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和祥做出这个选择也是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的。
虽然停薪留职依然保留了公职职务,但是林和祥知道一旦自己踏入了制药这个行业,那么也就意味着就要和原来的大东制药厂形成竞争关系,而陆为民刚才的话也很直白,这一家制药厂一旦建起来,那就是要与周边制药厂进行全方位的竞争,最直接的就莫过于大东制药厂的。
如果新的企业真的超越了大东制药厂,甚至可能会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袋草,那么可以想象得到昌州市里边会如何看待自己。
不过正如陆为民方才所说,人生一辈子不能总是循规蹈矩,连一点梦想都没有,或者就是一点梦想,却又不敢去尝试,正是陆为民极富煽动力的言语触及到了林和祥内心深处的逆鳞,让他仿佛间回到了前几年刚到大东制药厂时,摩拳擦掌想要大干一番的感觉。
那我们可以干了这一杯以示庆贺了。
陆为民再度举杯,笑吟吟的道:只要林厂长你有这个信心,那么我坚信一切都不是问题,我们可以进入更具体的谈判细节了。
稍等一下,陆书记,章书记,齐镇长,我想问一个问题。
林和祥摆摆手。
请说。
陆为民眉峰一扬。
我知道在座几位都是洼崮区的领导干部,陆书记你现在是洼崮区委书记,章书记是分管经济的副书记,而齐镇长是洼崮镇的镇长,对于洼崮区洼崮镇来说,能够招商引资到一个像样的企业落户洼崮,对于你们来说也是一个相当耀眼的成绩,但是你们站在普通朋友的角度,你觉得像洼崮这样的条件,适合投资建这样一家制药企业么?林和祥似笑非笑地问道。
林和祥有些刁钻而又率直的问题让陆为民一时间都有些难以回答。
章明泉和齐元俊也是面面相觑,没想到对方居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来,回答不好就真还有点儿影响到对方对自己几个人的人品德操的观感。
他们俩这也是第一次和林和祥正式见面,之前林和祥来过洼崮一趟,在陆为民亲自做陪下考察了洼崮的建厂选址地点,但是林和祥都没有正式表态。
但陆为民再来之前也是做过一番考虑的,所以略加思索之后就回答道:林厂长,您提的这个问题我们早就考虑过,您是担心我们为了自己的政绩而不顾洼崮是不是企业的最佳投资地点,甚至以合作投资为要挟?有这方面的担心,你的朋友对你有如此信心我不好干涉,但是作为林家的投资我却需要负责,另外在日后的对银行贷款问题上,像非国营企业本身就要受到诸多歧视和限制,如果选择在昌州或者丰州市这样的地方,也许土地厂房等固定资产还能作为担保物,但是在洼崮,我很怀疑银行是否会接受这种担保。
林和祥毫不客气的质疑道。
不能不说林和祥的质疑相当具有现实性,光是林家和何铿的投资仅仅只能让这个企业建起来,但是真正进入生产运营阶段,流动资金相当一部分还是需要通过银行来解决。
虽然现在看起来银根还放得比较松,但陆为民却知道刹车很快就会到来,那个时候也许就让刚刚上路的这个项目陷入困境,一个企业修建在丰州市和修建在洼崮镇,那就是两个概念,其土地和厂房的价值也不可同日而语,在银根紧缩的情况下,能不能贷到款,也许就要决定一家企业的命运。
林厂长,我赞同您的看法,银行对非国营企业的贷款的确有很多偏见和歧视,这种歧视会一直存在,除非是你的实力壮大到一定程度,让金融部门无法再忽视你,但就目前来说,我们还谈不到这一步。
陆为民也不讳言,但我们来客观分析一下情况,对于一家企业来说,生存和发展的关键要素无外乎几个,而根据不同行业和时期,这些要素地位重要性略有差异。
林和祥心中一动,真还看不出这家伙对于企业经营管理也有这么深的造诣,倒真还不能小觑此人。
章明泉和齐元俊也是第一次见识陆为民在这方面的口才,都下意识的集中注意力倾听,他们两人都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跟着这位区委书记这几个月里,越是接触越多,就越是觉察到自己和这个人之间的差距越大,也越是觉得这个人深不可测。
对于这家企业来说,短期内它的目标是快速完成基建和设备安装,尽快投入生产,因为对于您来说,您一直在从事这个行业,产品市场是现成的,您只需要按照我们当初说好的,把您在营销上的几个骨干和销售渠道带过来一部分,我想这就不是问题,所以关键还是尽快建设,尽快投产,这些产品也不涉及什么专利侵权这一类的担心。
面对几个人的瞩目,陆为民毫不在意,侃侃而谈。
而企业就目前来说,如何以最小的投入,最短的时间,最高效的方式建成投产就是首要因素,至于说远景规划,我个人看法,如果林厂长真的有意要在制药行业有所作为,那么研发就是需要考虑的因素,比如像原来大东制药厂和昌江医学院药物研究所合作研制的新药产品,企业就可以采取追加投入或者购买的方式来获得产品专利。
当然这可能是下一步的目标,我想要表达的意思是,如果林厂长是担心研发、营销和行政中心效能的因素,我想大可不必,因为对于这一部分来说,你摆在丰州市也好,双峰县也好,洼崮区也好,差别不大,最好的地点还是在昌州,而我的意思是洼崮可以作为生产企业存在,至于其他部分,日后可以考虑放在昌州,当然如果日后条件允许放在各方面条件更好的首都或者沪上那就更好。
陆为民一口气把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说完,这才慢悠悠的端起酒杯,轻轻的呷了一口酒。
林和祥被陆为民这一连串的规划想法弄得一时间难以消化,他也不得不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留给自己一些时间来细细消化思考。
你的意思是这个制药企业目前摆在洼崮的是生产部分?而如果随着企业的发展需要,企业要建立自己的研发和营销、行政总部,到那时候可以考虑把这些部分摆放在科研资源、信息资源和生活交通条件更好的大城市?琢磨透了陆为民的想法,林和祥心里一震,下意识地问道。
林厂长,我想您既然敢于冒这样大的风险宁肯从大东制药厂出走,甚至还丢开了昌州市计委的工作,不至于只是想要把人生目标设定在大东制药厂那样的定位上吧?那您冒这样大的风险又有多大意义呢?陆为民朗声笑了起来,显得格外自信。
我这个人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看准的认定的事情就要大胆去做,如果换一个角度也就是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认定您既然能把像大东制药厂这样的企业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甚至可以说是濒临倒闭的企业用三年时间带到全省效益最好的制药企业这样一个高度,我也就相信你可以在一个各方面都获得更大自主权力和支持的环境下,把一个崭新的企业带入更高的境地!为此我们才会这样不远千里来诚意邀请您,难道我这个区委书记作为一个外人,对您都有这份自信,您却没有?被陆为民霸气四溢的语气震得一时间愣怔在那里半晌没有出声,林和祥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有这样大的气概,竟然丝毫没有把大东制药厂放在眼里,而且流露出来的那份自信和决然,竟然有一种撼动自己内心让人下意识的毫无保留的相信他所说的一切的冲动。
章明泉和齐元俊同样都被陆为民这一番铿锵有力的言语带来的冲击力震得相互打量了对方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那份说不出的震撼和兴奋。
不过林和祥毕竟是在商场政界浸淫多年的老人了,一个年轻人有这样的气概固然可喜,但是对于他来说,他却需要把各方面的问题考虑得更加周到细致。
不过洼崮的条件可能实在太差了一点,诚然如你所说,新企业建成这一段时间里可能不需要过分考虑新品研发等手段,但是你想过没有,一个新企业要建立起来,不是光靠招募一批生手工人那么简单,最起码的培训这不说了,更需要一批熟练工人和技术力量。
如果说营销人员因为他们不需要长期呆在厂里暂时不需要考虑这一点,那么这些基本的技术人员和熟练工人呢?让他们长年累月的呆在洼崮这个地方,恐怕他们很难忍受下去,所以我不认为洼崮是建厂的最佳选择地。
林和祥并没有被陆为民那一番话所说服,他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
第一百章 洗礼林厂长,我也考虑过这一点,我刚才说了,现在这个企业要建成投产的几个要素,第一,最短时间,第二,最小投入,第三,最高效率,这是排在最前面的几个要素。
陆为民也早有准备,那么我们一个一个来分析。
第一是时间,如果我们现在才去找合适厂址,我想最起码需要一个月时间,另外选好地点才开始建设,而洼崮不需要,您看了,这里有现场的两个已经关门的企业,只需要把这两个企业之间围墙推到,就可以连成一片,足够新厂使用,大部分地坪已经硬化过,最起码也打了三合土,基本上都能符合一般的生产需要,相当一部分厂房还可供使用,这就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不能不说这个家伙在这方面也是经过一番慎密考虑的,林和祥微微点头,认同陆为民的第一个理由。
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这是深圳蛇口提出来的口号,林和祥很认同这个观点,尤其是在现在市场一片大好的情形下,能够早一日建成投产,就能早一日见到效益,以他对市场行情的了解,这个药厂只要能够按照他的意图建起来,他就有把握在两到三年内追上甚至超越大东制药厂。
那么我们再来说第二个因素,最小的投入。
这个制药厂最起码的设备生产线价格不会低,按照目前的生产线价格,就算是有二手生产线,如果要完备补齐,估计一条制剂生产线也不会低于四百万,也就是说在设备等固定资产投资上的投入不会小,那么如果可以在厂房、地面硬化等节约不少,这两家企业是我们镇上原来经营不善而倒闭了企业,但是厂房都还可用,加上电气线路以及部分辅助设备等都可以凑合使用,这又是一笔可以节约下来的钱。
顿了一顿之后,陆为民似乎斟酌了一下才又道:如果药厂在资金上有难度,也可以采取先租后买的方式,这样可以避免药厂初期投入太大,造成流动资金不足,这一点上我们区委和镇里都可以接受。
至于第三点,最高效率,其实也就是整个企业从建设到运行过程中,像一般的私营企业,可以想象得到,在报批审核过程中程序肯定会相当复杂,而且也会遇到诸多阻碍和难题,而我们现在各级政府在这方面还没有完全理顺,思路心态都还没从管理到服务这个角度实现转变,在其他地方你可能会花上十天甚至一个月才能办好的事情,在我们洼崮,我可以承诺,至少可以缩短三分之二以上的时间,而且在具体工作中遇到有什么困难,我们也承诺,包括我,章书记,齐镇长,我们三个人至少有一个人会在第一时间帮助你企业解决,甚至包括企业的流动资金贷款问题!陆为民下的注不可谓不重,实际上他也很清楚这样一个企业对于目前的洼崮来说的确有些奢求了,如果说在一两年后中药材种植基地和专业市场都已经建成并展示出成效时,这样一个制药厂落户也许还说得过去,现在就要人家落户在这里,的确要冒很大风险,哪怕自己开出了这么多优惠条件,一样有很大难度。
最后,我还要补充一个最重要的因素,那就是我们洼崮的中药材专业市场和中药材种植基地建设已经正式启动,想必林厂长已经听到了一些情况,我们的市场投资九百万,十月将会正式开门营业,对于周边地区的辐射和影响难以言喻,同时我们洼崮自有的中药材种植基地预计明年种植面积将达到万亩,有这两块砝码,不知道林厂长有没有觉得我们洼崮值得考虑呢?说完这番话之后,陆为民轻轻靠在圆座沙发里,微微笑着,目光沉静的注视着对方,似乎在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章明泉和齐元俊都有些紧张的望着面色平静的林和祥,尤其是齐元俊。
作为洼崮镇的镇长,他太清楚这个药厂一旦落户洼崮镇,其给洼崮镇带来的好处难以想象。
先不说其他,两个废弃已久的企业的厂房立马就可以变活,甭管租赁也好,买下也好,或者是陆为民所说的先租后买也好,那可都是钱,都能给镇里带来实实在在的收益。
齐元俊不指望这点钱就能把先前镇里办这两家企业从合金会里捅出来的窟窿给填上,但是至少可以极大的减少损失,而且这个药厂一旦建起来,从用工收入到产值税收,对于现在一切都要用经济数据来体现政绩的时候,外来投资、产值、财税进账,再加上镇里至少可以有上百的劳动力进厂务工,每年就能有大一笔工资性收入,这还没有算要修建这个企业给建筑业带来的产值,可以说这是个聚宝盆也不为过。
在齐元俊心目中,这个项目比那个市场项目更令人期待,至少带来的产值是实实在在的可以让镇里每年产值上一个大台阶。
林和祥若有所悟的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微微皱眉,像是在掂量着陆为民最后抛出的那个理由是否够分量,好一阵后才笑了起来。
陆书记,我能找到很多拒绝洼崮的理由,但是都觉得不够充分,同样我也找到了很多应该在洼崮投资建厂的原因,但是同样也都不够充分,包括你所说的最后一个因素,不过,我突然发现了一个应该在洼崮投资的一个决定性因素,你知道是什么吗?陆为民讶异的扬起眉毛,看了一眼身旁的章明泉和齐元俊,呵呵,林厂长,我还真没有发现你所说的决定性因素指的是什么。
无他,就是你。
林和祥显得很坦然。
我?!陆为民一扬眉毛,随即又耸耸肩,微笑起来,我有那么大的力量么?或者是林厂长是为了恭维我给我来这么一定高帽子?不,在目前这种情形下,准确的说洼崮有求于我更多,我无须违背我自己的本意恭维谁,当然发自内心的例外,如果你一定认为这是我的恭维,那只能算是我说出我自己的真实感受。
林和祥很会说话,能让人既感到荣幸,又不觉得太过于露骨。
嗯,那林厂长能不能告诉我们这个决定因素怎么就让你下了决心呢?陆为民也不纠缠这个问题,漫不经心地问道。
很简单,所有因素中,唯有人是最关键的,正如我们之前探讨过的,现在国内市场正处于躁动的前夜,刚刚从物质贫瘠里解放出来的人们改善自身生活的欲望非常强烈,所以只要产品对路,基本上不存在销路,如果在营销上再有一些方法,可以说销路相当顺畅,短期内情况都会是如此,所以我觉得关键还是在生产。
林和祥语气温和而淡然,非国营企业注定会遇到很多壁障和束缚,那么这就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政府来保护和扶持,才能使得企业迅速成长起来,其他一切都是次要的,关键是要解决掉这些壁障和束缚,我觉得有你在的洼崮,也许真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陆为民嘴动了动,却没有再说什么,此时说其他的似乎显得有些虚伪,先前自己所说那一切不就是要引导对方做出这样的判断么?陆为民笑了笑,只是端起酒杯做了一个一饮而尽的示意,然后慢慢将杯中酒喝完。
……皇冠在碧园路上缓缓的行驶,从碧园路可以看到昌江两岸流光溢彩的城市华景,鳞次栉比的路灯在江岸上形成几条绚丽灿烂的光带,而城区内如点点繁星般的夜景美不胜收,无论是谁看到这一幕都有一种迷醉的感觉。
碧园路是昌江南岸环绕元山山腰的一条风景路,虽然地处江南的元山山腰,但是这里植被良好,加之距离城区不远,而前年竣工通车的英雄门大桥横跨昌江,正好在元山脚下形成交汇。
从这里沿着山腰爬坡而上,就可以俯瞰江北华景,很多人都喜欢开车或者骑摩托车来元山上欣赏昌州夜景,而元山夜眺也是著名的昌州八景之一。
陆为民他们三人从酒吧里出来时已经是晚上九点过了,章明泉和齐元俊都不太适应在酒吧里喝酒谈话这种洋氛围,加上今晚本来也就是陆为民和林和祥是主角,两人也就充当了一回听客。
但是今晚对于二人来说,几乎就如同小时候刚踏入学校大门时老师给自己上第一课启蒙一般,如同缓缓的在章齐二人面前推开了一扇门的门缝,让两人在一种百位陈杂的洗礼中看到了门缝中的另外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一直到皇冠缓缓爬上碧园路,坐在车后座的章明泉和齐元俊两人似乎都还没有从刚才的氛围里走出来,一直默默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窗外。
陆为民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静谧,只是安静的驾驶着车,一直到车缓缓停在这一段平缓的高处。
第一百零一章 誓言陆为民斜靠在汽车上,静静的眺望着这一江盛景,章明泉和齐元俊也下了车,无声的站在车后,顺着陆为民的目光望下去。
昌州市区是沿着宽阔的昌江展开,而从北面来的淇河汇入昌江下游水量大增,从汇合处就能看得出来,以下水面宽阔了不少,江面在两岸的高楼灯光和辉映下波光点点,偶尔有夜行的船舶驶过,发出低沉的汽笛声。
十年前我也来过这里,当时还没有这条碧园路,和几个同学一起爬上元山俯瞰下边,江南这边还是一片荒凉的菜蔬地和树林子,英雄门大桥还没有影儿,昌江上只有昌江革命大桥,那时候昌州最高的高楼也不过十二层,是省外贸总公司的大楼,十年过去了,沧桑巨变,十二层大楼被无数二十层甚至三十层以上的高楼所取代,看见眼前这一幕,就可以感受到昌州和丰州之间的差距,而同样到了丰州,你就会发现我们双峰与丰州的差距。
陆为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阐述一个事实,但是如果你们去过岭南那边,你就会意识到昌州与广州和深圳之间的差距就像丰州与昌州或者双峰与丰州之间的差距一样大,甚至更大,但事实上我们都知道,深圳在十多年前其实也就是一个小渔村,甚至连洼崮镇都远远不如,可它只用了十多年时间,就已经发展成为远超全国绝大多数的省会城市的大都市。
章明泉和齐元俊都在品味着陆为民话语中的含义,陆为民当然不会无缘无故把他们拉到这元山上来享受昌州八景,他肯定是有所指有所言。
深圳为什么能发展这么快?同样被划为特区的珠海、厦门以及汕头的发展速度却远不如深圳?陆为民语速放慢,反问道。
章明泉和齐元俊都从未想过这样一个问题,深圳的崛起他们当然知道,但是也仅仅局限于从报纸电视上知晓,深圳之前是什么样,现在又是什么样,他们都不清楚,但是陆为民用深圳和昌州之间的差距来形容昌州和丰州之间的差距,让他们陡然意识到昌江这个深处内陆的地方与沿海发达地区的差距有多么大。
十多年前谁要把深圳和昌州比,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如同现在要把洼崮拿来和丰州市相比一般不可想象,可谁曾料到十多年后深圳就早已超越了昌州,甚至达到了昌州望尘莫及的地步?同样的政策,深圳从四个特区中脱颖而出,靠的是什么?陆为民的谈兴似乎被彻底勾了起来,意兴飞扬,我个人认为除了深圳在地理位置上有一定优势,距离香港更近外,更重要的是当时他们的领头班子胆子更大,迈出的步子更大,敢于尝试的决心更坚定,从三来一补产业的汇聚到蛇口工业区全面启动,这都是要有胆魄和冒险精神的,我的想法我们洼崮就要成为丰州的深圳,双峰应该成为昌江的深圳,就是要成为一个特区,要敢于尝试,只要是法律没有明文禁止的,我们就要敢于去试验,哪怕错了,我们可以改正,失败了,我们可以从头再来。
以我们洼崮目前的情形,我们又有什么不可以失去的?那点儿烂家当,送给人家人家还未必看上眼,敝帚自珍,在一些小细节上斤斤计较只会丧失战机。
一个企业进来了并不仅仅是一个企业进来那么简单,这也就相当于给其他投资者做了一个示范,那就是这个地方是值得来投资的,这种示范和汇聚效应带来的意义非比寻常,往往比一家企业本身更为重要,所以这就需要我们看得更远。
齐元俊有些脸热,他知道这是在委婉的批评自己。
当初和佰达公司在争取土地入股的份额上他也是和佰达公司以及药商方面闹得有些不愉快,后来陆为民就专门开导他,要着眼于以后,这个市场只是一个平台,一个吸引更多相关产业进来的平台,只有让专业公司和药商们觉得在这个市场上有利可图,他们才会有更大的动力来把市场搞好,而市场搞得越好,带动的相关产业进来的也才越多。
在与林和祥的接触中齐元俊也在打小算盘,希望林和祥能够一次性的买下镇上的那两家已经关门的企业厂房和土地,而不是像林和祥最初提出的租用厂房,在这一点上陆为民虽然也希望林和祥买下,但是站在企业角度来考虑,对方肯定也需要考虑资金的承受程度,所以林和祥没有同意,还是在陆为民的撮合下,争取先租后买。
心底无私天地宽,只要我们自己行得正坐得端,经得起时间检验,我觉得就没有什么不敢面对的,纵然一时半刻得不到一些人的理解,但事实最终会证明我们的选择。
多年以后章明泉和齐元俊都在不同场合谈起过这一次元山夜游,虽然两人看待这一次夜游的角度不尽相同,但是有一点两人都一致认同,那就是这一次夜游给他们原来还有些狭隘的观念带来的冲击是前所未有的,正是陆为民的这一番酒后豪言,让他们可以站在一个不一样的高度来看待当时的洼崮发展。
……一旦作出决定,林和祥表现出来的决心和效率让陆为民都为之瞠目结舌,他甚至怀疑林和祥其实早就做出了要在洼崮投资建厂的决定,而且还为此提前做了精心细密的准备工作。
在昌州夜谈之后的第四天,海外林家代表林和贵飞抵昌州,与林和祥一到接触了陆为民。
经过一天的商谈,陆为民受何铿的委托同意,以香港永泰投资公司名义出资六百万人民币,而林家代表的马来西亚天虎集团出资六百万人民币,林和祥本人出资五十万人民币,共同组建丰祥药业有限公司,有林和祥出任丰祥药业有限公司总经理。
丰祥药业有限公司投资八百万,租赁双峰县洼崮镇省道217路旁原镇印刷厂和镇文具厂所在厂房,建设药品生产基地。
这一切都在没有惊动外人的情况下进行,一直到何铿从基辅飞回国内来正式签约,这桩事情都没有对外作任何宣传。
丰祥药业有限公司成立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与昌江医学院药物研究所洽谈原大东制药厂和昌江医学院合作研制的两款新药权属问题,原本昌江医学院已经准备将毁约不再投入的大东制药厂告上法庭,现在有了丰祥药业这个替代者,而且这个替代者还是原来从大东制药厂出来的原任厂长林和祥,自然是喜出望外。
在没有告知大东制药厂方面接手方的情况下,昌江医学院与大东制药厂协商解除了合作协议,转而由丰祥药业方面投入肆佰万元研制费用接手原来大东制药厂的一切权益,也就是说大东制药厂在没有获得任何收益的情况下白白的把前期投入本应获得的利益全部放弃了。
这让陆为民也是相当的无语,站在公道的角度上,大东制药厂就算是不愿意在继续与昌江医学院在这个项目上合作研发下去,也完全有理由将这部分权益寻找合适接手者卖出,可是贾国志这个根本不懂经营为何物的家伙,居然就这么大大方方的放弃了,当败家子也不是这样当,大东制药厂落在这种人手中折腾,想不垮都难。
当然这对于丰祥药业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好事,林和祥也不愿意刺激大东方面,一直到昌江医学院和大东制药协议解除了合同之后,才以丰祥药业的名义与昌江医学院重新签署了合作协议,并承诺加大投入,尽快让这两个已经有了眉目的新药完成临床测试。
陆书记!门猛地的被推开来,陆为民瞥了那个在门口露了一下头,大概是觉得自己有些冒失又缩了回去的家伙,重新把目光落在面前的男子身上。
黄淼,基层干部的素质教育并不单纯是简单的政治思想和纪律作风教育,新时期下基层干部,尤其是对作为班长的支部书记素质要求会越来越高,他们发挥的作用也会越来越大,我建议你考虑一下组织咱们镇上的支部书记和村主任除外考察学习,不需要去远了,就在省内一些经济较为发达地区,选择那些班子团结有力的代表地方去好好学习参观一下,不叫蜻蜓点水走马观花,要然他们去学了之后能够有所收获,觉得人家为什么能够做到这样,除了客观因素外,主观方面有哪些值得我们学习借鉴的,你和县委组织部那边联系一下,省里有这方面的一些模范示范点,你好好筛选一下,要选和我们洼崮条件接近的,不要去选那些城郊地区的亿元村,条件相差太远,根本没有值得学习借鉴之处。
好的,陆书记,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马上和组织部那边联系。
年轻男子站起身来,那我先走了。
嗯,黄淼,你从纪委下来,基层工作千头万绪,我和你都是新兵,既要学习,但更要思索,只有这样才能提高自己。
陆为民点点头,尽快把这个方案考察参观和学习体会的方案拿出来,到时候我和齐镇长都要参加。
第一百零二章 契机一直到黄淼的声音消失了好一阵,门外才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进来。
陆为民没有抬头,听凭对方走到自己办公桌前,才自顾自的在笔记本上写着东西,怎么,又来要账?我记得我们有约在先,每年按照一定比例支付欠账啊,欠账不赖帐,这话我说过,还信不过我?这才过年多久啊?那哪能呢?陆书记,您这不是寒碜我么?我姓康的谁都可以信不过,难道还能信不过您陆书记?相貌怎么看都多了几分土坷垃气息的男子面目本来长得挺方正,面宽嘴阔,但是这一身西装穿在他身上,顿时就有点儿乡土味道了,也不知道究竟是选衣服是样式有问题,还是尺寸出了状况。
老康,有事儿说事儿,你忙我也忙,不用绕圈子。
陆为民终于抬起目光来,他没想到对方的鼻子居然这么灵,这自己还只给章明泉和齐元俊透露了一点儿想法,这家伙居然就嗅到味道了。
嘿嘿,陆书记,你知道我是个粗人,不会学那些斯文人说些文绉绉的屁话,咱就直说了吧,我听说区里有意要对咱们区里各乡镇的一些企业进行清理改制?康明德算是洼崮区的一个名人,说他算是因为他现在的业务主要不在洼崮,早就在县城里安了家,此人离了三次婚,每一次离婚都给前妻留下一笔财产和孩子,每月支付的生活费三倍,但是前提是前妻不准另找,否则生活费就只按法院判决的正常标准支付。
用这一手这个家伙愣生生算是娶了四个老婆,除了第一个老婆和他年龄相仿外,后边三个老婆一个比一个年轻,一个比一个漂亮,其中第三个老婆甚至还是县公安局颇有名气的警花,而最后一个老婆足足比他小了二十五岁,可人家就是有这本事,让这些女人趋之若鹜。
虽然和这些老婆离了婚,但是康明德还是公然出入这些女人的家中,照样在这些女人那里歇宿,而最后这个老婆闹过两回之后就再也不敢吭声了,估计也是担心自己会步这些女人后尘。
嗯,有这么一点儿意思,怎么,老康,你对咱们这些企业也有兴趣?欢迎欢迎啊,对哪个企业感兴趣?陆为民笑着站起身来,走向旁边的沙发坐下,指了指自己旁边的沙发,坐啊,老康,这么拘谨干啥,要说我在你面前才该拘谨,毕竟咱们洼崮镇还欠你一百多万呢。
陆书记,甭这么说,这帐也不是你欠下的,何况我康某人虽然文化不高,但是也知道百年大计,教育为本的道理,康某人也是洼崮泥土地里走出来的人,那时候也是没机会,要不咱也想去读读大学啥的,只可惜没机会,所以康某人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咱这几个丫头都得要去读大学,考不上,花大钱咱也要让去读大学。
康明德的嘴巴也挺顺溜,他和陆为民不算熟悉,但是也在一起吃过饭。
搞建筑这一行,如果朋友不多,关系不广,消息不灵,人不地道,那是做不长久或者说长不大的,陆为民还没有来双峰时他就知道了,蔡云涛和他关系不错,引荐认识了康明德,介绍说是未来的宣传部长,只不过康明德也没有想到陆为民居然会放弃了宣传部长位置,而是到自己老家来当区委书记,宣传部长却让蔡云涛当上了。
康明德当然不会相信陆为民和蔡云涛关系好就会把宣传部长让给蔡云涛这种事情,但是陆为民是原来地委书记秘书,而且据说是地委钦定的县委宣传部长,怎么就会翻了撬发配到洼崮这旮旯里来?就算是朱明奎死得不是时候,但是也轮不到陆为民来救急吧?估计这个疑问也不是康明德一个人有,陆为民为什么会选择下洼崮,众说纷纭,但是谁都不敢说真相是啥,估计也只有县委书记梁国威和陆为民自己才知道这里边的道道儿。
哟嗬,真没想到康老板这么看重教育啊,佩服,佩服,不过桥归桥路归路,镇上欠你的不会赖你的帐,该给我们会给,只不过你也知道镇上的情况,只能一步一步来。
陆为民笑了笑,对了,刚才你问我镇上的企业改制问题,怎么,你康大老板也有兴趣?陆书记,我就是来问问,镇上企业怎么个改制法,那些企业要改制,好像都还只是有这个说法,没见着有正式文件出来啊。
康明德狡猾的避开话题,岔到一边儿,陆书记,我听说区里边这个中药材专业市场定下来交给洼崮建筑公司来做,可洼崮建筑公司有这么大的能耐么?洼崮建筑公司是镇上的集体企业,也算是洼崮镇的支柱企业,但是这家建筑公司经营状况不是很好,只能在镇上小打小闹,而且负债也很重,洼崮镇信用社和合金会那边贷款都在百万以上,光是每年利息就让建筑公司喘不过气来。
区委修建区委大院差洼崮建筑公司三十多万欠账就差点把洼崮建筑公司给拖死,建筑公司职工前两年每年年底就要来区委要饭吃,去年年前区里边支付了十万块钱的欠账,现在还差洼崮建筑公司二十来万,陆为民打算今年之内把这笔区里最大的欠款还清。
中药材专业市场交给洼崮建筑公司来建设是最早就确定下来的,这也是洼崮镇方面强烈要求的,虽然中药材专业市场规模大,但是总体来说建筑要求并不高,只是这样大一个工程面积,对于要抢时间的佰达公司方面来说却是一个很让他们担心的事情,这也是齐元俊一直为之头疼的事情。
虽然建筑要求不高,但是整个市场需要平整土地的工程量相当大,尤其是需要相当多的工程机械,可洼崮建筑公司连一台像样的挖掘机和推土机之类的机械都没有,要接这个工程,要么就只有把土石方工程外包出去,要么就得要自己花钱添置设备。
外包出去是区里和镇上都不愿意的,事实上之前在这个项目尚未敲定之前已经有不少人就在打这个工程的主意,甚至也有不少人通过这样那样的关系找到了陆为民、章明泉和齐元俊这边,很多人也知道虽然这个项目是洼崮建筑公司承揽下来,但是洼崮建筑公司根本就接不下这单活儿,必然要外包不少工程,而建筑材料的供货也引起了很多人的觊觎,他们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但要让洼崮建筑公司自己在掏钱添置设备那更不现实,先不说银行会不会贷款给建筑公司,就是建筑公司自己怕心里都没有底气,为这个工程专门贷款添置设备,那这个工程一旦结束,还有这样的好事儿么?老康,怎么,你也想做市场这个项目?这我可爱莫能助,这是区里和镇上定下来的原则,这个市场项目必须要交给洼崮建筑公司。
虽然有蔡云涛的介绍,陆为民和康明德关系并不熟,而且他也知道康明德在县里关系搅得很深,和李廷章、曲元高关系都很不一般,算是双峰县里的一条混江龙,别看表面上大大咧咧粗鲁不文的样子,但其实却是一个相当精明且不乏本事的角色,而且还是正经八百的文革前的高中生。
嘿嘿,我知道,区里要扶持镇上企业也正常,不过陆书记,我就是觉得,有些企业就是付不起的阿斗,你可以给它一个机会两个机会帮它,难道还能帮它一辈子?就洼崮这么大一个浅塘子里厮混,能混出一个啥名堂来?康明德口气很狂,我不是说,像洼崮建筑公司这样的企业早就该关门大吉了,区里镇上扶持它,可一样年年亏损,信用社和合金会那边全是搞只付息不还本,甚至连息钱有时候都给不起,这样的企业区里镇上难道就能抱在怀里养一辈子?陆为民听得这话也有些刺耳,但是却不能不承认对方话有几分道理。
康明德就是从洼崮镇建筑公司出来跑单帮开始干起的,但是几年下来,康明德自己的民德建筑公司已经成为县里赫赫有名的建筑企业,而他自己也成为县里有名的百万富翁,而他出走时洼崮建筑公司是什么样,现在依然如故,甚至连当初都还不如,这不能不说是一个讽刺。
只是这个时候康明德突然跑到自己面前来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陆为民心念急转,康明德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无利不起早的精明角色,岂会无缘无故来自己这里发牢骚,自己也和他还没有熟悉到可以说这些交心话的地步,他来自己这里肯定是有为而来,那他在打什么主意?陆为民心明如镜,毫无疑问这家伙是冲着市场建设项目而来,而且恐怕还不仅仅止于市场项目,只怕丰祥药业项目这家伙也看到了,否则单单是市场项目还不足以让这个家伙如此大动干戈。
有点儿意思,真还是想睡觉就有人自己把枕头送来了,陆为民心中微微一动,这还真是一个破局的好契机。
第一百零三章 原子弹从春节前后,陆为民一直在考虑洼崮区的工作,当前的大环境下,一切都需要围绕经济发展来动作,除了在招商引资上做文章外,陆为民也在考虑洼崮现有的企业改制问题上下功夫。
洼崮区是一个典型的农业区,但是也有几家在八十年代乡镇企业蜂拥而起的时候发展起来之后存活下来的乡镇企业,也有一两家属于遗留下来的街道企业,比如洼崮镇的建筑公司、木材加工厂、预制件厂、机砖厂以及一家半开半闭的非标件厂,沙梁乡的包装材料厂、塑料制品厂、机砖厂,小坝乡的机砖厂、鞭炮厂。
这些企业普遍规模偏小,效益不佳,洼崮建筑公司就属于原来洼崮镇的街道集体企业,最早是洼崮镇建筑社,后来更名为洼崮建筑公司。
这些企业在经营上都眼中依靠信用社和合金会的贷款维持,可以说已经成为各个乡镇心中的隐痛。
陆为民在就任区委书记之后就要求各乡镇合金会严格控制贷款,到最后陆为民甚至以区委的名义发文要求对合金会进行为期半年的清理整顿,清理整顿期间一律只收不贷,这也使得这些企业的经营越发艰难。
在陆为民看来,这些企业中的绝大部分,无论是企业规模还是管理人员素质以及财务经营状况都难以在市场竞争中存活下来,完全是依靠贷款输血来维持,早一点断奶只有好处,虽然这可能给信用社和合金会的账面上带来相当难看的损失,但是陆为民清楚,这种事情越到后面窟窿就越大,信用社那边他管不到,但是合金会这边他却要尽早止损。
他一直在考虑怎么来解决这些企业的出路问题,这么一刀切的关闭肯定不现实,虽然这些企业经营状况都不是很好,但是也都还能勉强应付,突然关门,对于在这些企业打工的本地百姓也影响巨大,最好的办法就是对这些企业进行改制,让其与政府彻底脱钩。
但是对于这些企业的改制并无先例,甚至可以说没有人想到过要把这些企业进行改制,在很多人看来,这些企业只要能够维持着不垮,就没有必要去管它,它们每年还能上缴税收,在镇上乡上财政困难时,还可以以上缴管理费的名义让这些企业支持一把,顶多也就是再让这些企业想办法从信用社或者合金会里弄一笔贷款出来罢了。
也只有陆为民才知道这样拖下去最终的结果会是什么,那就是合金会的窟窿越来越大,真正到清理合金会这一天,各级政府才会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对于这些企业的改制问题陆为民一直在考虑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方式来推进,但是考虑再三,他还是觉得没有多大把握,尤其是像梁国威他们会同意自己的这个观点?陆为民觉得很难,以他们眼下的思维,只怕很难让他们接受将这些企业扫地出门的想法观点。
但是现在康明德出现让陆为民心中萌生出一个想法。
……县委大院里显得格外安静,陆为民脚步踏入大楼时,甚至能感觉到整个大楼气氛似乎都显得比以往轻松许多,无他,几个主要领导都不在,受港商的邀请,赴香港考察去了。
梁国威、李廷章、戚本誉、詹彩芝、蔡云涛五人带着县委办、县府办、计经委、双塬区委等一大帮人都兴冲冲的去开洋荤去了,参加这个考察团的还有地区各部门的一大帮人,对于这样一个投资额高达三千万港币的企业,地区各部门参加考察更能彰显地区对这个项目的重视,整个考察团从最初的十人不断膨胀,一直到最后十八个人,这才算是确定下来。
哟呵,稀客啊,为民,算一算,从上一次常委会之后,你有多长时间没有踏进这栋大楼了?在走廊里看见陆为民的身影,关恒禁不住笑了起来,快走两步上来,怎么今天有空回来了?就来找你啊。
陆为民不太清楚这一次考察关恒为什么没去,照理说这种情况下梁国威要出门是肯定要把关恒带上的,但是没想到戚本誉去了,关恒却被搁下了。
找我?关恒愣怔了一下,又笑了起来,那好啊,走,去我办公室。
关恒的办公室相当朴素,除了堆满了桌案上的文件,也就是靠墙书橱里的各种书籍了。
接过陆为民递过来的稿子,关恒瞥了一眼,是手写稿子,而且是陆为民自己的笔迹,再加上题目是《关于对洼崮区乡镇企业改制试点的一些想法》,关恒立马就感觉到这份手稿的分量。
只不过他有些不太明白,以陆为民的身份,他完全可以把这东西直接交给梁国威,哪用得着这么郑重其事的交给自己征求自己意见?看见关恒有些疑惑的目光,陆为民笑了笑,这是我刚写好的东西,只是一个意向性的东西,请你先看看,我觉得上一次我们关于县里经济发展的一些路子和尝试对我很有启迪,这一段时间我一直在思考我们洼崮的经济该怎么搞才能实现飞跃,除了招商引资之外,我们还能做些什么?这就是我这一段时间的一些思考。
关恒脸色慎重起来,陆为民对他的信任和看重让他既感到高兴又有些得意,但是同样也让他感到巨大的压力,他知道陆为民把这份东西交给他的目的,但是单凭自己粗略的浏览了第一页的一些内容,他就知道这份东西对于梁书记来说只怕是不可接受的。
产权量化,让集体资本从乡镇企业和集体企业全体退出,政府集中精力从政策和服务上位经济发展提供支持!这就是这篇文章的中心意思!文不惊人誓不休啊!关恒心中的震撼难以言喻,这个家伙,怎么每一次拿出来的东西都要弄得漫天风云,可以想象,这个东西一旦抛出来,只怕立马就能搅起轩然大波,他还真是看得起自己,把这个东西交给自己,这简直就是把一枚炸弹,不,是原子弹,交到了自己手中!陆为民注意到了关恒脸上的混杂着震撼和嫉妒的一抹神色一掠而过,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肃色,他好整以暇的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的表情让关恒差一点就想要叫喊出来,你知道这篇文章意味着什么吗?!这个不知轻重的家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关恒才合上手稿,使劲儿按摩了一下自己的脸颊,苦笑着打趣道:为民,你知道我想要说什么吗?该死的,我的脸都被你这篇文章弄得僵硬了,所有制是发展生产力的手段,不应该是只局限于意识形态意义上的目的,这话你可真敢说啊,倒转几年,你就得为这句话付出血的代价!你这脑瓜子里究竟装得是什么东西啊?!关主任,共产党执政的宗旨是什么,是为人民服务,那么当前人民最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是提高他们的生活水平,准确的说就是解决物质需求,那么作为执政党,现在就要满足群众的这一需求,至于其他,都只是手段,所有制问题不要用古板拘泥的眼光来看待,只要能使广大老百姓生活水平得到提高,让经济发展起来,我想没有什么不可以尝试的。
