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宰的怀里, 我几乎忘了呼吸。
太宰说出了我以为在梦中才能听到的言语。
我以为我会不敢置信到跳起来,会有苦尽甘来的幸福感, 会心满意足到想哭。
但实际上,当从太宰口中听到再给我一点时间,在我死去之前试着爱上你时,我发觉自己从一开始就在等他这句话。
好像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终于等到了。
心头反而涌起更多委屈。
我们都沉默着。
秋?太宰轻声叫我。
我抱着他,带着浓重的鼻音,闷闷地说:只要不是一条狗就好了——对您来说可以随意撵走的一条狗。
……嘴硬又小气。
太宰嘟囔道,你原来这么会记仇啊?我从他怀里挣出来,一言不发地望着他流泪。
太宰苦笑:……败给你了啊秋。
别哭啦好不好?我帅气的小狗?狗?好啦, 主人、是主人, 不是狗, 我帅气的主人秋先生,我是你的狗, 好不好?不, 你才不是我的狗。
我不喜欢这样的说法。
嗯嗯嗯,都怪我。
秋~我错了啦~~我以前对你说的话全部不算数,你全都反着听,行不行?这都是哪跟哪呀。
太宰的指腹擦过我的眼角。
我被他气笑了,毫不客气地用他的手给自己擦眼泪。
太宰被我糊了一手的泪水,我还嫌他的手湿了擦不干净,干脆用他手背上的绷带来擦。
太宰满头黑线:喂喂喂!哭包主人,洗浴室在那边, 洗手洗脸请便——他话是这么说,但没有抽出手去。
我想,要是太宰这时候拒绝我,我就马上把他的手甩开躲进虚无里,任他喊破喉咙都不现身,也不信他说什么试着爱上你的鬼话了。
而太宰没有这样做,于是我决定给他一次机会。
给他从喜欢我到爱上我,然后成为我的恋人的机会。
面前的青年不再是我的神灵。
他是我的准恋人,太宰治。
我习惯称呼他为太宰先生。
而太宰先生平时称呼我为秋——常叫得语调一波三折;想让我从虚无中现身时叫我竹下秋;偶尔会叫我爱哭鬼主人哭包主人以及秋先生;以前还叫过我炮弹转世的少年。
我很爱他。
*大哭了一场后,胸口有什么长久郁结于心的东西终于散去,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我洗过脸,心情平静了下来,脑袋却更昏沉了。
刚才的劳累和过大的情绪起伏让身体病得更重,我几乎陷入了半昏迷,意识时有时无。
太宰忙前忙后,半夜出门给我买药,回来后脱下了我的衣服,用酒精帮我擦拭额头、颈部、腋窝、手心和脚心降温,还让我倚靠在他身上喂我吃退烧药。
他喂我喝水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在喂我喝酒。
我扭过头拒绝:太宰先生,我不喜欢喝酒。
太宰:不是酒。
我:酒味那么大。
太宰:假的,那是牛奶味。
我:我闻到了。
太宰:你烧得嗅觉失灵了。
我:我看起来很好骗吗?太宰沉默了几秒,斩钉截铁道:我预言我说完这句话你就会乖乖喝下。
好,我说完了,你快喝。
我当时还思考了一下。
预言两个字一出,尤其是太宰先生作出的预言,确实非常有说服力。
然后我莫名其妙地就着他的手把那杯水喝了。
喝完发觉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我清醒过来后,回忆起这一段,简直想对当时的自己发送三个迷惑的问号:???*意识朦朦胧胧中听见太宰问我:不用回Mafia工作吗?我说:不用……我请了一周的假。
太宰摸了摸我的额头,没继续问了。
