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织田作之助为我付了那盘超级无敌辣的咖喱饭的饭钱,而且为他会帮我保守秘密的事作出了约定。
他说: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有人成功地跟踪太宰。
很明显,他猜出了酒馆里的谈话我也在场。
我没有反驳。
你是港口黑手党的人吗?织田问。
我点点头:于一周前加入。
这样啊。
织田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分别前善意地提醒道,男孩子在发育阶段要多吃一些,不要节省。
我说:我没有存款。
没什么节省不节省可言。
织田这回惊讶了:诶?难道平时都是白吃吗?不。
我说,我的支出暂记在上司的账上,发工资了再还。
织田:你的上司人不错。
我:是的。
织田建议道:你可以和他商量,平时的工作餐多加一瓶牛奶。
我:我会考虑的。
我们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就此别过。
和织田作之助的谈话很愉快,虽然他没有告诉我一个最重要的问题的答案。
不过,我想,我和太宰先生应该算是拥有一个共同的朋友了。
*中原特地给我放的一日假期结束了。
不幸的是,我使用异能力乱跑的事情没有瞒过我的上司。
第二天,中原一见到我,就怒气汹汹地掐着我的脖子把我高高地拎起来。
拎起来后,他看到我脖子和手腕上缠着的绷带,脸色更铁青了。
昨天去医院了?是……的……我艰难地回答他。
去医院之后呢?……医生让你留院察看,你就在那里待了不到半小时。
……然后去哪儿了?去找……太宰先生。
上司一副你敢说谎我就在这里掐死你的样子,我只能从实招了。
好。
好的很。
中原说,他说得没错,我确实要被你气死了。
我的话都是耳边风,阳奉阴违;批假让你养伤,你反而把伤口折腾得恶化;去医疗部买了大量的绷带,专门绑成那个自杀狂的样子。
竹下秋,你在挑衅我吗?……对不起,中原先生。
中原的手像铁钳一样收紧,他释放出的杀气让我几乎以为我的脖子会这样被他捏断。
我完全呼吸不过来,大张着嘴,像岸上濒死的鱼,眼角溢出生理性的泪水。
中原忽然松了手,任我跌落在地上,猛烈而痛苦地喘气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违背了命令,自己去刑讯室领罚。
希望你知道自己受罚的原因。
我:我不该使用‘虚无’……咳咳……我的能力将是组织的一张王牌,绝不能轻易留下痕迹、现于人前,平日里用得越少越好。
中原中也和森欧外都这样严肃地交代过。
可我使用能力昨晚见到了太宰先生,得知了他在友人面前对我的看法。
我很惭愧;但并不后悔。
如果你死在刑讯室,没有人会感到可惜,首领也不会。
中原冷酷地说道,不听话的异能力者对组织没有任何价值。
你还想说什么?中原中也注意到我的挣扎。
我……想提……咳咳……我话说到一半住了嘴,总觉得在这般场景下提这个不太合适。
有话直说。
中原不耐烦道。
平时的工作餐可以多加一瓶牛奶吗?我麻溜地问道。
中原的眉毛抽搐了几下。
…………可以。
也许觉得这个话题转折得太快、太突然、太不够威严,他补充了一句:如果你能从审讯室活着回来的话。
*然后,我成功地把牛奶加进我的菜单,也成功地把自己送进了港口黑手党的审讯室。
审讯部队的直属上司是五大干部之一的尾崎红叶。
不知是否因为我的能力重要性,审讯我的正是组织内的高层尾崎红叶。
当然,也有一个可能是她正好得空。
没想到再一次见面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呢,竹下君。
身着和服、踩着木屐的发髻女子走进了阴暗潮湿的审讯室,她精致美丽的妆容与这里格格不入。
但她的下属习以为常的态度表明,实际上她深谙此道。
我双手双脚都被镣铐扣在墙上,地下牢房的寒气渗入四肢百骸,对我这种体质原本就差、近一周都在挨打的伤者来说更是伤上加伤。
尾崎红叶在另一边挑拣着刑具,语气一如既往地优雅礼貌。
竹下君,如果在受罚过程中使用了‘虚无’的能力,惩罚加倍,请知悉。
是,尾崎大人。
黑手党有黑手党的规矩,如果只为了一己心愿而乱来,岂不坏了规矩?是。
你心里清楚,我就不再多说。
竹下君年龄尚小,奴家会有分寸,只不过还是要吃一些苦头的。
尾崎红叶举起刑鞭。
失礼了。
啊——!!!!!*七天复七天,我在中原中也手下训练了七天,然后在港黑医院里待了七天。
到目前为止,我为港黑带来的价值远远不及它为我支付的医疗费。