陆为民还是稍稍缓和了一些语气,只说是尝试,而没有敢说是推进,尝试就意味着错了可以重来,而推进也就意味着要排除一切困难的实施了,语意不同,意义也就不一样。
关恒连连摇头,脸上满是复杂的表情,为民,你这是杀人不用刀,放火不用烧啊,我拿着你这玩意儿,简直就是捧着炸弹,你想要干什么,把我给炸得粉身碎骨?还是想拉着梁书记一起殉葬?陆为民笑了起来,关主任,你这话有些过了吧,你若是真对这东西没半点兴趣,我想我就是拿给你分量再重十倍的观点,你束之高阁就行了,至于这么胆战心惊的模样么?这说明你心里有鬼啊,是不是觉得我的这东西还是有些符合你的意图,说出了你不敢想不敢说的一些观点想法,甚至还松了一口气,终于有人敢比我更大胆来开这个头炮了,嘿嘿,是不是被我说中了,其心可诛啊!关恒脸一热之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和陆为民在一起谈话总能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梁书记身边呆得太久,总感觉有些说不出压抑,而陆为民的出现让关恒似乎一下子找到了一个可以敞开心扉交流的朋友。
为民,你写的这东西我今天得拿回家去好好看一看,先不说这事儿了,说说你们那边的情况吧?我怎么觉着你们洼崮很有点独立王国的倾向啊,什么工作和情况都不向县里汇报,这种情况不太好,你恐怕需要注意一下才对。
关恒很郑重其事的把陆为民的手稿收了起来,看得出他对这东西也很感兴趣。
第一百零四章 潜在盟友陆为民心中微微一凛,自己和梁国威之间的疏离感瞒不了人,尤其是对于关恒这种身处要害部位的角色来说,更是洞若观火。
关主任,也不是洼崮要搞什么独立,有些事情其实我们都心知肚明,总有些人在梁书记面前说三道四戳烂事敲破锣,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这么招人恨了?陆为民面色如恒,只是语气里多了几分冷意,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也没踩着谁的尾巴,洼崮这边的工作绝不会拖县里后腿,如果出了问题好歹还有我这个县委常委、区委书记扛着,碍着谁了?关恒一时间也不好回应,戚本誉对陆为民非常不满,经常在梁书记面前点火扇风,自己为此也为陆为民解释缓颊了好几次,弄得戚本誉都对自己有些看法意见了。
这都还在其次,关键是詹彩芝现在也对陆为民有些看法,认为陆为民有些太过狂妄,而且认为这个中药材市场项目是虚架子,纯粹是陆为民为了自己来县里镀金搞出来的政绩工程,炒作得厉害,真正能不能见效益还是一个未知数,风险也很大,说梁书记给他确定的必须要拿下的大东制药厂项目现在成了水中月镜中花,陆为民要么是没有把梁书记的叮嘱放在心上,要么就是根本没有这份可能,纯粹是在那里耍嘴皮子糊弄人。
这一击相当厉害,连关恒都不好解释。
当时梁国威对这个项目寄予厚望,还当面给陆为民提了要求,后来也让詹彩芝和自己也给陆为民打过几次电话,让对方一定要全力以赴,但是陆为民显然是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了中药材专业市场项目上去了,对梁国威十分看重的这个项目并没有放在心上。
再加上詹彩芝又成功了引来了亚洲国际控股有限公司的这个具有很强吸引力的玩具厂项目,而且这个港商也相当会来事,还提出了要给县委解决两辆工作用车,又邀请地区和县里领导到香港考察。
这一系列好处下来,县里一干领导心都热了起来,连县人大、县政协那帮老干部都是觉得这个港商才是真的大气派大手笔,这自然就让詹彩芝的分量在梁国威心目中增重了许多,两相对比之下,洼崮的工作却是半生不熟的夹生饭一般,这一来二去,梁国威自然就对陆为民有些看法了。
为民,作为老大哥,我得说你一回。
不错,你当初是和梁书记有约在先,但是你也知道现在的形势,地区那边逼得很紧,各县招商引资也是你追我赶,拿不出点像样的东西来,你真还就坐不住,我知道你在洼崮那边工作很扎实,前些天县委组织部下去调研座谈,基层干部对你评价很高,可是有些事情你却没有把轻重分清楚。
关恒满脸诚挚,盯着陆为民,我不知道你是在故意打马虎眼儿呢,还是大东制药厂那边真有难度,梁书记交待给你的事情,我觉得你太怠慢了,梁书记虽然没说啥,但是我知道他心里很不高兴。
你是知道梁书记脾气的,好面子,我感觉你对这事儿不上心,如果真的有难度或者一时半会儿拿不下来,你也得给梁书记扯个回票,可我知道你至今没有正式向梁书记做过汇报,这事儿你做得不妥。
陆为民一时间没有吱声。
关恒说得没错,自己在这一点上有些轻慢了,当时他本来是想向梁国威作一个汇报的,但是詹彩芝因为玩具厂项目在梁国威面前很是显摆,他就不想去凑那个趣儿,这一来二去搁下来,詹彩芝就更是讨得梁国威的欢心,梁国威对自己的态度也就有些冷淡,陆为民就更不想去热脸贴冷屁股,没想到这又就成了一个难以化解的心结。
为民,我知道你是想在下边好好干点事儿,不想掺和到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中去,可是你要清楚,咱们都处于一个人际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微妙也很敏感,稍微不注意就会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影响。
顿了一顿,关恒似乎在斟酌言辞,人际关系处理的好坏实际上也代表着一个人成熟与否,如果处理得好,对于工作的帮助善莫大焉,而处理得不好,也许就会对自身工作带来很多负面阻力。
陆为民似乎听出了关恒潜藏的言外之意,望着关恒,心里也有些感慨。
他对双峰干部思想的守旧很有些轻视,但是却不能说这些干部中就没有杰出人物,像关恒这种人物在他看来比起戚本誉詹彩芝杨显德之流不知道要高出多少,甚至比梁国威这种尸位素餐的角色也要强不少,但是却只能在县委办主任位置上屈才,不能不说国内这种论资排辈的观念压制了很多人才。
比如这个,如果说你和梁书记关系处理得很好,也许他还能看得进去,甚至也有可能让你在洼崮试点,但是现在这种情形下,我估计难度很大。
说实话,我内心是赞同尝试一下的,以洼崮的情形,就像你曾经说的,没啥不可以尝试,再坏也坏不到哪个地步,一屋子破罐烂坛,打烂也就打烂了,可如果没有县委集体来承担这个责任,一旦出点差池,也许就要你一个人来背这个责任,而且我觉得没有梁书记的支持,你这个想法束之高阁也许都是轻松的,弄不好还得招来不少是非风波。
关恒的言语中不无遗憾,看得出来他是真有些惋惜。
双峰现在情况不愠不火,虽然有了这个玩具厂项目,但是其他县的动作也不小,而且单单一两个招商引资项目是难以让地区里边对双峰工作满意的,在这方面关恒赞同陆为民的一些观点,双峰在思想观念方面的确有些保守了,缺乏有冲劲儿有眼光的干部,更缺乏擅长经济工作尤其是新时期下精于经济工作的干部,而县委在这方面似乎并没有太重视。
关恒他自己也曾经向梁国威委婉的建议过,但是梁国威似乎举得自己是在为陆为民张目,所以没有接受。
这人一旦有了成见,再想要改变,就真的需要花费几倍的气力,梁国威现在对陆为民已经有了一些不好的观感,再要想扭转过来,就不容易了。
陆为民见关恒说得实诚,也知道对方是真心想要帮自己,不过他似乎把梁国威的心胸和眼界看得太高了一些,这大概也和他受梁国威提拔和长期在梁国威阴影下工作有关。
自己想做的事情是梁国威这一类人绝对不敢想的,关恒所说的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以梁国威的守旧心态,要让他去冒这么大的政治风险来尝试,他不敢,这不是简单的经济上动作,而是涉及到更深层次的东西,而且出了问题,他也绝对不会承担责任,这一点陆为民敢肯定。
之所以找上关恒,不过是要让关恒帮自己烧一把火而已,这把火或许会让关恒一时间受到梁国威的责难,但是从长远看,却能让关恒受益匪浅。
也就是觉得关恒这人的确各方面都有一手,眼界心胸能力在班子里都算得上是翘楚人物,也许就是在资历和威信上略逊一筹,这种人物如果能够和自己结成一条战线,对自己的帮助不小,陆为民才会有这一手。
关主任,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束之高阁也好,招来是非也好,姓陆的也都有思想准备。
陆为民微微一笑,目光中多了几分淡然,不过我倒是想问一句,关主任你觉得我的这个想法观点如何?如果换了你处在我这个位置上,你是否会也要推动改制方案试点?陆为民的问话有些咄咄逼人,很有点儿要摊牌表态的味道,这让关恒也有些诧异,陆为民性格虽然有些冷硬,但是在县委里边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格局,很少有主动要挑起事端的架势,怎么今天却变得如此主动好斗一般?不过陆为民既然问起,关恒倒不好不回答。
为民,说实话,我的思路还没有你这么清晰,虽然我也有那么一些想法,但是远不及你看得这么准,也没有你这么大胆。
关恒沉吟了一阵才道:如果我处在你这个位置,也许会先选那么一个效益不太好,规模小的企业来试点,但在此之前我会和县里主要领导沟通好,尽可能的求得他们支持。
关主任,那我再问一句,你觉得这种改制试点方式,梁书记和李县长他们会同意么?陆为民不给关恒躲闪机会,径直问道。
关恒沉默不语,他不想说违心之言,以梁国威目前的观念,恐怕很难说服他同意搞这种风险不小的尝试,他宁肯把精力心思花在招商引资这些既没有风险又能迎合上边意图的面子活儿上,李廷章也不例外。
见关恒半晌不语,陆为民也不为己甚,正欲说话,关恒却开腔了,不管他们同意不同意,我们总要表明我们的观点态度,我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
就凭关恒这一句话,让陆为民高看关恒不少,也坚定了陆为民要把关恒拉入自己阵营的决心。
第一百零五章 战火延伸安德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已经把这篇东西读了三遍了,但是每读一遍就还是禁不住觉得有些心动神摇的震撼感。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这个小子!安德健甚至有些嫉妒了,这个家伙脑瓜子里怎么就能想得出这么多点子路子,而且总能切中要害,他敢肯定,这东西一旦抛出来,不说其他,至少立马可以让陆为民在领导和政治媒体中的知名度成几何倍数的上升,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让无数人趋之若鹜。
当然知名度上升对于一个在仕途上攀爬的人未必是好事,但是对于像陆为民这样的年轻人来说,带来的好处却是显而易见的,安德健分析良久,觉得还是需要在这上边好好斟酌一下,如何最大限度的消除不利因素,而让正面作用发挥出来,也算是让陆为民的这份想法好好炫一把。
想了一想,他拿起东西出了门。
不出他所料,孙震在看完东西之后,脸色的变化显得格外明显,似乎是在酝酿,又好像在掂量,更像是在筹谋。
龙潜于渊啊,老安,你是真的慧眼识才啊,就这份东西丢出来,我敢说连省里领导甚至更高层,都得要对咱们丰州的干部刮目相看!孙震深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他已经不像在当地委副书记时那样锋芒毕露了,虽然在下边很多人眼里,他依然是那样犀利敏锐,但是孙震周围熟悉的人知道,现在的孙震已经内敛含蓄了不少,城府也深了许多,只是言语间依然能感受到他的锋芒。
专员,你还没有说对这篇东西的看法呢。
安德健笑了笑,内心却也有些得意。
当初自己把陆为民推荐给夏力行,也引来不少人的腹诽,认为是自己故意往夏力行身边安插自己人,但是陆为民很快就用他的表现征服了包括夏力行、孙震、王舟山在内的所有人,若非这样陆为民想要在担任正科级职务只有短短一年时间里就被破格提拔为副处级干部,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唔,老安,你也看了,你先说说你的看法吧。
孙震反问,是不是有绝才惊艳的感觉?嗯,说实话,有点儿。
安德健老老实实的承认,陆为民这个家伙脑瓜子里的东西要人来比,对目前政治经济形势的捕捉无人能及,这一点我早就有所体会了,他提出的东西先不说是否具有可操作性,但是这份观念就让人耳目一新,对所有制形式的剖析,一针见血啊,只是发展生产力的一种手段,不能拘泥于意识形态框架中,要跳出这个框架来看问题,专员,我得说,这话你我都还不敢说呢。
孙震也笑了起来,老安,看来你也是受打击不小啊,怎么,觉得有些艳羡嫉妒?怎么我们自己就不敢这样想?这就是年龄差距带来的束缚,我们考虑自身羽毛太多,不是想不到,而是根本就不愿意往那方面想,只想在现有的框框里做文章,可人人都这么想,差距就永远不会缩小,而且发达地区借助先发优势和吸聚效应,与我们这些落后地区的差距还会越来越大,就得要由这样敢想敢干的角色,要不咱们丰州就得一直跟在别人后边,永远追赶不上!孙震说得没错,倒不是说陆为民的思路有多么新锐,而是身处不同地位限制了他们这些人的很多思路想法,而陆为民却不像他们,敢于跳出窠臼来考虑问题,但是这份胆魄嗅觉却也不是一般人所能具备的。
专员,陆为民的这份东西我觉得很有新意都还在其次,关键在于是否具有可操作性,我考虑了很久,有些想法,但是我还是觉得先来你这里,把这东西交给你,我想你应该有更多的考虑。
安德健微笑着道。
孙震瞥了一眼安德健,这个老滑头,话语倒是说得滴水不漏,看样子是要考校自己来着呢。
夏力行走后,两个人之间原本就不错的关系迅速走近,尤其是夏力行走之前向省委的建议使得孙震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李志远和他一直不怎么对路,虽然在发展经济这个大方向上两人观点基本一致,但是落实到具体怎么来做,李志远和孙震早还在一个当专员一个当副书记时就有了分歧,现在两人各上升一步,就更难得握手言和了。
现在李志远和苟治良走得很近,在一些人事问题上两人的携手也给孙震带来很大的困扰,如果没有安德健在其中牵制,孙震知道自己只怕还要被动许多,也幸亏有安德健这个在丰州地区耕耘多年人脉丝毫不比苟治良逊色的组织部长,才让孙震在很多时候有更足的底气和苟治良较劲儿。
但是孙震也知道作为专员的自己,比起李志远来,先天上就要欠缺一分,苟治良之所以能够在很多地方掣肘自己,根源还在李志远那边,李志远就是要推出苟治良,让苟治良的种种动作来牵制自己,而自己如果想要反击李志远,和苟治良较劲儿只是下下策,真正最佳的办法还是按照自己的路子走,而且要走出新意,做出成绩来,只有这样才算是真正的成功。
而眼前陆为民的这份东西似乎就是一个难得的契机,安德健无疑也看到了这一点。
梁国威、戚本誉跟苟治良走得很近,安德健甚至隐约知道过苟治良可能有意让戚本誉动一动,虽然没有明说到哪里,但是地区人事局还差一个党组副书记、副局长,安德健估计苟治良可能有意要让戚本誉到这个位置上来。
陆为民和梁国威处得不怎么好,这或多或少和自己有一些关系,梁国威与安德健之间的关系历来就是敬而远之,戚本誉更是紧紧追随梁国威,跟苟治良那边是相当黏糊,对自己却是几乎没有多少往来,甚至连很多工作上的必要联系也是丢给了孟余江,这让安德健心里也有几分恼怒,这也是安德健要一力扶持李廷章的原因。
只不过陆为民这小子似乎对李廷章印象也不太好,这让安德健也有些头疼,如果说这两人都还无法做到携手,那想要在双峰和梁国威、戚本誉抗衡,那就是难比登天了。
不过这一次机会有些不一样。
孙震明显是在掂量这一次机会是否合适,毕竟陆为民太年轻,要操作这个方案似乎有点儿让人不太放心,而且这个方案也的确有些激进了一些,至少据安德健所知,全省还没有哪个地方提出过这样激进的观点,安德健本人也只是在一些经济内刊里看到过类似的构想,但也都是一些理论界的学者的看法,真正要付诸实施,其中怕是风险不小。
老安,为民的这个东西我再好好看一看想一想,你也再好好琢磨琢磨,不过我想我们应当持有一个观点,那就是如果这个方案经过我们的分析评估,可以推进一地的经济发展,那么哪怕就是要冒一些风险,我觉得也是值得尝试的,而且我个人感觉在洼崮这样一个农业区里推进这个改制试点完全可以,正好可以借用这个试点来评判这个构想的效果。
孙震没有像安德健想象的那样马上就做出决断,看来这几个月的专员生活还是让孙震受夹磨不少,他也需要评估这个事情一旦推进可能带来的种种好处和风险,但以安德健对孙震的认识判断,孙震肯定会支持这一个尝试。
双峰县里的情况孙震应该比较清楚了,这是一个契机,陆为民之所以把这个方案拿到自己这里来,就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没有把握能够让这个方案在县里边获得支持。
安德健也想象得到以梁国威的认知能力,绝无可能同意搞这样的试点,除非地区明确支持,但是这一点上,李志远和苟治良会同意么?常春礼会同意么?如果地区里边对这个方案的看法僵持不下,这从某种角度来说是一件好事,正好借这个机会来把战幕拉开,让地区里边对这个问题的不同看法通过延伸到双峰来进行一次较量。
专员,要不我看这样,把陆为民叫来,我们当面再听一听他的想法,看看这家伙是怎么想到这一出的,我总觉得这家伙关于这方面的构想不可能是凭空冒出来的,总应该有些由头引子这一类的东西,我们也可以再仔细评估一下。
安德健沉吟了一下,我觉得李书记和常书记那里专员都可以提一提,但不宜多说,大家心照不宣,我估计他们不会明目张胆的反对,但是肯定会通过双峰县方面来阻挠,我倒是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大家可以借助这个试点来把大家的观点看法摊开来,理不辨不清,话不说不明,也算是一个大讨论吧,让大家也可以来就这个问题做出一个判断。
第一百零六章 广泛撒网陆为民从安德健那里出来时已经是下午四点过了,他没有指望安德健能够立时给他一个答复,事实上这个答复也不应该由安德健来,他需要的是安德健的一个信号。
丰州的城区正在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拆迁和建设的大动荡时代,长风机器厂和北方机械厂两大厂的厂区和生活区建设已经紧接着地委行署机关办公楼、宿舍楼的建设拉开序幕,而东沣河大桥也正式启动开建,整个丰州城区突然间就像是变成了一个大工地,沸腾起来。
这对于拓达丰州水泥厂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利好消息,本来就赶上了一个国内经济景气的好时代,再加上丰州城市大改造,这使得拓达丰州水泥厂的产品325、425水泥迅速脱销,等待着拉货的货车排队在水泥厂外通宵等候。
面对丰州建设项目尤其是涉及到大桥等重要建筑物的日益增多,丰州水泥厂也开始试制525水泥,准备尽早新上525水泥的生产线。
按照甄敬才的想法,应该抓住目前有利时机,尽早再上两条生产线,进一步扩大产能,只不过这在投资上有需要花费不少,拓达集团总部也正在对新上生产线的可行性方案进行研究,估计很快就会有结果。
陆为民驾驶的皇冠进入丰州城区没几分钟就已经扑上了厚厚的一层灰,整个丰州城区四处都是开工建设的工地,来往的货车川流不息,各种专门负责拉预制件和散装水泥的拖拉机也是怒吼着在街道上奔行,给陆为民的感觉就是一个字儿,乱。
萧明瞻进入地委之后依然在分管交通城建这一块,看样子他正在进入状态,比起他刚从古庆调回丰州时的表现大不一样,估计也应该是和孙震搭档得不错,这从两大厂厂区和生活区建设进度就可略见一斑。
打着盘子小心翼翼的让过一辆横冲直闯的拖拉机,车头上喷出的柴油黑烟味道让紧闭车窗的陆为民感到一阵呛人,陆为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上哪儿去。
陆为民打了一个电话给地委办,张建春和鲁道元都不在,又给水泥厂打了一个电话,甄敬才也不在,甄敬才已经配了大哥大,但是无法接通,这全省的模拟电话的信号网络不太好,在丰州地区更是如此。
不知道安德健在看了自己那份东西之后会有什么考虑,陆为民也不确定,如果安德健想要求稳,也许会让自己暂时不要推进这个方案,不过陆为民觉得安德健不会这样做,也许他会让自己根据县里情况自行做出选择,这样更稳妥。
可是县里会同意么?陆为民轻轻叹了一口气,虽然梁国威他们还没有回来,但是他也能想象得到自己这个方案只怕很难获得梁国威的认可,结果多半是搁置下来暂时不动,这不是陆为民想要的结果。
关键在于安德健是组织部长,并不分管经济工作,他不可能就这个问题对县里指手画脚施加影响力,就算是他给李廷章透露了支持的意图,李廷章支持自己也很难改变局面,这就是一个难题。
陆为民心思微微一动,手中方向盘一转,车头转向南。
哟,你小子怎么想起我来了?电话里的常春来笑得相当欢畅,你要来南潭?你现在在哪儿?在丰州,那你不用过来了,我正好要到丰州,这会儿四点过,要不咱们晚上一块儿吃饭,嗯,那就这么定了,丰州饭店吧,你去定个位子,行,没事儿,常哥请客,别把你那什么劳什子常委名头挂在嘴巴上,在常哥面前,你永远是小兄弟!常春来豪爽的话语让陆为民心里也是热乎乎的,说得没错,也许自己常春来心目中就是小兄弟,以常春来的性格的确是这样的,不管你现在是啥身份,他只认这个朋友。
一个多小时以后,陆为民已经和常春来坐在了丰州饭店的卡座位置上了。
丰州饭店也在与时俱进,除了包间之外,对大厅进行了全面翻修,把临河一面全部改成了玻璃幕墙,而一顺溜的商务卡座位置,再摆上几盆绿色植物,倒也有模有样。
桂建国好像现在从府办副主任调成了委办副主任,但兼任了丰州市接待办主任,但丰州饭店依然是他在负责,没想到居然也能有这格调。
张天豪的去苟治良化动作很隐晦,但是却很见效,一年多时间下来,丰州市的干部不动声色的小微调,这片天已经逐渐从姓苟转向姓张了。
燕青那边你又没怎么联系了吧?我说你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呢?她是最适合你的女孩子,你不娶她绝对后悔一辈子!见面第一句话就让陆为民很是尴尬,常春来一直孜孜不倦的推动他和苏燕青的事情,他已经屡次三番和常春来说过,他和苏燕青之间的事情纯属两人之间的问题,局外人帮不上忙。
常哥,咱们能不能不谈我和燕青的事儿,我和她之间的事情,是私人感情,难道说你这个外人还能插上言?陆为民叹了一口气,你每次一见面就说这事儿,我都有些怕和你见面了。
哼,为民,我告诉你我是过来人,别给我说那些男欢女爱的事儿,我知道你那个女朋友怕是长得漂亮勾人吧?燕青的容貌姿色我想不用说,绝对不会比你那个女朋友差,就是性子冷淡了一点儿,但是两口子是一辈子的事儿,你这贪好这一口,几年之后就是仙女你也得厌倦,你需要的是一个对你日后事业有帮助的女人,而燕青无疑是最合适你的,她能在你身后默默支持你,让你在事业上更上一层楼。
常春来没有理睬陆为民的求饶,他对苏燕青的印象实在太好了,而陆为民又是他心目中最佳的人选,在他看来两人简直就是珠联璧合的天作之合,再完美不过了,如果不能成为一对,那简直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而且他也去过昌州几次,苏燕青和他在一起也喝过几次咖啡,每一次谈起陆为民苏燕青眼眸中那一抹独有的神采让常春来清楚的知道苏燕青对芦苇每年的感觉,他觉得可能阻扰陆为民和苏燕青走到一起的障碍就是陆为民的原来女朋友,而陆为民在南潭工作期间,他那个女朋友居然从来没有来过,这让他对甄妮的印象差到了极点。
一个对自己男朋友的工作环境一点儿都不在意都不关心的女孩子,那么也就意味着对自己男朋友不够专一,她自身也不够成熟,换了别人也许勉强可以忍受,但是像陆为民这样的在仕途上已经有了一个很好起步的人物,那影响就会很大了,尤其是在有苏燕青这个角色对比情况下,这就更难以让人接受了。
常哥,这样好不好,我和燕青一直有联系,我每次回昌州也会和燕青见面,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感情这个问题恐怕还得我和燕青自己来接触感觉,你说是不是?陆为民也不知道常春来为什么么这么执着于这件事情,他只能妥协退让,我想我和燕青就这样多接触一段时间,也许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常春来叹了一口气,他也知道这事儿他能做的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就像陆为民说的,感情上的问题还得两人自己去寻找感觉,他能做的就是帮他们多创造一些机会。
唔,那可说定了,你回去没事儿就和燕青多见见面,多聊聊,我相信你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常春来悻悻的道:说吧,这么急找我啥事儿?常哥,你和常书记接触多么?陆为民也不客气,我有事儿想和找一找常书记。
公事儿?常春来诧异地问道:公事儿你直接去找你就行了,这应该很正常吧?常哥,这事儿怎么说呢?虽然说是公事儿,但是这事儿挺复杂,恐怕很多领导对这件事情的认知未必一样,所以弄不好还得起纷争,常书记现在在地委分管经济工作,我想去专门找他汇报一下,但是我和常书记没交情,怕他不会给我那么多时间,所以想请你来帮我搭个桥,比如一起吃顿饭,那我就有更多的时间,也能在一个更宽松的氛围里向常书记汇报工作。
陆为民说得相当坦率,他离开地委时,常春礼还没有过来,可以说从无交道,这个方案他虽然交给了安德健,但是安德健所处位置不太好来干预县里,所以他需要一个更光明正大的理由。
如果能够说服常春礼,赢得常春礼的支持,那这桩事情就要好办许多,就算是梁国威他们反对,自己也可以争取一定自由裁量权,哪怕是先斩后奏,自己索要承受的压力也要小许多。
常春来不假思索的道:正好,我也找他有事儿,要不就约到明天吧。
我这个堂哥人性格表面上有些大大咧咧,但是大事情上却精细得紧,你若真是有大事情要找他,得先把准备工作做足,但他这个人一旦认定了的事情,就绝对不会反悔。
第一百零七章 扑朔看见梁国威阴沉如水的表情,望向自己的目光甚至有一种说不出的冷淡,关恒就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毫无意义了。
他已经尽了力,至于说结果会是怎么样,却不是他所能决定的。
在这一点上,关恒觉得自己无论是对陆为民,还是梁国威,都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他不想再多解释或者劝说,极深的成见让梁国威对与陆为民一切有关的东西都有一种天生的反感,更不用说这份东西本身就有相当争议和风险,尤其是政治风险。
也许正如陆为民所说,抛开梁国威对自己的成见这个因素,梁国威也不具备接受他的方案的那份胆魄,梁国威的胆魄只是建立在他在用人驭下时的表现出来的刚愎独断而已,只不过是在这种梁国威长久以来建立的威权和目下的体制格局下被人误读和片面化了,陆为民甚至说了一句话,这很可悲,让关恒心里也很是不舒服,但现在看来,这句话似乎映证着很多东西。
关恒觉得对于眼下处境不佳的双峰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个机遇,在百舸争流的情形下,双峰要想脱颖而出,要想突出重围,你没有一点儿敢于尝试敢于冒险的勇气,你就真的只能被淹没在改革开放的洪流中了。
他已经把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苦口婆心的阐述得很清楚了,但是他发现毫无作用,也许是香港之行让梁国威觉得玩具厂项目足以为双峰带来一个巨大的变化,让他不愿意冒某些风险来推动这个方案,如果是这样,关恒也就无话可说了。
梁国威几度想要把自己内心的怒意压下去,但几度都未能成功。
他觉得眼前这个追随自己时间不算短的老部下似乎一下子变得陌生了,他无法想象怎么在自己去了一趟香港回来,关恒就变成了这样。
不,变化不是从自己去香港之后才出现的,梁国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应该是从陆为民来到双峰之后关恒就逐渐和陆为民越走越近,戚本誉曾经若有深意的提醒过自己,说关恒和陆为民似乎关系很亲密,他当时并没有在意。
在他看来,一个新来的常委,想要和县委办主任搞好关系很正常,但是之后正如戚本誉所说的,关恒似乎和陆为民之间的关系迅速升温,两人在工作上似乎有很多共同语言,关恒也经常在自己面前为陆为民的一些做法和观点解释说项,他早就有些反感,但是想到关恒对自己素来忠心,何况关恒的一些解释也并非是毫无原则的诡辩,所以他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但是现在看来自己似乎有些过分信任对方了。
他试图努力让自己接受关恒的意见,但是却无法做到,梁国威自认自己不是那种狭隘的人,就算是自己对陆为民有成见,但是他觉得自己可以做到客观冷静的分析判断,可这个方案是什么?!在梁国威看来,陆为民这个方案几乎就是一个全盘私有化的方案,这和俄罗斯那边正在搞的那些勾当有什么不同?这完全偏离了政治轨道,这是资本主义自由化思潮对中国的渗透的典型表现,但中国不是俄罗斯!如果按照陆为民的这个方案来动作,洼崮区还有什么?他想不通关恒怎么会接受这样一个方案,这简直太让他感到不可思议了,昔日对关恒的看重也让他此时对关恒更加失望。
老关,你不用多说了,我个人不会同意这个方案,你所说的一切掩盖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洼崮区如果按照这个方案来实施私有化,那么洼崮区将会一个乡镇企业,也就是一个集体企业都不再有,那么你认为社会主义公有制是不是在洼崮区就不再有存在的必要了呢?梁国威有些生硬的语气让关恒意识到对方的怒意已经积累到了极点,但是他却无法回避。
梁书记,我和为民是这样看的,这些企业经营状况都不算好,更重要的是作为地方党委政府根本就没有这个精力来经营和监管这些企业,更谈不上如何让这些企业在市场经济体制下发展起来,甚至可以说这些企业的衰败,既和企业经营者素质有关,同样也和地方党委政府过度干预有很大关系,这样只会导致这些企业在市场经济竞争下败下阵来,这样企业亏损给各乡镇政府带来的越来越大的窟窿,这些窟窿要么体现在合金会的亏空上,要么就反应在政府的担保上,我做过一个统计调查,洼崮区算是比较好一点的,其他区问题更为严重。
关恒吸了一口气,我和为民都觉得,让这些企业改制,方式方法可以多样,即可以让这些企业的职工成为主人,同样也欢迎外来投资者和企业家来并购,这些企业要说规模都不大,我个人认为还上升不到危及社会主义公有制这个高度上来。
梁国威注视关恒良久,这才淡淡的道:关恒,这件事情不用再提了,我个人不同意,我也相信县委其他同志不会赞同这个方案,你替我转告陆为民,他作为洼崮区委书记可以向提出这个方案,也可以拿到县委常委会上来讨论这个方案,但是我本人明确表明态度,只要我在县委书记位置上,我不会同意他的这个方案。
关恒轻轻叹了一口气,正如陆为民告诉自己的,梁国威不会同意,不是因为对他的成见,也不是担心在改制过层中会不会出现以权谋私或者私下交易这一类导致集体资产被侵吞的这一类情况,而是在根本上接受不了把集体企业变成个人财产的这个理念变革,这无关其他。
这不是做一番思想工作就能改变的,而自己的努力也让自己失去了梁国威的信任。
……哦?他们都这么说?陆为民安详的坐在沙发里,显得很淡定,这个大帽子扣下来会压死人的,连梁书记都同意我把这个方案提交到县委常委会上来讨论,虽然他本人不同意,但是也没有剥夺我提交方案的权力啊,这些人是不是有点儿越俎代庖了?杜笑眉小心的观察着眼前这个坐在沙发里漫不经心的年轻人,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看不穿琢磨不透一个人,而这个人的表现也让她对这个年轻男人下意识的产生了一种敬畏感,而这种敬畏感中又夹杂着些许兴奋和好奇,就像七姐夫巩昌华所说,这个男人绝对不是池中物,要么就是一飞冲天青云直上,要么就是被打入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现在外边都吵得沸沸扬扬,说您打算把洼崮的企业全部都卖给私人老板,还有人说你采取洼崮没多久,就搞这个,前两任区委书记都是好色,你是贪钱,所以才会搞这么一出。
杜笑眉抿着嘴细声细气的道。
笑眉,你这个他们和外边究竟是指什么人?陆为民饶有兴致的看了一眼这个似乎充满了好奇兴奋又有些惴惴不安的靓女,微笑着道。
嗯,他们就是县里领导吧,戚书记、詹书记还有黄县长,外边就是指县委县府大院里喜欢嚼舌头的这些人。
杜笑眉略一愣怔,立即回答道。
那么县城里这些人呢?区乡上那些干部呢?他们怎么来看这件事情?陆为民紧跟着问。
杜笑眉微微蹙眉,略加思索之后立即道:县城里一般老百姓谁会关心这些事儿,除非是有家里人在县委县府以及局行里干事儿的,说啥的都有,也有说现在双峰这样要死不活的,工资月月拖欠,奖金兑现不了,县城十年不变,除了县委县府大楼和双峰饭店、电力宾馆外,看不到一幢像样的高楼,早就该变一变了,也有说弄不好会越变越穷,钱都被那些当官勾结那些私人老板装在腰包里去了。
还有呢?陆为民心里微感踏实,并不出他所料,总体来货普通老百姓对这些并不怎么感兴趣,毕竟和他们没有多大直接关系,而即便是有些关系的比如普通干部的家属亲戚,作为普通一员并不排斥改变,更关心的还是这种改变会对他们的生活带来什么样的改变,稍微有些思想的,就要考虑如何来监督约束避免有人从中损公肥私,这才是关键。
区乡镇的干部们倒是对这个讳莫如深,都不愿置评。
不过我听巩哥说他们镇上对这个也有很大争议,觉得这个问题需要因地制宜,而且能不能采取这种方式来改,问题定性有没有偏差,还是得要上边来拍板,而且如果上边同意改的话,也得要怎么来防止被人钻了空子,把钱装到私人腰包里去了。
在这一点上,杜笑眉稍稍打了埋伏,实际上双塬镇上对这一点反对的居多,当然这可能和双塬镇不少企业效益要比洼崮那边好不少有一定关系,不过巩昌华倒是对陆为民的观点有些赞同,觉得双峰这么些年来没有什么大变化,比起周边县份来,差距越来越大,需要一些变化来改变。
第一百零八章 尔虞我诈杜笑眉的了解到的情况让陆为民心里有了一些底气。
孙震和安德健把他叫去好好质询了一番,陆为民也阐述了自己的想法,并不出陆为民所料,孙震和安德健在这方面还是比较倾向于进行改制尝试的,尤其是选择洼崮这样经济落后基础薄弱的地区进行试点,即便是有什么问题或者出了什么状况,也影响不了大局,相反如果能够取得成功,无疑可以为其他地区也推进这方面的尝试做出一个范例。
孙震和安德健两人的担心也主要集中在干部群众的反应上,尤其是担心有些人把这个尝试无限拔高到政治高度上来上纲上线,这样就很容易造成思想混乱,如果再有普通干部群众的质疑,自然就会被这些人抓住利用。
现在看起来虽然也有对这个试点方案质疑的声音,但是主要集中在担心这些集体资产被人为低估,担心背后有人以权谋私进行权钱交易,这一点上如何来防止,只要有心要解决这个问题其实并不难,一是采取公开透明的办法来,让广大干部群众都能了解,形成有效监督;二是让第三方评估机构和党委政府的监察审计部门共同介入来进行评估审计,这样可以有效杜绝中间可能出现的各种问题。
在和常春礼吃饭时陆为民也详尽了介绍了自己的想法观点,出乎陆为民的意料,常春礼表现出来的热情甚至比孙震和安德健更高,他甚至详细问及了陆为民所提出方案中的具体每个企业情况。
后来陆为民才得知常春礼其实早就有这方面的想法,而想法起源于他在去年来丰州担任地委副书记之前,他参加的中央党校一个副厅级干部培训班学习。
在他在党校学习的时候,同寝室的一个同学是来自浙江改革开放最前沿的副市长,根据他这个同学的说法,浙江那边正在进行类似于陆为民提出的这种量化改革,对乡镇企业的集体资产进行评估,然后集体部分或者全部退出,经营者或者外来者以赎买或者购买方式获得企业的控股权。
按照他这位的同学的说法,山东诸城地区推进的更为彻底,甚至将大部分国营企业都通过这种方式来进行赎买或者拍卖,而浙江那边因为历史原因,乡镇企业占据半壁江山以上,而如何将这些乡镇企业的活力最大限度的激发起来,也在尝试着进行各种试点,而这一种尝试据说最符合浙江省里的意图,所以这种试点正在浙江全面铺开。
不过常春礼虽然也支持陆为民搞这个试点,但是依然要求陆为民应当在县委的统一领导之下积极稳妥的推进这个试点,这与孙震和安德健的意见如出一辙,只不过常春礼显得更为积极,表示愿意在这个问题上来推动。
究竟以什么样一种方式来推动,常春礼没有说,不过陆为民这知道自己不能指望着这些人,就算是孙震、安德健也一样要考虑方方面面可能带来的影响,而他们都是希望自己能在县里边允许的范围内先动起来。
但是自己能在不经过县里同意的情况下先动起来么?陆为民有些烦恼的想道,梁国威肯定不会同意,就算是自己获得了李廷章和杨显德的支持,虞庆丰、孟余江呢?曲元高以及蔡云涛他们又会怎么想?康明德说他可以做通曲元高和蔡云涛的工作,甚至戚本誉他也能搞定,这让陆为民吃了一惊之后,心里也有些腻味。
如果一个县委的常委们的意见都能被一个私营企业老板所左右,而这却不是因为他们对这件事情本身的看法,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
有时候也许为了一个良好的目的,却不能用一些违背自己良心的手段,只要结果是好的,陆为民默默地想着。
……戚本誉有些烦恼的玩弄着手中的笔杆子,面无表情。
陆为民的方案激起了千重浪,梁国威在自己面前罕见的发了脾气,说关恒被陆为民灌了迷魂药,居然就听进去了陆为民的方案,还来劝说他可以选择性的接受这个方案,这让梁国威既沮丧又感到愤懑。
老戚,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这事儿若是成了,你知道老康的性子,我不会亏待你,老曲那边我也和他说了,他说主要是看梁书记的意见,你又说梁书记的态度很坚决,那怎么办?梁书记同意上常委会来研究这个方案就行,大家都给个台阶下,都有好处不是?康明德很随便的坐在戚本誉的办公室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大大咧咧的道。
能够在戚本誉办公室里这样随便的,全县也没有几个,但是康明德绝对算得上是其中一个。
老康,那你给我漏个实话,陆为民这一次拿多少?你能赚多少?戚本誉掂量良久,方才道。
老戚,真人面前不说假话,陆为民这家伙油盐不进,大概是打定主意要往上爬吧,我给他拿了这个数,他拒绝了。
康明德心里暗骂,知道戚本誉这是在熬价钱,但这一次他也知道梁国威那里是说不通的,而戚本誉就成了必须要打通的关节。
哦?他嫌少?戚本誉微微一惊,紧盯着康明德眼睛。
不,这小子不好琢磨,他不要钱,但是却要我把洼崮建筑公司所有债务都接下来,妈的,那可是两百多万。