我一觉睡醒,饿得前胸贴后背,看时间竟然是下午了,太宰已经不在这里。
床边放有整套衣服和崭新的绷带,我就在太宰家的客房里冲了个澡,换上太宰给我准备的干净衣物——一套西式的黑白翻领衬衣,和太宰平时穿的款式很相似。
等等,尺码也很相似。
这该不会就是太宰的衣服吧?我看着明显大了一码、长过手腕的衣袖,沉默下来。
算了,也不是穿不得。
我慢条斯理地把袖口翻折起来,折到最适宜的长度。
然后举起手臂,嗅了嗅衣服的味道。
一抬头,镜子里少年的嘴角窃喜地上扬,好像吃了几斤蜜糖。
*镜子里,少年藏青色的发蓬松乱翘。
在太宰家睡得太好了,一晚上头发就被我睡得乱糟糟的,在太宰家里逛了一圈也没见什么打理头发的东西。
接着想起太宰的头发平时也都乱蓬蓬的,想来他没在这方面花心思。
我拆封了新的洗漱用具,边刷牙边漫无边际地想和那个人有关的事。
想着想着忍不住笑起来。
然后乐极生悲,漱口时被呛到了。
我:……淦,好蠢。
但是,也好开心啊。
*睡醒之后身体状况有所好转,我用完餐、吃过药,愉快地踏上了去武装侦探社的路。
这个时间太宰他们必定还在工作中,我没有上四楼事务所打扰,直接去了一层的螺旋咖啡厅。
您好,欢迎光临~门口迎宾的女服务生还记得我,对我说:小帅哥快一个星期没来了哦!她目光落到我身上大了一码的衬衣,神色里有一丝困惑。
她表现得并不明显,但依然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我对她笑了笑。
我仍旧挑选了靠门角落的位置,不过这时候的心情和上次全然不同了。
点了一杯牛奶,在午后的阳光里昏昏欲睡。
不多时,我就见到了我最思念的人。
比视觉更早感受到他的是触觉。
我趴在咖啡厅的桌上,身上忽然多了一件外套。
熟悉的味道打散了我所有警惕心,暖融融的外套挟着他的味道将我包围。
我困倦地睁开眼,俊秀的棕发青年坐到我对面的座位,笑眯眯地看着我。
金色的阳光落入他的发间眉眼里,照得他像个下凡的神仙。
*我问:太宰先生,工作结束了?太宰答非所问:最近任务不多,他们都很能干,不用聪慧过人的我出马啦~我脑中浮现了黄发眼镜男咆哮的脸一秒,很快抛之脑后。
能见到心上人是要紧事,太宰说任务不多那就是不多,管它是太宰的任务不多还是国木田的任务不多呢。
我指了指背上的米色外套,太宰刚刚脱下给我的:这个……您不需要吗?太宰:你的病还没好,不要着凉了。
……嗯。
我早知道,太宰体贴起来是无人能及的细心和温柔,但还是会因为他一句话而心脏掉进蜜罐里。
太宰深吸一口气,一脑袋磕在桌上,全身没骨头似的瘫软下来。
他的脸颊都被桌面挤得变了形,声音也被挤得软绵绵的,带着太宰特有的轻飘飘的味道:国木田君居然不给我请假,我明明也是病号啊,还说什么自杀不在可批准的请假理由范围之内……啊,好累……我也趴在桌上,凑近他的脸,距离近得能把他长长的勾人的睫毛数得清。
我的心也被那长睫勾得痒痒的,扑通扑通地跳,怂恿着我去摸一摸、碰一碰、亲一亲。
回去之后我给您按摩吧。
我小声提议道。
诶……好啊!太宰的脸在桌上咕噜滚了一圈,兴高采烈地答应了。
我问:您要喝什么吗?我去买。
咖啡去冰双份糖!我正准备起身,太宰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
不对,秋,坐下!你在生病,我去买。
虽然低烧的病情并不妨碍我去柜台点一杯咖啡,但我还是听从了太宰的指示。
这样的太宰让我感到很新奇有趣。
时而懒散、时而温柔、时而活泼、时而绅士。
他在别的约会对象面前也是如此吗?我撑着脸颊想。
