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炸弹

2025-04-03 13:49:11

最终, 我还是没有在太宰面前现身,以此显示我对这个玩笑的生气以及这件事的严肃性。

虽然在太宰念念叨叨地对着空气道歉时我的气就消得差不多了, 但我认为让这样的误会维持下去也无不妥。

第二天我就要开始在港黑上夜班。

在上夜班之前,我去了东京一趟。

森鸥外帮我接下了一个时限为三天的暗杀任务,我原本打算拖延到最后一天, 如今因为太宰先生的玩笑而把计划提前了。

情场遇到挫折,得在职场上找回一点平衡。

这次的暗杀目标是某家大企业的所有者, 身份还挺显赫, 如果他死了必定会上财经新闻,引起股市上一番动荡。

我对任务目标的身份地位和企业家之间的利益倾轧没有兴趣, 只随意扫了一眼他的资料,记住他的地址和样貌了事。

任务目标是个普通人。

近些年来我接手的任务都是暗杀异能力者居多,非常硬核。

暗杀普通人的任务能被森鸥外点头批到我这里来,要么就是委托人开出了巨额报酬,要么就是他的死会对港黑的企业有好处。

总而言之, 干活就是了。

任务目标身边有很多保镖, 几乎是二十四小时轮番贴身保护, 显然是预见了自己可能遭遇危险。

然而遇上了我, 再多保镖也是形同虚设。

委托人对目标的死法没什么要求,我就开着虚无跟了目标一段时间,趁他在浴室里准备脱衣服时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

幽灵暗杀者出手, 保证任务目标死得安静快速、无痛高效、清洁环保。

当门外的保镖破门而入时,我已经潜入虚无,抽身离去了。

挥一挥手, 不带走一片云彩。

*作为完美完成任务的奖赏,我决定犒劳自己一杯香草奶昔。

我给了东京的朋友黑子哲也打了个电话,和他约在城凛高中附近的M记。

今天刚好是周末,他很快接起了我的电话前来赴约。

黑子哲也的存在感低得堪比我的异能力虚无,我明明一直盯着门口都没见到他进来,直到他拿着两杯香草奶昔坐在了我对面,我才发现他的存在。

竹下君,好久不见。

嗨,黑子。

怎么到东京来了?一些私事。

和任务相关的事是不能透露的。

哦。

你换了发型,近来有好事发生吗?黑子问。

是啊。

我吸了一大口奶昔,心满意足地道,我找到太宰先生了。

啊,找到了?恭喜。

谢谢。

我说,但现在的情况完全在意料之外,让我有点混乱。

黑子疑惑地看着我。

我……刚刚狠狠地揍了他一顿,因为他故意在我面前和别的女人约会。

黑子:……打完之后他让我给他上药,还告诉我他没有讨厌我,那是我自己想象出来的。

黑子:……我是不是概括得太简略了,不然我怎么居然从黑子那张平淡的扑克脸上看出了满脸纠结?黑子睁着圆圆的蓝眼,里面写满了十分抱歉我好像听不太懂你们之间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为什么是这个发展这次恕我难以理解等等问题。

黑子礼貌而委婉地道:对于竹下君你的情况,我可能无法提出什么具有参考性的建议。

……我知道。

黑子这样一心篮球的单纯少年,愿意听我讲我那乱七八糟的感情经历,我已经觉得他是个很称职的朋友了。

所以我还约了一个人。

M门口出现了一个年轻女子的身影,她看到我之后向这边走来。

她站到我面前,对我深深鞠躬。

竹下君,昨天的事非常对不起。

是我说话太不过脑子了。

来人正是那天我救下的跳楼者,名为小早川惠子的年轻女人,昨天突然给我打电话,当着太宰的面劝我离开他,还把太宰骂了一通。

我在东京执行完任务后给她打了个电话,本想让她不要再打扰我,结果她提出和我见面,很诚挚地说想弥补她的过错。

小早川惠子坐到了黑子旁边,坐下之后才发现身边有一个人:哎,你是竹下君的朋友吗?黑子:……是的。

我几乎要为黑子那薄弱的存在感扶额:当时在楼顶,黑子也在场。

如果不是黑子的委托,我也不会上去把小早川拉下来。

小早川回忆了一阵,恍然大悟:啊,我记得了!……谢谢你们。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想起来了,我和黑子都没有深究。

黑子道:不用谢。

小早川:你们就只喝奶昔吗?要不要吃点别的?我请你们。

我和黑子对视一眼:好啊。

然后,我们点了M记的经典套餐,在满满一桌食物中,小早川殷勤地道:竹下君在感情方面遇到了困扰吗?……我的感情经历虽然糟糕,但毕竟和前男友朝夕相处了好几年,也算有了不少经验,应该能帮忙分析分析。