康明德骂骂咧咧的道: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愣头青还是一根筋,我加了几次价,这家伙居然要翻脸了。
康明德话半真半假,说陆为民不收钱是真,但是把洼崮建筑公司债务接下来却是早就确定下来的,并非因为陆为民不收钱才会让他承担这笔债务。
那你他妈是傻子,洼崮建筑公司那点儿破资产,早就资不抵债,你是钱多了骚包得心慌,要去填那窟窿?听说还要给洼崮镇拿一笔?戚本誉意似不信。
我也不想去填那窟窿,可是中药材市场项目确定了必须要由洼崮建筑公司来建设,这个项目我估摸着如果我接下来,至少可以小挣一笔,就算是填上小半个窟窿了,更关键的是我听说洼崮除了这个项目之外,陆续还有几个基建项目,陆为民说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这几个项目都将拿给洼崮建筑公司做,我瞅准的是日后这一宝!听完康明德的话,戚本誉冷笑一声,还有基建项目?就洼崮区那点本钱,还能有什么基建项目?你就听他忽悠你吧,就是那个市场项目我都很怀疑那个啥佰达公司究竟能不能拿出那么多钱来,一副小家子气,来县里投资,居然只请了县里一帮人吃了一顿饭,啥表示都没有,就这样还能干出啥大名堂来?康明德沉吟了一下,他也不想多解释,但是戚本誉这里也是老关系,他若是不给对方一个稍微合理的解释,对方肯定不会相信,而这个本来就是事实的理由对方却不肯相信,这倒是有些为难他。
老戚,真人面前不说假话,陆为民有背景也有能耐,这么年轻就是县委常委,又当了洼崮区委书记,甭管这个市场项目我能挣多少,但是我估摸着他一两年之内还得在洼崮干,而且我看他那副架势,就算是拉下饥荒也得要搞建设,因为他想要干出点儿政绩来好往上爬啊,连我给他一些感谢费他都不愿意要,哼哼,咱还真没见过,开始还以为他是在装,可两三回了,层层加码,他都不要,后来都有些要翻脸了,你说这是干啥?他就明确告诉我,他不要这个,他要的是政绩!康明德似乎是要挑明了说,既然他要政绩,自然不可能是在土里刨食儿吧,引进企业也好,搞基础设施建设也好,那就是必然,我姓康的就压他这一注,看他能在这个位置上能干多少事儿,总得给我姓康的一碗饭吃不是?戚本誉听得康明德这一番话出来,心里也是味道复杂,说不出的难受,陆为民居然敢说他不要钱,他要政绩!这口气得有多大?!康明德算是够爽快的人,他估摸着刚才他给自己比划的价码多半还打了埋伏,但是陆为民居然说不要,只要政绩,这还真有些让人觉得不一般了。
见戚本誉脸上表情有些不自然,康明德也约摸猜到对方心思,这事儿陆为民也和他交待过,他自己打了包票打通戚本誉,也猜到戚本誉肯定要问及这方面的事情,如果不给对方一个合理的解释,只怕戚本誉心里疑心更甚,甚至还会在这个事情上作梗,不如制造一个借口,但是陆为民又不愿意背这收受钱这个名声,所以只能从政绩这个角度上来说事儿,看样子戚本誉虽然有些不舒服,但是也算是接受了这个理由。
老戚,陆为民这小子装清高却得让我付出更多,如果不是看在他还值得押一宝,我老康才懒得和这种人打交道,我还是喜欢和爽快人打交道,咱就是生意人,就讲求等价交易,你给我想要的,我也不会让你吃亏,这年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看他也是觉得地皮没踩热,不敢信我老康,多打几次交道,我就不信他还能稳得住。
康明德站起身来,走到戚本誉身旁,老戚,今晚走丰州金海湾去,我约了老黄,他说把地委高秘书长叫上在一块儿。
第一百零九章 迷离康明德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正派人,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要想当正派人,要么就得要实力强悍得任何人都无法撼动,要么就只能乖乖的缩在某个茅草屋里,畏畏缩缩的过上一辈子,当那种对任何人都无用也无害的窝囊废。
而如果要想在这个世界上过上好生活,甚至你想要生存下去,那么你就不能当那种所谓的正派人。
但自己不是正派人,并不意味着他自己就不尊重正派人,或者正派行为,尤其是看上去更像是第一种的那一类人,康明德就更为尊重。
他知道戚本誉对自己的话很是不舒服,但是戚本誉却只能忍受下去。
现在他也不确定陆为民究竟属于哪一类人,但是陆为民目前的表象似乎有点像第一类人,虽然这种人康明德这一辈子还没有碰上过,梁国威某些方面有些像陆为民,因为他们都不收钱,但是梁国威却一样有弱点,可以被自己影响,比如他信任戚本誉,那么自己可以打通戚本誉。
他现在还暂时没有发现陆为民的弱点,也许弱点就是陆为民现在很想要做出政绩,自己还无法利用这一点。
陆为民给自己暗示性的提醒让康明德意识到陆为民的城府和智慧远比他的年龄要深得多,正如他和戚本誉所说的,这个人值得押一宝。
戚本誉显然还没有看清楚这一点,这让康明德有些轻看对方。
欺老不欺少,这句老话似乎戚本誉都不明白,以陆为民的年龄优势,任何人在他面前都只能望尘莫及,戚本誉却要故意和对方过意不去,这未免太不明智了,就算是你现在能占得一时优势,除非你把他彻底打倒让他永世不得翻身,否则迟早被对方翻盘。
从戚本誉办公室出来,康明德就和陆为民通了电话,表示戚本誉这边已经搞定。
戚本誉接受了他的邀请,也就意味着基本上同意了他开出的条件,对于不同人要用不同的办法,康明德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虽然内心深处他对陆为民的硬气颇为佩服,但是他还想看看陆为民究竟是放长线钓大鱼,还是真的对阿堵之物不屑一顾。
……杨显德离开之后,李廷章就一直浓眉深锁,手中这份东西他已经读了不下三遍,可以说每一个具体细节他都仔细琢磨过。
并不出所料,杨显德并不愿意支持这个方案,站在他的角度上也的确无可厚非,他的年龄即将到站,去冒这样的风险,实在不划算,不说这会触怒梁国威,就是本身存在的政治风险就相当大,而押对了注,那有怎么样?也不可能让他年轻几岁,那对他来说就毫无意义了。
但自己该怎么办?不能不说陆为民在这个方案上下了相当大的功夫,从意义到目的,从具体操作程序和需要考虑的问题,几乎每一条都考虑得相当周到,尤其是在针对眼下很多人关注的担心会以权谋私和私吞国家财产这一点上,除了要让纪委监察系统和审计部门在每一个程序都要进行监督审查并落实到人签字认可外,更重要的一点就是提出了要引入第三方中立评估机构来进行估价核算,这两方面得到的结果要基本一致才能算是对整个标的物评估实现了认可。
如果严格按照这个程序来操作,李廷章相信很难有人在里边耍什么花招,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也许这是最重要的,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却不能不考虑这个方案带来的政治风险。
这意味着洼崮全区的乡镇企业将全数进行改制,首先考虑企业干部职工在同等情况下,可以优先购买赎买获得企业股权,如果不成,那也可以向外拍卖转让实现集体资产退出。
落实到具体问题上,那也就是说所有企业将要对自身资产进行一次量化改革,然后通过渠道把这些经过量化后的产权全部或部分有偿转让。
陆为民的看法如果能够将这些企业的集体资产全数退出,一方面可以获得部分现金,缓解各个乡镇的财务压力,填补他们在合金会上的一些窟窿,更重要的是可以激发这些进入企业的个人资本进一步加大投资扩大生产规模。
因为就目前格局来看,这些乡镇企业已经逐渐在丧失作为前几年刚刚兴起时的激情动力,逐渐演变成一种二国营式的体制,甚至成为一些企业管理者和乡镇领导勾结起来往腰包里捞钱的提款机,集体资产的退出可以赋予新的所有者和管理者完全自主的权力,让他们自己在市场经济中去遨游。
这些新主人既然敢盘下这笔资产,自然就有去迎接挑战的底气,甚至会立即促成这些企业进一步扩大规模,这对于日益重视经济指标的各乡镇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情。
李廷章想得很多,有时候他不得不佩服陆为民的这个脑瓜子,总能敏锐的捕捉到时局的细微变化,从而提出他自己的观点,就像这一次,虽然很有一些风险,但是李廷章却感觉到这种风险似乎是高层能接受的,这不仅仅来源于安德健的电话,而是李廷章从各种报纸杂志的字里行间里觉察到的,而梁国威显然在这一点上已经丧失了嗅觉。
陆为民已经正式把方案递交给了区委办,希望常委会能研究这个洼崮区作为全县试点区的乡镇企业改制方案,集体资产以公开公正公平透明的方式全数退出乡镇企业,重新明确现有企业的权属,鼓励本地和外来资本并购这些企业,并加大投入,党委政府将为这些私营企业发展提供更好更完善的服务,以促进本地经济的发展,这就是洼崮区委提出的这一次企业产权量化改制的目的。
李廷章第一次有些拿不准在常委会上会出现一个什么样的局面,以往梁国威都是牢牢掌控着常委会的节奏,但是这一次呢?安德健来了电话,很显然陆为民也走了上层路线,但是安德健在电话里也只是轻描淡写的提了提陆为民的方案,说可以根据县里实际情况来考虑,对于经济工作中遇到的新问题,应当鼓励有所突破,但是一定要结合本地实际,不宜一刀切。
话语里说的很含蓄,但是李廷章自然清楚这其中的含义。
问题在于连杨显德都不愿意在这个问题掺和,光是自己支持有作用么?如果这个方案在常委会上注定会被否决,那陆为民依然不屈不挠的要把这个方案提交到常委会上又有多大意义?或者只是为了宣示一种姿态?李廷章又觉得陆为民这一次不像是自己想要宣示一种姿态那么简单。
那也就意味着陆为民有把握让这个方案通过?这可能么?常委们的面孔一个一个如流水般的从李廷章脑海中流淌而过。
戚本誉、詹彩芝、虞庆丰,这三个前两个不用说,一个是梁国威的铁杆,詹彩芝这个骚货这段时间同样和梁国威打得火热,虞庆丰是个相当古板的人,这三人都不可能支持这个方案。
孟余江、曲元高、关恒、蔡云涛呢?作为组织部长,孟余江也许接到了安德健的电话,不知道会不会在这个问题上支持陆为民?曲元高和陆为民似乎关系不错,但一直是紧随梁国威的步伐,这家伙是老滑头,要让他在这个问题上站在陆为民一边似乎很难。
关恒倒是有可能支持陆为民,据说这一段时间为了这个方案上常委会,梁国威和关恒关系迅速冷却下来,李廷章也真没想到陆为民竟然有这等本事,居然把梁国威的第一臂膀给硬生生扭了下来,拉到了他一边,在这一点上李廷章自叹弗如,也有些隐隐的羡慕,也许这就是观念一致带来的巨大影响力。
蔡云涛也不太好说,常委里边这家伙是和陆为民关系最密切的,也是最有可能支持陆为民的,而且他的姐夫特殊身份以及与梁国威的特殊关系决定了他就算是拂逆了梁国威的意图,梁国威也不会过分难为他。
满打满算陆为民就算是加上自己和他本人也不过能获得五票支持,而且这几乎是要在投票表决的情况下,如果在明知道无法获得过半支持的情况下,还有多少人愿意冒触怒梁国威的风险?孟余江和蔡云涛会么?李廷章第一次患得患失起来,他发现自己的过于低调和隐忍的确带来一个很大的弊病,那就是没有人把自己的观点当成一回事,也就没有人真正愿意和自己结盟,连杨显德都只是利益压迫之下和自己抱团,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失策,也许自己该适当改变,像陆为民那样,就算是失败了,至少也能让人另眼相看,也能赢得几分尊重。
第一百一十章 县城看着窗外院子里的那辆昌河面包,陆为民还真有些不太适应。
皇冠还是还了,陆为民不想再在这个敏感时候刺激某些人敏感神经,老老实实坐自己的小昌河面包才是本份儿。
章明泉面色沉重的走了进来,略显疲倦,但是精神劲儿却挺足,陆书记,下午常委会研究这个方案?嗯,只有一个主题,就是研究这个方案的可行性,再不能拖下去了,县里各部门和区乡镇都吵得沸沸扬扬,大家都盯着呢,就要看县里对这个方案有什么态度。
陆为民语气显得有些轻描淡写,但是谁都知道这几乎就是一场决战。
企业改制不是陆为民一时间心血来潮,在春节前陆为民就和章明泉商量过,无论招商引资的效果如何,企业改制都要搞,否则像洼崮这样的偏远穷区要想实现跃进式发展,单靠引来几个项目作动力远远不够。
虽然区里这些企业要说规模都嫌小,但是盘点下拉也有十来家,粗略估算一下资产也有一两千万资产,关键是这些企业在合金会和信用社捅下的窟窿也有一千多万,基本上都是以土地和厂房作为抵押,这也就意味着这么些年来各乡镇不算最初财政部分投入再加上几乎是无偿的土地投入,搞了这么些年下来,居然相当大一部分企业都只能是资产和债务相当,部分还是资不抵债,而且资债相当的都还是账面上的,真要实打实的出让这些资产,只怕还得要折一大截。
区里对这些企业从开办之时起计算了一下每年资产和负债情况,总体算下来都是每年都在亏损,少数企业偶尔一两年能够盈利,那也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这些亏损基本上就把政府当初的投入和无偿的土地划拨给全数吞噬了,而合金会和信用社得到的就是这些账面上依然存在,但是却很难变现的土地和厂房。
信用社早已经不再接受这些企业的贷款,除非改善经营状况得到彻底改善,这些企业能活下去除了靠合金会的输血维持外,也就是一种惯性。
陆为民、章明泉和齐元俊在这个问题的态度上都惊人的一致,那就是不能再这样下去,但是章明泉和齐元俊两人都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来解决问题,直到陆为民提出这个量化改制方案。
这个方案让章明泉和齐元俊心情一震之后却又都难以接受,集体资产全数退出是说得比较书面委婉的说法,实际上就是全部卖掉,不管谁愿意买,都可以卖掉,也就是在洼崮区三乡一镇的土地上,将不再有一分一文的集体性质企业存在,这听起来的确让人从感情上有些难以接受。
但是在三人具体一个一个企业进行了分析和评估之外,章明泉和齐元俊都不得不承认这些企业的存在实际上对洼崮区并无多少益处,或者说通过改革变更为其他性质的企业对洼崮区来说只有好处没有任何坏处。
本身就是乡镇企业,这里边不存在任何国有成分,集体资产的转让只要能够通过一种公开公正公平透明的方式来转让,这没有什么不可以接受的,至少对于章明泉和齐元俊两人来说虽然在感情上还是有些难受,但是也得要承认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尤其是在深谙这些逐渐变成二国营式经营体制的格局下,越早改制越早见效越早受益。
正因为在三人都形成了一致意见之后,陆为民才下了要坚决推进的决心。
齐元俊越来越融入了自己这个群体了,陆为民对这一点很满意。
或许齐元俊在胸襟和气度上不如章明泉,但是在执行力和作风慎密上却有超过了章明泉,这并不是说章明泉的执行力差,而是章明泉毕竟在这几年里都是干区委副书记而齐元俊是在洼崮镇这个全区最重要的乡镇上当镇长,尤其是镇党委书记一直是由区委书记兼任的情况下,这个镇长的担子就更见分量,能够在这个位置上干好干出成绩,那就意味着这个镇长必须要具备足够的威信和强硬的手腕,而齐元俊现在是在这一点上相当出色。
相较于齐元俊的务实沉稳,章明泉在作风上更显得豪放大气,认定的事情就一力支持,绝不拖泥带水,也不瞻前顾后,这一点上陆为民也很欣赏,而且章明泉也是在沙梁乡刚过一届乡长的人物,在能力上也不逊色,而在区委这两年的夹磨并没有让章明泉颓废,反而还让他变得更加豁达,这也是一个人物。
陆为民很为自己能够成功的把这两个人吸引到自己身畔并凝聚三人的智慧而得意,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如果没有一帮和自己观念步调一致的下属,要想把任何工作做好都是水中月镜中花。
那陆书记,通过的把握大么?章明泉看着陆为民的脸色道。
准确的说,我没有多少把握,梁书记已经托关主任转达了他的意见,他不会赞同这个方案,但是他也说了,作为县委常委和洼崮区委书记,我有权力把这个方案提交给县委常委会进行讨论。
陆为民笑了笑,我估计他是希望我只能而退,不要把这个方案提交给常委会免得难下台,但是他不太了解我,我这个人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性格,就是到了黄河我心一样不会死,只要我认定了,那我只会去想办法跨越它!陆为民铿锵有力的言语让章明泉也是咂舌不已,梁国威明确表示不同意,陆为民依然不依不饶的要把这个方案提交到常委会,这在外人看来简直就是在挑衅县委书记的权威,梁国威是何许人?这么几年来敢和梁国威对着干的人结果如何?虽然也知道陆为民不是善茬儿,但是这样公然和梁国威对阵叫板,其风险可想而知,章明泉也知道只怕这个方案要在县委常委会上通过的难度很高,但是也没有想到梁国威是这样明朗的态度,他不由得有些担心这件事情会给陆为民给洼崮区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看见章明泉脸上露出的表情,陆为民笑着摆摆手,不要把梁书记的心胸想得那样狭窄,作为县委书记他本来有不让这个方案上常委会讨论的权力,但是他还是同意了这个方案上常委会,这也说明了一个态度,那就是他承认在这个问题上可能会有争议,甚至可能争议会比较大,他只能代表他自己的观点,所以他想让这个方案上会看看各方的意见态度。
我想,作为一个县委书记,如果连这点勇气和自信都没有,那我想这个县委书记当得也就有些无趣了,还好,梁书记还是梁书记,没有让我失望。
一直到陆为民上了面包车,消失在区委大院门口,章明泉都还在咀嚼着陆为民这番话,这番话给他带来的震动甚至比这个方案上常委会本身带来的震动更大,陆为民那种沉稳自信却又睥睨一切的霸气让他怎么看都觉得陆为民表现出的气势更像是他才是县委书记一般,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生出这样一种感觉?……面包车把陆为民搁在县委大院时才两点钟不到,距离常委会还有一个小时,陆为民干脆就步行上街溜达溜达。
双峰县城的这一切对陆为民来说是如此陌生,这个时候陆为民似乎才回过味来,似乎这还是自己到双峰之后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上街,而在之前,他好像只是在车上隔着车窗玻璃见识过双峰县城的街景。
双峰县城规模并不大,县城非农业人口不过区区一两万人,称得上最典型不过的农业县城,双塬镇作为城关镇却偏居全县的东头,和洼崮镇一东一西,省道315横贯全县,中间隔着太和这个大区。
走上街,陆为民才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他只听说了双峰县城最热闹的街道莫过于电影院所在的大东街以及风景最好的顺河路,大东街是传统老商业街,而顺河路则是在沿着白河河岸发展起来的休闲一条街。
在县里边整治了原来被称之为垃圾河的白河县城段之后,整个沿河两岸的土地就迅速被视为县里的头等口岸了,县委县府以及各部门的宿舍都规划着要往那边发展,但是除了河南岸勉强开发出这一条休闲街外,河北岸基本上还是属于菜蔬地和河滩地所盘踞。
陆为民原本想要在河岸边上去走一走看一看的,但是想想这时间上万一来不及,所以也就算了,干脆就去看看县城最繁华的商业街。
从县委县府所在的城中心主干道一拐弯,直行不到两百米,就是县电影院。
花花绿绿的电影海报张贴在橱窗里,而黑板上用粉笔字写着的电影放映时间以及周围三五成群的卖瓜子花生和汽水的小贩们无疑不在宣示着这就是双峰县最热闹的所在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永济小樱桃陆为民站在街头,有些感触的望着这人来人往的大东街。
大东街又叫东大街,双峰乡里的人都喜欢叫东大街,但是老县城里的人却习惯叫做大东街,以此来显示他们和乡里人以及那些外来户的不一样。
双峰县城和其他农业县城差别不大,甚至比起南潭这样的农业县都还不如,四条主街,东西南北街,形成一个十字架,东大街是商业街,而西大街最早则是打铁、磨面、修理为主的一条作坊街,包括铁器社、面粉厂等最早的老街道企业都在这条街上。
至于南北两条街则是以住家为主的老街,也包括县饮食公司、供销社、邮局、县医院、城关中学、县实验小学、县二小等一些服务性和事业性部门单位也分布在这两条街上。
县委县府则位于在这四条主街之外和北大街平行的一条新建干道,也是双峰县里这几年里唯一在县城的动作,被称之为星光大道,这让陆为民很是郁闷这条多少显得有些寂寥的主干道怎么就能称之为星光大道,是因为晚上走在这条连路灯都显得有些昏暗的干道上一抬头就能看到满天繁星?《秋菊打官司》的海报和《逃学威龙2》的海报张贴在电影院外边的广告栏里,巩俐和周星驰的扮相显得那样格格不入,这似乎代表着一成不变的双峰和日新月异的外边世界。
悬挂着音乐天地招牌的音像店里正传出张智霖和许秋怡的经典名曲《片片枫叶情》,那粤港味道的咬字似乎昭示着来自港台的时尚潮流正在不动声色的征服着这个内地小城,而郭富城、黎明的那种蘑菇头带中分的发型正迅速的在县城里的少男们头上流行。
这一切都掩饰不了小县城的破落,狭窄得只能容纳三辆车并行的街道显得格外拥挤,水泥地坪显得坑坑洼洼,不时有凹陷下去之处,积着一滩污水,烟盒纸屑混杂着甘蔗皮和痰迹,偶尔有一辆相当时髦的五羊125或者铃木125摩托车怒吼着招摇过市,无一不在显示着这个繁闹而又杂乱的县城种种。
这就是县城。
陆书记?!从身后传来有些惊讶的声音把陆为民从某种感悟中惊醒过来,陆为民转过头去,看到的是一张陌生的俏脸,他有些诧异的扬起眉毛,对不起,我可能……陆书记,您可能不认识我,我是县文化局的萧樱。
女人妩媚的掠了掠额际的发丝,清冽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说不出味道。
萧樱?陆为民脑瓜子里猛地一旋转,立马就反映了过来,小樱桃?永济小樱桃?瞧那巧笑嫣然的那张樱唇,不正是如殷红的小樱桃一般么?只不过更有心思龌龊者说那樱桃不是指这樱桃小嘴,而是指胸前那两点才是真正的小樱桃。
小萧啊,你好,真是不好意思,我们这是第一次见面吧?陆为民努力回忆着,似乎自己还真没有和这个女人见过面,如果说有的话,自己应该有印象,不说这个女人的姿容相貌,就凭这个女人的名气,只怕自己都该有一个深刻印象才对。
嗯,算是吧,陆书记到我们县里半年了,好像从来没有登过我们文化局的门吧?原来以为陆书记要分管我们,没想到陆书记却抛弃了我们去了洼崮……女人抿嘴一笑之后那殷红如火的樱唇微微翘起,让人没来由心一荡。
按照县委分工,宣传部长分管宣传、广电、文化、体育和精神文明这一摊子,如果不是陆为民当时一意孤行要去洼崮而把宣传部长这个位置让出来,也许这位号称双峰三大美人中身材最好的永济小樱桃早就该认识了。
想到这里陆为民下意识的打量了一下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个头至少在一米七以上,在普通女人中这个个头算是相当可观的了。
柳腰丰臀,一双颀长匀称的双腿被一条紧身运动裤勾勒得曲线毕露。
上身一件看上去很普通的运动衣,拉链却放得很低,让内里桃红色的V型领薄绒精纺内衣透露出几分冶艳,一条金丝链悬挂着似乎一个十字架钻入了V型领暴露出来的深沟中,总让人的目光下意识的想要往那里钻。
呵呵,小萧真会说笑话,我哪里有资格抛弃谁啊,县委决定我上哪儿我就上哪儿,都是革命工作,哪儿不是一样?陆为民打了个哈哈,他不想在这些问题上多说,这个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灯,说起来这双峰三大美人,除了名气最大的隋立媛说起来相对单纯一些,杜笑眉和这个萧樱反倒是都有些不凡。
女人格格娇笑起来,引来周围过往不少行人行注目礼,连带着陆为民都有些不自在了,站在这县城里最繁华的街头,却和一个县里小有名气的女人在这里谈笑风生,似乎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萧樱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陆书记,如果没有事儿,要不到我们局里坐一坐吧?我们牛局长可是一直盼望领导们能多到我们局里来视察呢。
陆为民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摇摇头,算了,今天没有时间了,三点钟要开会,我就是来街上转一转,说来惭愧,到双峰工作半年了,今天还是第一次上街,改天吧。
萧樱也不再多言,漂亮的杏核眼里目光流动,陆书记,您现在可是大名人,咱们局里人成天嚼舌头那些人嘴里提到最多的就是您了。
哦呵?陆为民毫不在意的笑了笑,风趣的开着玩笑:如果你所说的嚼舌头的人力有你,我倒是挺高兴,能被一个美女经常挂在嘴上,我想这也是一种荣幸啊,如果只是其他人,那就真的太令人失望了。
萧樱眼睛一亮,玉靥透露出一丝绯红来,她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大方随和。
都说这个新来常委是最全县最神秘的男人之一,来县里工作半年,几乎从来没有看到过他在县委大院里出现,除了洼崮还是洼崮,甚至连县里的许多会议也见不到他的踪影,但是如果有人敢要小觑他,那肯定就要付出代价,连戚书记在他面前吃过瘪。
不一般的男人自然都有不寻常的性格,萧樱觉得自己就用这样自然随意的接触方式也许才能让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留下一个好的印象,所以她没有再多赘言,而是礼貌的道了别,欢迎陆为民到她所在的县文化馆视察工作,就离开了。
陆为民看着对方消失在人群中的身影,笑了笑,看来杜笑眉说得不错,自己在县委县府机关里大概也是声名远播了,大概是县里很久都没有一个出格的声音了,让大家对出现一个不一样的声音感到无比兴奋和好奇了。
……陆为民不是第一个抵达常委会议室的,按照惯例他该是第一个,他提前了十分钟到达,但是却看到了曲元高默默的坐在会议室里吸着烟。
咦,曲书记,更有早行人啊。
陆为民把包往桌上一搁,然后推开窗户,这二手烟比一手烟对我们毒害更大,我要向梁书记建议,以后常委会要坚决禁止吸烟,不要讨论工作热烈了,就不知不觉把烟抽起来了,不能有例外。
曲元高看了一眼陆为民,心里苦笑,这小子居然还有心思来说这些,是真的神经大条还是胸有成竹,抑或是抱着无所谓的心态?如果真是觉得无所谓,他又何必非要把这个方案推上常委会,难道要宣示一种姿态?他也有些看不懂这个越来越让他感到陌生的家伙了。
为民,你觉得这样搞有意思么?曲元高狠狠吸了一口烟。
陆为民正在推窗户的动作顿了一顿,然后还是把窗户推开了,窗外的凉意混合着新鲜空气扑面而来,曲书记,没法儿,不搞没出路,我去洼崮就是要搞这个,要不我还不如留在县里得了,明知道这让梁书记很不高兴,梁书记也不赞同,可梁书记也还是同意上会来讨论,我想其实这也是一个姿态,大概梁书记内心也是很纠结,两难吧。
曲元高把烟蒂捺熄在烟灰缸里,仰身靠在椅子背上,似乎在揣摩着陆为民话语中的含义。
梁国威在会议之前一直没有就这个方案多说什么,只是表露出了他坚决反对这个方案,但是却没有明确要求其他人对这个问题进行表态,曲元高也觉得很诡异,这在以前可是从未有过的,他甚至问了问蔡云涛,可是蔡云涛也是语焉不详,这就更让他觉得不可思议了。
莫不是梁国威本人也对这个方案拿不准主意?还是上边给了梁国威压力,要让这个方案通过?康明德这家伙很得意的告诉自己他和戚本誉一起与地委高秘书长在一起吃饭时说起过,地委里边也知道了县里的这个乡镇企业量化改革试点方案,看样子陆为民也是把这事儿捅破了天,说地委里边对这个方案也是有很大争议,但是究竟怎么个争议法,高秘书长却没有明说。
第一百一十二章 山雨欲来曲元高沉思不语,陆为民也不多言。
很多话多说无益,这些人都是人精,闻弦歌而知雅意。
康明德会前信誓旦旦说曲元高会坚决支持自己的方案,但是陆为民却知道未必。
有些人不是光靠利益就可以收买的,康明德的思维是一个商人的角度来考虑所有人,利益交换有时候也不能决定一切,更何况政治利益和经济利益之间孰轻孰重,许多人都要好好掂量一番。
曲元高是最早追随梁国威的嫡系,非孟余江和蔡云涛这一类旁系所能比,而这个人的圆滑又比起关恒这种多了几分书生意气的角色更老练,更会清楚的观察形势,所以他只能把话略略一点,至于说怎么去理解就看曲元高自己了。
关恒踏进会议室时,一眼就看到了默默坐在常委会议室里的两人,愣怔了一下。
作为县委办主任他本该先到,如果说陆为民先来还能说得过去,但是曲元高从来没有提前的先例,似乎今天也破例了。
元高书记,来得早哇?为民,是不是坐不住啊?关恒很随意的打着招呼,丝毫看不出心情有什么变化,只有仔细观察他的眼皮下的眼袋,才能觉察得到他昨晚大概没有睡好。
曲元高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对方,他有些搞不明白关恒为什么要这样做,就算是你真的认为陆为民这个方案是正确的,那也没有必要这么旗帜鲜明的支持这个方案,搁一搁拖一拖又能怎么样?难道会死人?可关恒就为了这个方案和梁书记弄得很不愉快了。
曲元高在听到这个说法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但是当梁国威阴沉着脸用淡漠的语气看似很随意的提了提这件事情之后,他才意识到县委常委会的稳固格局从此被打破,再无恢复到原来那种格局的可能了。
没有了关恒这支粘合剂,梁国威的权威不可能如此迅捷有效的树立起来,县委的执行力也要大打折扣,首先戚本誉和自己、蔡云涛之间的距离就会迅速拉开,而矛盾也会很快丛生,而没有关恒的协调组织,戚本誉和孟余江之间的关系也要打一个问号,詹彩芝和杨显德之间本来就很恶劣的关系也许在很多工作上很快就要爆发出来,那李廷章呢?这也是曲元高为什么要提前来的原因,他想问一问陆为民和关恒,他们究竟想要达到一个什么样的目的。
老关,为民,非得要现在走这一步么?会议室里只有三人,曲元高的问话虽然略显突兀,但是也在情理之中,关恒感受尤甚。
曲元高话语里现在两个字咬字特别加重了语气,关恒和陆为民自然能领会得到。
沉吟了几秒钟之后,关恒才平静的道:元高书记,如果确定要走这一步,那就不如先走,否则就不如坐等,我和为民都觉得以县里这副情形,恐怕是到了需要先走这一步的时候了。
曲元高有些艰辛的抬起目光,扫了一眼关恒和陆为民两人,两人都是目光沉静,没有多少异样表情,他吁了一口气,詹彩芝不是才搞了一个香港的大项目回来么?难道也不能应应急?地区那边还是交不了差?詹彩芝从来就不是曲元高和关恒的同路人,曲元高觉得甚至陆为民都可以成为同路人,但是詹彩芝这种角色却不配。
如果不是县里领导需要一个女性角色陪衬,如果不是这个现在看似一本正经端庄贞洁的女人前些年把某位领导侍候好了,如果不是梁书记需要这么一个角色来平衡一下自己和杨显德,这县委里边哪里轮得到她说话的份儿?关恒看了一眼陆为民,陆为民也在琢磨该怎么来回答这个问题,想了一想之后,陆为民才缓缓道:曲书记,这和玩具厂项目没关系,也和地委那边交差关系不大,咱们县里情况你比我清楚,事实上我记得地委政法委去年也有一个文件我看过,大概是要求各县的乡镇加强对合金会管理,密切注意合金会经营状况恶化可能给地方政府带来的风险。
曲元高有些疑惑的点点头,他也看到过这份文件,但是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重视。
咱们县里这些乡镇企业经营状况和沿海地区那些乡镇企业经营状况相差很大,除了一些客观原因外,主要原因还在于我们这边的企业经营管理人才素质偏低,而有些人更借助企业管理中的漏洞大肆中饱私囊,这些因素都直接导致我们这边乡镇企业出现大规模的亏损,而这些企业之所以现在还能维持,很大程度就是依靠信用社和合金会的输血。
现在农行系统已经明确要求信用社严格收紧对乡镇企业的贷款,基本上都是只收不贷,甚至还陆续出现了信用社将乡镇企业告上法庭要求还贷的情况,所以风险就逐渐向合金会转移,因为企业要维持下去就必须要有资金,而信用社这个渠道一旦卡断,就只能从合金会获得,而合金会名义上是农民入股股金,但是我们都知道那其实是以政府信誉为担保的存款,都是老百姓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一旦那家合金会维系不下去,那么出现的风险将会难以想象,而这些乡镇企业如果继续按照现有模式经营下去,就会继续不断依靠政府行政权力向合金会伸手,风险还会继续扩大下去,基于这个因素我才会考虑尽早通过改制方式来逐步消除这个脓疮。
曲元高注视着陆为民,良久才道:这恐怕不是全部理由吧?当然。
陆为民也不隐晦,除了这个因素外,我觉得我们现在基层政府不具备管理好这些乡镇企业的能力,实际上我也认为我们基层政府也没有管理具体企业的责任和义务,而应该交给市场去决定它们优胜劣汰,政府需要做的就是创造一个公平良好的发展环境,仅此而已。
那为民你考虑过这样做其结果就是洼崮区甚至以后全县都在没有集体企业,这意味着什么?曲元高不得不提出这个最为尖刻的问题。
我不认为这能意味着什么,一些无关大局的轻工业消费品生产企业权属的改变也说明不了什么。
市场经济条件下的全方位竞争,讲求的就是优胜劣汰适者生存,如果企业生存不了,那就需要改变,我觉得具体过问这些具体企业经营状况不应该是党委政府的职责,我们也没有那么多精力来管这些,该我们自己管的事情还有太多我们没有管好。
陆为民很冷静的辩驳道。
不能不说这个家伙的思维和口才都相当好,一个问题可以从正面反面侧面几个角度来分析,抽丝剥茧,层层入扣,其慎密的推理和精准的判断都建立在这之上,曲元高心里也有些感喟,能这个年龄上副处级,而且还敢主动下区乡扛重担,光是靠一点人脉关系,没点真材实料,那纯粹就是虚妄。
为民,这个问题上可能不同人有不同看法,梁书记也有梁书记看问题的角度,你没有完全说服我,估计梁书记那里更悬。
曲元高突然笑了起来,这一次常委会也许就要成为咱们县里最热闹的一次常委会,为民,我怎么觉得你来咱们县里之后,咱们这原本干瘪无味的常委会也变得生动有趣起来了呢?关恒和陆为民都笑了起来,曲元高这番话似乎是在为这一次常委会下注角。
曲书记,没有完全说服你,那意思是说至少你也是接受了我的一些观点看法不是?陆为民思维敏捷如风,一边笑一边道:我也希望上会时大家的质疑多一些,让我可以考虑周全一些,当然如果有人能够说服我,那也是一件好事。
见陆为民如此一说,曲元高也只能苦笑着摇头,这小子,看来是真要在这场会上来一次刺刀见红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陆为民这是暴虎冯河,还是真的胸有成竹?常委们终于开始陆陆续续到来了,蔡云涛和孟余江几乎是同时踏进会议室的,两个人都显得有些沉闷,孟余江是惯例,而蔡云涛却有些反常,不过看到陆为民、关恒和曲元高似乎谈笑风生,两人都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
这一眼意义很深。
曲元高观察到了这一点,心里也是一阵发憷,水深水浅,唯有自知啊。
杨显德还是那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德行,苦着脸,这个家伙似乎很有点坐看水天一色的味道,有时候曲元高都有些羡慕这个家伙了,再也不需要患得患失了。
詹彩芝和戚本誉比虞庆丰还先到,这也有些异样。
曲元高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这一切,常委会的规矩已经乱了,一切都因为陆为民的出现,都因为陆为民这个乡镇企业量化改制方案的出现而变得混乱起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正题当李廷章和梁国威面色温和的走进常委会议室里时,似乎整个会议室里的节奏立即进入了发条扭好然后释放阶段的时钟,滴答滴答的运转起来。
梁国威依然居于主座,坐下之后,接过秘书泡好的浓茶,抿了一口,简单的环视了一眼四周,清了清嗓子,宣布会议开始。
今天常委会议的议题只有一个,就是研究洼崮区委关于乡镇企业量化产权改制方案的草案。
梁国威罕有的显得言简意赅,语速也相当快,恐怕大家也都注意到了,这个方案从一出来,尚未在县委常委会正式讨论,就在县里引起了很大反响,这也说明这个方案的关注度,说实话,这两天我也接到不少电话和反应,都是来关心洼崮区委的这个改制方案的,弄得我都有些忐忑不安了。
梁国威有些诙谐的语气并没有在会场引起多少反响,他不是一个善于制造气氛的人,哪怕是本来很风趣幽默的话语从他嘴里出来,也就变得干瘪无味了,他自己也清楚这一点,但是似乎感受到了会场上气氛的凝固,他还是想要改变一下。
这个方案大家手里都有了,我也仔细看过好几遍了,平心而论,这个方案洼崮区委和为民同志是花了一番心思的,调研、评估和分析,这几方面工作都做得很细,资料也很详实,提出的方案也很有新意和看点,不知道大家认真阅读过没有?梁国威只是简单的翻了翻就合上了手中的方案,淡淡的道:好了,我们也不绕圈子了,先请为民同志把这个方案的前因后果以及洼崮区委的想法意图给大家介绍一下吧,我觉得这样当面锣对面鼓的介绍也能有助于我们大家更直观的了解情况。
戚本誉和李廷章的目光在椭圆形的会议桌中央相碰,又倏地分开,双方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警惕。
陆为民还有些揣摩不透梁国威的意图,但是既然梁国威发了话,他也就不能不接招了。
他首先介绍了洼崮区三乡一镇乡镇企业由来和发展历程以及目前的现状,也选择了诸如洼崮建筑公司、非标件厂、沙梁预制品厂几个较为典型的企业的经营状况和资产负债情况作了相当详细的分析。
然后他又把当前国内政治经济形势也作了几个简要介绍和展望,然后再开始阐述他为什么要选择从乡镇企业改制来作为洼崮经济发展的突破口,他也专门提到了目前山东和浙江方面已经走在前面的国营企业改制和集体企业量化改革推进。
综上所述,我觉得就我们双峰具体到我们洼崮,要在短时间内实现经济发展的突破,我思前想后,仅仅把希望寄托在招商引资上不太现实。
不错,洼崮的招商引资也取得了一些成绩,比如昌南地区中药材专业市场项目,以及现在我们刚刚洽谈成功的丰祥药业项目,要说在投资规模上也不算小,但是这也就带来一些问题,比如这些项目业主都提出了一些条件。
陆为民顿了一顿,筹措了一下言辞。
比如要求我们地方党委政府加大对基础设施建设和改造力度,像公路、自来水、污水管网、电力线路等等,坦率地说,县财政现在无法解决,我就这个问题也与李县长和杨县长汇报过,短期内要想让县里投入资金来解决这些问题不现实,而且拿杨县长的话来说,县财政吃饭都不够,也没有这个义务来帮洼崮解决问题,请我自便。
洼崮区六万多人,好几百平方公里,作为双峰县的一份子,杨县长这样回答我,我听了也是心有戚戚,连死了的心都有啊。
陆为民有些自我揶揄调侃的语调引来了其他几位常委善意的笑声,这也让会场气氛似乎一下子松动了不少。