一看就知道你在想乱七八糟的事。
太宰返回桌边,用调侃的口吻道。
我看看还有没有烧。
说着,他用手拨开我额上零碎的发,俯身用唇触碰我的额头。
第一次。
太宰先生主动亲吻我。
噗通、噗通、噗通。
心如擂鼓。
*与此同时,咖啡厅门外传来杂乱而愤怒的脚步声。
伴随着大门被推开,一声怒喝传遍了整个螺旋咖啡厅:太宰!事务员说你又翘掉工作到下面约会!这是第几次了??!我的心几乎漏跳一拍。
错愕之下往后缩了缩,错开了太宰的接触。
太宰动作一顿。
我的视线被太宰挡住,只听见国木田中气十足的声音:很抱歉打扰你们!我先把太宰这家伙带走……太宰不满地转身:别那么大声国木田君,你吓到他了。
工作时间你还好意思……国木田的声音在见到我后越来越小,终于彻底消失在空气中。
他……他……他……国木田震惊得扎起马步,伸出一只手指着我抖啊抖啊抖。
他怎么了?太宰迷惑不解。
我大概知道国木田在惊讶什么。
我穿着不合身的衣物,还披着太宰的外套。
当我和太宰在一起时,很明显可以看出是相同的衣服,更别提是与太宰相熟的现任搭档。
国木田的手指移向太宰的脸:你……你……你的嘴是怎么搞的?说实话!!!太宰朝我的方向一努嘴:喏。
还有啊,国木田君这样指着人的行为是很不礼貌的哦~太宰一个单音节词的回答瞬间点爆了他的搭档,国木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了太宰的脖子疯狂前后晃动:还礼貌!不礼貌!你居然!对未成年下手!!太宰你个禽兽!衣冠禽兽!我看错你了!!你还有没有!一点!道德观念!!!太宰的身体像一根面条,随着国木田的动作而摇动,一副灵魂出窍的模样。
我:………………住手!!!*我唰地站起来,想把太宰从国木田手里解救出来。
结果还没靠近就被国木田劈头盖脸一顿吼:大人说话未成年没有发言权!将黄色长发扎成马尾辫的男人浑身上下都是德育教导主任的正气,痛心疾首地看着我,好像在看什么误入歧途的失足少年。
甚至还向太宰投去了真情实感的憎恨目光。
……这个男人是不是哪里搭错了线?我还是担心太宰,他昨天才一氧化碳中毒到昏迷,我怕他被摇得不舒服。
你误会了。
我用最简洁明了的方式对国木田解释道:我和太宰先生没有上床。
国木田:……国木田:…………国木田:那你为什么会穿着他的衣服??我:昨天我生病了,借住太宰先生家一晚,没有换洗衣物,就穿了他的衣服。
国木田:所以你面色苍白虚弱还披他的外套……我神色自然,流利应答:因为我生病还没好,太宰先生怕我着凉。
国木田:………………太宰这才悠悠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叹道:国木田君的联想力,唉……国木田尴尬得快要晕过去了。
还对我这个自杀失败的病号这么暴力,一点都不顾及我们搭档的情谊,太令人伤心了呢~~虽然太宰听起来不但不伤心,反而很开心。
但我还是配合地道:太宰先生您没事吧?……自杀失败、请假被拒、带病上班、还被搭档误会、狠心下手,您太难了,要不要休息一下?当然要休息一下。
如果我脑子不太灵光的搭档能为我的咖啡去冰双份糖付款以弥补他糟~糕的误会就更好了。
太宰表面上唉声叹气,背地里给我比了个OK的手势。
我快忍不住笑了,只好用手捂嘴假装咳嗽。
国木田伸出颤抖的手,指了指我,又指了指太宰,像看到什么洪水猛兽,表情非常痛苦。
他黑着脸对太宰吼:……做梦吧你!!想都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