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太宰的首肯,我用没受伤的左手抄起匕首就往芥川冲去。
他冷漠地看着我和他距离拉进,衣刃劈头盖脸向前刺来,带起一连串锋利的破空声。
如果和罗生门正面相撞,我毫不怀疑自己会被从头到脚斩成两半。
然而在与罗生门只有毫厘之差的时候,我消失了。
芥川的瞳孔一缩,衣刃失去了目标,横冲直撞地刺入前方的墙体,将坚固的水泥砸得粉碎。
这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光明正大地使用虚无。
虚无状态下我继续狂奔到芥川身后,对着他的后脑勺飞起一脚。
这一脚使尽了我平生的力气,把这些天的憋屈烦闷一踢而空。
芥川被我踢得整个人前仰,用以攻击的坚硬布刃不受控地软下来。
但在芥川彻底倒下之前,罗生门重新聚拢支撑住了他的身体,并把他撑上了高高的空中。
我佩服他的反应速度。
但遗憾的是,这个策略对我无效。
空战于我而言完全不是问题。
我彻底执行游击战的行动方针,在一击得手之后再次潜入虚无,躲开了他向后刺来的衣刃,魂体飞速飘向半空。
芥川睁着眼,但瞳孔没有焦距,显然被我一脚踢得还没清醒过来。
我没有丝毫同情心,借着冲力对准他的正脸又是一脚,直接把他轰一声踢进地面,砸出深深凹下去的大坑。
再来,芥川。
我现出身形,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是这样冷漠,带着无边怒火。
芥川的罗生门支撑着他从坑里站了起来,满头满脸都是血,不知是从眼睛、鼻子、耳朵还是嘴里流出来的。
再来!!!!!他怒吼道。
好,你让我来。
我就不客气了。
凭什么你靠异能力就得到太宰先生的认可?一拳砸在芥川侧腰。
凭什么你能成为太宰先生的部下?用匕首刀柄撞进芥川的咽喉。
你凭什么让他亲自教导、亲身训练、还一遍遍地引导你使用异能力?刀锋精准地划破防御的布料,我的手肘正正砸在芥川前胸的肋骨。
相撞时我自己的手肘也生疼,整条手臂都撞得发麻。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我使用虚无主动进攻之后,芥川除了挨揍,甚至没能摸到我一下。
到了最后,芥川实在站不起来了,躺在地上闭眼昏迷过去,没有了声响。
而在这期间,太宰一直维持着相同的姿势站在边上,靠墙抱臂。
*我从虚无中完全现形,看向太宰,莫名有些心虚。
太宰先生,我……是否过分了?事实上,无论我多么不满,芥川龙之介仍然是太宰先生的部下,而我只是芥川练习异能力的陪练而已。
没。
太宰似笑非笑,打得开心吗?……实话实说。
我……相当开心!!我不知哪来的勇气,超大声地回答。
很开心,和前几天的不开心完全相反的开心!我鼓起勇气,把前些天的郁闷、如今的痛快通通告诉我面前的太宰。
比吃到了超辣咖喱饭配抹茶味冷饮还要开心的开心!我小声地补充道:太宰先生……我真的没有下死手。
已经很克制了,每次出手都在克制。
不然第一脚稍微换个角度,就能把芥川踢得脑袋和身体分家。
太宰看着我只是笑。
这个笑倒没有那种讽意,也不是对待芥川时的冷酷,是很单纯的笑,棕发下露出来的左眼弯弯的。
你今天的任务完成了一半。
笑得好看的太宰先生说,回去吧。
*我晕晕乎乎地就回去了,没细想任务完成了一半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给自己的右臂上完药,用绷带包扎好,躺在床上时,才模模糊糊地咂摸出一点味道。
我之前出手受限,芥川一直不知道我的真正实力。
芥川不知道,太宰先生还不知道吗?但今天太宰先生让我主动进攻,要求仅仅是不下死手而已。
该不会……该不会,他是特意让我发泄的吧?那么,为什么而发泄呢?为他当初对我的拒绝,为他让我给他的新部下陪练,为我被芥川划伤的手臂……为我受的那些委屈。
我越想觉得越有可能。
要不然,太宰先生怎么会问我开不开心?还对我笑了?我用被子一把盖住自己,在狭小的空间里呼吸都要发窒——我为自己胆大包天且不切实际的幻想感到羞愧。
竹下秋,你怎么敢以为太宰先生在对你好呢?你可别忘了,他有多么憎恶你那像疯狗、像野兽毫无底线、毫无人格的爱。
但我还是忍不住继续幻想。
大约是这样的臆想太过美好。
回忆起太宰眉眼弯弯的笑,我躲在被窝里,鼻子有点酸了。