她心直口快道:救命之恩自当竭力相报,竹下君喜欢的男人,就算是个花心大萝卜,我也必定帮你拿到手!比起之前她对太宰的贬低,这样的态度让我满意多了。

我捏着一根香喷喷的炸薯条,正准备蘸上甜甜的番茄酱放进嘴里,闻言点点头道:那就拜托你了。

多一个脑袋多一份力量。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有旁人监督着,我对着太宰也不至于那么脑子不清醒。

我对两人说起太宰现在对我的态度和我们之间的对话,他们听得认真。

中间小早川惠子几度停下喝可乐,拿出手机来做记录,认真得仿佛是在课堂上做笔记的好学生。

听完之后,她说:请原谅我的直白,我从未见过渣得如你的太宰先生这般理直气壮的男人。

黑子咬着吸管,没否认。

我说:……或许吧,但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我也不可能放弃的。

现在不是讨伐他的时候,来帮忙想想办法,我该怎么面对他才好。

小早川和黑子一起冥思苦想。

小早川不愧是有过好几年恋爱经历的女人,提出的不少想法都让我豁然开朗。

等到我们三人把一整桌食物都消灭干净的时候,我们一起瘫在座位上,打了个饱嗝。

黑子的眼睛都变成了蚊香:……真是开阔视野、增长见识的一个下午。

小早川拍桌:竹下君!你一定要试试这样做!这样他才会重视你和你的心意!我欣然应允:好的,我会试试看。

小早川:有了新进展记得告诉我们啊!黑子:……加油。

非常感谢,下次有机会再来东京找你们玩。

*晚上我回到横滨,先到首领那儿汇报任务完成的情况。

森鸥外夸赞道:效率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呢!下午就看到有新闻说这件事了。

我略微惊讶:这么快?我没想到这次任务目标的影响力这么大。

森鸥外道:是啊。

让竹下君出手真是个正确的选择,要是其他人都做不到完全不留痕迹的完美暗杀。

我表面上淡然地接受他的夸赞:没事的话我先告退了。

心里却在盘算着这笔抽成奖金能用作哪方面的用途,是买名牌衣物打扮自己,还是给太宰先生送礼,抑或订一个高端的约会地点?去吧。

森鸥外颇为惆怅,意有所指:在外面玩得再开心,也要记得回来工作哦。

……是。

*上夜班之后我调整了两天的作息,才将昼夜颠倒过来。

两天没去找太宰先生了,纵使上次最终不欢而散,我仍期待着和他见面。

小早川惠子说:竹下君在太宰先生的有意激怒下动手打伤他,其实恰恰能让他知道你对他的在乎;从太宰先生对你的宽容来看,一是表明你在他心中有很特别的地位,二是他对这样的试探结果很满意;而他后来趁机戏弄于你,这也未尝不是一种试探。

毕竟,你们已经两年未见过面了,你知道你喜欢他,可他不知道啊。

男人其实和女人一样,对于重要但不确定的事情也是会患得患失的。

你要理解这份患得患失。

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你对他很重要。

我对此半信半疑。

下午,我气势汹汹地赶到武装侦探社所在的红色砖瓦旧楼。

我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建设,就算见到正在约会的太宰也无所畏惧。

然而,和太宰有关的事情总是能超乎正常人的想象。

我在螺旋咖啡厅门口遇见了匆匆往外走的谷崎。

我和他打了个招呼,问他去哪里。

谷崎看到我有些惊讶。

他为难地抓了抓头发,最后还是下定决心,道:太宰先生在街头酒馆喝酒的时候收到了一个匿名包裹,包裹里是个炸弹,导火线已经脱落了,随时可能爆炸……我:……带我过去!!快!!!*谷崎被我爆发的气势吓了一跳:哦,好,现在就过去。

到了街头酒馆里,我们找到了太宰。

太宰左手托着一个拆到一半的包裹,右手举着手机。

从没有拆除的封装来看,看不出包裹里是什么。

而酒馆内的人聊天的聊天,说笑的说笑,显然都不知道这回事。

太宰左手纹丝不动,右手对着我们挥了挥:嗨,谷崎君,来得真快!下午好~他看到了我,有些惊讶:啊,秋也来了。

谷崎很紧张:太宰先生,现在情况如何?太宰不慌不忙地道:如你所见,这就是能‘轰’地把整个酒馆炸飞的玩意儿。

然而做得很不走心,质量低下,导火线被我不小心弄掉了,我不能移动,一动就会引爆,而且没法拆除。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谷崎:现在该怎么办?他下意识地问太宰。

