可惜。
连摄像头都捕捉不到我的轨迹,栽在一身油污血腥味上。
因为那个晚上我非要跟着太宰先生。
太宰先生……我可能无法继续看着您了。
不行,再看最后一眼。
死之前,再看最后一眼!我顶着衰弱的精神连发几次虚无,没有成功,但使男人愤怒地怪叫起来——他发动异能也要消耗不小的精神力。
在我彻底死心前,我成功了!我无力的身体变得透明,任大汉、金发男、黑衣人们对这张椅子疯狂开枪将其射得全是窟窿,都不能触碰到我分毫。
但遗憾的是,我的身体状况并不会在虚无中得到缓解,我的精神也愈发沉重。
我已经做不到主动脱离虚无。
我即将在虚无中死去,精神连同身体一同消散在天地间。
无声无息地,正如我来时那样。
我不怕死,但我很不甘心。
因为死了就没办法见到那个人了。
我难过得想哭,意识却逐渐模糊。
*轰!!!!!——是死前的幻觉吗?这个大厅……炸了?我躺在地上,迷茫地看着好像被TNT炸药光临过的大厅。
一分钟前还那样华美,现在已经全部化作废墟。
废墟下残尸横陈,血流遍地。
大汉和大部分黑衣人被当场砸死,没了声息,金发男头部被砸伤,捂着脑袋狼狈逃窜。
喂太宰,确定是这个地方??别质疑我中也,我的决定什么时候出错过?熟悉的声音,是我执念太强以至于出现幻听了吗?双黑!!!!!有人惊恐地大叫。
是真的。
真的双黑,港口黑手党的双黑。
两个身穿黑色风衣的人从容地踏入了这片废墟,较矮的一位戴着黑帽子,有一头张扬的橘发,另一位则浑身缠满绷带,一边脸颊上还贴着纱布,身形高挑,有种翩翩然的病弱感。
他们的脸庞是这样年轻,可他们身上却有成年人也无法比拟的潇洒风姿。
金发男出现在太宰身后,一脸狰狞,脸上浮现震惊:为什……——太宰先生小心!!!我的意识所剩无几,却仍在为那个人疯狂呐喊。
太宰转身,抬手,一发子弹砰地精准送入他眉心。
金发男颓然倒下。
太宰平淡收枪:不好意思,没兴趣对死人解答。
他们干脆利落地解决掉了所有敌人。
*中原问太宰:秋呢?太宰:把中间那把椅子附近的东西都搬开。
对对对,就是这里,椅子也搬走。
然后我看着太宰对我一步步走来。
我知道,在他眼里,我只是一团空气,和别的空气没有任何区别。
太宰蹲下了。
他伸出缠着绷带的手,修长的手指覆了上来。
他触碰到了我的脸。
温热的指尖触碰到冰凉皮肤的瞬间,我浑身战栗起来。
我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太宰。
当那双鸢色眼眸终于清晰地映出我的身影时,我的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了。
……名为太宰治的青年,他一身漆黑,他满手鲜血。
他是我的神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