受刑很疼,疼到我中途哭得喘不上气,整个港黑地下审讯室都回荡着我的鬼哭狼嚎。
即便如此,尾崎红叶还是一丝不苟地执行了为我安排的刑罚,没有一点手软。
意识昏沉的时候我甚至想咬舌自尽,嘴里被塞了一块软布,有人在我耳边说:喊你最重要的人的名字。
太宰先生……太宰先生……呜呜啊啊啊啊啊!!!太宰、太……太宰……先……我呜咽着,口齿不清地边哭边喊。
眼泪和唾液一起流下来。
最后有人擦去了我脸上的液体,轻轻地把我抱到了柔软的床上。
竹下君,辛苦了。
这惩罚对于你来说确实重了些。
但你要知道,你的能力是组织的机密,你必须慎用这个机密。
更不能在不成熟的情况下,仅仅为了寻找和偷窥太宰君而使用。
……是。
我用微弱的声音,回答站在床边的尾崎红叶。
不要辜负我们对你的期待。
还有,好好对中也道歉。
在住院的一周内,中原来过两次。
第一次他给我带了一瓶牛奶,第二次他给我带了一箱。
你太能哭了,竹下。
红叶大姐说你哭得没停过。
……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只能尴尬而不失礼貌地道:哦,谢谢夸赞。
中原:……别学太宰说话!是。
这都能听出来,真不愧是中原先生。
中原:身体太弱了,出来以后再好好练练。
文书工作不能做,你得会出外勤。
是。
你就没有别的话说吗??没有我就走了。
有。
我拉住中原的衣襟,对不起,中原先生,我下次不会了。
不会违背组织的命令。
或者说,不会在违背命令的时候被发现。
谢谢您的牛奶。
这个牌子很不错,口味也正是我喜欢的。
您试过吗?我很感谢他给我送了一整箱。
中原中也真的是个好上司!好上司沉默了几秒,然后若无其事地道:试过了,我也觉得这个挺好喝。
他的眉眼似乎飞扬起来,正是十六岁少年的骄傲和俊朗。
*唯一遗憾的是,太宰先生一次都没有来过。
出院后,我继续跟着中原训练。
来到港口黑手党的一个多月,我只见过太宰先生三面。
一次是在港黑大楼前,一次是异能力试验,最后一次是我私用能力到Lupin酒馆偷看他和织田喝酒。
我从未想象过我居然会那么久没有见到太宰先生。
养伤的日子里,我反反复复地咀嚼回忆中的他。
成为人类后,我和太宰先生最接近的两次,一次是试验异能力时,他攥住我的手腕,一次是他的手-枪抵住我的额头。
他从来不是什么正确而温柔的人,可他的存在就是我所眷恋的全部。
我得到了和太宰先生更接近的身份,但我失去了每时每刻注视他的机会。
我想见他,想念到发狂。
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任务,不知道他见了什么人,不知道他看了什么书,不知道他打了多少游戏,不知道他吃了什么饭菜,不知道他身上新添了几道伤痕……这三十来天的事,我全都不知道。
但我学会了克制。
我不会傻傻地哀求中原让我去见他吧!;而是对他说这次的外勤我认为我可以胜任。
然后成功见到了和中原一起搭档出任务的太宰先生。
这对搭档见面后照例要相互嘲讽一番,吵嘴吵得周围的人以为他们要就地决一死战。
我在中原的下属队伍里,贪婪地望着那个站得松松垮垮的身影。
这时,太宰回头了。
我知道我在队伍中应当是很显眼的,因为除了我,其他黑手党全是人高马大的黑衣墨镜男。
我一个十四岁又瘦又小的未成年混在中间,活像走错了片场——虽然说十六岁的中原和太宰与黑手党的形象匹配度也没高到哪里去。
正因如此,太宰一眼就能看到我。
我的视线被太宰抓个正着,立马挺直腰背平视前方,假装无事发生。
而太宰却一直在看着我,大大咧咧地端详我,直到我的脸都要烧红——只要想想他在看我这件事,我就几乎能听到胸膛里轰鸣的心跳,每一次撞击都在叫嚣着近乎癫狂的兴奋。
但我矜持地不回望过去。
我想让太宰知道,我很听话,坚决执行了他对我说的克制你的目光和欲望。
太宰问中原:那只傻狗学乖了?中原答得不情不愿:比之前好得多。
忍到了现在还没跟我打招呼呢。
呀,都是中也教得好~大狗训小狗,不愧是同一物种呢~~中原一脚就飞过去了。
你才是狗!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混蛋太宰!!!明显可见,太宰和中原的心情都很不妙,具体表现在他们不断地刺激对方,双方情绪外露及话痨程度让部下胆战心惊。
黑手党们不知所措地看他们互殴,只有我在中间,期盼这样的时光再长一点。
这样,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看着那个人,更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