为民,这我可不是忽悠你,而是事实,咱们县里教师们的工资每个月兑付一次就得要我头发掉一茬,我都不知道到我从这个位置上下来的时候我这脑袋上还能剩多少,所以你还是就饶了我吧。
杨显德显得很放松,虽然李廷章来讯问他的意思他也明白,但是这事儿他是打定主意不掺合,不过他也不打算和陆为民这条过江猛龙闹得不愉快。
杨县长,忽悠不忽悠得看怎么说,我知道县财政的确很困难,但是要说三五十万也拿不出来怕也很难让人相信吧?我记得年前县里开会时就说过,在招商引资工作中,只要能够引来资,如果因为基础设施建设上的需要可以按照引资比例给予一定的财政补贴以确保招商引资项目顺利推进,关主任,常委会议纪要里我记得有这一条,没有漏记吧?陆为民含笑反问道:我问过财政局那边,虽然他们给我嘻嘻哈哈的大马虎眼,但我通过地区财政局那边了解了一下,县财政也没有真正揭不开锅嘛。
陆为民这话也是半真半假,他问过县财政局,县财政局这边也的确没给他说实话,但是地区财政局那一说就是打冒诈了,果然杨显德脸色就显得有些尴尬了。
哪个县财政账上也不可能一分钱都不留,寅吃卯粮也好,揭不开锅也好,那也只是一种夸张的相对的说法,否则真要什么特别紧急的意外事情发生,还不要出大问题。
呵呵,为民,县里财政状况你清楚,就算不是揭不开锅,那也是勒紧裤腰带干革命了,那点预留资金也是防范有啥紧急情况的,要不万一有个啥天灾人祸的,财政一分钱拿不出来救急,那就是我们县委县府的渎职了。
李廷章打了圆场。
陆为民也不为己甚,他本来也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也从来没有指望过县里,县财政状况这么困难,归根结底还是咱们县里的经济没有发展起来,税源的匮乏也使得我们县财政就陷入了恶性循环,唯一的办法还是广开思路发展经济,所以洼崮区委在对我们洼崮区三乡一镇的乡镇企业进行了慎重周密的调研分析之后觉得走企业量化改制之路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
只有走这条路,我们才能化解乡镇企业和合金会纠集在一起日益严重的风险,才能解决我们基层政府长期养成的手伸得太长,管的事太多,却又管不好的痼疾,解开这些捆绑企业的束缚,让这些企业可以按照市场经济规律自己去竞争发展,也才能激活投资者和经营者的积极性,让他们自由的去选择企业发展道路,这就是我们的初衷。
陆为民的话音落地,会议室里一片沉寂。
应该说陆为民是带着许多有针对性的问题来的,包括乡镇企业这两年的发展再无复有前几年的激情风光陷入亏损怪圈,合金会沦为乡镇政府提款机,而部分乡镇领导和企业管理人员更是借助这些机制中的漏洞上下其手大肆捞钱,这些都不是个例。
前年县检察院以贪污罪名义逮捕了两名乡镇企业管理人员就牵扯出了一名乡长、一名副乡长以及一个乡合金会负责人,最后这三名乡镇干部都被判刑,也在县里引起了不小的震荡,但是这并不能遏制这种现象的蔓延。
在座的众人也早就看到这其中的问题,但看到问题是一回事,怎么来解决又是另外一回事,尤其是要通过这样一种方式来解决,就更需要慎重考虑了。
为民,我看过你们这份调研分析报告,也看了这几个企业的财务状况分析,以洼崮建筑公司为例,这其实已经是一个资债相当的企业,甚至债务还略略超出了资产,这样的企业你们打算怎么来处置?难道是镇上还要贴钱让人拿走?詹彩芝对这份方案也是相当用心,几乎是把提到的每个企业财务状况逐一进行核对,又通过县计经委和乡镇企业局详细了解了这几家企业财务数据,希望能够从这些数据当中来找出问题,然后利用这其中的漏洞问题来戳破陆为民的这个方案。
洼崮建筑公司也是这一批企业里最引人瞩目的焦点,因为康明德已经表明他希望入主洼崮建筑公司,县里人都知道这个康百万关系够硬,人脉够广,钱更多,为什么会对洼崮建筑公司这么感兴趣,难免就会引起人的关注。
没想到詹书记看方案看得这么细致,真是难得,不错,洼崮建筑公司的确是资不抵债,至于说要让政府贴钱送人肯定不现实,至少不是这一家企业,原因很简单,中药材专业市场项目即将开建,按照洼崮区委和洼崮镇党委的意见,这个项目要交给洼崮建筑公司来做,甚至也还包括我们刚刚谈成的丰祥药业项目,也要交给洼崮建筑公司来做,我们就是以这个条件加入,使得洼崮建筑公司在改制时可以填补这一部分亏空,同时入主洼崮建筑公司者也还要向洼崮镇政府支付一笔转让费。
詹彩芝一时为之语塞,她好不容易才找到这其中一个漏洞,没想到对方不但很坦然承认,但是却用这样一种手段来解决,可以说算得上是一个再好不过的解决方式。
第一百一十四章 纷乱之局如果洼崮建筑公司这样资不抵债的企业都可以获得一笔转让费,那是不是其他资不抵债的企业政府也可以获得一笔转让费呢?见缝插针的蔡云涛立时插上话语问道。
陆为民心中暗赞一个,还是蔡云涛够朋友,借助詹彩芝的失策,立即帮自己开始打开话题了。
那也不一定,洼崮建筑公司较为特殊,一是它的规模较大,而是它从事的建筑行业和政府基建投资这方面联系较为紧密,尤其是近期洼崮方面有几个项目的建设即将启动的情况下,洼崮镇才又向对方要价的底气。
陆为民叹了一口气,至于其他,实事求是的说,如果真的可以贴补一点把这些企业能连带着债务一起打包送出去,我认为都值得。
詹彩芝一发话,梁国威心里就是一堵,这个詹彩芝还真是他妈一个波大无脑的蠢女人!枉自活了几十岁,在县委里边沉浮几年头脑还如此简单浅薄!你要和陆为民在方案具体细节上较劲儿不是自取其辱么?他既然敢把这个方案做得这么细,敢发到每个常委手上,难道还怕你在这上边挑刺找茬?你要质疑他怕是心里早乐开了花,就怕你不多质疑几个问题呢。
果不其然,三五两句话下来,詹彩芝就哑口无言了,蔡云涛这小子正好借坡上驴,又在帮陆为民打开话题。
为民,洼崮的乡镇企业经营状况不佳是事实,给各乡镇的合金会也捅下了不少窟窿,拉下不少饥荒,这县里大家都清楚,但是你考虑过没有,如果这些企业如果采取你提到的量化产权进行改制,也就意味着各个乡镇可能要承担起这些企业在合金会乃至信用社的债务,而改制所能获取的资金恐怕远无法填补起这些窟窿,这也就意味着要给各乡镇平添不少债务啊,这对于本来就不宽裕的各乡镇来说恐怕是雪上加霜啊。
李廷章目光一直在方案上游动,似乎已经把这个方案看了好几遍,这个时候才插言道。
县长,这个问题我也知道很难,但是我一想到合金会的窟窿越捅越大,而企业效益根本见不到好转的迹象,心里就觉得这个脓包如果不尽早采取措施挤掉,也许就会越来越大,到后来就越难以处理掉。
李廷章这个问题看似是在质疑诘难,但是陆为民却知道这其实是在为自己提供发挥的炮弹,这个情他还得承。
我仔细分析过从90年到92年三年我们双峰各乡镇企业的经济数据情况,基本上没有太大变化,大部分企业经营状况都不佳,负债率节节上升,可以说在无复有八十年代这些企业刚刚兴起时的锐气,反倒是一些国营企业的毛病却在这些企业身上生根发芽,这些企业现在还能支撑下来,很大原因就是有各乡镇合金会和信用社支持,信用社那边我们不必去管,那是属于农行系统,但是合金会呢?如果这种状况放任下去,这些企业利用自己和乡镇政府的特殊关系经常伸手到合金会,脓包窟窿越来越大,那么真有那么一天这个脓包炸了,窟窿捅穿了,怎么办?那可是农民的血汗钱,真要兑现不了,那是要出大乱子的!所以我宁肯现在艰难一点,也要先把脓给挤了,免得日后出乱子。
我不想说自己有多么高尚,我要真想敷衍了事,这种麻烦我也可以不揽上身,谁知道几年以后我还在哪里?捅这种窟窿,挤脓包,都是得罪人,让人不舒服的活儿,要说难听一点,还断了不少人的财路。
这些个乡镇领导们谁年逢年过节没在这些个企业里沾点儿拿点儿?我这么做了,还不得让多少在背后戳脊梁骨,骂我咸吃萝卜淡操心,可是我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那就得在其位谋其政,真要放任这些个脓包窟窿不断胀大,我做不到。
有些深沉铿锵的言语的一番话出来,让几位常委都有些微微色变,尤其是像虞庆丰、孟余江等人。
他们虽然对乡镇企业和合金会具体情况不是很清楚,但是也知道近年来乡镇企业发展乏力,合金会问题更多,前年张庄乡出的乡长、副乡长以及农经站长一起被检察院逮捕一案也让县里很是震动,也让他们意识到合金会存在的问题已经不是一般化的严重,但是对于合金会这样一个怪胎式的半金融机构究竟该怎么来处理,连高层都还没有一个说法,他们也只能是从他们各自层面上来呼吁要加强监管,但是效果究竟如何,只有天知道了。
梁国威下意识的将身体往后仰了一仰。
关恒早就说过陆为民的口才和思路无人能及,自己还没有太多感受,春节喝春酒那一次略有感觉,但是也许是环境原因或者说是他刻意为之,而显得有些收敛,今天的表演可就把他的真实实力表现出来了。
李廷章看似在挑刺儿,实际上是在为陆为民唱戏搭台,这一点梁国威并不在意,李廷章和安德健走得很近,而赵国栋大概也勉强能算上安德健的得意门生吧,毕竟都是从南潭出来的,而且给夏力行当秘书据说也是安德健的一力推荐,这种情形下李廷章若是不给陆为民站站台,似乎也有些说不过去。
不过陆为民借势发力的这一番话的确有些煽情,声情并茂,颇有点让人动容的感觉,如果说本身就对他的这个方案有一定接受度,没准儿就要认可的他的观点了。
梁国威当然不会这么轻易接受陆为民的这个观点,事实上陆为民所说的这一切梁国威也早就知道,陆为民也早在春节期间就很含蓄提及过,后来关恒也通过不同场合不同渠道向自己汇报过这方面的看法,但是梁国威不认为这就可以成其为将一个区三乡一镇所有集体企业一扫而空一卖了之的理由,那社会主义公有制经济岂不是在洼崮区荡然无存?梁国威不是什么古板教条的马克思主义者,他本身对陆为民这个方案的确很反感,这有些触及到了的他能理解的底线,但是并不代表他就没有一点政治敏锐性,陆为民敢提出这样一个方案来,自然有其道理,甚至也有可能是揣摩到了一些政治风向的变化。
在关恒给他提及到鲁省和浙省两省正在搞的国营企业改制和乡镇企业量化转制的情况之后,他也就专门做了一番了解。
鲁省方面是诸城,现在高层还没有对这个尝试有意见出来,浙省那边似乎就是只做不说,对外并没有作任何宣传,但是从浙省省里的层面上来看,是支持这种量化体制改革的,而浙省几个乡镇企业发展较快的地市都在不动声色的推进这种量化改制。
鲁省的试点没有可供参考的价值,那是国有企业,浙省这边据说已经在各地市都在推进,陆为民显然也是想要效仿浙省,但是浙省那边根据梁国威的了解,仍然没有任何一级党委政府以文件形式明确支持这种方式各不相同的改制,这就是问题。
连浙省这样一直以敢为天下先私营经济最为发达的地区都不敢出台正式文件来搞这个乡镇企业的量化体制的产权变革,要在双峰这种地方搞,利弊得失和风险怎么算都让梁国威觉得心里没数儿。
从内心深处来说他很想否决这一方案,把集体资产化为私有,凭什么?政策依据在哪里?就凭你几个人觉得应该这样做就可以搞出这样一个方案来?梁国威当然也知道地委里边几位主要领导也应该知晓了这个方案,但是知晓归知晓,却没有任何人以官方态度给自己提及过什么,更没有什么指令性的官方文件来提及到这一点,这种相当蹊跷的情形就更增加了梁国威的担心。
风险太大,梁国威是这样评价陆为民这个方案的,作为县委书记,他不能不想多一些。
梁国威一直认为陆为民很坚持的要把这个方案提交到常委会上来讨论其实也有其目的,这就是想要绑架县委,让县委为他的这个冒险一起承担这个政治风险,冒险成功,陆为民作为始作俑者自然可以获得最大的利益,出了问题,这是经过县委常委会的集体研究,责任自然打在了县委头上,作为县委书记的自己免不了就成了替罪羊。
如果是一般的工作梁国威倒也没啥,作为县委书记若是没有一点担待,那也就不配坐上这个位置了,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本身就不符合自己的意愿,更何况在他看来,陆为民这个家伙居心如此险恶,他当然不能让对方如愿。
看样子是需要快刀斩乱麻了,詹彩芝和陆为民不是一个层面上的对手,戚本誉在这个问题上有私心,梁国威心里也有些不舒服,再放任李廷章之流为陆为民站台搭架,只怕整个常委会就真的要失控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老贼在准备发言之前梁国威突然发现自己似乎突然间失去了对这个常委会的绝对掌控权,什么时候轮到要自己亲自发言来掌控局面了?就算是戚本誉在这个问题上有私心,那孟余江呢,关恒呢,曲元高呢,蔡云涛呢?孟余江从来没有和自己走得很近,但是这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也就是说他会很原则的和自己保持着一致。
这个很原则一词不太好解释理解,从梁国威的角度来看,只要是孟余江认为是符合上级党委意图的,那么就是应该支持的,哪怕他本人并不完全认同,但是却要在保留个人意见的前提下予以支持。
想到这里梁国威意兴萧索之余又有些警醒,连李廷章都从未能撼动过自己在常委会里的绝对地位,怎么这个陆为民才来双峰半年,就能轻而易举的做到?好了,我也大略听了大家的一些意见,洼崮区委这个方案应该说是很有些看点的,既对洼崮区的乡镇企业有一个相当详实准确的分析判断,同时也结合了当前国内各地正在探索的一些试点经验,比如鲁省和浙省的企业改制试点。
梁国威满脸思索的表情,他没有给其他常委们以更多的发言机会,这是鲜有一见的情形,不过现在他也只能如此了。
正如刚才为民所说,身处改革开放大潮涌动的这个时代,我们双峰面临着很多机遇,同时也一样面临许多压力,怎么来实现我们社会经济事业的发展,是摆在我们大家面前的最重要的话题。
梁国威话锋一转,我们也要注意到改革开放的目的是为了进一步增强国力,进一步改善人民群众生活,而不是为了改革而改革,同时,改革不应该偏离我们国家的社会主义方向。
最后一句话显得很是波澜不惊,但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毫无疑问的放在了这一句话上。
不能偏离社会主义方向?那是不是陆为民提出的量化改制方案就意味着要偏离社会主义方向了呢?每个人都在掂量着这一句话的分量和含义。
梁国威很满意这种效果,话不在多,只有含义明确分量够重就行了,在座的人都是百炼成精的角色,哪里需要多说多敲打,一个暗示一个点拨都能明白其中奥义,说多了那就是画蛇添足。
为民同志在洼崮的工作相当扎实,招商引资也取得了一定效果,但是正如他所说,我们双峰和日新月异的外部世界相比依然远远不够,所以我们需要进一步开动思想拓宽视野,认真筹谋如何来进一步推动我县工作的经济发展,这也算是从中央到省里不变的中心工作。
梁国威言语的重点似乎有些飘忽不定,陆为民也在揣摩对方究竟想要表达一个什么样的意思。
在上会之前陆为民就考虑过很多,对于这个方案他也做足了准备,他甚至也知道这个方案在地委里边也引起了很大的争论。
李志远和孙震都没有就这个方案明确表态,但是苟治良和常春礼却针锋相对。
苟治良认为这种集体资产被变卖转化为私人企业已经超越了改革开放的一个底线,应当慎重评估这种所谓改革带来的负面影响和风险,不宜草率启动。
而常春礼则认为现在时不我待,丰州是新建地区,又是落后偏远地区,没有任何包袱,省委一直希望丰州能够丢开一切束缚,政策和做法上能够大胆突破,就改革创新上就是要有先行一步先发制人的冲劲,不能什么事情都坐等看,那丰州将永远无法追赶上其他地区,而且在县一级进行试点就算是有什么问题也可以及时纠正,不会带来多大影响,而一旦取得成功,那么将会给整个地区带来一个难得示范效应和经验。
两人在观点上的对立以直接影响到了地委行署里边的意见,像地委几位领导倾向于缓一缓看一看,但是作为行署这边却主张可是小范围试验一下,但是最终这些都没有形成正式意见,更多的只是在私下表达出来的意思这也使得在很多本来想能够从地委行署那边获得一个叫为明确态度的人大感失望。
陆为民不知道梁国威在获知这个情况之后是如何着想,但是他总感觉梁国威不大可能直接通过县委常委会来否决自己的这个方案,就像他虽然明确表示他个人不赞同这个方案,却又同意自己的意见,让关恒把这个方案拿上常委会,这样看似有些矛盾的做法足以证明梁国威在这个问题上也是相当谨慎的。
这个方案我看大家都认真阅读过了,但是为民,刚才有些同志提出来的一些问题还是值得我们深思啊。
梁国威稍稍压抑了一下情绪,就像刚才廷章县长所说的,骤然采取措施对这些企业进行改制,那么这些债务一下子全数堆积在几个乡镇上,其实并没有改变合金会存在的窟窿大小,甚至可能让这些债务窟窿直接背在了乡镇头上,而合金会的这些款项如果不流向乡镇企业,那么这些资金日后流向哪里?这些改制后的私人企业?你怎么就能确定这些企业摇身一变之后就能一改之前的经营不善状况?而且信用社的这些贷款怎么来解决?之前毕竟是企业行为,由企业自身负责风险,现在要把这些资产债务权属搞清楚,那么势必涉及到信用社的债务,如果也搁在乡镇头上,对乡镇来说压力会有多大?不能不说梁国威之前也是做足了这番准备的,这让陆为民也有些诧异,如果梁国威真的不打算同意自己这个方案,他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否决,甚至连上常委会的机会都没有,可是他既要让这个方案上常委会,现在又提出这么多问题来,感觉起来更像是他并非不同意这个方案,而是觉得这个方案有很多值得商榷探讨的东西?这似乎有些出乎陆为民的意料之外。
这些问题其中一些虽然也算是问题,但是陆为民已经有了应对和解决之策,合金会本来就是一个金融机制不健全的畸形儿,既无专业人员和经营能力,又不具备经营规模,对其清理也是迟早的事情,按照陆为民的想法,合金会应该严格控制,逐渐和信用社合并,现在高层尚无政策出来,也只能维持现状,但是对合金会的资金使用却需要严加控制,可以说向企业放款这种业务除非是政府担保支持的项目,否则都应放弃。
至于信用社债务问题,陆为民倒是早有准备,涉及企业有关信用社贷款问题,都必须要在这一次量化产权改制中得到明确,都必须要交给现有权属者,哪怕在其他方面党委政府吃些亏都必须要把这个隐患解脱掉,当然这也就意味着像合金会这样的窟窿落在乡镇头上会更大,但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让陆为民有些困惑的是原本以为梁国威会在这个产权量化变更体制问题上做文章,但是没想到梁国威只是若隐若现的淡淡提了一句改革不能偏离社会主义方向就不再多说,反而是把自己这个方案中的许多细节问题拿出来考究,难道说梁国威不知道这个方案也是自己和洼崮区委几个人花费了一两个月才搞出来的东西,岂是他这么轻描淡写就能找出问题来的?这个老狐狸究竟在玩什么花招?常委们都有些拿不住梁国威的意图了,包括关恒在内。
如果说梁国威是真的支持这个方案而只是觉得这个方案不够完善,他完全可以在之前就向陆为民提出来,让洼崮区委拿回去很对问题好生修改,拖了这么久上常委会时才来提出问题,这怎么看都有些不符合常理。
可梁国威如果真的反对这个方案,要么他就直接在未上常委会之前就把方案压下了,要么就是上了会直接以这个方案主旨背离了社会主义方向为名把他否了,谁也不敢在这个问题上多说啥,但是似乎他只是流露出了那么一丝意思,就不再提,这里边让人琢磨的东西就太多了。
唯有李廷章似乎听出了梁国威的一些言外之意,方案存在很多值得商榷推敲的地方?梁国威想要干什么?为民,我知道你的心情,洼崮目前的形势不错,招商引资有了起色,改革试点也符合中央的意图,但是我觉得在方案上还需要多雕琢多完善,毕竟每个企业都有不同的具体情况,更需要考虑周全。
我的意见是你们洼崮区委可以再好生完善一下,当然如果你们觉得某个企业的确符合你们区委的意图也可以尝试一下,但是从总的方案来说,我觉得不宜一刀切,如果要大范围推开,还是需要慎重。
翻来覆去的要求完善方案,慎重对待,这让陆为民相当郁闷,这究竟是什么意思?陡然间看到李廷章望过来的目光里多了几分闪烁,而其他常委却像是徐庶进曹营一般一言不发,陆为民忽然间回味过来,今天这个局怕是梁国威早就预测到了,而这些个常委们似乎也早就想好了对策!老而不死是为贼啊!第一百一十六章 悍然一直到常委会宣布结束,陆为民都没有真正从梁国威那里获得一个明确的态度,之前陆为民猜想的会不会就这个方案进行表决更成了一个虚幻,这个时候陆为民才意识到梁国威压根儿就没有考虑过就这个方案进行表决。
上会可以,讨论也可以,让大家就这个方案各抒己见的姿态也摆了出来,但是却根本没有提这个方案应不应当启动推进,这其中的奥妙全凭你自己去理解。
陆为民看见戚本誉、孟余江和曲元高几个人在散会离开时投射过来那份若有若无的笑意时才明白,这些家伙也早就料到了会有这样一个结果,既没有不同意你搞这个试点方案,也没有明确支持你搞,你自己看着办。
关主任,这梁书记是啥意思?这不是忽悠我么?那这个常委会还开什么?会议室里只剩下陆为民和关恒,陆为民站起身来摊摊手,满脸郁闷的道。
关恒苦笑着叹了一口气,为民,这算是能得到的最好结果了,你还指望怎么着?地委那边个个领导私下都能就这个方案说一大箩筐冠冕堂皇的话,但是你看到有谁在公开场合表态?又有谁把这个方案提交到正式会议上来研究讨论过?什么意思?陆为民真有些纳闷儿了。
什么意思?你说什么意思?你不是说浙省那边也在搞这个产权量化改革么,看看他们那边,他们不都这么搞的么?闭口不谈,埋头自个儿干就行了,我看今天这个会议也是这个意思,你自个儿看着干就行了,不需要再向县委汇报了。
关恒整理着手上的资料,嘴角挂着一抹说不出的笑意。
那梁书记还要开这个常委会来研究这个事儿?陆为民这个时候再笨也知道梁国威的意图了,他只是不理解既然如此,那何必来上这个会?私下给自己说一声不就行了,这不是多此一举?梁书记这么做大概也有他的苦衷吧?上边个个都说得口水爆蘸,怕有不少人给梁书记打过电话吧?不上会拿出个姿态来,也不好向上边交待,上了会,也算是对上边有个交代,这么云遮雾罩来一回,大家自己去理解就行了,尤其是你,自己按照自己的思路去体会理解县里意图就行了,这多好?关恒淡淡的道。
这帮家伙,真他妈个个奸猾似鬼,陆为民恨恨的骂了一句粗话,还以为今儿个这个常委会会有一场龙争虎斗,难怪先前这帮家伙个个都是态度暧昧,自己真还以为这帮家伙是看好自己这个方案但是碍于梁国威的态度不好搭腔呢,没想到他们早就料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
见陆为民还在郁闷,关恒也笑了起来,为民,行了,知足吧,梁书记这样做其实也是了解到了大家的一些看法意见,现在没有人拿得准上边的意思,你这个方案全面倒是全面,但是基本上就意味着整个洼崮区再无一丝一毫集体企业,这一步垮得这么大,上边怎么看?会不会有人觉得你这是全面转向资产阶级私有化的动作举措?这如果还要大张旗鼓的动作,真要出了问题,那大家都毫无回旋余地了。
陆为民轻轻哼了一声,关主任,那现在可倒是好啊,让我自己根据洼崮区实际情况看着办,灵活性倒是有了,县里关系也撇清了,真有个风吹草动,岂不是我陆某人成了罪魁祸首?关恒沉吟了一阵才缓缓道:为民,咱们都交个底,我觉得现在从中央到地方都在鼓励提倡要开动思想敢于突破,我觉得像洼崮这样一个典型的农业区,就这么几家规模小经营状况差的企业,采取这样的改制来解决存在的问题,这样的尝试上边是应该要鼓励支持的,至少不会一棒子打死,那种过分囿于意识形态方面的观念或许在有些领导心里还有,但是我觉得已经不是主流,从咱们省的情况来看,更是如此,你是给夏书记当过秘书的,难道还能捕捉不到这里边的风向变化?陆为民心中也是一动,这关恒果然是人物,观风辨色揣摩上意的本事也是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这简简单单几句话其实也就点明了关键,量化改制不会出多大问题,就算是有些风险,但是也是在可以承受范围之内,与改制可能带来的正面影响和好处,这点风险是值得一冒的。
……章明泉有些焦躁的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今天下午的常委会几乎就要决定洼崮区的命运,之前辛辛苦苦搞了几个月的情况收集和评估分析,然后又花了不少心思才把这个改制方案搞出来,可以说这几年里,这是章明泉最上心的一项工作。
他当然也知道这里边存在的风险性,当陆为民提出要用这种方式来解决洼崮现有企业问题时,他可是吓了一大跳,给他的感觉这简直就是要变天。
但是在陆为民提出这个构想,又安排他去把几个比较典型的企业逐个进行摸底调查之后,他才发现问题的确已经严重到了非改不可的地步了。
只是陆为民的这个构想是在是太犯忌讳了,这换了在几年前,也许就会被视为是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潮在经济领域的典型表现,就算是这几年从中央到地方关于改革的新观点新思想不断涌现,但是采取这样的方式来化公为私,还是有相当大政治风险的。
他也曾经给陆为民建议过是不是可以暂时搁置这个方案,把主要心思放在抓招商引资上去,这样既可以迎合上边的口味,同样也能实现洼崮经济工作的发展,但是陆为民说了一句,越是硬骨头啃起来才越有味道,有些东西也不是你想要回避就能回避了的,窟窿脓包摆在那里,越是往后拖,日后想要解决掉的难度就越大,陆为民的这份决心和信心让章明泉反倒是有些惭愧。
老齐,你说县里会怎么看咱们这个改制方案?齐元俊坐在沙发里似乎是在闭目养神,但是章明泉知道对方此时心情也不比自己轻松多少。
两个人都已经在办公室里守了一下午,当时说好,县委常委会一结束,不管方案是否获得通过,陆为民都要提前打个电话回来说一声,但是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这就让两人都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不好说。
齐元俊睁开眼睛,摇了摇头。
这一次区里的方案重点就是在洼崮镇,尤其是洼崮建筑公司更是首当其冲,对于改制,齐元俊的心情也很复杂,这几家企业都曾经辉煌过,也为洼崮镇的发展做出了不小的贡献,但是随着时代变迁,这些企业都陷入了困境。
齐元俊也曾经努力过想要是这些企业能够重新振作起来,但是他很快发现这是徒劳的,企业负责人和管理人员的责任心和心思都不在如何搞好企业上,而是想着怎么能为自己腰包里多捞几个钱,从采购到销售,这些人几乎无一不挖空心思从每个环节捞一笔,没有过硬的管理制度和执行者,这样的企业如果不衰落下去的确也没有天理。
所以当陆为民就这个方案征求他的意见时,他很坚定的投了支持票。
他也不是没想过如果按照陆为民的这个方案来,那么也就意味着洼崮将再无一家真正的集体企业,全数改成私人性质的企业,这从政治层面上来说会不会有什么问题,齐元俊也无从得知,但是他坚信陆为民既然是从地委下来的干部,他敢这样做,自然也就是对这个问题早就有了准备。
什么叫不好说?章明泉不满的道。
老章,我了解过,好像地委那边这么久都没有明确说法,领导们都知晓了,但是就是没人正式表态,你说这是什么意思?齐元俊反问道。
你是说他们都在装傻?装不知道?章明泉反应很快。
我觉得是,那些领导们谁愿意来捧这个火盆?稍不注意就烫自己的手,但温暖却是大家的,我琢磨陆书记这一次把这火盆怎么抱上去,还得怎么抱回来。
齐元俊想了想道:但愿是我想偏了。
正说间,昌河面包已经钻进了区委大院。
等到满脸郁结表情的陆为民踏进门,齐元俊就估摸着自己的猜测多半是兑现了。
没有人会为这个问题明确表态,洼崮区委可以根据本区实际情况来考虑如何完善方案和适时启动,这就是结果。
那我们怎么办?章明泉听完陆为民的介绍,喷出一口闷气,狠狠的道:就这样搁着继续‘完善’,等待那个‘适时’?现在就是适时,拿回来的方案就是最完善的方案!陆为民负手站直身体,望着窗外,面色冷峻,既然我敢做这个方案,就没打算要等谁来为我扛这份责任和风险!我们用不着等谁来给我们下指令了,明天就正式启动,通知康明德来谈!距离目标还有很大差距啊,兄弟们给力啊,目标800票!第一百一十七章 启动两台大功率推土机轰鸣着缓缓从面前驶过,排气管猛烈的喷射出浓重的黑烟,柴油味道四处弥漫,引擎闷吼带来的地面的震动连站在几十米开外得几个人都能感受到。
起伏的土堆在两台推土机的卖力推动下终于缓缓翻滚着向前移动了,远处一台装载机正在不断的举起巨臂缓缓将泥土倾入一台东风翻斗车中,稀里哗啦的响声伴随着车厢一阵摇晃,另一台装载机也紧随退开这台装载机而上,重复同样的动作,连贯的动作一气呵成。
陆为民站在推平的土墩上,眺望着下方正在发出闷吼声缓缓启动的重型货车,柔软的地面让货车显得有些步履蹒跚,司机也很老到,小心的避开了还有些湿润的那一片,爬上了一个缓坡,加足马力爬坡。
远处省道315上还有两辆重型货车正在小心的从路上沿着通往这边工地的缓坡上爬上来,几个工棚已经搭好,十来个工人零零散散的正在准备这什么,一台拉钢模的小四轮拖拉机似乎陷在了旁边的泥坑里打着滑,司机有些着急了,吆喝着那边的工人过来帮忙。
他很喜欢这样的场景,这象征着洼崮迎来一个新的时代,工商时代。
陆书记,怎么样?我老康说话算话吧?你担心的都不是问题,老康啥本事都没有,就是说话算话,这一台装载机和推土机都是老康为了这个市场项目新买的,徐工的老牌子货,老康的账户上又缩了一大截水啊。
康明德站在陆为民身旁既有些炫耀又有些心疼般的道。
得,什么账户缩水,你们那些把戏我还不清楚,沙梁乡基金会那边贷款不是老章去打招呼,你能这么轻松贷得到?陆为民环保双臂,瞥了一眼对方,不动声色的道:信用联社也给区委联系过,问你的民德建筑公司变更了注册地和注册地址,又兼并了洼崮建筑公司,是不是也拿下了昌南地区中药材专业市场项目,还专门来了解你民德公司的情况,是不是你又在联社营业部去贷款了?被陆为民两句话戳破了牛皮,康明德也不在意,陆书记,咱不否认,这搞企业的谁不贷款那谁就是天大的傻子,他也不可能把企业做好。
您不想想,就洼崮建筑公司这点儿破家当,我不但要把它的债务全部给接下,还给你们镇上硬生生支付了一大笔,肉痛得我一晚没睡好觉啊,现在按照您的要求,土地整理五月上旬就要完成,就这么四十来天时间,我只能砸锅卖铁上机械啊。
这不是我的要求,是业主方的要求,你要保证业主方的要求,老康,药材市场的大股东是佰达公司,日后经营也是佰达公司负责,包括以后的二期工程也是佰达公司在主导,不是洼崮区委,你不要搞错了,日后要拿钱也得找袁总和丁总,这个药材市场就是袁总和丁总在负责,丁总你说是不是?陆为民笑着对旁边的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说道。
陆书记,日后市场经营是袁总在负责,我就是临时负责在建期间的协调和现场联络和监督,洼崮区委也是股东方啊,当然日后该付的款项我们不会拖欠,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姓丁的年轻人微笑着道:不过,我听说那家丰祥药业也要马上开工建设,我就是有些担心康总你的人力精力能不能照顾过来,我们这边市场可是半点不敢耽搁,宣传已经开始了,十月一号必须要正式开门营业的啊。
丁立对于这个比自己还要小好几岁的男子一直相当好奇,在他印象中内地这些官员干部的几乎都是一个模式的,古板严肃,缺乏沟通能力,但是也不乏小农式的狡谲,爱占小便宜,小的方面精于算计,大的方面长远利益却欠缺兴趣考虑,或许这和他们的任期有一定关系,但是这个年轻人不一样。
在佰达公司最初接触这个项目时,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也没有抱太多的希望。
佰达公司是以经营专业市场为主的企业,实际上是脱胎于原来和中建有关的一家企业,这个企业的股东构成也比较复杂,既有津门地方上的一些企业入股,也有原来从中建出来的一些发了家的自然人股东,最初是以经营建材为主,后来在津门和冀中搞起了几家建材市场效益不菲之后,逐渐转向专门负责经营市场,除了建材市场外,佰达公司也涉足了小商品市场,但是中药材专业市场却还是第一次试水,所以佰达公司相当谨慎。
接触源于雷达的推荐。
雷达是佰达公司股东之一,在这家企业中所占比例并不大,但是雷达却是从中建六局最早走出来的名人,和中建六局很多有影响人士关系十分密切,在佰达公司也有相当影响力,雷达推荐了这个项目,认为这个项目有一定的考察价值,推荐佰达公司管理层可以来了解一下。
在推荐原因雷达也专门提到了这个项目所在地的党政领导和他关系密切,但是这不是佰达公司是否接受这个项目的依据,建议佰达公司可以认真考察这个项目可行性,不过他也专门提到了他这个朋友在搞经济上有很深的见解,并举了拓达集团丰州水泥厂项目的例子,这才引起了佰达公司高层的一些兴趣。
但是在初期考察了洼崮的情况之后结果却很让佰达公司失望,洼崮无论是从地理位置、交通条件以及经营前景来说都无法让佰达公司树立信心,但是雷达强烈建议佰达公司不应该看到表面情况,而应当深入下去了解接触,佰达公司这才勉为其难的搞了第二次摸底调查,丁立也是从第二次开始进入这个项目。
第二次考察了解要认真细致许多,主要是围绕洼崮及其周边的中药材种植基地以及洼崮地区药材交易传统情况来进行了解,考察结果让佰达公司稍稍有了一些兴趣,但是这还远不能打动佰达公司。
佰达公司的考察了解都是在一种秘密方式进行的,就是为了防止这些地方上在某些条件上作假作秀,在这一点上佰达公司做得很好,而且也的确收获了比较真实的情况。
但真正打动佰达公司的还是洼崮区委帮忙联络的洼崮药商们参股这一动作,这让佰达公司喜出望外。
这样一个市场几百万的投资对于佰达公司来说不是问题,关键是建成之后的经营状况让佰达公司一直心存疑虑,毕竟像洼崮这样一个只能称得上是乡村集镇的地方,就算是有两条省道交汇,就算是有这个中药材种植基地作为依托,但是作为专业市场,关键还是要看交易者是否愿意到这里来进行交易。
而药商们的主动加入并要求参股极大的增强了佰达公司的信心,他们也做过了解,了解到这些洼崮药商现在大多都在全国各地一些药材市场从事药材经营行业,很多都是这个行业中颇有影响力的任务,如果他们参股这个市场,势必将他们的经营资源投入到这个市场上来,这就使得这个市场从一开始就具备了先天优势,如果公司能够在前期宣传和基础设施及服务环境上跟上的话,这个项目的效益就相当可观了。
在对话沟通中佰达公司也了解到这些药商们之所以这样有信心,也是看准了昌江省尚无一个上规模成气候的中药材专业市场,而其他邻近省份诸如皖省的亳州、湘省的廉桥、冀省的安国都都已经有了相当规模的中药材专业市场,而对于像昌江这样在全国中药材种植规模上举足轻重的中药材大省,居然没有一家像样的专业交易市场,这的确是一个莫大的契机。
据说这个项目构想就来源于眼前这个年轻人,二十五岁的副处级干部,却又有这般见识和决断力,让丁立不能不对这个家伙充满了好奇心。
丁总,丰祥药业破土动工对于市场也是一件好事啊,这证明市场和药企之间的良性吸引已经开始形成,我倒是真希望再多来几家药企来咱们洼崮投资建厂,这样对洼崮周边地区的中药材种植户们也是一大鼓舞,可以给他们更大的信心,鼓励他们更大胆的扩大种植规模,而种植规模越大,产量越大,给市场提供的货源也越丰富越充足,也就越能吸引更多的药商来交易,市场容量也就越大,也越能给这些药企提供充足的货源保证,这样良性互动刺激,无论对哪一方来说都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啊。
陆为民笑着道。
丁立也笑了起来,陆书记,我们当然也知道这是好事,事实上我们也相信只要市场招牌一打出去,就肯定会对洼崮乃至周边县市的药材种植产业形成一个刺激效应,同样也会对制药行业起到吸引作用,同样药材种植产业和制药行业的发展也会对市场带来一个正面的刺激作用,我只是担心康总能不能做到两边兼顾,保证项目的顺利竣工。
第一百一十八章 偶遇老康,丁总这是在质疑你民德建筑公司的实力呢,看来你得好好和丁总多沟通交流一下,增强丁总的信心才行,你们这还要合作大半年,多熟悉沟通一下有好处。
陆为民斜睨了一眼挺胸腆肚的康明德。
这家伙穿得人模狗样,要说面相也是长得方面大耳天庭饱满的架势,怎么却总觉得有股子说不出的暴发户做派,大概也就是书上所说的属于那种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那类角色。
不过这人的确有些会来事,戚本誉和曲元高那里都能如鱼得水,和李廷章关系也不差,难怪能在这双峰玩得风生水起,这洼崮建筑公司改制转让给民德建筑公司愣是没有人说半句闲话,至少陆为民没有听到,让陆为民都有些怀疑区委和镇里边商量的这个方案是不是真的有点儿吃亏了。
嗨,丁总,一回生二回熟,多接触几回丁总就知道我老康是个啥样的人,陆书记说得好,是得多交流多沟通才行,咱们还得合作半年呢,这二期工程民德也希望能继续下去,要不这样,陆书记,丁总,今晚我把我民德的几个人叫上,丁总你把你这边几个负责的人也叫上,陆书记,我去把章书记、齐镇长都叫上,望海阁怎么样?望海阁是现在县里首屈一指的餐饮娱乐于一体的场所,年前才开张,一下子就成了双峰县城潮流的风向标,谁要是没去过这望海阁吃过饭唱过歌,那你绝对在县里算不上人物,而据说完全是效仿省城星辉夜总会的格局也是让很多人趋之若鹜。
这是个好主意,不过我就免了,这一段时间我可是折腾累了,让我好好休息一晚上吧,丁总,你把你们那几个叫上,我让老章和老齐都参加,给老康一个面子,大家都熟悉一下,也便于日后工作好协调联络。
陆为民不由分说的道: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老康你安排好,去把老章和老齐请上。
那不行,陆书记,你若是不参加,我们这个联络感情的聚餐岂不是少了主角?康明德立即把头摇得拨浪鼓一般,丁总,你说是不是,陆书记不参加你答应不答应?丁立也笑了起来,对,陆书记,你若是不参加,咱们这个联络感情的活动就没有了核心啊,那绝对不行。
我是真不行了,这一段时间太累,老康你是知道的,这十来天难道你不清楚?陆为民连连摇头。
这一段时间陆为民确实不轻松,从民德建筑公司兼并洼崮建筑公司开始,这一系列的谈判到具体的兼并方式,以及现有职工的解决办法,虽然前期都有一些意向性的意见,但是要落到具体一条一款,那也是一个磨人的活儿,好在齐元俊和彭元国作为主要谈判的工作人员承担了主要工作,但是遇到重大事项,依然需要请示陆为民。
加上丰祥药业这边要求尽快开工也催得很紧,林和祥几乎是隔天来一趟洼崮,把民德建筑公司的一个副总拉上实地商量厂房新建的问题,另外还随时到陆为民办公室和陆为民探讨一番丰祥药业建成之后的生产计划,让陆为民也不胜其烦,简直后悔帮何铿当了一回代理人。
这一个星期来一直到现在这些工作才算是基本告一段落步入正轨,陆为民很想休整一下,像这样的饭局免不了又是一番斗酒,可缺了酒又没了气氛,所以能免则免。
嗨,陆书记,我知道您这段时间辛苦了,可真是因为辛苦了,才需要放松一下,放心,今晚吃饭喝酒喝多少由您来定,您怎么说我们怎么喝,我和丁总都不插言,怎么样?但您得去,要不缺了您,这个活动就缺了主心骨了,您一定得去,就这么说定了!康明德嘴巴比谁都甜,但陆为民知道这一上桌子就由不得自己了。
……又一次站在双峰街头,不过这已经是夜晚。
望海阁地处东大街延伸段末端,正好处于省道315和东大街交汇处,这幢四层楼的老式建筑物原来是县石油公司的行政楼,县石油公司去年初迁了新址之后这幢楼连同后面的院坝一起就卖给了一个县里另一个和康明德并称双峰百万富翁的——罗百万罗长卿。