太宰:现在需要你用武装侦探社工作的理由把酒馆里的客人和店员全部疏散出去,五分钟内,立刻,马上。

我的手很酸,撑不了多久了。

谷崎脸都白了:那……炸弹呢?我再想想办法。

太宰说:我已经联系了军警,他们很快就会赶过来封锁这一带,先让普通人都撤离了,处理炸弹才没有顾忌。

太宰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如常,冷静沉稳,就和当初在港黑处理价值几亿的走私品时一样。

谷崎被他的态度感染,也冷静下来,果断道:好,我明白了。

至于你……太宰看着沉默的我,笑了笑,秋,这可能是我生命的最后一天了。

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他说:你能逃出去的,我知道。

炸弹爆炸的时候,不用管我,能逃就逃吧。

……人的生命中总是充满了意外。

太宰治就是这样一个在高危线附近游走的人,即使到了救人的那方去,这一点也没有任何改变。

他已经无数次在死亡边缘击节高歌了,就算这次真的死去,他也只会心满意足地说一句真好吧。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我的心情反而无比平静。

我说:不会的。

我不会逃,炸弹不会爆炸,这也不会是您生命的最后一天。

只要我在这里,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我的虚无能非物质化自己的身体以及由我所控的物体,而被我带入虚无的事物会停止变化,它的时间在非物质化状态中被压缩,直至离开虚无的那一刻才爆发。

举个例子,如果我将一瓶开封的牛奶带进虚无三年,这三年内它不会有任何变化,但只要我离开虚无,牛奶就会马上变馊,像馊了三年一样。

同理。

一颗即将爆炸的炸弹被我带入虚无,它的时间被暂停,不会对虚无中的我造成任何伤害。

直到我离开虚无的那刻,炸弹会在极短的瞬间爆炸,经过时间叠加的威力足以将我炸得尸骨无存。

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样就能解除炸弹对于太宰先生的威胁了。

太宰惊讶道:你……我对于将和太宰先生死别的可能性感到遗憾,同时在心里对黑子和小早川暗道抱歉,那一整个下午的讨论成果都没有实验的机会了。

酒馆里的人已经被谷崎疏散得七七八八,太宰还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唇边含笑,托着炸弹的左手却有了隐约的颤抖。

我对太宰说:我陪您。

我在他右侧俯身,作势要亲吻他。

太宰无奈道:秋,这个时候别……然而我的吻并没有落到太宰的脸上,而是在俯身时劈手将他手上的炸弹夺走,发动虚无。

太宰意识到我的意图后,左手迅速地想要反握我的手臂。

你?!但他失败了。

常年的暗杀生涯和与异能者生死搏斗的经验锻炼出我无与伦比的反应力。

我把炸弹揣在怀里,化作魂体疾速抽身后退,退到太宰没办法触碰到的地方。

太宰触碰不到我,自然就失去了我的踪影。

他霍地站起身,甚至撞倒了座椅,大喊:秋,你去哪里?回来!我没有回答他。

太宰那么聪明,一定知道我的下场。

一定也知道,那个未落下的吻,是我最后的告别。

我看了一眼怀中的炸弹。

被我非物质化了的炸弹没有爆炸,但已经拉成横线的倒计时和凝固的红光昭示着它的危险。

太宰既然在这里喝酒,他应该不想看到这个地方被炸毁。

那就去海边吧。

横滨的海。

我看了太宰最后一眼,以魂灵之态,越过街道、越过人海、越过建筑、越过树木,我把精神力催动到了极致,魂体以光速破空而行,瞬间到达了广阔的海上。

我把太宰那一刻的神色牢记在心,他几乎失态了,他大声地喊我的名字,就像两年前喊织田作之助的名字一样。

足够了。

*无人的海面上,我从虚无中脱离。

怀里的炸弹滴滴滴滴一通乱响,却迟迟没有爆炸。

……假炸弹?可如果知道是假炸弹,太宰怎么会那么失态?我纳闷地降落到海滩上,用匕首把这个炸弹劈开,发现里面居然没有放炸-药,它只是一个定时装置。

然而无论从外表还是重量来看,它都和真正的炸弹很相似,就连太宰也被骗过去了。

我纳闷极了。

居然能骗过太宰,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针对武装侦探社的恶作剧?谁干的?为什么会寄到太宰喝酒的酒馆去?忽然,我从里面摸出一张纸条,上面有字。

娟秀工整的字迹显然出自女子之手。

我定睛一看,上面写着:太宰先生,只准看着我一个人。

我:?????我:…………我:………………我去你妈的。

作者有话要说:  *只准看着我一个人的假炸弹是来自原中一句话的梗的扩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