*然而。
我还没来得及仔细咀嚼这份难得的酸甜交杂的情绪,一个电话叮铃铃铃铃地打过来。
竹下君,请到Mafia的××事务所来一趟,有位名为银的女士自称您的学生,有紧急事务找您。
……小银为什么会大半夜的找我?我怀着满腔疑惑,直接用虚无飘去了事务所。
小银见到我,清脆地喊了声竹下君,然后很抱歉地说打扰您休息了。
她尽力想保持镇定,但她的焦急和担忧快从眸子里溢出来。
竹下君……我不知道该找谁好……哥哥他以前无论多晚,无论多累,无论伤得多重,都会回家。
可是今天我等到了现在他都没回来……我求人查了Mafia的任务记录,哥哥他今天明明没有任务……他会在哪?……小银的哥哥不就是,芥川龙之介吗。
少女,你问对人了。
我道:我知道一个地方,但不确定。
拜托您了,能带我去吗?小银对着我就想来一个深鞠躬,我阻止了她的行礼。
大晚上的,谁都不容易,繁文缛节就不用这么多了。
一路沉默着,我们来到了太宰训练芥川的场所。
月亮凄清地挂着,似乎对这一片场地尤其不待见,连浅浅的月色都不愿洒下。
这里还残留着傍晚我单方面殴打芥川时造成的破坏,残留着凝固的血迹,残留着……一个昏迷的芥川。
就躺在我最后把他揍昏的地方,姿势和位置一点都没变。
小银惊呼一声,扑了上去。
我挺尴尬的看着:……芥川的样子看起来很凄惨,全身上下没一处好的。
小银试图把芥川扶起来,但她自己营养不良,力气不怎么样,除非把芥川在地上拖着走,不然实在走不动。
小银求助地望向我:竹下君,请问您能否……能。
我长叹一声。
感激不尽!您实在是太好了!不不不,别感激我了小银。
你这样说,说不定能把你哥气醒过来。
在小银眼巴巴的注视中,我把芥川背在背上,忽然想起了太宰先生最后说的那句话——你今天的任务完成了一半。
一半揍芥川,一半扛芥川?自己挖坑自己填,自己揍的自己救?像话吗???这件事的槽点太多了,我本该吐槽的。
但由于一手安排此事的是太宰先生,我只能感慨一句真是算无遗策。
*芥川很轻。
比这个年龄的少年该有的体重要轻很多,参照物是我自己。
不过这不妨碍我对于把他背去医院这件事很不爽。
芥川一天天想着用异能力把我劈成两半,我手臂绷带下面还是他撕出来的伤,我居然还要亲自把他背他到医院去……怎么这么气人呢?再转念一想,我今天也出过气了。
而且当时在场的人只有太宰、芥川、我。
和太宰先生背芥川相比,我背芥川明显更容易让人接受。
我背着某个欠揍的昏迷人士,暗想:如果不是因为小银,就让芥川在那躺一晚上吧。
重伤的芥川一进医院就送急救去了。
小银在急救室外对我不停地道谢,甚至还想帮我手洗外套——背芥川的时候被他的血弄脏了。
在急救室外等候时,深夜港黑医院的护士病人都继承了港黑人员的八卦传统,四面八方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
呀,那个送来的是Mafia的新人吧?我听说了,好像是太宰干部的新部下,叫芥川什么的。
前几天他来过一次,那次我正好和他打了个照面……真的太凶恶啦!简直像狂犬一样。
看起来伤得好重啊,怪可怜的。
但完全没有竹下君那样招人喜欢。
咦,对了,他就是竹下带来的吧?竹下还在那边呢。
竹下不是‘幽灵’么?幽灵除了杀人还会救人?——当然,太宰干部除外。
我:……我觉得黑社会里胆子最大的当属港黑医院的人。
他们的关系是不是很好?不然大半夜的竹下怎么会把芥川送来医院疗伤?旁边还跟着一个小女孩。
难道是竹下的小女友?夜半幽会?……我听不下去了,对小银道:银,我先走了。
医药费我已经帮你垫付好,以后还上就可以。
小银满脸感激。
在我以为小姑娘又要鞠躬的时候,她扑到了我身上,抱住了我。
太谢谢您了……还好有您……我没有立即推开她,而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
然后,我们两人同时听见一声仿佛从地狱里传出的卷挟着恐怖气势的怒喝——竹、下、秋!!!!!芥川用异能哐地撞开了急救室的门,却因精力耗尽,罗生门无法攀出来。
我:……目瞪口呆的小银:……走廊的医护人员:……医院吃瓜群众:哦哦哦!看吧!幽灵和狂犬的关系果然很好!芥川一醒来就大喊竹下的名字呢!神他妈关系好。
芥川想吃了我你们没看见吗。
不是,我说,芥川你怎么醒得那么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