罗长卿早年是县工行的营业部主任,后来在八十年代辞职下海,去了深圳,据说做贸易发了家,前两年才回来。
罗长卿在以一百二十万买下这一处大楼连带院坝之后,据说又投入了几十万巨资进行装修改造,迅速将这个上佳的黄金口岸打造成为双峰第一等的餐饮娱乐宝地——望海阁。
据说这个望海阁的得名来源于昔日宋代著名词人柳永的名词《望海潮》,也想要借以这个名头来显示望海阁在县城里娱乐行业的无人能及的特殊地位。
这个罗长卿还能沾点文艺气息啊,居然也知道柳永的《望海潮》?晚饭不出所料,上了桌子就由不得陆为民了。
康明德这个家伙极其会造氛围,成功的把三方的气氛都调动起来,连素来不太喜欢这种场合的齐元俊都被康明德抓住机会狠狠的灌了几杯,而章明泉更是成了民德建筑公司方面的重点进攻对象。
当然佰达公司这边几个也跑不掉,好在佰达公司这几位都是北方人,酒量甚豪,和民德公司这边的几个拼了个棋逢对手,白酒结束之后又来啤酒,这连番狠拼之下,夹在中间的陆为民和齐元俊都有些吃不消,只有章明泉还在勉力硬撑,否则洼崮方面就全线崩溃了。
这个罗百万也算是有些名堂,前几年下海的时候,很多人都说这个家伙疯了,放着好好的营业部主任不干,居然要去趟浑水,但是几年之后罗百万的名声一出来,这些人又都感慨罗长卿有魄力了。
齐元俊面色暗红,他的酒量有限,今天晚上也是被推上了阵退缩不得,稍稍有些过量了,不过这个人路子很广,据说在省里也有些门道,连地区领导都和他有交道。
哦?陆为民稍稍一愣之后随即也就释然,这年头只要腰包里有几个钱的人,都一门心思要琢磨着如何和党委政府的领导拉上关系,在国内这种特殊的体制氛围下,有钱者始终有一种不安全感,希望依附于权力之下,寻求一个安稳,这也是一种常态。
听说地委苟书记家大公子和他关系也相当好。
齐元俊补充了一句让陆为民心里微微一动。
苟治良的老大也和这个罗百万关系密切?正琢磨间,康明德已经酒气熏熏的从包间里走了出来,陆书记,齐镇长,差不多了,打个总结咱们就上二楼去唱歌了,还没有喝好,今晚咱们要拼就拼到底,白酒啤酒了结了,还要喝红酒,一切都安排好了。
老康,唱歌就免了,我这公鸭嗓,一开口,就得被人轰出来,你和丁总他们去就行了。
陆为民摆摆手,他本来就不喜欢这种场合,尤其是这望海阁这样惹眼,吃顿饭已经是推不掉了无奈之举,这唱歌喝酒就不是他所愿的了,加之听得齐元俊说这望海阁老板和苟治良一家关系不一般,那就打定主意不会去了。
那怎么行?康明德喷出一口酒气,等着眼珠子道:咱们又不干啥,就是唱歌喝酒,陆书记,我请了你这么多回,就这一回把你请动了,可不能半途而废,你得给老康这个面子!陆为民皱着眉头正琢磨着如何把这个局给推掉,却看见那边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心中微微一动,有意大声道:老康,真不行了……咦?!正欲拐弯转进那边通道的女子听到了陆为民的声音,猛然转过身来,往这边仔细一大量,看见了这边几人,脸上顿时露出笑容疾步走了过来,哟,这不是陆书记么?齐镇长,康老板,你们也在?咦,小萧,你也在这里?陆为民也是病笃乱投医,这个时候只想要摆脱康明德,一个人?陆书记,我怎么可能一个人在这里?是李县长、詹书记、牛局长都在,我不过是当个陪客而已。
女人笑起来两边脸颊的若隐若现的酒窝格外动人,苗条颀长的身段再加上一身枣红色的羊绒连衣裙,顿时让这个女人全身上下都洋溢着一种火一般的性感气息。
李县长也在?这么巧?陆为民眼珠一转。
嗯,陆书记,要不您过去敬一杯酒?萧樱似乎看出了些什么,乖觉的建议道:我碰见了您怕有人看到了,这一回去我就得向牛局长汇报,要不我得挨尅。
唔,李县长和詹书记都在,我得懂礼数啊,按规矩我得去敬一杯才对,对了,还有谁?陆为民点点头。
人还不少,还有香港客商郭老板一行五人。
哦?陆为民眉毛一掀,还真来了兴趣,那个来投资搞玩具厂的郭大老板?那可真是太好了,我还正说一直没机会见过为这位郭大老板呢。
第一百一十九章 对阵陆为民很不好意思的和康明德道了歉,这李县长和詹书记都在,詹彩芝也就罢了,李县长也在,他再怎么也得去打个招呼,让康明德先和其他人去,他去走一圈就来。
康明德也是无可奈何,李廷章在,论理陆为民也该去一趟,他原本也想去,他和李廷章关系也不差,但是听到詹彩芝和香港客商在,也就只有作罢了。
不能不说罗长卿在这幢老式建筑物里投下的血本不少,至少在每个大型包厅的风格上罗长卿是做作了功夫,如果说先前康明德所定的包间很有点江南古典气息的中式奢华,那么这一间包厅就充满了西式的浪漫豪华。
墙壁上挂满了来自文艺复兴时代的各种油画,但在这里已经找不到半点基督气息,半遮半掩的裸女似乎一点也不像是在表现某种宗教气息,倒更像是营造某种说不出暧昧氛围,至少陆为民是这样的认为的,血本花错了地方也是可悲的,但是内里的这一大群客人们似乎丝毫感受不到这一点,反而觉得浸润在这种带着一点旖旎的气氛里很有感觉。
李县长,詹书记,牛局长,你们看我把谁给押来了?萧樱不无得意的推开厅门,笑意盈面。
都说这个新来的陆常委架子很大,给人的感觉就是相当神秘,他基本上不参加县里各种活动,对于各种宴请也是鲜有参加,县里几个大一点的会议,他要么不出席,要么就是会一完就夹着包走人直接回洼崮。
安排的公务聚餐从来不参加,这也使得县里各部门和其他区乡的干部都对这个年轻常委颇为好奇,甚至很多局行部委和乡镇上的副职都还不认识这位新来的常委。
女人有意用了一个押字,似乎要炫耀自己和这位陆常委之间的关系很不一般。
县长,詹书记,牛局长。
陆为民在萧樱的带领下出现在包厅门口,手中端着的却是一个啤酒杯。
先前陆为民就被几大玻杯白酒给弄得有些晕晕乎乎,坐在位置上晕了好一阵才算是回过味来,这种本地产高度白酒一连几杯下去,酒量稍差一点的就得立马倒桩,陆为民算是底子够厚的了。
丰登特曲劲道很足,陆为民对于这种来自丰州本地的高度白酒相当怵,但是在昌江,尤其是昌南地区,丰登特曲算是上得了台面的酒了,而丰州地委行署两办甚至发过文要求各县和部门,在公务招待时除非有特别需要,否则一律喝丰登酒厂的系列酒,这虽然未必能真正起到阻止人们喝其他酒的作用,但是客观上也对丰登酒厂的系列酒起到了一定的推广作用。
哟,为民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来来来,今儿个正好,赶紧添一个位置!李廷章也有些意外,陆为民会出现在这里?陆为民这人给外界的感觉就是很低调神秘,当了洼崮区委书记之后似乎就完全沉迷咋区委书记这个身份中去了,甚至就忘了他还是县委常委这个身份,就连县委常委会也是有选择性的参加,经常性的请假。
当然这个低调也是表面的低调,给外边人的印象,只有深知县里情况的人才知道陆为民低调背后的刀锋。
詹彩芝看到陆为民的身影出现在门外,心里就是一阵膈应,对于这个家伙,她心里也是说不出的味道,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对这个年轻男子已经有了一种隐隐的惧意。
这种惧意来自多个方面。
一方面她发现连梁国威对与这个家伙都不敢轻易打压,这种不敢绝对不是因为陆为民曾经是前任地委书记秘书或者在地区和省里有背景人脉,而是梁国威有些忌惮陆为民对政治时局节奏踩点的准确性,就像这一次的洼崮企业量化改制方案一事,先前明明说好了要以改革不能背离社会主义公有制这个基础为理由否决,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梁国威最后退缩了,而来了这么一出不明不白的外交辞令,这让詹彩芝平添了几分担心。
另一方面她发现即便是通过特殊关系拉来了玩具厂这样一个大投资项目,似乎依然无法在陆为民面前取得半点心里优势,对方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那种有恃无恐的气势让詹彩芝下意识的就有一种处于被动的感觉。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也许是源于对方在各个会议上对发展经济的各种见解,又或许是对方对县里经济工作存在问题提出的切中时弊的看法,总之,詹彩芝突然发现自己对经济工作这一块上的看法理解在对方面前似乎更像是一个小学生和大学教授般的差距,这种落差感更让她感到压抑和胆怯心虚,以至于她不得不在表面上显得更加强硬好斗的姿态来掩盖自己内心的虚弱。
为民,县里边都在传说你从来不参加这些宴请吃饭,怎么今儿个破例了?詹彩芝平复了一下心境,含笑道。
再怎么也得在人面前保持这种恬淡的气势,詹彩芝自认为在控制情绪上不逊于任何人。
李县长,詹书记,这是谁在胡乱嚼舌头?陆为民大大咧咧的道:我又不是神仙,还能靠辟谷为生不成?咱才来县里没多久,两眼一抹黑啊,啥人都不认识,想找人请我吃饭,那也得人家乐意才行啊,总不能死皮赖脸的去蹭吃的吧?再加上咱现在又在洼崮,去问问,洼崮那边的该我参加的活动宴会我可没缺过,当然,咱洼崮那边是乡下旮旯,不敢叫宴会,只能叫填饱肚皮了事,像今儿个这望海阁,我还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边连路都找不到,要不是小萧带我过来,没准儿我就得要迷路了。
李廷章笑了起来,这小子装龙像龙,装虎像虎,还真有点表演天才,给夏书记当了一年秘书,在地委办厮混那么久,什么场合没见过,这望海阁算个屁。
詹彩芝要和他玩嘴皮子,那是自找没趣,李廷章也不想气氛变得不好,毕竟桌上还有香港客商。
为民,我来给你介绍一下,你平时也不怎么回县里,恐怕也不认识这几位,这是来咱们县里投资建厂的香港客人,郭伯驹郭董,亚洲国际控股有限公司董事长,这位是张华彪张总,亚洲国际控股有限公司总经理,这一位是黄亚伟黄总,也是亚洲国际在咱们双峰投资建的这家玩具企业日后的负责人,这两位是……郭董,张总,黄总,这位是我们县委常委兼洼崮区委书记陆为民陆书记……幸会!陆为民很大方的伸出手去。
幸会,陆书记,我们来贵县这么久,贵县其他领导我们都见过,却还是第一次见到陆书记啊。
郭董一口标准的粤味普通话,虽然文绉绉的,但是陆为民却总觉得听起来有些别扭,不过粤味普通话都是这个味道,陆为民在岭南读大学几年,和黄绍成一个寝室,早就适应了他的粤味普通话和骆康的浙味普通话,只不过和曹朗的正宗京片子听起来就真是一个天上两个地下了。
郭董,我这个县领导也是挂个名儿,主要是在乡下工作,平时也难得进县城一回。
早有服务人员替陆为民把位置和餐具添上,就放在了詹彩芝和牛有禄之间,好在这种大桌足以容纳十六人,位置相当宽松。
牛有禄也是一个精装健硕的壮年人,板寸,脸上精气四溢,不过四十岁出头,原来当过一届双塬镇镇长,又在凤巢区当过两年区委书记,平调到文体局当局长,要说这也是一个不太好的安排,在调任文体局当局长之前,风传他要当税务局局长,不知道什么原因到最后却变成了文体局局长。
一番寒暄之后陆为民也就落座,既然打定主意要躲康明德那边的纠缠,陆为民也就没有客气,牛有禄相当殷勤的替陆为民把杯筷备上,陆书记,咱们这边喝的时候红酒,你拿啤酒杯不合适啊,你也来杯红酒?陆为民和牛有禄并不熟悉,可以说也就是开会时候打过几次照面,文体局本来就是冷门局,再说难听一点,只怕连来望海阁这样的场合吃饭的机会都不多,也不知道今儿个李廷章詹彩芝和港商一起吃饭却又把牛有禄给拉上了,顺带还带上了萧樱这个小樱桃。
谢谢了,牛局,我到洼崮这么久,牛局可是还没有来过咱们洼崮啊,是不是看不上咱们洼崮这旮旯地方,贵足难踏啊?陆为民听凭牛有禄替他倒上一杯红酒,他是最怕也最烦喝这种鸡尾酒的了,如果单喝一种甚至两种酒他的酒量有十分的话,那么三种酒混喝的话那就只能有七分量了,只是环视四周,都没有人喝啤酒,白酒局估计也早就结束了,大概也是照顾香港客商的爱好,今天怎么这么巧?第一百二十章 试探真是巧,本来是向李县长汇报一下五一节文艺调演的事儿,正好詹书记来请李县长参加晚这顿饭局,李县长就把我和萧樱顺手捎带上了。
牛有禄自我解嘲的笑了笑,不过看样子倒是显得挺豁达,要不这望海阁那有我和萧樱的座儿?没等陆为民吱声儿,牛有禄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有赶紧解释道:陆书记,我得解释一下,我可是来过你们洼崮的,你到昌州去跑项目了,唐书记和我一块儿到沙梁和小坝两个乡去看了看两个乡镇的节目排练情况。
哦,这事儿我知道,蔡部长和我说过,说省里对农村文化阵地建设这一块今年提了新要求,要求要把这一块搞起来,要求在发展经济的同时要加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工作的建设,文艺工作是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对净化社会空气,陶冶道德情操,丰富农村群众文化生活具有相当积极的作用,县里对这项工作很重视啊。
对,陆书记,你说得太对了,蔡部长也是这样说啊,他对这一次五一全县文艺调演非常重视,地区电视台也要来专门进行录播,还要在全地区播放,这不就是让我专门找李县长汇报,好争取一些经费。
现在各乡镇都在叫苦,你把这些人给召集起来演练,再怎么每天也得给个三块五块的误餐补贴吧?牛有禄有些惊讶,他没有想到这个据说一门心思扎在搞招商引资的区委书记居然也对文艺工作这么了解,一番话说出来也是有模有样。
这一搞就是一个多两个月,一个乡镇就一个节目少也要三五个人,多的十多二十来人,这还要考虑购置必要的服装,算下来一个乡镇少说也得要两三千块,多则五六千,当时李县长倒是表过态,说现在各乡镇也很困难,该解决的费用县里来解决,这可好,粗略一算下来,咱们全县二十多个乡镇就要将近十万块,这还没有算得奖的总得表示几个吧?一二三等奖这一弄下来,又得好几千,我想到这个头都大了。
报告打到杨县长那里,杨县长双手一摊,没钱,而且还明说一分钱都没有!这不是祸害人么?早知道就不该给各乡镇放这个话啊。
不至于吧,李县长既然表了态,多少也得给各乡镇贴补一点儿才行,要不这县长说话都不算话了,还能行?陆为民摇摇头,压低声音道:杨县长对谁都那样,老抠,我上次和他说咱洼崮招商引资投资商提出基础设施建设县里需要支持一部分的事情,这本来是常委会上定下来的原则,我话还没说完,他就说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让我这口气到现在都还顺过来。
牛有禄也笑了起来,这事儿他也听说过。
现在杨显德是谁和他说钱的事情他就和谁急,按照他自己的说法,他现在的第一任务就是保教师工资和离退休干部的医药费,再其次才是各种基本开支,比如各部门的电费、水费和通讯费,最后才能说干部们的工资,至于说其他一律搁在后边,有钱再说。
陆书记,你那钱搁一搁也就搁一搁了,可我这里却交不了差啊,各乡镇的找上门来,我怎么给人家交待?之前给别人说得信誓旦旦,现在却兑不了现,日后我们文体局还怎么开展工作,安排的事情谁还去给你落实?再怎么你也得兑现一点儿,哪怕解决不完,至少也要给人一点想头,不能一抹嘴巴啥都不认了不是?牛有禄也是从区委书记过来的人,也深知现在各乡镇日子都不好过,尤其是你这给别人承诺了的事情兑现不了,那人家不会找县长,只会落在你文体局头上,最后就是你文体局日后发话没有人听了,安排的工作没有人去做了,最终还是得你这个局长难堪。
陆为民听得对方这样一说,心里略略一动。
佰达公司现在也正在运作把这个市场项目如何把名气在全地区乃至全省打响,宣传广告工作现在也在开始做准备了,如果这一次全县文艺调演地区电视台要来搞录播并在全地区播放,那倒是可以借这个机会宣传一下,如果赞助这个文艺调演一两万块钱,搞个冠名权,似乎也可以接受,再去敲一敲康明德边鼓,勾起他的兴趣,让他出点儿钱为民德公司打打广告,也许能说动对方。
牛局,我倒是有个主意,或许能给你这个文艺调演弄点儿小钱花花。
陆为民沉吟了一下才道。
哦?陆书记,啥办法?牛有禄一听顿时两眼放光,这年头只要能弄到点儿钱,那这当局长的腰板儿都得要硬朗许多,双峰县财政本来就拮据,文体局本来就是冷板凳单位,局办公室请个临时工每个月的工资都不知道从哪儿出,两个副局长也是啥事儿不管,光知道编排自己,弄得牛有禄在这个位置上也是坐立不安,现在听的陆为民说能弄两个小钱儿,心里顿时一喜,也不知道这小钱究竟是多少,哪怕是能弄个五千一万,那也能解决一个临时工一两年的工资问题。
牛局,不是说这要搞全县文艺调演么?我们洼崮这个昌南地区中药材专业市场项目建设刚刚启动,是由津门佰达公司来负责运作,我想要不这样,我和佰达公司那边说一说,你也安排人去主动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把这个文艺调演冠名权用昌南地区中药材专业市场有限公司来冠名,也算是打打名气搞个宣传,另外这个市场也是康明德的民德公司在负责修建,你去和康明德说说,他民德公司刚刚完成了兼并重组,气势也不一样了,也可以让他出点钱当个协办单位,在海报和背景幕布上把他民德公司的招牌打上,我估摸着老康这家伙好面子,你去找人把话说好听一点,没准儿这家伙手指缝一漏,也许就能出个两三万块钱呢?牛有禄一听简直是喜出望外,如果不是在饭桌上,简直就要拉着陆为民好好感谢一番了。
对了,牛局,这不还有现成的大老板么?这么大投资的一个企业,上门去做做宣传不算啥吧?三千五千不嫌少,两万三万咱也不嫌多,如果亚洲国际这个玩具厂愿意拿这个冠名权,佰达公司就当一个协办单位也行,今晚这再好不过的机会了,牛局,看你和萧樱的本事了。
陆为民努努嘴示意坐在自己对面的那几位。
李廷章见陆为民和牛有禄谈得格外投缘,也觉得奇怪,这家伙好像和县里这些部门打交道很少,也就是计经委、财政局、公安局、交通局、国土局、税务员打交道多一些,像文体局这种清水衙门没见过陆为民有啥联系,怎么却和这牛有禄如此谈得拢?为民,什么话题和老牛谈得这么带劲儿,说来给大家听听。
呵呵,县长,牛局长整合说五一节全县文艺调演的事儿,说经费困难,我给他出了一个主意,咱们县迎来亚洲国际这么大一个投资商,要搞这么大一个玩具企业,也是大喜事儿,也得帮亚洲国际好好宣传一下才行,要不就把这个文艺调演的冠名权让给亚洲国际,算是一个合作吧,这也是双赢的大好事儿啊,亚洲国际赞助这个文艺调演,地区电视台甚至省电视台都要来录播,这亚洲国际在咱们省里和地区的名声一下子就打响了,多好的事情!不过首先声明,这可不是啥乱摊派,冠名权而已,双方自愿。
陆为民为了说给对方听,有意用普通话说出来,说完也是笑吟吟的望着对方。
哦?这倒是一个好主意。
李廷章也觉得陆为民这个建议很不错,笑着问自己身边的港商,郭董,你觉得怎么样?冠名权?文艺调演?小老头一样的家伙眼睛珠子一转,望向陆为民的目光已经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味道来,李县长和陆书记的建议很好啊,这也是为了我们亚洲国际打响名声,没有问题,不知道要获得这个冠名权需要支付多少费用呢?呵呵,郭董真是爽快人啊,直来直去,这冠名权主要还是为了亚洲国际在我们双峰打响名声,两三万咱们也不嫌少,十万八万咱们也不嫌多,牛局长,是不是?陆为民瞅了一眼牛有禄,含笑道。
是啊,是啊,主要还是一个为来我县投资的投资商打响名声,冠名费的问题是小事,可以下来谈,下来谈。
听得陆为民一张口就是两三万不嫌少,牛有禄心里也是暗自咂舌不已,这位陆书记可是见风涨的高手啊,刚才还说三五千不嫌少,现在立马就变成了两三万不嫌少了,这基本上就算是为对方画了个底价了。
小老头舒了一口气,不动声色的和自己身旁的黑脸汉子交换了一下神色,含笑道:两三万块钱,小意思啦,没有问题,到时候请牛局长安排人来和我们黄总接洽就行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交锋陆为民注意到了小老头和那个黑脸汉子之间交换神色的细微表情变化,要说这也正常,但是陆为民却总感觉对方这种交换表情的细微变化有点说不出的诡秘,怎么说呢,有点儿浓浓的江湖气息,不像是出自一个企业领导之间内部的正常沟通。
但这仅仅是陆为民的一种纯粹直觉,没有任何其他佐证,不过陆为民倒是有了一些兴趣,如果真按照梁国威所说的亚洲国际是一个相当正规的生产玩具的跨国企业,那也意味着即便不是像后世美泰那种企业,也应当有相当知名度,在内地虽然不好查证,但是通过香港方面应该是可以了解得到的,倒是可以了解一下这个亚洲国际究竟是个什么样性质的企业。
陆为民倒是没有怀疑这家企业的意思,毕竟这是通过省外经委正规渠道介绍过来的企业,而且也有不少地市在打这家企业的主意,也是詹彩芝的特殊关系才弄到这样一个港资企业来投资,相当不容易。
不过这样一家企业给陆为民的感觉却是不那么专业,至少他接触了这么一下,丝毫感觉不出对方像是真正做玩具的企业,以他在岭南那边搞社会实践时候也曾经接触过玩具企业,对方都是一些相当精明的生意人,或许是亚洲国际是跨国企业与那些纯粹的三来一补有些差异?想到这里,陆为民心中也是微微一动,端起酒杯含笑站起来,郭董,张总,黄总,还有这两位远道而来的香港客人,前期我一直窝在乡下,也甚少回城,所以素未蒙面,也感到有些抱憾,今日陆某就借花献佛,敬几位客人一杯。
陆为民笑吟吟的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那几位香港客人也是陆续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不过没等陆为民坐下,五位客人中有的已经坐下,有的还端着杯子,这让陆为民心里疑惑更甚,照理说如果是真的来自跨国企业的客人,应该都是管理层的白领精英才对,对于这样的主人敬酒礼仪应该是相当熟悉,礼节也应该是很严谨的,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情形,可对方表现却不太像正儿八经的正规企业懂礼节的管理人士。
郭董,我听说亚洲国际是在香港从事玩具生产制造的专业生产商,梁书记他们回来之后对贵公司的规模和专业赞叹不已,只可惜我未能有机会瞻仰一下贵公司的荣光,真是有些遗憾。
陆为民脸上一副颇为遗憾的神情,不知道贵公司除了在我们双峰来投资建厂之外,在大陆还有没有其他投资呢?小老头的表情也显得颇为自豪,似乎并没有觉察到什么,我们公司在观塘和屯门都有生产企业啦,原来是打算转移到深圳和东莞这边来,但是后来我们公司董事会一些董事建议如果真的要转移生产线,为什么不可以转移到内地来,因为内地的薪水要比岭南那边便宜许多,陆书记你也知道啦,玩具厂要招许多工人,这每个工人每个月便宜一百块,一年下来都不是一个小数目啦,我们做生意的,不能不算这些细账啊。
陆为民点头称是,随即又道:郭董,张总,黄总,听说亚洲国际的玩具产品都主要是外销欧美日?那这些玩具的利润应该相当可观喽?还不错啦,一般般……陆为民注意到对方眼中闪过的一抹警惕之色,除了这位郭董,那位张总也有些紧张,陆为民心里更疑惑,自己不过是问了一些最简单的行内问题,这些家伙或许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是也不至于警惕和紧张才对,这有什么值得警惕紧张的?郭董,我读大学就在岭南广州读的,在那边也呆了好几年,只可惜没去过香港,不过我也接触过那边一些做玩具的,他们都很看重这个物流成本和时效性,郭董你们亚洲国际把生产线放在我们双峰,这算一算,物流成本可是不小啊。
陆为民很随意的道。
是啊,我们也算过这个成本,但是和这边内地工人薪资上节省下来的这一大笔,我们觉得还是很划算的,我们是打算长期做这个,而且以后有机会我们也要打算开拓内地市场。
那位文质彬彬的黄总接上话道。
如果说前面郭董的那些话都只是让陆为民有些疑惑,那么这位接话的黄总就真的让陆为民有些生疑了,做内地市场,这是1993年,哪家港资玩具企业敢说要开拓内地市场?香港玩具商这个时候有兴趣开拓内地市场?十年之后怕都很难。
如果不是刻意讨好满足主人作为内地人的虚荣心的话,那就是纯粹的外行了。
呵呵,那可真是一件大好事,香港玩具能够在我们大陆内地开拓市场,我想一定会很受欢迎。
陆为民没有再深问,只是举起酒杯示意,然后淡淡笑着抿了一口,那位黄总似乎也觉得自己回答得很得体,也微笑着举起酒杯抿了一口。
来,我也敬香港来的几位客人,欢迎到我们双峰来投资,我代表双峰县委县政府热忱欢迎香港客人,玩具厂是我们的第一个吸引外资项目,我们也衷心希望投资商能够在我们双峰赚钱发财,也欢迎其他更多的投资商到我们双峰来投资兴业。
李廷章举起酒杯示意。
紧接着詹彩芝也举杯敬酒,牛有禄、萧樱也次第举杯,一时间香风鬓影,觥筹交错,气氛格外热闹。
几杯红酒下去,陆为民觉得今儿个自己也有些过量了,虽然陆为民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疑惑,但是也仅仅是一些怀疑。
或许这家企业并不像他们自己吹嘘的那样是什么跨国企业,就只是一家普通的香港玩具制造商,来内地炫耀吹嘘不过是要绷足面子,要求内地这些地方政府给予更好的优惠政策,陆为民也不确定双峰和东莞深圳那边的工人薪资差距成本足以完全抵消从双峰到香港的物流成本,这是一个专业问题,他对玩具产业也并不熟悉。
饭局之后免不了是要娱乐一番,原本是要到望海阁的卡拉OK包房里再继续的,事前也说好了,但是临时香港客人们却又变了卦,这也让萧樱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那个黑脸的张总几乎一直纠缠着她,在桌上已经和她连连碰了好几杯酒,而李县长和詹书记似乎也有意无意的暗示要把香港客人陪好,连詹书记自己都不得不亲自作陪那位老得连头顶毛都没几根的小老头,何况她?不知道康明德怎么发现了这边饭局散了,又跑了出来要把陆为民拉进去,陆为民的确是吃不消了,今晚这顿鸡尾酒喝得他连正常思维都难以继续了,原本他是打算好好琢磨一下这个亚洲国际的事情,但是酒意上涌,真还有点儿站立不稳了。
章明泉和齐元俊见陆为民这副架势也知道今儿个陆为民是超量了,估计在李廷章他们这一桌上又遭受了摧残,好在他们也知道陆为民在招待所有一个房间,也就打算把陆为民送过去。
可是康明德不依,担心章明泉和齐元俊趁机溜号了,所以直接吩咐自己的司机把车开了过来,一辆相当阔绰的91款三菱帕杰罗,一看就知道是从沿海那边弄来的走私车。
老牛,你也不准走,李县长和詹书记我不敢拦,你今儿也不准走!康明德明显也有些舌头硬了,等着牛眼珠子,狠狠的道:让小樱桃去送陆书记,你留下,老章老齐都想耍滑头,不行,刚才陆书记也和我说了,没问题,让我民德公司出钱当什么协办单位,出钱就出钱,我老康啥都缺,就是不缺钱!老牛,咱们今晚说好了,你今天喝几杯,我就出多少!牛有禄本来不想掺和,但一听到康明德这般冒话,立时精神倍增,康总,这话可是当真?我康明德啥时候说话不算话了,还是那句话,老康啥都缺,就是不缺钱,不就是钱么?老康出得起!康明德大着舌头喷着酒气,今晚咱们不醉不归!萧樱被康明德那一句小樱桃喊得脸也是一红,一阵羞恼也是冲上心头。
虽然她也知道自己这个永济小樱桃的名头早就在县城里这些个男人们嘴里流传了好几年了,甚至她也知道那些人把自己说得怎么不堪,这个小樱桃的得名让她也不知道私下里哭过好几回,但是毕竟那也只是私下里流传,还没有谁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叫自己,康明德这个恶棍这般乱喊,让她也是羞怒交加,只是康明德的身份不一般,又是酒后夜里,除了牛局长之外就只有已经有些醺醺醉意的陆为民了。
好在康明德和牛有禄的注意力都迅速转移到了斗酒拉赞助的事情上去了,憋了一肚子气的萧樱见康明德的司机已经把车开了过来,也就搀扶起有些醉意的陆为民胳膊,把对方扶上后排座,自己也才坐上车。
第一百二十二章 集资陆为民只感觉胃里边有一种翻江倒海的滋味,白酒啤酒红酒混合在一起,这滋味真不好受,丰登特曲劲道太强大了,这个底子一铺,再加上后边的啤酒和红酒,真有点让陆为民压不住了。
见萧樱要来扶自己,陆为民很稳重的摆摆手,见到对方有些尴尬的表情,知道对方误会了,指了指自己胃,又指了指嘴,示意自己现在有些稳不住了,得压一压,萧樱也才释然。
她还以为对方是顾忌自己名声,所以要刻意拉开距离呢,心里正难受,见陆为民的动作才知道对方现在是真的超量了。
康明德的司机倒是请得很好,闷葫芦一个,在萧樱告诉了他到县委招待所后,三菱帕杰罗灵活起步,几分钟之后就稳稳的停在了招待所大门前。
就这几分钟里陆为民已经把第一波难受劲儿给压了下去。
这酒意就如海潮,一阵一阵的涌上来,压下去一次能管一段时间,但一阵时间过去,又要反扑,人就是在和这股劲儿作斗争,看能不能将其彻底压下去,坚持就是胜利,但坚持不下去勇于放弃也是一种胜利。
萧樱见陆为民的面色就估计陆为民怕是真的有点儿走不动了。
她倒是不介意搀扶陆为民一把,只不过这在县城里认识自己人太多,而陆为民也不是小人物,让人看见自己搀扶着他往县委招待所里走,若是被人看见,弄不好明天就得成了县城里边不少人茶余饭后的最好谈资,免不了又得有什么永济小樱桃被陆为民采撷品尝的这些故事流传出来。
陆书记,到了,我送您进去吧。
萧樱下了车,走到陆为民那边,帮陆为民那边拉开车门,犹豫了一下才小声道。
没事儿,我能行。
陆为民吸了一口气,下了车,有点天旋地转的感觉,但是头脑里却是相当清醒,稳稳的向前走了两步,向萧樱挥了挥手,你去你的,我没事儿。
萧樱见对方身形一阵踉跄,忙不迭的跑上前去扶住对方,然后扭头和司机说了一声:师傅,您稍等,我把陆书记送进去就出来。
这时候萧樱也顾不得许多了,好在这招待所生意清淡,这晚上九点过,基本上没有什么人来这里,所以萧樱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四周无人,就赶紧扶着陆为民往里走。
招待所大门里是个小院,小院里几株金桂在月光下洒下淡淡的阴影,门房处没人,大门锁上了,小门虚掩,萧樱一只手推开门,一只手牢牢把持着陆为民左边胳膊,小心门槛儿。
陆为民稳了稳身形,迈步跨进小院,身旁女人身上传来的幽香让他头脑也是为之一清。
三月下旬的天气已经渐渐暖和起来了,尤其是这几日艳阳高照,不少人已经脱掉了羊毛衫,一件体恤或者衬衣外加一件夹克已经成了很多人的选择。
陆为民只穿了一件薄夹克,内里一件衬衣,左边胳膊紧紧地挤压在对方乳下,隔着薄薄的衣衫,似乎也能感受到那对挺拔浑圆的乳球带来的弹性。
萧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此时她正在努力的寻找着几株金桂之间的石板小径,穿过十多米的小径就到了招待所的登记处,一排二层楼的老式房舍虽然经过了一番整修,依然透露出一副没落贵族的气息。
坚挺结实的肉丘紧紧的挤压在陆为民的胳膊上,酒后的他发现自己的肌肤感知竟然如此敏锐,伴随着行走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旖旎风光,一股子热气沿着丹田向全身蔓延,他有一种感觉,如果自己不及时自控,只怕就真的要出丑了。
好了,小萧,不用送了,就几步路了,我自己能行。
陆为民努力克制着内心萌发的绮念,站住脚步,把胳膊从对方身体里抽出来,摆了摆手,你去吧。
陆书记,你真的没问题?萧樱也有些不好意思,柔声问道。
陆为民主动从她胸前把手抽出来,手臂摩擦着胸前柔软之处,竟然有一种麻酥酥的感觉弥漫,让她心里也不禁一荡,换了是旁人只怕早就借酒装疯,说不定就要藉此占些便宜,对方虽然是酒意醺醺,但是却一直保持着相当理智,而且全身上下都似乎洋溢着一种雄性的昂扬之气,尤其是那竭力自控的皱眉提气表情,在萧樱眼中更有一种英武内敛的阳刚。
没事儿,对了,小萧,我记得你刚才和老牛说起什么集资入股的事情,是怎么一回事儿?陆为民也是在出门之时才听到牛有禄含糊和萧樱提到了什么集资入股分红的事情,他当时也没太在意,后来好像又提到了什么亚洲国际这个玩具厂项目,心里也就有些奇怪了,但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多问,这会儿才问起。
嗯,陆书记,您不知道?萧樱有些讶异,照理说对方是县领导应该早就知晓甚至早已经办妥了才对。
什么事儿,我不知道啊。
陆为民迷惑的道,看萧樱的表情,似乎自己应该早就知道才对。
嗯,我也是刚听说,照理说我都没资格,只有副科级干部以上才有这个资格,我也是听牛局长说的,说亚洲国际为了感谢县委县政府对他们这个项目的支持,愿意接受一批股金,但是数量名额有限,县里好像是几个领导研究了说限制在科级干部以上,可以入股亚洲国际这个玩具厂项目,处级干部五万,正科级干部限三万,副科级干部二万,月息按照二分五分来计,每个季度结一次息,本金随时可以退。
萧樱见陆为民不似作伪,连忙道:牛局和我说他家里没有那么多钱,只有两万块钱存款,还有一万块钱额度,问我愿意不愿意也去入股,我说我也没有那么多钱,得去凑一凑才行。
陆为民大吃一惊,入股分红息?这帮家伙居然来搞这一套?!陆为民脑瓜子立马开动盘算起来,现在国家利率年存款利率在百分之九左右,而月息二分五也就意味着年存款利率在百分之三十左右,相当于三倍国家利率,而且还可以三月一结息,随时取本金,这种好事哪里去找?他们亚洲国际资金不足么?不是说要投资三千万么?怎么还会搞这个?陆为民虽然酒喝得有点儿多,头也有些昏,但是理智却还在,县里研究决定的?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听牛局说这应该是港商给县里领导干部的一个福利政策吧?不是谁都可以集资的,副科级以上干部才有资格,我也是牛局让了一万块钱的额度给我,我才有机会。
萧樱解释道。
年息百分之三十如果放在后世似乎也不算高,但是这是93年初,陆为民印象中沈太福集资事件崩盘似乎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但是现在既没有互联网,也没有更多的传媒资讯手段,对于外部世界的了解还只能依靠电视和报纸这种官方媒体,对于这个在当时引发了轩然大波的事件他现在也是一无所知,但是现在这种集资在沿海地区的确不是什么新鲜事。
陆为民还有印象,华为也应该是这个时候开始掀起集资大潮的,只不过华为的集资对象是各地的地方邮电局而成功的把华为自己的利益和地方邮电局的利益捆绑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共同体,而这个亚洲国际是想要搞什么,想要把全县领导干部的利益和它绑在一起?不能不说这一招很高明,既能解决一部分资金问题,前提是这个亚洲国际真的资金有问题的话,那么这笔资金也能起到一个缓解作用,又能把这些领导干部们的利益和亚洲国际捆绑在了一起,它日后要审批办理各种程序恐怕都会以一种超乎寻常的便捷效率实现,陆为民都有些佩服亚洲国际这帮家伙了。
陆为民现在还无法判断这帮家伙这么搞的目的何在,但是陆为民却知道以这样高的利率集资肯定有问题,无论是亚洲国际这个项目的利润率有多高,但是肯定无法达到百分之三十的回报,这一点他基本能肯定,当然如果只是为了给县里干部们的一个福利又另当别论。
小萧,我建议你最好暂时不要去搞这个集资。
陆为民想了一想才道,论理说他不该给对方说这个话,但是萧樱人虽然名声似乎不怎么好,但是对自己还不错,他也就忍不住提醒一下对方,话一出口陆为民就有些后悔,自己就这德行,见了漂亮女人心就软。
啊?!萧樱吃了一惊,仔细观察陆为民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道:陆书记,这有啥问题么?没,没,我只是觉得这究竟符合不符合政策还需要考虑,县里讨论这事儿我也不知道,要不这样,你缓一缓再去缴款吧。
陆为民心里也没底,万一这真是县里研究过的集资,就算是自己觉得这里边有问题,也不能去推翻县里决定,至少现在不能。
第一百二十三章 皇帝生活莫过于此可是明天牛局就要去缴款了,让我一块儿去,他的意思是让那边开收据的时候分开去开,这样大家也都好一些。
萧樱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哦?他们这个活动已经开始了?陆为民没想到这帮香港人把这事儿做得倒是挺顺溜的,这边项目建设工地刚开始动工,这边就把这活动也搞起来了。
嗯,有几天了,当时说大概就给一个星期时间,后来可能大家凑钱也要时间,又延长了一个星期。
萧樱叹了一口气,为这事儿县里普通干部意见很大,听说县里领导也还在给亚洲国际那边做工作,希望把这个指标放宽,让每个普通干部都能有资格入股,亚洲国际那边还没有松口呢。
陆为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帮香港人倒是把这欲擒故纵吊胃口的手法玩得挺活泛,他敢肯定要不了两天这帮香港人就得要松口,普通干部大概就能入股一万块,再下一步也许就是事业编制人员了,要不教师们能答应?就凭这一手轻轻松松就能捞上好几百万,如果只是单纯的集资那倒也罢了,可如果是……陆为民就不敢想下去了,如果真变成那样,那就是要演变成震惊全国的大案了,但是照理说这是省经委介绍过来的投资项目应该是经过严格审查的,不会有这样的可能性才对。
陆为民甩甩头,努力想让有些昏沉的脑袋变得清醒一些,这事儿只怕自己还得关注一下才行,小心驶得万年船,只是这是省里介绍来的港商,还需要注意一些方式方法,否则不是自己所担心的那样,影响了这个投资项目,弄不好就得有人认为自己是嫉妒詹彩芝把这个项目搞来,自己是故意找茬儿要把这个项目搞砸锅了。
要不这样,小萧,我好歹也算是县领导,县里这么大一桩事儿我都还不知道,我再问问,你先别忙去把钱交了,真要有耽搁,我去协调,要说我也该有这个入股的资格不是?陆为民想了一下才道:不过这事儿你暂时不要对外说,就说钱没凑齐就行了。
萧樱也不知道陆为民这么做是啥意思,这是从地区到县里现在最重视大型的外资项目,据说连省里领导都很关注,希望这个项目落户双峰能够给双峰的经济发展带来一丝亮色,能有啥问题?她甚至有些怀疑陆为民是不是故意这样危言耸听让自己不入股,最后真要过期了,还得来找他,用这样一种方式来和自己拉近关系,想到这里萧樱不由得有些轻蔑,都说这陆为民相当神秘倨傲,现在看里也不过如此,也是个见了漂亮女人便迈不开脚步的软脚虾。
那好吧。
萧樱淡淡的回应道。
陆为民并没有意识到萧樱态度的微妙变化,他还沉浸在对这家香港跨国企业的怀疑中,听得萧樱这般一说,也就和萧樱道别,径直回招待所。
见陆为民摇摇晃晃的步入招待所大门,萧樱也舒了一口气,有些不屑的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杜笑眉刚一踏进招待所大门就看见了站在金桂树下的陆为民和萧樱,不过她只来得及看见陆为民和萧樱道别,萧樱便匆匆离开,她赶紧闪到一边上避开对方,倒不是说怕见人,而是她不希望给对方一种似乎是在监视什么人的印象。
作为都是这县城里的知名女人,杜笑眉对萧樱当然不陌生。
对方和自己的经历有些相似,自己在开元区委里边当打字员时,对方也还在永济镇上干广播员,对方前脚调入县文化馆时,自己也调到了县委招待所,只不过让杜笑眉心里不舒服的是很多人似乎都觉得萧樱吃的是艺术饭,而自己似乎就是一个侍候人的下人命,而且这招待所条件一般,生意清淡,怎么看也都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角色。
杜笑眉对此很是有些不忿,不就是会唱两首歌,会忸怩作态的跳两曲舞而已,怎么就成了有些人心目中的文艺尖子,居然还调到县文化馆里边。
两个人虽然也在一些场合见过面碰过头,但是却从无半丝交情,相反,还有那么一丝半缕的淡淡敌意。
看见陆为民摇摇晃晃的身影,杜笑眉就知道陆为民怕是喝多了,要不对方是不会来这里住的,只不过不知道怎么萧樱这浪蹄子会送陆为民回来?送陆为民回来却又没有送陆为民进招待所,只在门外打住,这怎么都觉得有些蹊跷,莫不是这浪蹄子也怕影响陆书记的清誉,还是陆为民怕出问题不让对方送进去?不过见萧樱离开,连杜笑眉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却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看见萧樱上了一辆三菱越野车,杜笑眉认出那有些像是县城里赫赫有名康百万的座驾,看样子萧樱这浪货是坐这辆车送陆为民回来的,杜笑眉也就明白了。
康明德兼并了洼崮建筑公司,并且还拿下了洼崮那个传得沸沸扬扬的昌南地区中药材专业市场项目,这在县里也很是热议了一段时间,也是亚洲国际的玩具厂项目集资的话题才把这个话题给压下去,只不过萧樱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场合,这让杜笑眉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舒服。
杜笑眉疾步小跑进了招待所,却看见陆为民这一敞风已经又稳不住了,正跌跌撞撞的扶着墙壁往里走,招待所值班室里电视声音开得挺大,窗户半掩着,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陆为民进来。
杜笑眉又气又急,这帮小浪蹄子,成天只知道看电视,眼里一点活儿都没有,平时也就罢了,今儿个陆书记回来,却也这样。
李小佳,冯薇薇,你们两个小蹄子死到哪里去了?!还不给我滚出来!气急败坏的杜笑眉也顾不得陆为民就在身边上了,怒吼起来。
值班室里一阵手忙脚乱,两个蜷在值班室床上看电视看得正上劲儿的娇俏少妇忙不迭的从床上爬起来,连衣衫都没来得及怎么整理就跑了出来,看见满面怒容的杜笑眉,心下先就怯了几分,再看到酒意上涌站不稳的陆为民扶墙而走,这才明白怎么一回事。
你两个小蹄子可真是看得不知道姓啥了是不?陆书记回来了,还不赶快去给我把门打开,把开水给我送进来,李小佳,你去开门,顺便把热水带过来,冯薇薇,过来,和我一道把陆书记扶进去!没事儿,我自己能行。
陆为民稳了稳,站定。
行了,我的陆书记,就您这样还行?也不知道您在哪儿被人灌成这样?哼,这送你回来的人也真是的,把你扔在这门口就不管了?有这样送人的么?杜笑眉没给陆为民解释机会,一把扶住陆为民左边胳膊,示意那个叫冯薇薇的少妇赶紧扶住陆为民右边手臂,两人就这么半扶半带的把陆为民夹着往走廊里走。
那边叫李小佳的少妇早已经把陆为民房间的门打开,暖水瓶也准备好。
你还愣着干啥?还不赶快去扭一把热毛巾过来,让陆书记擦把脸?见那少妇把暖水瓶放下就不知道干啥了,杜笑眉没好气的道:眼里没有一点活儿。
那李姓少妇这才恍然大悟般的端起洗脸盆,用热水烫了烫,然后这才把剩下热水倒进去,又去兑了一些冷水,试了试水温合适,这才把水盆端了过来。
陆为民已经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他实在有些撑不住了,刚才还是因为萧樱给他的消息太过震惊让他勉强能撑住,这会儿他的确扛不住了,一屁股坐下,动弹不得。
见一个女人端着水盆过来,另外一个女人却去忙着替他铺被子,陆为民虽然脑袋昏昏沉沉,但是也觉得有些过了,强撑着要自己去扭毛巾,却被杜笑眉早已经伸手把毛巾扭干,顺手就在陆为民脸上擦拭起来,这其间也是娴熟无比,没有半点不自然。
被人侍候的滋味真是舒服,热毛巾伴随着淡淡香气的皓腕纤手在面前晃动,擦拭完之后,又顺着在颈项间擦拭了一番,陆为民觉得自己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本想感谢一番,却又看见三个女人在自己身边忙乎,这话也就有些说不出口,这皇帝生活也莫过于此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装迷糊。
看见杜笑眉无比自然的把这些活儿干下来,两个漂亮少妇也是颇为钦佩,这位主任来了招待所一两年了,平时也鲜有好脸色给人,但实际上对人却没有多少坏心眼儿,只是大家也觉得这招待所就这样闲散惯了,杜笑眉也不怎么多说,但关键时候却是相当认真,比如现在。
小佳,你去给陆书记煮一碗夜宵过来,煮一碗汤圆就行,陆书记喝了酒,肯定没吃啥东西,得填填胃。
杜笑眉顺手把热毛巾放进水盆,扭了扭,又帮陆为民擦拭一把,这才收拾起来,薇薇,你去替陆书记泡杯蜂蜜水过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暗查看见三个女人忙碌起来,陆为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触,也许这就是权力带来的滋味,三个娇俏艳丽的女人就这么围绕着自己的到来而忙得手忙脚乱,自己只是一个县委常委而已,当然这也许是因为了她们没有多少机会接触到县里领导,想要借这个机会来表现自己,拉近和县领导的关系。
杜笑眉也就罢了,心思灵动,自然也是有些想法的,而这两个姿色不俗的少妇呢?为的是什么,求的是什么?陆为民知道县委招待所工作清闲,收入稳定,旱涝保收,也是很多县里有些门道关系者家属的后院儿,这些个女人都多多少少有些门道关系,当然,作为临时工,也不可能有多过硬的关系,只是这样一大帮女人窝在这里,难免也就成了八卦之地,这也是杜笑眉消息来源的一个重要渠道。
平素陆为民也没有怎么多注意这招待所的女人,但是陆为民也隐约知晓在自己来县里工作时,就是为了自己要住县招待所,关恒还专门清理了县招待所的这些个工作人员,据说也就是担心有些心性不正的女人在这里边出幺蛾子。
但今儿个这些个女人在自己身边忙前忙后,他才注意到这些个女人的确都颇有姿色,难怪有话说这双峰啥都缺,就是不缺漂亮女人,因为全县稍有姿色的女人都集中在这屁点儿大的县城里了,大家一窝蜂的往县城里挤,这县城里这种原本算是稀缺资源的东西,也就不稀缺了。
就在那冯姓少妇去泡水李姓少妇去煮夜宵时,屋里只剩下两个人,陆为民也稍稍定了一下心,想了想才问道:笑眉,县里那个玩具厂集资的事儿,你知道么?洼崮区这边都没有接到消息,这让陆为民很纳闷儿,副科级以上干部都可以入股,怎么洼崮这边却是半点消息都没有得到,这倒是让人困惑。
知道啊,陆书记您不知道?县里机关副科级干部以上都有资格集资,这事儿好像是前天定下来的吧,据说是那个郭董事长向县委县政府的提议,感谢县里对他们的支持,但是考虑情况不能太多,所以后来县里几个领导商量了一下就划定在县里机关副科级以上干部里,但是听说其他干部意见很大。
杜笑眉意识到自己又有点儿失误了,难道对方会不知道这事儿?哦?只是县直机关里?区乡镇干部都不考虑?陆为民皱起眉头。
听说是县里领导觉得加上区乡镇干部就太多了,一人两万额度,这如果人人都要集资入股,那就得有好几百万,不得了,所以就没把区乡镇干部包进来,所以区乡镇干部很有意见,还有县里机关里普通干部意见也很大。
杜笑眉随口道。
是啊,笑眉姐说得是,凭啥不包括区乡干部?这也太欺负人了,陆书记,都说乡镇干部在最基层最辛苦,这考虑福利到时候就忘了,陆书记,您也在区上工作,是不是这个道理?替陆为民端来蜂蜜水的冯姓少妇殷勤的把蜂蜜水送到陆为民面前,奉给陆为民。
陆为民接过谢了一声,喝了一口,放在旁边茶几上,示意对方也坐。
小冯到招待所上班几年了?陆为民见杜笑眉没有表示,估计这少妇应该是和杜笑眉走得比较近的人,也就顺口问道。
一年多了,笑眉姐过来之后不久我就来了。
冯薇薇媚笑着道。
薇薇的姐夫就是凤巢镇党政办田德贵田主任,陆书记恐怕没多少印象。
杜笑眉解释了一句。
哦,小冯也是凤巢人?凤巢区是双峰不靠省道315的一个区,位于县里北边,和永济遥遥相对,距离县城也不算太远,至少要比洼崮近不少。
嗯,我是凤巢区马洼子乡人。
见陆为民注意到自己,冯姓少妇有些羞涩又有些兴奋,白生生的脸庞泛起一抹红潮,平时陆为民过来都是一句话不说直接进房,她们来服务,陆为民也极少和她们说话,像今天这样主动问起她们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杜笑眉皱了皱眉,薇薇,你再去烧一壶水,待会儿陆书记还得洗个脚。
冯姓少妇也是一个乖觉人,知道杜笑眉和陆为民肯定还有话要说,也就很知趣的起身出去了。
笑眉,你把我包里电话薄找出来,我要打个电话。
陆为民仰头靠在沙发上想了一阵之后,才道。
杜笑眉赶紧把陆为民的包里大哥大拿出来,然后找到那个小电话本儿,您要找谁的电话?华美集团彭总电话。
华美集团彭尚源对陆为民一直很有好感,所以无论是陆为民后来到南潭县团委,还是后来到地委,彭尚源都一直和陆为民保持着联系,后来陆为民到了双峰,对方也专门打来电话道贺,陆为民也很热情的邀请对方来双峰做客和考察,对方也很愉快的答应了,只不过一直没有成行。
陆为民很快就联系上了彭尚源,对方在听了陆为民的意思之后,很爽快的应承下来,不过彭尚源也说了,香港做玩具的企业很多,他又是搞食品的,隔了行,一方面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来打听了解,另一方面也未必准确,还要请陆为民谅解。
搁下电话之后陆为民也知道对方所说属实,香港这么大,而玩具产业这个时候正是香港主力产业之一,只怕大大小小的企业会有好几百家,有些还搬到了岭南,要想一下子了解到底细,还真不容易,想到这里陆为民突然想起何铿已经在香港搞了一家公司,虽然只是一家影子公司,但是陆为民估计何铿会利用香港那边这家影子公司发挥许多作用,也算是何铿在香港的一个据点,倒是可以请何铿在香港那边的关系帮忙查一查。
打通电话之后,何铿简略的听了陆为民介绍之后就说这家公司弄不好就有问题,但是何铿也只是说可能有问题,真正要核实还需要时日,表示马上和香港方面联系,让他们立即开始调查,看看这家亚洲国际究竟是什么来头。
陆为民还是不放心,又给黄绍成打了个电话,黄绍成也早已经用上了大哥大,几乎是和骆康同时用上,通讯的日趋发达让这千里之间的差距瞬间拉近。
黄绍成也答应明天就帮陆为民去查,但是也说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何铿和黄绍成在电话里都觉得这家亚洲国际有些问题,这也更坚定了陆为民的怀疑,不过陆为民估计这帮人暂时还没有惊动,如果他们真有问题,也不会在短时间内抽身,至少他们也要在这集资入股这一宝上捞足才会罢手,当然,前提是自己的怀疑属实。
杜笑眉几乎是用一种仰慕崇拜的目光看着陆为民用粤味儿普通话和那位彭总联系,很显然那位彭总应该是一位香港老板,然后陆为民又打通的电话又变成了一口标准普通话,言谈间居然说到啥时候去莫斯科或者香港。
香港不用说了,莫斯科是什么地方,杜笑眉也大略知晓,陆为民没有避讳什么,只说对方要注意身体,不要被俄罗斯美女给榨干了,那话里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似乎对方在电话里也是开玩笑说要给陆为民带两个回来,陆为民也开玩笑说他自己身边就坐了一个不需要了,大概就是指自己。
一直到后来陆为民又给岭南那边打了电话,再度变换成粤味普通话。
这连续几个电话让杜笑眉真正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人能坐上这个位置既非光靠什么人脉关系,也不单单只是靠苦干的本事,正如自己姐夫巩昌华所说,那应该是综合了许多方面的因素才能有这般造化,而且还会继续造化下去,这样更加坚定了她要死死抱稳这根粗腿的决心,同样也对今晚出现的那个女人更加警惕,自己能想到的,对方也一样能想到,这就要看各人的本事手段了。
当陆为民把电话打完时,酒意终于难以压制的全面涌起了,只来得及匆匆吃下夜宵,简单洗了洗脚,陆为民就再也撑不住,倒床不起了,甚至连衣裤都没来得及脱下便呼呼大睡起来。
杜笑眉和李冯二女费了好大力才把陆为民抬上床,把外衣和鞋袜脱下之后,这下边的活儿就不太好干了,杜笑眉也只能如此,纵然是她无所谓,但是也不好当着其他人这般做,只得招呼两女关门而出。
笑眉姐,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这样侍候一个人呢,陆书记这么年轻,怕是还没有结婚吧?李姓少妇见杜笑眉似乎神色有些恍惚,并没有对自己二人今晚行为见怪的意思,胆子也就大了起来。
哼,肯定没结婚了,要结婚了,这陆书记要么在洼崮住,要么回县里就在咱们这里住,咋就从来没见过哪个女人来过呢?冯姓少妇立即接上话。
第一百二十五章 鲨鱼你两个小浪蹄子,少给我胡思乱想,我告诉你,若是我知道谁想打什么猫偷食儿的主意,趁早给我熄了那个念头,已经有两个先例了,关主任早就和我有言在先,只要谁有这种心思,那就立马走人。
杜笑眉恶狠狠地给两女上着课,打预防针,像今晚这种情况,没准儿日后还会很多,这些浪蹄子万一谁存个心思,陆为民就得要入彀。
笑眉姐,不能这样说吧,要偷食儿也是他们大男人才是,咱们这些人可不敢存那些心思,小佳,你说是不是?年龄稍大的冯薇薇也不过二十五六岁,结婚不过三四年,孩子都还才两岁多,至于李小佳刚二十三,结婚不到两年光景,连孩子都还没有,嘻嘻,真要偷食儿,那陆书记也得先打笑眉姐你的主意才是,咱们也许还入不了陆书记的眼呢。
冯薇薇,你少给我嬉皮笑脸!除了你们俩,另外两班的也得要给我一样收拾心思,你们也都要帮我盯着点儿,保不准你们这帮人里边就有想要打歪主意的,陆书记人年轻,日后在咱们县里前程远大,弄不好就是要当书记县长的人,谁要坏了他的名声,不是我饶不了她,关主任也得剥了她一层皮,让她休想在县城里呆下去。
杜笑眉严厉的目光重新挪回来定在李小佳身上,尤其是你,李小佳,听说你和你那个男人在闹别扭?闹别扭归闹别扭,可别给我把心思掺杂到工作里来,你那个男人虽然只是个教师,可他大伯也是当过人大副主任的人,好歹也在县城里有些颜面,你自个儿掂量着。
嘻嘻,笑眉姐,小佳那个大伯早就退下来几年了,还有啥影响力?要真有颜面,小佳她们家那位还不早就从太和中学调回县里了?冯薇薇不无幸灾乐祸的道:当时他和小佳结婚时就骗小佳,说最多半年就能调回来,这都结婚一年多了,还不见半点动静,这一个星期才回来一趟,谁受得了哇?冯薇薇,你少在那里教坏了李小佳,一个星期回来一趟又有什么大不了?年纪轻轻的,整天就想些不正经的东西。
杜笑眉也知道冯薇薇是个有些不安份的主儿,不过这女人不安分归不安分,但是自己却能压得住她,毕竟她大伯子还在凤巢镇当党政办主任,而且听说也是很有希望当副镇长的角色,她本人进来自己也帮了忙,还算比较听话,李小佳不一样,她男人的伯父原来是县人大副主任,可男人却是一个窝囊废,在太和中学教书,怕李小佳得紧,啥都由着李小佳,可这样反倒是让李小佳对自己男人越来越不满意,这才结婚一年多时间,两口子就开始闹别扭,这让杜笑眉也有些担心。
被杜笑眉和冯薇薇这两人一说,李小佳脸上也是红一阵白一阵,笑眉姐,你放心,我可没那心思,倒是薇薇姐你得防着点儿,她可是早就琢磨着陆书记了,那天还在说呢,说陆书记这样年轻有为的领导,得多少女人望着瞅着,可咋就没见着一个女人沾边儿呢?说这种男人,就是能挨挨身子陪他睡一宿也值得啊。
小佳,你个小蹄子,作死啊!我啥时候说了这话?冯薇薇脸一下子涨的通红,顿时急了眼,笑眉姐,你别听这小浪蹄子乱嚼舌头,我是说过陆书记年轻有为肯定有不少女孩子打主意,可啥时候说过挨身子陪睡一宿的话?你这个小浪蹄子,自己心里这么想,就敢栽诬到我头上来了!听得二女这般胡乱攻击,杜笑眉也是一阵头疼。
关主任老觉得这些结过婚的女人稳当,不像那些没结过婚的女孩子乱存心思,可这些女人食髓知味,知道男女之间就那么一回事儿了,就更不在乎了。
在丰州这边乡下不就是有话说得好么,说年轻女人的奶子,没结婚前是金奶子,结了婚是银奶子,生了孩子之后就是狗奶子,这话也就是说那女孩子一旦结了婚破了身,那就不值钱了,若是有了孩子的,那就更不值价了,这些女人也就这样,结了婚也就没啥顾忌,没准儿就是觉得真要有机会和哪个县长书记睡过一觉,那也是值得炫耀留念的事儿,尤其是像陆为民这样年轻的,那就更危险了。
好了,你两个给我收拾好心思,陆书记今晚喝多了,你们俩今晚就得给我警醒一点儿,别给我出啥事儿,门放上的老张头也让他给我晚上多巡两转,陆书记包里还有大哥大,那可是好几万块的东西,要真丢了,我告诉你们,你们几年不拿工资都赔不起!杜笑眉皱着眉头不在搭原来话题,真要在那个话题上扯起来,这帮不知羞的女人就没有怕人的,自己还觉得李小佳原来挺安分守己的,怎么现在说话也变得这样野火了?两个女人的话题立即转移到了陆为民包里那个大哥大上去了,这个说要三四万,自己不吃不喝干十年都买不起,那个说一个月光电话费都要一千多,顶自己半年工资了,唏嘘感叹不已。
杜笑眉也不管二女,悄然无声的出了值班室,然后径直去了陆为民房间。
打开房门,见陆为民依然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被子半搭在身上,想了一想,便帮陆为民解开皮带扣,脱下长裤,一条四方平角内裤绷得紧梆梆的,看得杜笑眉也是心惊胆战脸红耳热,赶紧把陆为民身体翻过去放好,这才替对方盖好被子,又把蜂蜜水搁在床头小茶几上,这才出门离开。
……就在陆为民打电话了解这个亚洲国际情况的时候,港商一行人也回到了双峰饭店的房间里。
彪子,今晚情况恐怕不太妙。
小老头见把房间门锁死之后,这才若有所思的道:今儿个那个姓陆的很精明狡猾,我看他对我们有些怀疑,这事儿咱们得尽早了断,免得夜长梦多。
驹老大,你也太小心了吧,我觉得他可能是有些嫉妒咱们了,不是说他也在搞招商引资么?大概是觉得咱们这个项目投资大,把他的风头压过去了,心里不舒坦才来找茬儿罢了,姓詹的不也说么?这个人一直和她不对路,所以才会这样,没有必要理他。
黑脸汉子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靠在墙壁上的黄姓男子先插话了。
驹哥,你是不是有些疑神疑鬼了?我觉得我们应付得很好,没出啥纰漏才对啊。
黑脸汉子也有些犹豫,望着小老头,小老头的话让他胆战心惊,但若是让他现在马上放弃即将到手的一切,他又心有不甘,所以很想听听这位老大的分析。
哼,那只是我们自己感觉罢了,我总觉得这姓陆的来头不对,有点儿针对我们的味道,你们没有感觉到他的问话都是关键问题?原来那帮人哪里懂什么玩具产业生产成本和经营要素这些东西?这个姓陆的可是每句都得让你好好想一想才敢回答,稍不留意就得要露馅。
小老头轻蔑的瞥了一眼自己几个同伴,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彪子,阿伟,驹哥这辈子能混到这份儿上,也没啥长处,就是小心谨慎,吃咱们这一碗饭不是一天两天,咱们得悠着点儿,别大江大河都过来了,却在阴沟里翻了船,那才不值。
小老头的话语让房间里几个人都沉默不语了,这个事儿一直相当顺当,可以说出乎意料的顺利,没想到内地这些家伙如此粗枝大叶如此容易相信人,随便找些排头道具就把这帮家伙哄得团团转,眼下一千万担保贷款已经到手,而这些集资不过是当时临时起意的神来之笔。
没想到这些人头脑这么简单,而且这么狂热,短短几天就已经收到了上百万的资金,而且还有不少人明确提出要放宽集资额度和对象,现在这边也正在拿捏,就是想要吊一吊县里的胃口,然后再好生收割一把,但是没想到今晚出现这个姓陆的一下子就让几个人都意识到了隐藏着的巨大风险。
驹老大,咱们这前边儿都做足了工作,这钱不要白不要,总不能眼睁睁的送上嘴的肥肉都不吃吧?咱们只需要松松口,这些人就能又给咱们送上至少一两百万!黄姓男子贪婪的舔了一下嘴唇,极不情愿的道:我敢说,最多半个月,不,十天,咱们至少还能捞上三五百万!黑脸汉子却不言语,只是静静的看着小老头,虽然眼看到手的钱拿不到心里是多么难受,但是他知道这帮人也只有驹老大才是久经风浪的老鲨鱼,也正是凭借着驹老大的敏锐嗅觉,他们才能成功脱身,连国际刑警组织也未能把他们几个找到。
第一百二十六章 利令智昏小老头心里也是犹豫不决,像这一趟来大陆的确太容易了,顺利得让大家都不敢相信,这港商的名头简直就是一个金字招牌,光环之下有什么再无人关心,再加上把这帮乡巴佬带到香港去走一遭,这些家伙都被美得云里雾里,实在是太容易了。
县里担保的贷款已经在以最快的流程走了,有这些领导打招呼,银行里边的效率也出乎意料的高,估计最多还有一两天这笔贷款就能到账,到时候直接以购买设备的名义打过去,一切就OK了,可是集资这笔钱怎么办?这才几天,一两百万就轻轻松松到手了,如果再一松口,正如阿伟所说的,至少还能有两三百万进账,这个时候一拍屁股走人,实在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黑脸汉子也看出了驹老大内心的犹豫彷徨,他不敢插言,这个时候得由驹老大自己来判断。
彪哥,我觉得没啥问题,一个星期,给我一个星期,咱们再捞上三百万就走人,怎么样?阿伟实在忍不住了,压低声音道:彪哥,再给我几天时间,让我把那个姓萧的大波妹也给尝一尝,这来了这边这么久,我可是谨守本分,憋得太难受了。
闭嘴!黑脸汉子脸一下沉下来,你是来玩女人的还是来挣钱的?妈的,回香港随便你怎么玩儿,在这里给我好生窝着。
小老头在房间里转悠了两圈,终于下定决心,彪子,阿伟,我还是觉得不保险,这样,明早我去和姓梁的他们几个说说,他们县里干部不是觉得咱们有区别对待要求放宽么?行,我们就说不再限制身份,只要是他们县里认可的就行,还是按照原来标准,普通人就一万块额度,三天之内我们必须走人!三天?三天怎么够?阿伟怪叫起来。
只能三天,但我们可以对外说十天时限,让阿成马上去定大后天下午到深圳的机票,我们到了那边之后晚上连夜坐船到澳门。
小老头一旦下了决心,就不再犹豫,这边明天就要把款打出去,这些现金阿东明天就带走,租车直接到深圳,到深圳那边之后交给那边人,让他们处理好交给我们,大不了多给一点手续费。
阿伟还要争辩,但是黑脸汉子已经毫不客气的制止了对方,在这个问题上,他对驹哥绝对信任,钱没了还可以再想办法挣,可若是人陷在这里,那就完了,这大陆监狱生活可不好受。
驹哥,我们听你的,这一百多万我让阿东明天就带走,这两天我们能收到的钱能汇在一起打过去就打过去,不能打过去的,就随身带走,能带走多少算多少。
黑脸汉子吸了一口气,我也觉得这事儿咱们的小心一些,太顺利了未必是好事儿。
小老头满意的点点头,彪子,阿伟,不是我胆小,这钱挣不完,但命可只有一条,咱得把命留着才能继续挣钱,这一笔做完,咱们休整一年半载,再想办法进来,换个地方咱们继续发财,我看大陆这边搞这个招商引资三五年都不会歇息下来,嘿嘿,有的是咱们发财机会。
……这一觉睡下去陆为民也是不知道啥时候才醒过来,只觉得口干舌燥,好在房间灯光也没熄,一翻身起来,也是头昏脑胀,正好看见放在茶几上的蜂蜜水,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下去,心里那股子燥热不适这才消褪不少。
看了看表,才凌晨六点钟不到,陆为民本想再睡一会儿,但是却再也睡不着了。
昨晚的情形还能大致回忆起来,没想到这几杯红酒劲道这么厉害,一下子就把本来还能稳得住的自己给打倒了,连走路都困难。
好像是萧樱把自己送回来的,再后来自己好像打了几个电话让何铿和黄绍成他们帮自己查一查这个亚洲国际的情况,何铿说最多一个星期就能有回音,陆为民估摸着短时间内这帮家伙怕还不会走,毕竟这集资来的钱多快,这帮家伙肯定还得要好好捞一笔才肯收手,当然这还只是自己的一个怀疑猜测。
躺在床上想了一阵,陆为民这才起身推开窗户,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让陆为民昏沉的脑袋也为之一清,搓了搓脸,陆为民索性出门,这后花园里天色虽然还有些黑,但是已经隐约可见天边的鱼肚白了,自己还没有机会到这花园里去转一转,今儿个反正睡不着,溜一圈回来再慢慢洗漱,正好。
陆为民看见搁在旁边的长裤,忍不住有些发呆,他已经有些记不起是自己还是别人帮自己把裤子脱了,但摆得这样整整齐齐,似乎不像是自己迷糊中能做到的,莫非是杜笑眉,还是那两个姓冯的还是姓李的少妇?陆为民也懒得多想,干脆就穿上衣裤出门,这会儿刚六点,外边空气还有些清冷,在小花园里走一走也有助于头脑清醒,也能更好的考虑问题。
虽然很不想介入玩具厂这件事情中,但是陆为民却知道如果自己担心属实,那问题就真的很严重了,这要爆发起来,还不得惊天动地?但愿自己的顾虑担心是多余的,这省里边的介绍不该如此才对,但无论如何这种集资方式肯定有方式,就算是不涉及其他,以这种方式集资,只怕上边也很快就要制止,尤其是在沈太福事件之后,这种集资就更是被严禁了。
陆为民努力想要回忆起沈太福事件是什么时候,但是毕竟这事儿距离太远,前世里也从未想过这种事情与自己有多大关系,所以也没有刻意去记忆,只能大概回忆起应该是93年的五一节之前的事情,但是究竟具体时间,他却没有半点印象了。
陆为民一边想一边埋着头往外走,刚走到拐角处,一个热乎乎香喷喷的身体一下子钻进怀里,啊?!谁?陆为民也吓了一大跳,忙不迭的闪开,走廊灯光不算暗,这拐角处正好就有一盏白炽灯,挺亮堂的,一个穿得挺单薄的女人陡然间出现在面前。
李小佳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怎么会在走廊里遇上了陆为民,原本想到昨晚整个招待所里除了陆为民就没有一个客人,大门也是从里边闸上的,陆为民昨晚喝那么多,估计至少也的要睡到八九点钟看能不能起床,所以打定主意睡个懒觉,这会儿正好起来上个厕所睡个回笼觉,也就懒了一下,连外套长裤都没穿,就这么直接从床上起来奔厕所去了,厕所就在拐角处,也不远,来回也就是一两分钟的事儿,没想到竟然会就有这么巧。
陆为民也没有想到会遇上这么尴尬的事儿,眼前这个女子上边只穿了一件半旧的白色圆领大体恤,下边更是只穿了一条三角内裤,两条白晃晃的大腿外加胸前那凸起的两点就这么落在陆为民眼中,那白体恤也许是洗的次数多了,都有些半透明,连那两团深色都隐约可见。
李小佳尖叫一声之后,也来不及解释什么,就呼啦一声跑开,钻进了旁边的值班室里,门也被狠狠摔过来关上。
陆为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小女人是去上厕所图方便,连外衣外裤都没穿。
陆为民哑然失笑,这个女子昨晚在自己房间里倒是挺顺眼的,没想到一大早却以这样一个形象出现在自己面前。
出了门,清冷的空气顿时包围着陆为民,让陆为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不过这种有些渗入肌肤的凉意却让人很舒服。
既然自己知道了这事儿,恐怕就得要向梁国威和李廷章正式提出来自己的看法了,不说这其中经济风险,仅仅是这政治风险也足以让人三思了,也不知道素来保守的梁国威怎么在这件事情上又变得如此大胆开放起来了?难道真是觉得港商就这么可信,借港商名头也能对抗上边的政策?陆为民琢磨着这里边多半就有戚本誉和詹彩芝在里边作祟,不过李廷章怎么也会同意?这帮家伙对自己在洼崮搞一搞量化产权改革噤若寒蝉,可对这集资分红的事儿倒是比谁大胆积极,看来这也是在利益刺激之下也就顾不得许多了,还能把全县干部也都讨好了,怕也觉得这真是巩固他们自身威信的一个好办法啊。
利令智昏,陆为民只能这么评价,真要出了乱子,这可要是多少人都吃不老兜着走。
这个时候陆为民也还不知道县政府甚至还为这家亚洲国际向地区工商银行担保贷款一千万作为部分设备购置资金和流动资金的事儿,否则陆为民更要怀疑这其中的诡异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疯狂陆为民洗漱完,吃完早饭时,已经是快八点了,正好碰上了李小佳和冯薇薇两女过来。
看到陆为民望过来的目光,李小佳顿时脸发红身上也有些发热,早上那一幕让她羞得难以自抑,平时嘴巴可以厉害无比,可真正遇上这种尴尬事儿,却也一样,睡觉也没带奶罩,就一件单薄透明的T恤,下边也没穿长裤,一条三角裤,这情形落在谁眼里也不是个味儿,可恰恰还是县领导,而且还是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男性领导。
冯薇薇有些狐疑的看了一眼似乎有些不自然的李小佳,陆书记和自己两人打招呼,可李小佳这小蹄子怎么一副诡异表情,昨晚都还好好的,别睡一觉起来就有啥想法了吧?有心想要问个究竟,可李小佳却是像受惊的小鹿一般,疾步而过,弄得冯薇薇也只能和陆书记打了个招呼,赶紧跟着去了。
陆为民倒没有想太多,他现在心思都放在怎么去和梁国威建议的心思上去了。
亚洲国际集资这件事情必须得停下来,而且还要尽早把已经集起来的钱退还给个人,这中间虽然有些麻烦,但是总比日后真有啥问题要好得多。
他相信自己给梁国威阐明自己的观点,对方会意识到这其中的风险,做出判断。
为民,这是书记办公会上定下来的事情,老戚和彩芝书记都很支持,梁书记也觉得可以接受,觉得咱们县里机关干部本来福利条件就很差,比起其他县都有差距,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也算是一个弥补,而且亚洲国际那边也说了,集资期最长三年就要全数退回,就算是感谢县里支持了。
坐在办公室椅子里的李廷章慢条斯理的道:我个人也觉得没啥,亚洲国际这么大一个盘子在这里,而且产品都是出口的,效益很好,我们去香港看过,他们企业规模很大,有好几家玩具生产厂,按照他们说法,都要逐步转移到内地来,他们那边的工资太高了,是我们这边的好几十倍!陆为民没有心情听李廷章吹嘘香港的繁华,径直道:县长,咱们不说这集资有没有风险,也不说亚洲国际日后的效益如何,就是这种集资方式也是上边所不允许的,百分之三十的年息,三倍于国家法定存款利率,这简直有点高利贷的味道了,这是违规的。
为民,你不要危言耸听,这是集资入股分红,不是利息,而且这种情况到处都有,听说沿海那边这种情况很普遍,也没有听说有什么不允许。
李廷章不以为然的摆摆手,他也觉得陆为民是不是有点儿嫉妒詹彩芝拉来的这个项目压倒了洼崮的风头了,想一想也可以理解,原来县里主要目光都汇聚在洼崮那个中药材市场项目上,现在一下子来一个港资的大项目,顿时把风头抢走,也难怪他心里有些吃味。
县长,这分红是指在企业当年收益在提取了公积金和公益金之后的分配,这玩具厂还没有建成,更谈不上生产收益,哪里来什么分红?陆为民耐着性子解释道:这就是集资,说准确一点,就是非法集资。
李廷章却根本听不进去,为民,我知道你的心情,可是这个事情是书记碰头会上定下来的事情,如果上边真的说这种方式不允许,到时候咱们再来清退也不迟,现在这刚搞起来,又没有一个说法就退,干部们怎么想,亚洲国际那边怎么想?上边真有政策不允许,那时候来退,咱们也有依据说法,干部们也好,亚洲国际这边也好,也都能理解了不是?不能不说李廷章说得也有道理,现在就要退集资,总得有个说法,要不干部们还不得闹翻天,如果知道是自己的意见,那恐怕对自己是一百个不满意,若这亚洲国际真不是自己担心的那样,只怕自己日后也就没办法在县里混下去了,这一下子得罪了所有的机关副科级以上干部,伤害了他们的利益,这还怎么开展工作?李廷章的话让陆为民进退两难,虽然他极度怀疑亚洲国际的底细,但是现在却没有半点证据,要查清楚亚洲国际的底细,还得要几天时间,陆为民也不知道这几天时间里会不会发生什么问题。
他之所以来找李廷章,就是想要说服李廷章,没想到都得到这个结果,现在再要想说服梁国威,恐怕就更不可能,至于说戚本誉和詹彩芝两人,陆为民就根本没考虑过。
虞庆丰那里陆为民稍稍得到一些鼓励,虞庆丰在书记碰头会上是持反对意见的,他当然不是怀疑亚洲国际,而是觉得这种集资方式没有政策可循,似乎有些打擦边球的嫌疑,所以他表示反对,但是梁国威都支持,他也就无可奈何了。
陆为民思考再三,还是觉得需要向梁国威表达自己的意思。
梁国威虽然在很多方面让人不满意,但是他现在毕竟是县委书记,而且梁国威本人从其他角度来说也没有什么让人值得诟病的地方,之所以给自己制造了这么多麻烦,对自己成见也日深,那也纯粹是因为观念问题以及戚本誉和詹彩芝在其中撩拨,这一点上陆为民倒是能看得开。
陆为民刚来到梁国威办公室门口,就看见关恒从梁国威办公室出来,见陆为民要进去,关恒摆了摆手,示意陆为民先在自己办公室去坐一会儿,梁国威办公室有客人。
啥事儿这么一大早就来找梁书记?关恒让人送来一杯茶,现在他和梁国威的关系也有些微妙了,梁国威对他的态度日益冷淡,两人从原来那种默契密切的关系迅速降温,关恒有些感慨,但是也能平静对待,即便是梁国威已经在开始重新物设这个县委办主任人选,他也显得很坦然。
哼,还说呢,这么大事情也不通报一声,真把我当成洼崮乡巴佬了?集资这事儿你不知道?陆为民气哼哼的道:你难道不知道这事儿的风险,也不阻止?关恒苦笑,为民,你是不是太高看我了?书记们定下来的事情,我能起什么作用?我反对有用么?那你也该提醒一下梁书记才对,就算是他不待见你,但是最起码咱们态度要拿够表明。
陆为民也知道关恒现在很难,但这件事非同小可。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表明态度?老戚把我洗刷了一顿,说我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梁书记也没有接受我的意见,我能怎么样?关恒淡淡的笑了笑。
杨县长也同意?陆为民实在不甘心。
他同意不同意又能怎么样?这又不是县政府这边的事情,詹彩芝在干部会上吹了吹分,老戚也说了说意见,说是本着自愿,也算是亚洲国际给县里干部们的一个福利,是感谢县里对亚洲国际支持的回报。
关恒耸耸肩,这个福利手笔可不小。
县里给亚洲国际啥支持了,土地价格都那么低了,还能怎么样?税收也基本上几年都没戏,莫不是还给那几位郭董张总黄总啥的提供了啥特别服务,让他们这么满意,才要让咱们县里干部都能沾点儿荤腥,我还真没见过这么豪爽大方的生意人。
陆为民对县里的这些优惠政策也很有意见,认为对港商的优惠力度太大,几乎就是要赔本赚吆喝了,但这种情势下,倒也怪不得县里,哪里都这样,这竞争强度已经让大家无暇顾及日后了。
哼,县里出血还出少了?县里同意为亚洲国际提供担保,在地区工行贷款一千万,用于解决部分设备和流动资金,还差一点贴息呢。
关恒也没有意识到这其中的风险,顺口道。
什么?县里担保贷款一千万?陆为民大吃一惊,这是谁答应的?不是谁答应的,而是已经付诸实施了,港商说现在基建投资规模这么大,需要部分流动资金周转,这也是詹书记当初引来这个项目时说好的条件,县里要在贷款上给予支持,开始港商那边要求提供一千五百万贷款担保,但是县里考虑了一下,最终只同意了一千万的贷款担保。
关恒解释道:这事儿他们几个都知道,李县长和杨县长都有些怕担责任,现在都明确了政府不准为企业担保了,尤其是港资企业,可老戚和詹书记都说要特事特办,要不这个项目恐怕就要花落别家了,梁书记也就同意了,不过担保签字好像是詹书记签的字,李县长耍了滑头,说汽车坏在路上赶不回来,让詹彩芝代签,詹彩芝没办法也就代签了。
哼,真要出了问题,李县长还能跑得掉?他才是县政府县长,那个章是盖的县政府大印,谁签字他都跑不掉。
陆为民摇摇头,这些家伙耍点儿小聪明倒是挺厉害。
想到县政府担保贷款一千万,陆为民心里更觉得不踏实了,如果这帮家伙真有问题,那双峰就真的要被害惨了,他必须要去提醒梁国威这其中隐藏的巨大风险。
第一百二十八章 蠢人从梁国威办公室出来,陆为民心里也是大为沮丧。
梁国威态度倒是出乎意料的好,解释了书记碰头会上各人的观点意见,同时也表示詹彩芝和县财政局的人也去核查过亚洲国际账户上的资金,没有问题,资金很充裕,至于说贷款担保,这也是当初这个项目来县里时县里承诺过的,毕竟这么大一个投资项目,凭什么落户双峰,县里肯定要有所支持。
对集资这个事情,梁国威的意思和李廷章差不多,如果上边真的有意见下来不允许这样搞,那么县里可以立即要求亚洲国际停止集资入股并退还这些股金,现在上边并未明确禁止,这也就算是给县里干部们的一个福利考虑,亚洲国际方面也承诺县里,如果上边有政策不允许了,那么最起码他们也支付一个季度的红息,也算是给县里干部们一个交代。
陆为民是彻底的无语,梁国威如此精明保守一个人,不知道在这个问题上却是变得这样激进大胆,当然对方只是担心政治上的风险,丝毫没有考虑到亚洲国际这边的风险,他们对这帮香港客人的信任度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高,这香港一行回来,可以说都变成言必称亚洲国际了,什么三十层大楼,现代化厂房,薪资几千港币,家庭小轿车,无论是梁国威还是李廷章,似乎都沉浸在了某种幻觉当中,觉得这亚洲国际就是真的来当慈善家的一般。
现在他也是徒呼奈何,梁国威的态度也很明确,管好自己的洼崮区,县里的事情不用自己多操心过问,陆为民心里再不是滋味,也只能灰溜溜的夹着尾巴出来。
梁国威话语里也流露出来集资事情上地区也知道,并没有明确表态反对,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地区也是默许了这种事情,陆为民不相信如果在真正出问题时,谁会为这个默许来承担责任?章明泉打来电话问需不需要来接他,陆为民拒绝了。
洼崮那边事情已经上了正轨,并不需要自己再去随时盯着,有章明泉盯着就行了,至于洼崮镇那边,齐元俊自然会料理好,也无需担心,他现在更担心的是亚洲国际。
但这件事情又不是以自己意志为转移的,现在没有亚洲国际的具体情况,谁敢质疑这帮人?陆为民无限怀念前世的网络时代,那个时候要想查一查一个企业的底细实在太容易了,随便搜索一下都能得出太多信息,而现在,你还只能通过最原始的方法去了解。
……这陆为民还真是管得宽啊,啥事儿都要来掺和一下,全县就他一个人是聪明人,别人都是傻子,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话也不懂?戚本誉听了梁国威的话语,不屑一顾的撇撇嘴,摆不正自己位置,正事不做,邪而有余,也不知道地委是怎么在考虑,怎么就安排个这样的人下来。
本誉,说话注意一点,为民的心还是好的,对港商的担心也情有可原,毕竟他没有去香港考察过亚洲国际那边的情况,对亚洲国际有怀疑担心也很正常,贷款担保虽然有些不符合政策,但是就像彩芝说的,人家凭什么来双峰投资,他们也不是慈善家,总得给人家一点想法,改革开放,特事特办,没啥大不了。
梁国威倒没有符合戚本誉的观点,至于集资这个事情,我觉得恐怕也搞不长久,但现在上边还没有明令禁止,咱们也算是打打擦边球,给县里干部们多争取两个算两个。
梁书记,为民对这事儿看来意见很大,其实这也没啥,民主集中制嘛,如果真有意见,下一次常委会上也可以提出来嘛。
詹彩芝颇为自信的笑了笑,一身颇为时尚的套裙也是在香港买回来的,让她人似乎都年轻了好几岁,身上的香水味道很舒服,也是在香港买的,这帮香港客商也很大方,招待也很周到,在香港考察那几天里,也算是大开眼界。
戚本誉也听出了詹彩芝话语里的不满,笑了起来,詹书记,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我看陆为民他是见不得别人比他好,这玩具厂项目一起来,立马就把他那个啥破市场项目给压倒了风头,他心里当然不舒服了,换了是我也不舒服,不过总不能因为他不高兴咱们这个项目也不搞了吧?好了,本誉,彩芝,这事儿就不提了,为民只是来表明他自己的看法,我估计他也去找过李县长,这也没啥,工作还得按照我们既定计划推进,彩芝,玩具厂这边工地建设你得盯着一点儿,这个大项目,地区里边也很重视,随时都在过问,刚才郭董事长来说他们的决定,我觉得这是好事,让咱们县里普通干部都能享受这份待遇,不过也要给各单位打招呼,要量力而行,别到处借一屁股帐来搞这个集资,也不好,这事儿本誉你要多操心,给各单位一把手把招呼打到,我觉得普通干部五千块集资就足够了,再多怕有些家庭也承受不起,郭董事长也同意这个意见,就按五千块钱定下来,他们说十天期限,十天之后他们就不再接受这些集资入股了。
嗯,梁书记你放心,我去和各单位一把手逐个打招呼,让他们不要对外宣传,大家伙儿瞎子吃汤圆——心里有数就行了,不过这一会亚洲国际还真是帮我们解决大问题了,咱们县里干部福利奖金本来就差,去年年底干部们骂娘的不少,我这个分管党群的副书记和詹书记这个分管经济的副书记都少不了在背后被人戳脊梁,可也是没办法啊,县财政就这么大一块馍馍,谁都盯着,谁也不敢少,有啥办法?现在这个集资分红也算是给全县干部们的一个补偿了。
戚本誉转过头来又笑着对詹彩芝道:真是全靠詹书记这一次出了大力立下大功了。
戚书记说哪里去了,这也是全靠梁书记的一力支持,要不都要想有些人那样前怕狼后怕虎,这样怀疑那样担心,这个项目也不可能落户到咱们双峰。
詹彩芝抿嘴一笑,丰腴的脸庞真如玉面观音一般,看得戚本誉心里也是直咂嘴,还真有点儿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味道,难怪都这么多年了,都还和外经委哪一位有香火情,不知道这女人为了这个项目又撅着屁股让人家操了几回?……陆为民恹恹的回到招待所,却看见杜笑眉早已经在门口等候了,他也不多说,径直进屋,杜笑眉也是赶紧尾随而入。
陆书记,县里有新政策出来了,所有正式干部都可以在亚洲国际入股五千块!什么?陆为民再度猛吃一惊,难怪自己去找梁国威,对方却是态度这么好,原来早就打定主意要继续搞这个集资了,这全县好几百上千的干部,人平五千,又是好几百万啊,这亚洲国际的吸金本事还真不小,胃口也够大啊。
才出来的政策,主要就是因为普通干部意见很大,现在大家皆大欢喜了。
杜笑眉一边招呼着李小佳把茶给陆书记泡上来,一边亲自奉上茶,我刚听我姐说,现在也不局限于县直机关了,各区乡镇干部都可以入股,我姐忙不迭的要到处去凑钱呢。
陆为民暗叹一声,这真有些疯魔了,但现在自己似乎也有些无能为力,地区那边恐怕是的确知道这事儿,弄不好还有些人自己也在这里边打主意,自己也入股三五万甚至十万八万呢?要不梁国威能有这么硬底气,根本就不怕自己把这事儿捅到地区里去,只怕这家伙还就想要看自己反映到地区里去碰一鼻子灰,也在领导心目中落得个越级反映的坏印象呢。
见陆为民不吭声,杜笑眉也拿不准,昨晚陆为民打电话的内容她也听见了,陆为民显然对这个港商有些怀疑,才会动用他那些朋友关系去查这个港商的底细,可是大家都知道县里和地区的考察团那是到香港区考察过的,回来都说这个港商很有实力,是亿万富翁,在这里投资几千万只是小生意,还能有什么问题?正考虑的时候,章明泉又打来电话说县委办口头通知了这个消息,说是本着自愿,县里不作要求也不鼓励,各乡镇也收到了这个消息。
妈的,这可真是步步为营啊,这帮香港人玩这一套可真是够厉害,但现在又能怎么样?制止区里各乡镇的干部们集资?那日后真要有收益,自己岂不是挡了他们财路?还不得把自己骂死?第一百二十九章 远遁接下来的几天里,陆为民几乎是度日如年。
他一度想要给夏力行打电话反映这个情况,但是思前想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这只是自己的主观臆测,而且这个项目也是省外经委介绍来的项目,也是丰州地区的一个重点引资项目,你就这么厉害,就能一个人判断出对方是骗子,夏力行肯定会问自己向丰州地委行署反映过这个问题没有,县里是什么意见,自己该怎么回答?他也给安德健汇报了自己的担心,安德健在电话里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自己怀疑的依据在哪里,有没有证据,这又让陆为民无言以对,说是自己的直觉,没准儿安德健也会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嫉妒了呢。
何铿和黄绍成那边他几乎是一天两个电话去催问,但是都还没有消息,这也怨不得他们,毕竟隔行如隔山,香港本来就是一个玩具生产基地,你要打听清楚这样一个情况,肯定需要时间。
他也考虑过让谢长生帮忙,但是地区公安处不是哪个个人能把持的,谢长生也不是一把手,这种未经批准的秘密调查是要承担相当风险的,尤其是这还是地区重大投资项目的投资商,谢长生和自己的交情也还没有深到这种程度,所以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他唯一能做的也就是让杜笑眉随时观察着亚洲国际这帮人的动静,这帮人暂时租住在双峰饭店,而且办公地点也临时设在双峰饭店的会议室里,这几天里那里的人是络绎不绝,绝大部分都是前去缴款的人,而县公安局甚至还派了专门人维持秩序,每天早上八点半一直要到晚上八点半才算工作结束,堪称数钱数得手抽筋了。
不过让陆为民稍稍放心的是这些人收取的钱第二天一早就让县工行的人来接走,看似还没有立即就要跑路的模样,这让陆为民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太疑神疑鬼了。
陆为民实在有些不放心,他仔细分析过许多次,把其中疑点一点一点的罗列出来,然后逐条分析,希望能排除可能性,但是始终有些理由无法排除。
像玩具企业一下子就开到双峰这样的内地,运输成本和薪资成本之间的差异对比,陆为民很怀疑对方的解释是否合理。
还有就是这种集资方式,港商对于大陆内地的政策并不了解,照理说是不会轻率作出这样的决定的,就算是他们真的要打算感谢县委县政府,完全可以集中到少数人,根本不需要用这样大规模的方式来讨好普通干部,要知道这中间政策风险很大,而港商这些外来户都应该要力图规避这些风险才对。
这其中还有一条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陆为民一直觉得这帮人来双峰投资显得太过草率了。
刚接触几天就匆匆决定要在双峰投资数千万,这不是小数目,不考察清楚各方面环境以及市场情况,就这么遽下决断,陆为民觉得这中间有点儿令人无法理解。
无论是佰达公司还是丰祥药业,亦或是陆为民原来在南潭时的华美集团项目,无一不是经过多次考察和谈判,而且可以说是锱铢必较,每一条每一款都要经过一番争执讨论才能敲定,哪有像这个亚洲国际的,省里一介绍来,没几天就把所有条件都谈得差不多了。
虽说双峰县里让步很大,但是商人的胃口是无止境的,你让步越大,他就更要得寸进尺,可这个亚洲国际似乎也挺明事理,也没做什么讨价还价不说,还主动要给这样那样的回报,这不能不让陆为民生疑。
但这一切都只是怀疑,而没有其他证据。
当亚洲国际提出所有普通干部都可以入股分红之后,这个消息在全县干部里边立即引发了巨大的轰动效应,虽然五千块钱这个标准不算高,但是算一算按照百分之三十年息,一年下来也有一千五百块钱的分红,现在普通干部工资也不过两三百块钱,一年下来的奖金福利也不过一千块钱不到,这个一千五百块的分红,几乎要相当于一年奖金福利的两倍,这如何不让人疯狂?即便是洼崮区各乡镇的干部也是趋之若鹜,虽然陆为民也或明或暗的给各乡镇党委书记乡镇长提醒,要求大家冷静理智对待,但是几乎没有人能听得进去,全洼崮区三乡一镇外加区委,八十多名正式干部,除了极个别经济条件的确太过困难的,都蜂拥而动,四处凑钱要入股。
即便是像章明泉、齐元俊、胡焕山和彭元国也不例外,陆为民甚至只能让这几个自己能够招呼得到的人稍稍缓一缓,毕竟对方承诺是十日之内,而陆为民希望在一个星期之内何铿和黄绍成那边就能有比较准确的音讯。
陆为民是下午三点过到县里的。
他实在有些不放心,这件事情就像一个巨大的石头压在他心上,这事儿如果没有一个明确说法,他简直就没有心情再去做其他事情,好在区里的几桩大事儿倒也有人盯着,不需要他太过操心。
他甚至不动声色的悄悄去了一趟双峰饭店,亚洲国际那帮人显得很信任县里,县财政局甚至还专门出人帮他们清点集资款和开票,他们那边有一个据说是专门的财务人员负责清收款。
还好,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第一二天的疯狂期已经过了,大家也就没有那么狂热了,来缴款的人还是络绎不绝,陆为民在会议室门口打了一个旋儿,就这么十来分钟,就有两三个人来缴款,据说第一天几乎是要排队来缴款。
那个叫黄亚伟的家伙和另外一个也是一伙的男子似乎叫阿强的正在那里谈笑分生,丝毫看不出端倪,而财政局的几个工作人员也相当殷勤的在逢迎着对方,其中一个长得很不错的少妇更是和那个黄总眉来眼去的,似乎完全沉迷在了对方夸夸其谈的潇洒风度之下了。
陆为民叹了一口气,径直回了招待所。
……就在陆为民回招待所不久,黄亚伟给另外一个男子阿强使了一个眼色。
今天收获还不错,光是下午就有三十万左右进账,但是已经明显没有上午和前两天那么疯狂了,已经达到了预期目的,但是这场戏还得演下去。
另一个男子会意的点点头,假意要把下午收到的款项清理一下,财政局的一名工作人员立即很热情的表示要帮忙,对方婉言谢绝了。
这个时候又来了两个人来缴款,黄亚伟立即和阿强到了另外一间会议室,简单清点了一下,黄亚伟顺手提出把三捆钱放入旅行包,每捆十万块钱,压低声音道:阿强,六点半准时收手。
化妆衣物都已经准备好了,放在房间里,我和县里那些人打了招呼,就说公司总部有人要到丰州来,也在丰州饭店订了房间,我们要去丰州见总部的人,明早再回来。
你记住,换了衣物拿上这些,直接出门拐右手,有一辆三菱越野车在等你,牌照号是岭南02*****,他们已经到了,你不要和他们多说什么,他们俩会连夜把你送到深圳,我们在哪里等你,我们一起连夜过海到澳门,然后再去菲律宾。
放心伟哥,你和驹哥、彪哥尽管走,我知道怎么做。
阿强也不多说点点头,显得很自信,显然是也对这一行道十分熟悉在行了。
黄亚伟在房间里小心换了一身衣物,带上墨镜,提起旅行包,绕路从另外一道楼梯下楼,出了门,门房上的保安看了对方一眼,见对方气度不凡,也就没有理睬,黄亚伟径直出门,拿出大哥大打了一个电话。
很快一辆银灰色的丰田子弹头开了过来,车上早已经坐了另外两人,黄亚伟上车之后,汽车随即迅速消失在省道315上。
被叫做阿强的男子回到现场,泰然自若的和财政局几个工作人员继续谈笑,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两个小时间,又陆续来了十多人来缴款,又有十多万款项进账,这让阿强心中也是暗自感慨不已,这钱来得实在太容易了,难怪伟哥不想走,换了是他也一样。
六点半,工作结束,财政局的工作人员把剩下这十来万块钱清理好,连同收款收据一到交到阿强手中,阿强相当礼貌的和两位工作人员道别,又顺便开了一句玩笑,逗得两个财政局的女孩子眉花眼笑,这才大方的离开回房。
十分钟之后,阿强已经换了一身很普通的夹克,板寸头发也变成了厚实的披头,随手提着包下楼,看看四周无人,扭开后边一间杂物房门锁,然后钻进去,把提前准备好的铁栅栏取下来,钻了出去。
这是一条很偏僻的死胡同,平时根本无人来,污水四溢,阿强屏住呼吸,紧走几步,拐入饭店旁的一条街道,立即就看见了那辆悬挂着岭南牌照的三菱越野,他也不说话,直接拉开车门上车,汽车卷起一阵烟尘,扬长而去。
第一百三十章 等待陆为民不想去县委里边,估计梁国威、戚本誉这些人也不想看到自己,回招待所似乎有些早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往哪里去,突然想起自己和牛有禄所提到的事儿,也不知道这家伙究竟去落实没有,这两天他心思也不在这上边,所以也就没有去过问。
想到这里,陆为民索性就直接往县文体局这边来了。
县文体局偏居在南大街旁边的一条叫文化巷的巷子里,这条巷子有些小,只能勉强进一辆车,连会车都得要找合适地方才行。
陆为民走到文体局门口,上下打量了一下。
白色的墙壁下部已经发黑,青苔一直长到墙壁下角,墙灰脱落大半,看上去说不出的破落萧索。
铁栅子门锈迹斑斑,原来枣红色的漆色早已经只剩下斑驳锈迹,一枚大铁挂锁就这么孤零零的挂在门扣上。
陆为民在门口看了看,一辆破旧的吉普车也不知道是哪个单位用淘汰丢给了文体局,就看那车轱辘磨得发平的轮胎齿印就知道这车的年成怕比起改革开放的岁数查不了多少了。
双峰财政一直很拮据,教育这一块的巨大压力让县财政一直处于捉襟见肘的境地,而行政和事业编制人员又严重超编,几乎每一个部门都喊缺人,但是编制的紧缺又使得更多人想要削尖脑袋钻营这个,而财政税源的瘠薄又使得县里在许多方面不得不一再压缩,像一些冷门单位,那自然也就是无人问津了。
陆为民进了门才注意到这个小院的简陋,一圈青瓦平房,倒也是有点儿面南背北的气势,正对大门的大概就是文体局的行政办公用房了,而东厢房那几间大概就是县文化馆和图书馆的用房,而西厢房悬挂着县博物馆和县文物管理所的牌子,总共不过十来间小破房,就挂了五个牌子,这让陆为民也有些唏嘘感慨。
刚踏进小院,就碰见一个中年妇女出来,见陆为民夹着包四处打量,有些警惕的瞅了陆为民一眼,你找谁?我找牛局长,不知道在不在?陆为民有些尴尬,这文体局里他也不认识人,这一个人莽莽撞撞的进来,的确有些鲁莽了。
找牛局长?中年女人上下打量了陆为民一眼,这才扭头喊了一声:牛局,有人找。
谁啊?牛有禄的脑袋从窗户里探了出来,一眼就看见了陆为民,忙不迭的叫了一声:陆书记,你来了?一边说牛有禄一边忙着小跑出来,握住陆为民的手:走,陆书记,里边坐。
陆为民踏进牛有禄的局长办公室,才真正感觉到这文体局的寒碜。
一张老式的办公桌,上边还有双峰县革委会的烙印痕迹,一张玻璃板下是县里主要部门的通讯录,一个茶杯,一个笔筒,一张藤椅,对面是一张三人藤椅,但是扶手上的藤条已经断裂开来,而角落里畏畏缩缩的摆放着一个旧式木柜。
陆书记,咱这里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破落户,条件太差了,不敢和县里其他部门相比,包涵一下。
牛有禄显得很坦然,陆书记不抽烟,算是又帮我们文体局节约十块钱了。
陆为民笑了起来,这个牛有禄还真是有点意思,不愧是当过区委书记的人,很有点宠辱不惊的架势。
老牛,别妄自菲薄,文体产业是朝阳产业,日后发展前景不可限量,现在的困难也是暂时的,一旦县里财政状况好转,肯定会优先考虑。
陆为民坐在藤椅里笑道:对了,那事儿办成没有?我第二天就去找了郭董,郭董让我去找黄总,黄总倒是挺爽快,答应了支持五万块,我心里也算是放下一块大石头了,老康那天倒是把我灌得不轻,答应给两万,至于你们洼崮那家叫啥丰祥药业的,我还没接触,还得靠你陆书记引见一下才行。
说起这事儿,牛有禄就是兴奋不已,这一下子就能弄到七八万块,对于本来就拮据到极点的文体局来说简直就是一笔相当丰厚的收入了,这文艺调演虽然要开销一些,但是总还能落下几个,这也能补充局里开支,让自己这个局长也能轻松一些。
嗯,老康那里没问题,他敢不给,我饶不了他,香港人那边的钱拿到了吧?他们现在是日进斗金,这几个小钱应该不在乎吧?陆为民随口问道。
还没呢,那位黄总虽然爽快,但是却说要稍等,需要财务来处理,我今儿个上午去找郭董没看见人,那位张总也不在,只有黄总在,他答应明天处理,让我明天早上去。
牛有禄心情很好,陆书记,不瞒你说,这两天是我到文体局心情最好的两天,你是不知道僧多粥少的滋味儿,哪都要钱,瞧,院子里这辆十二年车龄的破吉普,原来县委办淘汰下来的,现在坏了,局里没钱修,就只能搁这里了,现在局里要办事下乡,就只能去挤长途客车或者中巴。
陆为民也是喟然,人穷志短马瘦毛长,这话不假,兜里没钱,那干啥事儿都得要缩手缩脚算了又算,连说话都不敢大声,底气不足啊。
你说香港人要你明天过去办?那个郭董和张总都不在?陆为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嗯,他是这样说的,郭董和张总的确不在,没见着人。
牛有禄点点头,正说间,一个纤巧的身影骑着自行车进来,萧樱回来了。
牛局,路上我碰见康总了,我问他赞助的事儿,他说随时都可以去办,他和财务打了招呼了。
萧樱兴冲冲的锁好自行车,直奔牛有禄办公室而来,却一眼看见了坐在藤椅上的陆为民,略一愣怔之后,淡淡的道:陆书记,你来我们局里视察?陆为民和牛有禄都觉察到萧樱语气里的冷淡,牛有禄有些不解,难道说那天晚上萧樱送陆为民回去,这位陆书记有点儿失态?陆为民却更是奇怪,自觉自己好像没有啥得罪对方的,那天晚上好像说得也挺投缘,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样了?不过陆为民也不太在意,他现在心思都在亚洲国际这事儿上,尤其是牛有禄说没见着那位郭董和张总让他心里就有些不踏实了,照杜笑眉说,这两位一直都在,经常露面,怎么今儿个上午没见人,下午也没见人,另外还有两人也不见踪影,这让他有一种要出事儿的预感。
但自己先前在双峰饭店还看见黄亚伟和另外一人在,而且还很轻松,丝毫没有什么异样,想到这里,陆为民心里又稍微踏实了一些。
牛有禄见陆为民脸色并无多少变化,似乎对萧樱态度不太在意,心里也稍安,要说这事儿还得全靠陆为民,要没陆为民的指点,这事儿连影儿都没有,谁也想不到这一出。
……陆为民从文体局出来时已经是五点过了,他心里不踏实,又去看了看,没看见姓黄的,但是那个阿强还在和财政局的小姑娘聊着天,看不出啥问题来,他也只能回招待所。
杜笑眉倒是早不早替陆为民把饭菜准备好了,简单的稀饭馒头,外加一碟炒鸡蛋和一盘小菜。
陆为民特喜欢这种简单清爽的晚餐,杜笑眉倒是把自己的爱好记得挺牢靠,联想到那一日自己衣裤被脱下来摆放得整整齐齐,还有一杯蜂蜜水,陆为民心里也有些微动,这么细心周到,不管对方抱有什么想法,至少人家是用了心的,就这点儿,自己也得记情。
正好又是冯薇薇和李小佳那两个娇俏的小少妇当班儿,招待所里六个女人,一班两人,三天一轮,正好又是两女,陆为民便招呼二女和杜笑眉一起与自己吃饭,两女倒也不太怵,或许是本来就想要刻意巴结,忸怩了一下,也就歪着屁股坐在了陆为民这一桌上了。
陆为民也随意问了问两女的情况。
冯薇薇的丈夫是田德荣在县供销社工作,供销社这几年效益也不好,挣不了两钱,所以冯薇薇也是很看重这个旱涝保收的工作,虽说只是一个临时工,但只要你不犯原则性错误,或者不是把哪位领导得罪太深,这一般说来也没有人就把你给踢出去了。
李小佳丈夫在太和中学教书,丈夫的大伯是退下来的县人大副主任,也正是靠着这张老脸托人,才把原本在乡下代课的李小佳给弄到了县招待所。
见陆为民态度很随和,说起话来也是没啥架子,两个女人也就渐渐放下有些忐忑的心,也敢和陆为民开起玩笑来,尤其是问到陆为民的私生活,三个女人都是颇感兴趣,尤其是李小佳和冯薇薇更是刨根问底,有些话夹枪带棒的,弄得陆为民也有些尴尬。
第一百三十一章 出大事了!杜笑眉见陆为民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也有些好笑,这位陆书记平时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大将风范,没想到这一次却变得如此心浮气躁。
在她看来陆为民的担心纯属多余,省里边介绍来的项目,地区和县里的领导们又去亲自考察过,现在人家又住在双峰饭店,厂房工地已经动工,而且据说办公楼也要快开始修了,而招工报名也是委托县劳动人事局在制作报名方案,这一点杜笑眉也打听了,听说报名要求并不高,只要是小学毕业就行,但工资据说却不算低。
这样大的排场,这样大的气势,怎么可能有什么问题?陆书记这人啥都好,就是把人想得太复杂了一些,也不知道这么年轻怎么就会有如此大的疑心。
陆书记,要不这样,让小佳和薇薇陪你在这坐一会儿,我出去看一看。
杜笑眉只得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陆为民心里也是有些感动,这女人长得姿色容颜出色不说,倒是把自己心思揣摩得透彻,而且这般识趣儿,的确是个妖娆人物。
半个多小时后,杜笑眉脸色怔忡的回来了。
陆为民正与两个小少妇耍贫嘴,随便捡些前世话语就把两个生得水嫩灵秀的女子逗得眉花眼笑,看自己的目光眼色都有些变了,连陆为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儿过了,别惹来一些不必要的东西那就不合适了。
见到杜笑眉的神色,陆为民心中就咯噔一响。
他努力让自己心境冷静下来,沉稳地问道:怎么了?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儿,那个黄总和另外一个人都不在房间里,听服务员说,那位郭董和张总上午就没见人,下午另外两个人也没见着,只有那个黄总和另外一个叫阿强的在,六点半之后,就没见人,我问了问能力大门上保安,他们说他们换了班,没见着黄总和那个阿强出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早些时候就出去了。
杜笑眉了解得很仔细,也说得很仔细。
陆为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现在已经是八点了,也就是说如果说六点半截止,这帮家伙已经消失了一个半小时踪影了,如果他们要走,那至少已经是早就离开丰州境内了,往北大概就已经到了洛门境内,如果往南,那就麻烦了,往南一出去就是出省了。
现在还只是一个臆测,不能说现在没见着这些人,就说这些人跑路了,准确的说这种可能性还很小,但是已经存在了。
……黄亚伟脚步轻快的走进机舱,他是最后几个赶上这趟班机的,在空乘小姐的殷勤服务下,他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驹哥正在闭目养神,而黑脸汉子看到他之后才算是舒了一口气,另外两个人见到他也是舒了一口气。
驹哥,彪哥。
来了?阿强呢?黑脸彪点点头,飞机舱里已经开始播音,示意大家系好安全带,准备起飞了。
他已经出了昌江了,很顺利,我登机前他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报平安。
黄亚伟还有些遗憾,如果在等一天,至少还可以多捞上百十万,驹老大也许太谨慎过于了。
那就好,只要人安全,一切都会有。
驹哥睁开眼睛,说了一句,阿伟,记住,知足者常乐。
黄亚伟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飞机开始起飞,南航的波音737轰鸣着抬起头加速,飞向夜空。
……就在飞机从昌州龙台国际机场起飞时,陆为民也陷入了困境之中。
在杜笑眉介绍完情况之后,他就立马赶到了双峰饭店,询问了香港客人一行的情况,总台服务员和保安都说没有看到那位黄总和阿强离开,不过他们也说了不在饭店用晚餐,好像是要到丰州去会客。
但至于其他几位却是中午就没见了人影,具体上哪里去了,饭店也不知道,但是这几位客人也并没有退房的意向,甚至还有一位服务员说,她亲耳听到那位黄总在电话里和别人说明天上午还要和一位建筑商来商谈工地进度情况。
这些都丝毫不能释去陆为民内心的担心,他立即给关恒打了电话,让他帮忙了解香港客人一行去向。
几分钟之后关恒回来电话说这些香港客人要到丰州去见他们公司总部来的客人,专门和县里打了招呼的,陆为民还是不放心,又询问他们公司总部客人住哪家宾馆,能不能联系上这些人。
很快陆为民刚放下来的心又遭遇重击,几个香港客人的大哥大都联系不上,住哪家宾馆也不知道,一种不祥预感顿时笼罩在陆为民心间。
他立即给梁国威打去电话,把情况和自己的担心作了汇报,要求梁国威引起足够警惕。
这个陆为民,简直是目无尊长,他以为他是谁?人家亚洲国际那么大一个集团公司,难道还会成了骗子?我们这么多人去香港考察难道都是一帮傻子被别人骗了不成?真是莫名其妙!戚本誉听得梁国威搁下电话,气哼哼的道。
梁国威犹豫了一下,他也知道香港客商一行去丰州会客去了,詹彩芝和他说起过,但是所有人都不在,甚至连一个守家的人都不留,这还是有些奇怪。
本誉,你给詹彩芝打个电话,问问她知道不知道郭董他们客人住在丰州哪家酒店,人一个都不在,电话都打不通,这也有点儿奇怪。
梁书记,咱们这边信号本来就不好,邮电局这个网络建设没跟上,和昌州比差远了。
戚本誉一边给詹彩芝家中打电话,一边道:没准儿人家正在往丰州的路上,山野中接收不到信号也正常,没必要大惊小怪的。
詹彩芝在电话里回答说也不知道香港客商的客人住哪里,但是也说丰州也就那么几家能住外宾的,应该问得到。
就在梁国威和戚本誉打电话四处寻找香港客人的时候,陆为民也已经按捺不住给谢长生打了电话,谢长生帮自己查一查丰州几家条件比较好的宾馆,请他们看看有没有香港客人入住。
半个小时之后,谢长生给陆为民回了电话说的确有香港客人预定了丰州饭店的两个房间,但是到现在也没有入住,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而留下的大哥大电话号码现在也打不通了。
陆为民也有些拿不准了,如果的确提前预定过,那也就是说的确存在这种可能,但是这帮香港人现在却一个都联系不上,一个都不在双峰宾馆,这个疑点如何来解释?如果真是凑巧,那这个凑巧未免也太巧合了,巧合得让人心里发虚。
他想了想,觉得这件事情非同小可,还得和梁国威说,于是又打通梁国威电话介绍了情况,梁国威听完陆为民的介绍之后也是有些着急,但是还是觉得应该没啥大问题,只是让鲍永贵立即和丰州公安局方面联系,帮忙寻找香港客人。
陆为民意识到在这样拖下去恐怕不是办法,他在和李廷章通报了情况之后,终于壮起胆子分别给安德健和孙震打通了电话,给孙震打电话也是安德健的建议。
孙震在电话里对陆为民的怀疑颇为吃惊,觉得这简直不可思议,立即给地区外经委主任打了电话问了这个项目过来的具体情况,地区外经委也很肯定的回答这是省外经委一位领导介绍过来的,应该没有问题,但是也说具体接洽是双峰县方面,特别点明了是县委副书记詹彩芝的关系拉过来的。
陆为民把情况介绍完之后,也就松了一口气。
这也就算是捅破天了,如果这些香港客人真的只是因为一些其他原因联系不上,只怕自己今天的表现就真的要在领导们心目中留下极坏的印象了,但是陆为民知道随着时间推移依然没有这些港商消息,这种可能性只会越来越小,直到彻底泯灭。
到晚上十一点钟,依然无法联系上一个香港人,而丰州饭店那边定下的房间依然无人入住,所有人都意识到问题严重了。
梁国威、李廷章、戚本誉、詹彩芝连同曲元高、关恒以及陆为民一起在县公安局干警和服务员的帮助下,打开了几位港商的房间,房间里一切都显得很正常,甚至包括几位客人的换洗衣物都还在,甚至还有一些日常用品和合同协议书等等,但是唯独没有最重要的东西,他们的各种身份证件都不在。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天塌了!梁国威脸色阴沉得可怕,几乎所有人都意识到眼前问题的严重性,所有身份证件都不在,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如果不是有其他特殊原因,那么也就意味着这些人可能都已经离开了,而且绝对不是到什么丰州这么简单。
陆为民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许多了,人跑了不要紧,关键是这些钱,除了县财政担保的那一千万贷款外,这几天里,这帮家伙以集资的名义还收取了至少好几百万现金,这可是全县干部的血汗钱,不少人甚至是到处借钱来投资入股。
梁书记,他们的账户情况谁最清楚,得立即查封,我觉得恐怕县里需要马上向地委行署汇报,不管这些香港客人去哪里了,这事儿不敢再拖下去,就算是一个误会,我们时候来道歉弥补都行,万一我们担心的是真的,那恐怕就有大麻烦了。
陆为民是在包括服务员和公安局干警都离开房间之后才说这番话的,而这番话的结果就是所有人的脸色都变成了死灰色。
詹彩芝脸色苍白,再也站不稳,直接就晕倒了过去,也幸亏陆为民反应得快,一把将詹彩芝扶住,这女人体态丰腴,挺实沉,倒在陆为民怀里香气扑鼻,肉感十足,陆为民甚至能触感到那背后奶罩带子深深勒在背肌里的印痕。
戚本誉同样是脸色青灰,嘴唇颤栗着,不知道想说什么,眼睛里绝望的光芒四处扫射,似乎是想要寻找到能够给予安慰的所在。
李廷章一样是面无人色,只不过神色倒还镇静,为民,是不是还有其他可能?县长,也许香港客人临时改变主意住昌州了,所以咱们这边的客人也就到昌州去会客去了,至于电话为什么打不通,也许信号不好。
把詹彩芝扶到沙发上坐下的陆为民脸色阴冷,但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小,我们不敢报这种侥幸心理啊,必须要马上向地委报告,另外要请鲍局长向地区公安处立即报告,请他们给省公安厅联系,帮忙寻找这帮香港客人,防止发生什么意外。
梁国威努力想要稳住心神,但是脑中的晕眩却是压抑,他知道自己高血压又翻了,而且这一次只怕是在劫难逃了。
看见梁国威身形摇摇欲坠,曲元高和关恒都是大惊,赶紧扶住梁国威,他们都知道梁国威的身体状况,这样巨大的刺激之下,可以想象得到。
梁国威竭力想要站稳,但是巨大的晕眩像海潮一样将堤坝冲倒,他终于倒了下去。
……除了布置县公安局和双峰饭店的人守好房间外,在陆为民的建议下,曲元高和鲍永贵留下来控制局面,李廷章率戚本誉、关恒和陆为民紧急赶往丰州,向地委行署汇报情况。
在临走之前,李廷章在电话里简单向地委书记李志远和专员孙震汇报了一下目前的情况,对方都没有说什么,只是要他们立即赶到丰州向地委行署汇报。
李志远肺都要气炸了,联想到自己还曾经出席了这个项目的签约仪式,还在省电视台和地区电视台新闻里出镜,《丰州日报》更是屡次三番提到这个项目,如果这个项目真的是一个骗局,这简直就成了天大的笑话,带来的后果几乎就是毁灭性的,无论是对于自己还是丰州地委以及双峰方面,都无法想象。
当孙震只是用担心的语气向他报告这件事情时,他就意识到了麻烦和危险,若这事儿只是误会那倒简单,若真是属实,那就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进班房,有多少人乌纱帽要落地,对于丰州地委对于自己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地委会议是临时召开的,很多地委委员都是在睡梦中被喊醒赶来的,来之前甚至连具体什么事情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但是当李廷章介绍,陆为民补充,将整个情况汇报完毕之后,所有人都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项目既然是省外经委介绍来的,难道说就没有经过正规程序审查了解?就直接弄到我们丰州来了?地委委员、常务副专员焦正喜不解地问道:这个问题要查清楚,如果我们担心的事情是真实的,那么这个责任就不能我们丰州一家来承担。
虽然分工是地委副书记常春礼在负责招商引资,但是这个项目常春礼却没能沾上边,而地区外经委却是他分管的部门,这个项目地区外经委只是牵线搭桥,并未具体参与,但是这个时候要追究责任的话,恐怕他这个分管领导要想脱责,就得要有说法才行。
被召到地委会议室的外经委主任呐呐的道:这个项目我了解了,是省外经委原副主任商竹根介绍来的,他说这是他在参加全国的一个招商引资会议时认识了这帮人,这帮人说他们打算在内地搞一家玩具厂,于是商竹根就和他们接触了一下,然后就介绍到我们丰州,商主任说最好引到双峰,我们也不好多说,就直接介绍到了双峰,由詹彩芝副书记在具体接洽。
詹彩芝呢?李志远言语里已经有了一丝阴森森的杀气。
詹书记因为受惊过度,晕厥了,送到医院里去了,现在还在双峰县医院治疗。
关恒解释道。
行啊,县委书记高血压翻了,副书记晕厥了,看来你们县里领导身体状况不太好啊,是不是因为工作过于辛苦劳累过度了?一件事儿压下来,就倒下几个,就这战斗力,还能打硬仗?李志远脸上忍不住露出一抹痛恨之色,看在苟治良和蔺春生眼里都是一震,李志远素来性格平和,很少有出格言语,这是他们第一次听到李志远用如此刻薄的话来挖苦人。
李廷章、戚本誉心都是一颤,作为地委书记说话已经有些失态,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这件事情的严重程度已经超出了想象,这不仅仅是经济损失这么简单,这涉及到整个丰州地区的党政班子面子形象,涉及到主要领导在省里的印象,仅此一点,就会有无数人要为之付出代价。
孙震和安德健都微微蹙了蹙眉,李志远心神有些乱了。
孙震内心深处何尝不是暗呼侥幸,也幸亏自己到双峰调研时是去的那个药材市场的签约仪式而不是这玩具厂签约仪式,否则自己也将沦为全省各兄弟地市的笑柄,甚至可以说要承担的责任也要大几分,而现在,谁都有责任,但最头疼的是李志远,自己却要好得多了。
除了你们县财政担保向地区工行贷款那一千万外,他们在你们县里搞的集资有多少?孙震忍不住问道。
李廷章和戚本誉面面相觑,这个数额却不好统计,他们只知道第一批时大概有一百多万,至于后面放开限制之后,连续这三天的集资金额,那就难以估量了,李廷章默算了一下,估计也在五百万以上,算下来,一前一后,集资金额应当在七百万上下。
孙专员,这个我们暂时没法统计,我个人估测了一下,大概在七百万到八百万之间。
李廷章艰辛的道。
整个会议室里又是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整个双峰县去年财政收入才多少?也不过区区两千多万,这两个窟窿捅下来就是一千七八百万,当然这些干部集资是自愿,但是涉及面这么广,这笔集资怎么算,算在谁头上,如果说最终结果是县里来接盘,那这个责任又该由谁来负?李志远头疼欲裂,整个丰州本来财政就很困难,现在除了古庆和丰州市状况较好外,也就只有南潭和淮山情况还行,其他几个县都是纯粹靠补贴吃饭的县,现在双峰一下子给你捅出这么大一个篓子来,可以想象以双峰自身财政根本无法支撑得起填补这个窟窿的担子,最终恐怕还得要地区来为此来补漏,这都在其次,关键这样大一个事情带来的负面影响难以估量,对今年一年的工作的消极影响怎么来消除?培军,和省公安厅那边联系没有?李志远不再多问,把话题转向周培军。
已经简单通报了,因为这个情况现在还没有确定,所以现在还只能用比较模糊的语言通报,如果能够确认这帮人就是职业诈骗犯的话,那么省厅那边就可以立即采取手段。
周培军也是公安出身,风格明快。
我看不要等了,真要是误会,我们地委行署一起给投资商摆酒赔罪都行!孙震断然道。
嗯,我赞同孙专员的意见,这事儿不能等了,越等咱们越被动,李书记,恐怕这事儿也要尽早向省委省府汇报,我觉得如果明天早上都还没有消息,恐怕我们就要立即采取行动了。
常春礼插话道。
第一百三十三章 豺狼立即采取行动?常春礼的话让所有人都不得不认真考虑这个残酷的现实。
一旦这个大家都不愿意接受的现实成真,那如何向省委省府交代就是一个极为艰难却又无法回避的问题了,这对于这个刚刚就任半年的班子来说,都是一个极其严峻的考验。
所有人都得要考虑如何在这一轮向省委省府背书中避免自己被牵连过大,尤其是如李志远、孙震、常春礼、焦正喜乃至周培军几人,都要仔细掂量。
李书记,孙专员,我觉得这事儿还得分几步走,一方面要请培军书记继续和省公安厅那边联系,加大力度查找这几个香港人,如果是误会,尽快落实,如果不幸成真,那也要督请公安机关尽快介入追捕这些犯罪嫌疑人;另一方面,双峰这边的局面恐怕需要稳定下来,既要查清楚涉及金额和人数以及基本情况,又要稳定全县干部情绪,不能因为这件事情引发其他不稳定事件,这一点相当重要,问题出了,我们解决问题,如果因为出了问题而导致引发类似于前两年淮山那一类的事件,那才真的是我们地委的直接责任了,现在梁国威和詹彩芝两位同志现在受刺激过深入院治疗,我建议地委恐怕要组成临时工作组到双峰稳定局面。
安德健慢条斯理的插话让在座的地委委员们以及其他人都是心里一阵发寒,这位组织部长轻描淡写的以梁国威和詹彩芝两人受刺激过深为由要求组成工作组,几乎就是要直接将梁国威和詹彩芝两人的政治生命宣布结束了,这其中还会牵扯到什么人?对于有些人拉说,如果只是仅仅是政治生命结束倒也罢了,也许紧随而来的就是纪检监察部门和甚至检察机关的介入调查了。
但是安德健的话也点醒了不少人,这个事情只能把它局限于县里边,说一千道一万,这就是县一级党委政府的失察失职,地委也需要承担责任,但是要把责任划分清楚。
李志远还没有来得及插言,焦正喜已经忙不迭的插话了:对,安部长说得太对了,这后续稳定事宜非常重要,这边事情我们要力争调查处理好,绝对不能影响到双峰全县的大局稳定。
李志远也在掂量这件事情的可能带来的后果,安德健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地委不能把这个责任全部承担了,而要查明这件事情背后的真相底细,哪怕让县里有些人锒铛入狱都在所不惜,丢车保帅也许是唯一选择,否则牵连到地委行署有些领导的失职,那问题就严重了,焦正喜显然是听出了这其中的意思,才会忙不迭的附和示好。
这个建议相当狠辣而又犀利,地委没有必要为谁犯下的错误全部负责,而应当由有些人自己为此负责,李志远发现自己无法拒绝这个建议,虽然他也知道梁国威、戚本誉之流和苟治良走得很近,但是这个事件上如果不划清界限,也许就要连累很多人,尤其是焦正喜,自己也一样难以脱责,没有焦正喜在行署那边充当自己的棋子,孙震只怕就更难以驾驭了。
老安的建议值得深思,我看这样,老孙,双峰县里的同志立即回去开展工作,廷章同志,你回去之后和本誉他们几位同志一道,稳定局面,对于这个亚洲国际一事暂时不要声张,如果有外人问起来……李志远突然想到如双峰县里这帮人所说,今后几天还会陆续有很多人来集资缴款,如果这个时候突然停止收款,如何向这些人解释?李书记,我觉得这事儿怕是瞒不过去,越拖越瞒恐怕引发的后果会更严重,我看是不是可以这样,明早县里召开干部大会,地委这边去人,宣布暂停亚洲国际项目,集资事宜自然暂停,另外其他干部的集资款进行清理登记,立即开始这项工作,要求各部门的一把手切实负起责来,讲明事情原因,就说亚洲国际有限公司涉及问题很复杂,已经集资的款项经过清理之后县里要给干部们一个明确说法。
孙震觉察到了李志远面临的困境,及时插话道,这个时候就算是再不合拍,也不能拆台,这件事情处理不好,只怕两个人的政治前途都要受到影响。
李志远沉默不语,他需要评估这件事情一旦揭开随之而来的各种负面效应,他原本希望能够多一些时间来缓冲一下,但是现在看来这种想法近乎于奢望,双峰方面给干部集资的时间是十天,而这才三天过去,这后续几天还会有大量前期在借钱的人凑足钱交来,根本无法回避,但这样一下子揭开,意识到自己的血汗钱被骗,这些干部会怎么想会怎么办?那不是三五百,也不是一两千,科级干部三万,副科级干部两万,普通干部都是五千,对于普通干部来说,五千块钱就是一年多时间的收入,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无法接受的,这么大一个群体,只要有一两个人不理智控制不住情绪挑头闹起来,那就要演变成一场灾难!就算是能够把这些干部控制下来又怎么样?他们的家属呢?甚至还有很多退休干部也夹杂在其中,这怎么办?李志远努力让自己情绪冷静下来,这种事情他还是第一次遇上,以往在省里边从未想到会遇到这样棘手的事情,现在这个场合不适合谈得更具体的处理措施,至少也需要等双峰方面的干部和其他人离开才行。
……双峰县一帮干部是连夜赶回双峰的,地委还要继续开会,让他们先行离开回县里,确定了一个原则,就是暂停集资,但是对于先期集资去向问题该如何回答,这个难题还困扰着地委和县委。
如果说承认县委在这个问题上的误导责任,这笔款项的损失就可能要由县里来承担,这个责任非同小可,只怕就有人要蹲大狱,在这一点上戚本誉坚决反对,他以书记碰头会上明确提出过亚洲国际项目集资是企业行为,风险自负,责任自担为由,坚决反对县里为此承担责任,对普通干部则可以解释现在公安机关正在全力以赴破案,只要抓到罪犯,一定会为集资人挽回损失,到时候凭那些集资收据再来兑付。
至于说违规为亚洲国际提供贷款担保一事可能带来的损失,戚本誉则提出可以称这是县里因为招商引资工作上的经验不足,个别领导干部对财经政策不熟,才会违规为亚洲国际提供贷款担保,这两个意见立即在县委在家常委召开的常委会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陆为民注意到李廷章倾向于认可戚本誉的意见。
书记碰头会上定下来的原则的确是有企业行为,风险自负,责任自担这一说,但是一样也有其他十分模糊的语言,比如这是亚洲国际感谢县委县府对企业的支持关心给予双峰干部们的一个优惠福利政策,当然这一类话语却没有在书记办公会上记录下来,只是在口头上或明或暗的提出来了,在小范围开会通知的时候也是说得比较含蓄委婉,但是这个时候你以这个理由向干部们解释,干部们会接受么?陆为民很怀疑。
至于违规贷款问题,那都是日后再来考虑的事情了,地区工行自然会来和县里交涉,但那不是当务之急,戚本誉的言外之意相当露骨,那就是詹彩芝应该为此承担全部责任,字是她签的,书记县长都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明确表过态,县里关于招商引资的政策也只是说了要在财政和金融政策上给予引入企业最大限度的扶持和支持,没有提及具体事项,或者某位领导表过态那也不过是私下,现在没有人会为此认账,或者说不会为此承担主要责任。
这个时候陆为民不得不佩服李廷章的老到,照理说他作为县长才是这个担保协议的具体责任人,但是他却没有签字,县府办在詹彩芝签字之后就盖了县政府章,这是严重违规。
按照规定如果李廷章不在,那也该是主持工作的常务副县长杨显德签字,杨显德不在,最起码也应该是其他哪位在家的副县长签字,但是却没有这样做,詹彩芝不是县政府领导,但是却越俎代庖签了字,之前根本没有谁在意,如果没有问题,也不会有人来过问,但是当这件事情成为骗局时,一下子就显现出了其中的风险。
戚本誉相当露骨的表示让所有常委们心里都暗自发冷,这才真是一条自私到极点的狼,虽然他一力否认书记办公会上的真实意思,但是一旦这个事情引发干部们的怒火,造成不可收拾的局面,谁都知道梁国威作为书记办公会的牵头人,肯定要为此负责,而贷款担保问题上詹彩芝如果没有得到梁国威的授意怎么可能敢签字,这几乎是要把这两个人都直接推下悬崖。
第一百三十四章 激辩——苦果陆为民能够理解李廷章的想法,但是却无法认同。
大家内心都隐约知道梁国威和詹彩芝怕是毫无翻身机会了,李志远在会上那两句话流露出来的感情倾向实际上就已经宣布了这两个人政治死刑,所以现在所有人都想到的是如何最好的保全自己,让自己的责任最轻,而李廷章和戚本誉在这一点上有共同利益。
正如安德健所说,双峰县委必须要有人来为这件事情负责,丰州地委既不可能也没有义务把这个责任全部揽在身上,作为一把手的县委书记和分管经济工作且直接接洽经办这个项目的詹彩芝首当其冲,无论最后怎么来认定这件事情,他们俩都已经难辞其咎了,在众人心目中,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如果能够只是免职而不追究其他责任,已经是能够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
陆为民见李廷章有些意动,而像曲元高、蔡云涛等人都明显被这件事情震住了,不敢轻易表态,至于杨显德,这件事情自始自终和他没多大关系,他就是想要掺和詹彩芝也没有给他半点机会,加上年龄即将到点,梁国威和詹彩芝命运如何对他都没有太大影响了,这个时候自然很潇洒的置身事外。
虞庆丰看样子是有些犹豫,他是书记碰头会上唯一坚持反对集资的,但是书记碰头会上,李廷章没有明确表态,算是弃权默许,而其他三人以三比一的比例毫无悬念的否决了他的意见,这个时候本来他是很有发言权的,但是考虑到这个态度可能带来的后果,他又不得不三思。
孟余江一直保持着沉默,对亚洲国际的情况他不太了解,事实上具体操作也一直是梁国威、戚本誉和詹彩芝三人在运作,而李廷章只能算是一个附从者,其他人都是一知半解。
陆为民知道自己必须要发声了,如果真的在县委常委会上形成一致意见报给地委,那么可能导致的后果就会由县委来承担,按照戚本誉的观点来形成意见看似可以把他和李廷章把责任洗掉不少,但是这个能不能洗掉还要看地委的认定,而一旦这个意见引发了后果,则要整个县委来承担,这不行。
李县长,我觉得戚书记的意见不妥。
陆为民清了清嗓子,沉静的道。
为民,你说。
李廷章也松了一口气,他知道戚本誉并不可靠,临时因利益站在一起,没准儿一转身就能把自己给卖了,而陆为民至少不会害自己,更重要的是陆为民这几天里的表现已经让李廷章隐隐有了一种感觉,那就是陆为民总能想得出对策来。
集资问题涉及到咱们县里数百干部,这已经不单单是一个经济问题,更不可能简单的推到亚洲国际这个企业身上那么简单,如果真的纯粹是企业集资问题,哪里需要书记办公会来研究?还需要半遮半掩的给各部门领导开会提醒?牵扯面这样广,而且是关系到每一个干部的切身利益,可以说稍不留神就可能引发难以想象的后果。
陆为民双手合叉,手肘靠在案桌上,身体微微前倾,双目如炬,县里承担不承担这个责任不是县里说了算,我估计最终还得地委来拍板,但是如果我们拿出这个意见,一旦地委让我们按照这个意思去和干部们解释,引发混乱,那责任就得我们县里来承担。
为民这个顾虑很正确,刚才李县长也说了地委要求我们做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稳定局面,如果按照戚书记这个意见来,那极有可能引起巨大风波,全县稳定大局就要受到影响,这一点上必须要慎重。
虞庆丰终于插话了。
在梁国威和詹彩芝实际上已经丧失了参会资格的时候,虞庆丰这个副书记兼纪委书记话语的分量在常委会上就显得很重了,尤其是在李廷章和戚本誉本身也参与在了这件事情之中,他的意见就更容易赢得其他常委的认可。
我的意见如果实在不行,县里对干部们宣布时也暂时不谈如何来认定这个责任,只说一句该县委县政府承担的责任绝不推卸,对地委那边,我的看法是需要向地委表明县委县府要承担这个责任,否则可以想象得到,日后我想我们县里的工作就根本没办法开展了,但是也要向地委请求援助,我们县里现在无法扛起这个重担,如果要清退偿付的话,地区财政必须要予以扶持。
陆为民见虞庆丰赞同自己的意见,立即趁热打铁。
为民,你说先不谈认定责任,我觉得可以,可是向地委表明我们县里愿意承担这个责任恐怕要慎重,这个责任真要全部落在我们县上,以我们县的财力,恐怕三五年都只能吃红薯稀饭别想干其他事情了,我倒是没啥,反正年龄也差不多了,在座的几位可是要继续在县里干下去的,得掂量着啊。
杨显德忍不住插话道:现在日子本来就够拮据了,再要这么一弄,那可就真是没法过了。
杨显德的话很实在,加上工行那一千万,这可是一千七八百万啊,如果真的那帮骗子没抓到,钱追不回来,这一大笔钱按照三年计,哪怕是不算利息,那也得每年还六百万,而按照去年双峰财政收入总计才两千四百万左右,这也就意味着要拿四分之一的财政收入来还这笔账,本来就已经接不上气的财政只怕立即就要停摆,很多工作就得要立马搁下。
地区财政本来就很困难,论理也没有要白给县财政的事儿,不刮你县里已经是很难得了,就算是现在县里遭了难,要支持一把,估计也就是垫一笔资金帮你临时周转一下,你要让地区财政无偿支持可能性也不大,再退一步,顶多也就是帮你把工行那笔贷款利息给上就很难得了。
杨县长,县里不愿意承担这个责任,地区难道就能给你无偿拿几百万让你还债了?地区里那些人会为你县里考虑?我是地委出来的,太了解地区里那些领导干部的心思了,盘算你下边的心思想得比啥都透彻,你先要沾它一点儿,那是做梦。
陆为民一边摇头,一边道:咱们得面对现实,还账也好,填窟窿也好,归根结底还得靠自己,地区是指望不上的,它顶多就是帮你应应急而已,那都是一笔一笔要算清楚,想借钱不还,这种事儿想都别想。
陆为民的话同样很实在,丰州地区财政困难全省皆知,指望地区财政在这种事情上给你多大支持的确不现实,它也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为你县里掏腰包,顶多也就是日后在某些项目资金上倾斜一下就算是烧高香了。
现在来谈还账问题都为时过早,关键还是要把集资资金清算清楚,然后给这些干部一个明确交待,要我说,还真不如把话说明,问题出了,但是这些钱县里认,分时段还本,这样也能让县里干部悬在空中心落地,安心工作,免得人心惶惶,今年的工作都受影响。
陆为民想了想,觉得还不如一步到位,县里直接把责任义务扛下来,省得人心惶惶影响工作不说,到最后还得县里来把这苦果给吞下去。
其他几个常委也开始探讨起来,戚本誉却是一阵心慌,如果县里真把责任扛下来,最后自己的责任就大了,当时也是自己在小范围会上给各单位一把手们吹风,地区肯定要调查这些事情,但是陆为民也说得很在理,如果不给县里干部们一个交代,铁定要出大事。
李廷章却想明白了,现在梁国威在医院里卧床不起,就是自己在负责,这事儿自己责任肯定脱不了,但是主要责任还是梁国威和詹彩芝,当然也还有戚本誉,但是处理不好,引发混乱,影响大局稳定,那自己就是主责了,戚本誉倒是想要浑水摸鱼,把责任洗干净,自己却成了出头椽子了。
为民的想法值得认真考虑,我觉得干脆就把问题挑明,亚洲国际出了问题,我们县里有一定责任,干部们的血汗钱县里要保证兑付,请大家安心工作,就把这个意见明早报给地委,看地委意见,大家觉得怎么样?这个时候李廷章显得格外果断坚决,目光环视四周。
陆为民暗自点头,这个时候李廷章才有点儿一把手的气度魄力,平时在梁国威压制下却还真小看了对方。
见目光都望过来,戚本誉只觉得嘴里一阵苦涩,这才是自食其果啊,本来和自己没多大关系的,现在却被卷入其中脱不得身。
见戚本誉迟迟不愿表态,李廷章把目光投向虞庆丰,虞庆丰也感觉到李廷章的目光,缓缓点头:我看可以,县里不能推卸责任,哪怕日后我们勒紧裤腰带吃稀饭,那也不能损害大家利益。
孟余江也迅即跟上表态:我赞同。
曲元高、关恒、蔡云涛、陆为民也都点头表示赞同,杨显德叹了一口气之后,也表示了赞同。
第一百三十五章 乱局陆为民回到招待所时已经是凌晨四点过快五点了。
从丰州回来就已经三点过了,紧接着开县委常委会,这一开又是一个多小时,大家伙儿都有些承受不起了,陆为民、蔡云涛还好一点,其他几个像虞庆丰、杨显德几个年龄不算小的,都有些吃不住劲儿了。
陆为民踏进招待所大门时,才发现值班室里灯还亮着,他有些诧异,没等他吱声,杜笑眉和另外两个睡眼惺忪的女人都揉着眼睛出来了,一看就是和衣而卧,没睡好。
怎么,你们没睡?陆为民有些感动,这几个女人倒是挺有心,其实自己回来不回来和她们没多大关系,但是人家却能守着这门,就这一点儿心,也让人心里舒坦。
陆书记,你一晚都出去忙乎,我们哪能睡?冯薇薇这女人嘴巴也挺会说话,没等杜笑眉说话就已经接上了话,笑眉姐一直在这里守着,担心你回来没人开门。
嗨,哪有那么娇贵,没人开门难道我还不会敲门么?陆为民摆摆手,笑了起来,赶紧去休息吧,都去休息,我也得抓紧时间睡一会儿,八点钟准时叫一下我,九点钟要准时开会。
三个女人都注意到了陆为民眼中的烦躁和疲惫,知道恐怕这一晚上的事情不太顺,除了杜笑眉外,其他两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们都知道肯定是大事儿,要不陆为民不可能心急火燎的冲进冲出,之前她们可从来没见过陆为民如此失态过。
陆为民用最短时间洗漱完,就直接上床睡了,一觉拉通,直接到八点钟李小佳来叫他。
从地区那边传来的消息都是让人沮丧的,地区公安处已经和省公安厅取得联系,只可惜按照县里边这边提供的消息,根本找不到符合条件的香港人,几个人就像在空气中突然消失的一般,再也找不到踪影。
省公安厅已经专门派员开始将昨天昌州飞往深圳、广州这一线的航班名单开始进行摸排,这是一个相当庞杂的工作,这帮人究竟是不是香港人或者就是岭南人,现在还很难说,昌江这边的人对于岭南内地和香港语音之间的差距根本无从觉察,反正都是觉得就那种腔调。
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的是这帮人肯定是专业诈骗集团,而且估计很可能有国际背景,但现在还没有接到国内有其他类似的案件,至于为什么会选择到双峰作案,现在原因还不清楚。
省外经委那位原副主任也已近被控制了起来,但是很显然这位原副主任对这帮人也不了解,只能详细叙述他结识这帮人的前因后果以及介绍到双峰来的情况。
一切都显示这是一帮相当有头脑的专业诈骗犯,其精心设计的计划方案堪称完美,甚至包括把地区和县里的人带到香港考察过程也都是经过了周密的部署安排,把各种可能出现的意外都预测在内,才能让地区和县里这一大帮人去香港考察了好几天,愣是没看出对方半点问题来。
银行那边的账目也清理出来了,对方开具的账户已经没有资金,从工行过来的一千万资金早已经打往香港,估计早已经通过各种渠道把钱漂白了,而这几百万现金这些家伙如何带出境,也还是一个谜,要么这些人根本就是国内的,要么他们早就安排好了出境的渠道,在岭南只要有钱,要想偷渡并不难。
总之,一切反馈过来的消息无一不是让人沮丧绝望的,之前虽然大家都意识到上当受骗了,但是总还是抱着一丝希望,万一这些客人真的去会客了呢?万一不是在丰州会客,而是在昌州会客呢?不够现实很快粉碎了最后一丝希望,所有电话从上午开始一直是关机状态,再也联系不上,一个和亚洲国际约好今天商谈合约的事情的开发商也是四处询问,再也联系不上。
是该静下心来面对这个苦涩而严酷的现实的时候了。
八点半,县委常委会再次召开一个短会,研究九点钟召开的全县正科级干部大会所需要通报的内容。
地委在七点五十给县里打了电话,通报了地委会议的研究结果,同意双峰县委意见,向全县干部讲明情况,并向干部们承诺县委会对这件事情进行严肃调查,并承担应该承担的责任。
地委会也明确县里工作暂时由李廷章负责主持,地委会很快安排工作组下来,协助县里开展工作,稳定局面。
干部大会一结束,双峰大骗局的消息便以光速向全县传递,事实上在开会之前很多消息灵通人士就已经得到消息,梁国威和詹彩芝两人双双入院住院,其他县委领导通宵达旦忙碌,李廷章等人凌晨三点过才从丰州赶回,而且连夜召开县委常委会,这些消息根本瞒不了人,傻子都知道县里怕是出大事了。
紧接着那些八点半准点到双峰饭店缴纳集资款的人却遭遇的是县公安局警察的把门,警察们虽然表示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是谁没有个三朋四友,很快就有消息传出来,亚洲国际出事儿了,而且言之凿凿,亚洲国际是骗子公司。
也幸亏县里的干部会开得及时,县里也要求各部门各单位一把手立即回去传达县委意见精神,稳定干部情绪,继续工作,县委会有统一安排部署来解决这件事情。
要不只怕各部门各各区乡镇的干部们就要蜂拥而至,要知道这可是无数人的血汗钱,而且不少人都是在亲戚朋友那里凑的,如果真的是血本无归,估计好多的人得跳楼。
陆为民在县里会议结束之后,有借了县里会议室把洼崮区委和各乡镇的党政主要领导留下来开了一个会,谈了亚洲国际一案的情况,要求各乡镇一二把手回去之后立即传达到每一个干部,县委会有统一处理措施,要求大家不能影响手上工作。
陆书记,您给我们一个准信儿,这钱究竟该怎么退,什么时候退?这可是大家的血汗钱啊,这基本上是把大家的老底儿都给抖落干净了,如果这么搪着没个说法,干部们心思哪里还能放在工作上?曹运达眼巴巴的望着陆为民,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光是说县里有统一安排,可大家都知道县里财政那是老鼠都能饿死的地方,发教师工资都是东挪西凑,这一次全县干部集资数额这么大,就算是县财政真要把这事儿扛起来,那得多少年才能把这些钱给大家补上啊?陆为民也知道这件事情怕是各个乡镇一把手们心里最担心的事情,不但乡镇干部们都给陷了进去,他们自己更是陷得很深,正科级干部三万,副科级干部两万,性急的一得到通知就把钱交上去了,曹运达就是其中一个。
好在洼崮偏远,本来很多干部经济也不宽裕,好多人得到通知之后都还在凑钱阶段,而像章明泉、齐元俊这些人陆为民又让他们稍缓,才没有落入这个坑里。
章明泉乐呵呵的看着满脸苦相的曹运达,心里说不出的畅快,还真有点幸灾乐祸的快感,老曹,谁让你这么积极的?区里安排的其他工作你可没这么积极,让你交钱,你跑得比谁都快,陆书记不是说了么,这事儿不要急,你可倒好,不过陆书记也说了,县里会为此负责,不过就像你说的,咱们县里情况就这样,这些钱如果真的被骗追不回来,肯定一时半刻是还不上的。
曹运达心里那个悔啊,陆为民的确在小范围内和各乡镇一把手说了说,说这事儿也不要急躁,集资风险很大,要考虑清楚,多掂量掂量,另外也需要根据自身经济状况来考虑,可这话在当时谁能听得进去?除了腰包里的确没钱的还得花时间去凑钱,谁不是第一时间就把钱送去了?好了,老曹,你也别给我做起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回去之后给乡里干部讲清楚,钱县里肯定会想办法,县里不行,还有地区,这不是他们需要考虑的问题,也不是你考虑的问题,我估计顶多也就是年内吧,县里总要想办法来解决。
陆为民也知道不给这些人准信,没准这帮人回去之后就得要乱传,影响全区工作。
真的?陆书记,你说这是真的?曹运达喜出望外,这个时候他是听到任何好一点的消息都要当成救命稻草了,要不就算是干部们没事儿,家里老婆也饶不了他。
放心吧,姓陆的啥时候说话不算话了?到时候就算县里解决不了,区里也要想办法把这个钱给先解决了,当然只能是本金。
陆为民略加思索断然道。
陆为民这话一出口,整个在场的几个乡镇书记乡镇长以及区里干部都是倒吸一口凉气,这就算是有一半左右的干部还没有来得及交,那也是好几十万啊,这陆书记口气恁大?陆书记!章明泉急了,陆为民开这个口子那是太冒险了,县里哪里可能在年内解决这个问题,章明泉估计这事儿至少得要三年才能完全退清,这不是让区委来扛着个包袱么?第一百三十六章 鼎沸陆为民知道章明泉担心什么,摆摆手,似乎是在斟酌言辞,各乡镇一二把手回去之后,召开会议,把我这个话可以原封不动的转达,我相信年前县里会努力解决,如果县里一时间解决不了,那么区委也会想办法给大家解决,这个话传达到,但是不要外传,另外我话先搁这儿了,工作可不能给我落下,今年区委布置的几项工作可是一步也不能给落下,必须要按计划推进,尤其是我们的中药材种植基地建设!几个乡镇的一二把手们都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陆为民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他们也很担心这样回去如何向副手和其他干部们交代,只说县里要负责,但是怎么负责法?利息当然别想了,三五年才退清就算是存银行也有相当可观一笔收入了,这不相当于白白损失了?如果按照陆为民这么说年内退清,那简直就是救命了。
几个乡镇书记乡长们都是纷纷拍着胸脯表态,保证按照区委的工作安排把工作落实好,望向陆为民的目光比起以往都有多了几分不一样的神色。
陆书记,区里不能背这个包袱啊,县里年内根本就不可能还得起,就算是有地区帮衬也一样不可能全部退清,至少要三年!跟随到陆为民回到县里招待所陆为民房间时,章明泉再也忍不住了,气哼哼的道:老齐,你说是不是?齐元俊有些尴尬,陆为民这个表态当然是为洼崮镇也减轻了压力,但是陆为民又是镇上党委书记,他又担心万一这陆为民要兑现这个表态要让镇上来帮着垫钱,那可真是成了冤大头了。
老章,你别去问老齐了,你没见他七上八下的表情,他是在担心我是不是想要让洼崮镇出钱来当这个冤大头呢。
陆为民微微笑了起来。
齐元俊更尴尬了,陆书记,我觉得老章说得有些道理,您心情我们理解,可是这个包袱该县里背,不该区里扛。
瞧瞧,老齐还是个实诚人啊,不回答我这个问题,是不是就怕我在镇里打主意?陆为民伸出手指点了点齐元俊,笑了起来,然后这才正色道:老章,老齐,这事儿我是这样考虑的,这个事情现在弄成这样也是县里始料不及的,如果处理不好,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干部们心思都定不下来,工作肯定会受到极大影响,甚至可以说就此摆上都有可能,别的地方我管不了,但是洼崮我在当书记就不行!章明泉和齐元俊两人都沉默不语,他们现在已经日益成为陆为民的左臂右膀,虽然齐元俊有时候还会考虑镇里和区里的这层差别,但是他也要承认,陆为民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镇里这一亩三分地上,人家是真不屑和自己算计这些,人家的眼光早已经盯在了更广阔的天地中。
今年对于洼崮区来说很重要,什么事情都没有洼崮今年的发展机遇重要,几十万算什么?可以说只要今年洼崮搞得好,全区各乡镇尤其是洼崮镇财政增收上百万也不是什么虚妄,现在还只是一个开始,随着市场建成,区里还会引入更多的企业来投资,财政收入还会得到很大改善,至于说那几十万,顶多也就是垫支一下,用这个临时垫支来换取所有干部齐心协力搞好工作,我觉得值!李小佳站在门外有些迷醉的看着那个在客厅中间猛然一挥手的年轻男子,比自己大不了两岁,甚至比起自己丈夫还要小两岁,这人和人之间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自己家里那一位现在还整日怨天尤人说伯父现在人走茶凉说不上话了,没法帮他调不县城里,可眼前这个男人呢?这一番霸气毕露的言语流露出来的气势简直让她有一种全身发热的冲动。
尤其是想起那一日早晨自己和对方装了一个满怀,对方一双手恰巧的按在了自己胸前连乳罩都没有带的奶子上,那份感受此时依然清晰可觉,李小佳突然有一种想要哭的冲动,自己怎么就找不到这样的男人呢?陆为民并不知道门外有一个女子在为他的表现唏嘘感慨,如梦如醉,他此时还沉浸在对今年一年的工作规划中。
丰祥药业的林总和我谈起过,洼崮这个药材市场和药材基地如果真的打造出来,尤其是能把周边地区的药材种植业都带动起来的话,对于制药行业,尤其是中成药制药行业的吸引力还是很大的,原料的采购和运输就能减少很多环节和成本,这个市场日后甚至也可以发展成为中成药批发中心,所以我想在过了这一段时间之后,还是要有针对性的要进行招商引资,加大对制药产业的招商引资力度,力争在年内再吸引两到三家制药企业入驻,争取今年在这方面的招商引资金额要突破伍仟万元。
另外我也考虑过洼崮不能只在一棵树上吊死,制药行业是我们重点招商引资方向,但是并不代表我们就对其他产业不重视了,区委和各乡镇要利用这一次企业改制契机,着力培养一些支柱企业,不要觉得既然和这些企业没有权属关系了就放任不管了,做好服务,帮助它们做大做强,提供必要的支持,这是政府应尽的义务和责任,它们也是我们的税源,至于它们成长起来,我们的税基才会更加厚实,财政收入才有最稳固的保障。
洼崮那家非标件厂算得上是洼崮唯一一家效益较好的企业,这本来是镇里聘请了一个老家在洼崮但是已经退休的工程师黄启才搞起来的企业,企业经过这几年的发展,效益不错,但是在规模上却受制于贷款和设备、厂房都因素,始终未能扩大多少。
这一次在改制过程中,黄启才的积极性也被调动起来。
镇里专门为这个非标件厂设计了改制方案,并聘请了省城一家会计师事务所来进行资产评估,也邀请了县监察局来员参与。
按照镇上的设计方案,总资产评估为一百二十万的双峰非标件厂如果能够在今年年底实现上缴利润四十万,实现资产增值达到一百五十万,那么洼崮镇政府划出百分之十作为黄启才及其七名技术人员的奖励股份,其中黄启才本人占百分之五,同时给予黄启才及其七名技术人员百分之四十一股份的优先购买权,剩下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中,企业职工可以按照每人不超过贰万元额度购买,剩余部分则可以由黄启才及其技术人员购买,也可以由黄启才邀请社会资金购买。
事实上这个方案作为继洼崮建筑公司之后的第一个最为典型的改制范例也引起了很大震动,原本陆为民的想法是给予黄启才及其团队百分之十五的股权奖励,但是这在镇里也引起了较大争论,主要是认为给予的奖励金额实在太大,按照一百五十万的资产估算,百分之十五的资产就是二十多万,很多人都接受不了,陆为民和齐元俊在做了大量工作后最终决定按照百分之十股权奖励,同时鼓励黄启才及其团队贷款购买非标件厂购买企业剩余股份。
这个方案如果不是被亚洲国际这个项目彻底压住了风光,陆为民甚至还有些担心会不会受到县里的反对,毕竟这一步跨度比较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陆为民甚至要感谢这帮香港骗子,正是他们搞出来的这个亚洲国际项目帮自己吸引走了县里的注意力,才使得自己的这个改制方案获得通过。
而效仿这个方案,洼崮镇和其他几个乡效益能够维持且资产超过负债的企业都按照这个方式进行改制,而资不抵债的企业则按照洼崮建筑公司改制方式进行改制,只不过这一部分企业改制就需要政府来承担相当一部分债务才能使得这些企业彻底和政府脱钩。
亚洲国际这件事情终于炸响了,这对于陆为民来说却可以松一口气了,之前因为担心和怀疑,弄得他无法把全部精神放在洼崮这边的工作上,现在真的揭开了反倒是好事,地委来工作组也好,县里负责也好,和他都没有太大关系了,他该干啥继续干啥。
不过问题并没有像陆为民想象的那么简单,当他把招待所这边收拾好,回到洼崮第二天的一大早,就接到了县里的电话,出事儿了。
超过二十个的离退休干部和近百的各部门和乡镇的干部家属到了县政府,要求县里明确答复这笔集资退还时间,而且人数还在继续增加。
有我们洼崮区的干部家属么?陆为民皱起眉头道。
没有,我问过县府办了,没有我们洼崮区的干部家属,只是通知你马上回县里研究处理事宜,还说地委工作组也马上赶到县里。
章明泉接的电话,那时候陆为民正在蹲厕所。
听说还有十几个离退休干部和家属已经跑到地委去了,扬言地委解决不了,他们就要去省里。
第一百三十七章 以退为进的示好这场乱子迟早要来。
陆为民并不奇怪,这样含糊其辞的说法给这些干部们肯定很难让他们接受,这不是小数目,对于普通干部来说,几乎就是一两年的总收入,那些有个一官半职的也许没有敢吭声,但是那些普通干部呢?尤其是那些仕途无望年龄差不多的干部,或者是在仕途上遭遇打击而颓废的干部,岂能不利用这样一个机会发泄一回?陆为民甚至可以肯定,洼崮区里之所有没有干部家属去,也肯定是因为自己那一番话表态,否则一样会有干部家属跑去讨说法。
陆为民赶到县委大院里时已经是快十一点了,看着大院里三三两两的人川流不息,陆为民就知道这事儿还没有摆平。
走进大楼一楼大厅,迎面就碰见了在文体局里那个十分警惕询问自己的中年大婶正气哼哼的从里边出来,一眼见到陆为民,愣怔了一下之后,本来满脸怒意的女人脸上立即堆起笑容:陆书记,您来了?您说说这是啥事儿啊,这么大一个县委县政府愣是被一帮骗子给耍得团团转,萧樱说你早就觉得这个骗子公司来路不对,还让她和牛局都别忙去集资,可是她和牛局都没有听,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可事情都出了,县里也该给我们一个明确交待啊!中年女人几句话就把陆为民拖进了漩涡,大楼外还有不少正在四处打探消息的人,走廊里也有几个正在骂骂咧咧的妇女,听得这女人嗓门一响,立马就围了过来。
只不过这些人见到陆为民如此年轻,而那个中年女人又在喊陆书记,也不知道陆为民就是哪一级的书记,乡镇的书记还是哪个村的书记?好了,张姐,县里会有一个明确说法的,你还是快回去吧,这一点请放心,双峰县委县政府这么大一栋楼摆在这里,难道还能跑得掉?再说了,县里不行也还有地区,一句话,大家都是干部家属,难道说县里还能损害大家的利益不成?别东想西想,最多两三天,县里肯定会给大家一个明确说法!陆为民一阵头皮发麻,看着一大群女人把自己围在当中,个个都是义愤填膺满腹冤屈的模样,他也知道这种事情光是嘴皮子翻弄是说不好的,得有一个明确的说法才行。
不行,陆书记,县里没有一个明确说法这些人都不会走,这么糊弄大家,那可是大家一分一毫积攒起来的。
中年女人气吼吼的道:你们洼崮区那边说你表了态,县里解决不了,最迟年底区里边也要兑现还清,难怪你们区里边那些人都不来,为什么县里不表态?!陆为民心中一惊,没想到自己这个说法居然这么快就传到了这些人耳朵里,这个女人怎么耳朵这么灵?但是转念一想也是,这些人之间肯定要相互串联,洼崮区这边干部和家属一个都没有来,肯定会有人来撺掇,自然就能听到消息。
张姐,你也不用着急,县里会有说法,会有说法。
陆为民慌不择路,正好看着蔡云涛在那边走廊角落里挥手示意,赶紧挤出人群,朝一边跑了,绕了一圈,才有从侧面进到大楼里。
为民,就差你了,李县长专门让我来接你,安部长带领工作组都到了,现在在县公安局那边的会议室里。
蔡云涛也是气喘吁吁,显然也是经过了一番艰苦拼搏才算是脱离人群。
安部长率领工作组?!陆为民吃了一惊,怎么会是安德健来牵头,不应该啊。
嗯,不知道地委是怎么考虑的,安部长带着几个人下来了,这边大院里太乱,所以选择到公安局那边去开会,就等你了。
蔡云涛压低声音道:听老牛说你之前就觉得亚洲国际要出问题,让他们别去集资?是有点儿怀疑,我也和梁书记提醒过,可是他没有接受。
陆为民轻描淡写的道:当时也的确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纯粹是我的直觉。
这个时候再去说梁国威的是非没有任何意义,陆为民也不想多说。
蔡云涛叹了一口气,脸色也有些怔忡,梁书记今早才醒过来,脑溢血,幸好抢救及时,现在已经送到地区中心医院去了,詹书记倒是没大碍,但是还是说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陆为民也没有再说,也许对于梁国威来说,这场病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是一个解脱,至少地委在处理时也需要考虑对于病人的情绪,避免太过刺激,只是詹彩芝这个直接责任人怕是很难脱得了干系了。
……李县长,这就是你们县委县府的想法和工作措施?如果这样都能起到作用,这些离退休干部和部分干部及其家属怎么会跑到县委和地委去?安德健脸色很不好看,语气也就没有那么客气了,冷峻的目光在在座常委们脸上逡巡,每个人都感受到了那份冷意。
安德健的确相当憋闷,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提议要派一个工作组去双峰稳定局面,怎么这个组长就落在了自己头上了?在他看来,怎么轮都轮不到自己头上才对。
常春礼可以去,焦正喜也可以去,甚至已经兼任纪委书记但还没有卸任副专员的萧明瞻或者政法委书记周培军也可以去,就是不该轮到自己头上才对。
可这是李志远点的将,而且还专门把他叫到办公室里谈到了现在双峰的混乱局面,说他曾经在双峰工作过,情况熟悉,有威信,而且这一引起混乱的主要群体也是干部群体,所以需要一个镇得住场面的地委领导去,算来算去,就非他莫属了。
安德健没想到自己这一个建议却成了作茧自缚,但是他又无法推脱,地委行署里边的确没有在双峰工作过的领导,除了外地来的干部外,丰州本地干部只有苟治良、他本人、周培军以及萧明瞻和一名副专员,但是苟治良一直在丰州县工作,而萧明瞻则是在古庆,周培军则一直在黎阳那边,只有他曾经在双峰呆过,所以在知道自己无法推脱之后,他也很爽快的应承下来,但是并不代表他就真的喜欢来当这个工作组长。
现在地委都还有四十多人要求地委给答复,你们这样的答复和措施能起到作用么?是不是要等到这些人去省里?李廷章冷汗涔涔,他可以不怵任何人,甚至李志远和孙震或者苟治良,但是却不能不怕安德健,因为他知道现在只有安德健才能真正帮得上他,否则这件事情中梁国威和詹彩芝以及戚本誉固然落不了好,他也一样难脱责任,弄不好政治前途也就要从此断送。
安部长,我们已经通知各部门和各区乡镇的主要领导立即回来,再一次明确纪律,同时也要求纪委立即对牵扯到的干部进行谈话,要他们马上去把自己亲属叫回去,否则……李廷章话音未落,安德健就打断了对方的言语,李县长,纪委介入意义不大,这是他们的家属去反映问题,人家担心自己经济受到损失,反映问题很正常,你可以让这些干部把他们家属叫回来,但是能解决根本问题么?安德健稍稍缓和了一下语气,你们县里要拿出意见来,怎么解决这个根本性问题。
李廷章吸了一口气,沉吟着,目光也在游移,看到了目光平视前方的陆为民,心中微动:安部长,县里的确有些想法,但是因为担心一些具体问题,所以迟迟未能下决心。
哦?安德健脸色变得好看一些,语气也平和下来,有想法就好,有问题也不怕,提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来解决。
为民,那你就把我们昨天讨论的一些想法给安部长汇报一下吧。
李廷章点点头,朝着陆为民使了一个眼色。
陆为民一愣怔,李廷章啥时候和自己讨论过什么想法了?昨天自己开完会就会洼崮了,连李廷章面都没见,也没有通过电话,这是咋回事?看到安德健的目光过来,陆为民心念急转,李廷章这是什么意思?想虽然这样想,但是陆为民话语却半点没有落下:安部长,李县长和我们的确探讨过一些想法,但是也考虑到一些具体问题单凭我们自己难以解决,所以……陆为民猛然反应过来,李廷章的意思就是让自己来自由发挥,把自己考虑怎么处理这件事情的想法全面阐述,责任他担,但如果是获得认可,却归结于自己头上,这分明是在示好自己,这么说李廷章意识到他自己在这一次风波中恐怕也很难全身而退了?第一百三十八章 难题没什么好顾忌的,现在人已经到了地委,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难道非要等这些人都到省里,我们再来想办法处理?安德健还以为陆为民有什么顾忌,温言鼓励道。
安部长,我们是这样考虑的,县里在这一次事件中的确有很大责任,干部们辛辛苦苦积攒一点儿钱也不容易,这么几年我们双峰干部工资收入和福利待遇都一直落后于周邻兄弟县,也难怪这些干部家属们情绪激动,我们的想法是明确县里的态度,在年前分段把集资清退完毕,但这因为涉及到这样大一笔资金,如果那伙诈骗犯能够抓到追回资金当然好,但是我们不敢抱太大希望,所以如果要兑付这笔被骗集资款,那么就需要向地区求援,在资金上予以帮扶,日后我们再开源节流,分作几年来偿还地区的借款,这样把这个态度摆明出去,应该可以稳住干部们的情绪。
陆为民顿了一顿,似乎是在酝酿言辞,安部长,其实我个人看法这笔钱都是小事情,相比于今年我们县的工作来说,如果能够付出一定代价来稳定干部们情绪,让他们迅速把精力转移到如何利用今年的大好时机积极搞好今年县委确定的几项大的工作上去,这才是最重要的,一年之计在于春,我们不希望看到这件事情持续发酵,那会极大影响到我们县里工作开展。
你们这些集资具体数量出来没有?安德健没有明确评价陆为民的想法,而是问起了这些资金问题。
安部长,经过初步估算,应该是在七百六十多万。
陆为民有些懊恼的摇摇头:县里去年财政收入只有二千四百多万,除开教师工资,连县里政府干部的工作工资都跟不上,如果单靠县里来马上偿还这笔钱,县里根本做不到,或者说其他所有工作都要受到影响,甚至无法开展。
安德健皱了皱眉,他既然来这里,李志远自然也就给了他一些便宜行事的权力,但是陆为民这是狮子大开口,要地区支持,地区支持可以,但是你能还得起地区支持的钱么?双峰财政状况安德健也大略知晓,二千四百多万的财政收入,看似也勉强有那么多,但那是吃饭财政,把教师工资一保,干部工资一发,各部门单位基本费用都困难,如果这一次地区帮忙熬过去了,那么随后几年里,要偿付地区的欠款就是一大难事,这还不说地区工行那里县里担保的一千万更像是一块巨石随时可能把双峰打入地狱。
但是陆为民说得也没错,现在不给这些干部们一个明确交待肯定不行,就算是通过各种手段把这些干部家属和离退休干部弄回来了,但是这些干部的情绪心态肯定都会大受影响,这一年基本上就算是报废了,双峰经济发展本来就在全地区滞后,再摊上这事儿,几乎就是注定一辈子当末尾的命了,想到这里安德健内心也忍不住叹气。
安德健略作思索之后,也知道现在不是质疑双峰能不能偿还上地区支持的借款问题的时候,现在自己的责任是要把局面稳控下来,陆为民这个意见应该是唯一选择,但是这个决定一旦下来,估摸着这几年当双峰的领导就得要勒紧裤腰带闹革命了,而且还得随时面对地区的冷眼。
会议终于散了,定下来由戚本誉和虞庆丰两人负责召集全县各部门单位一把手会议,贯彻县委刚刚确定下来的原则,最迟春节之前县里将把这笔集资清退给个人,要求所有干部立即做好自己家属工作,安心工作。
安德健一行人没有住双峰宾馆,而是住了电力宾馆,这是全县另一家条件较好的酒店。
与安德健一起到双峰的还有地委办、纪委、政法委、组织部、财政局、信访等部门的人员,这一次双峰出的事情的确也是全丰州甚至也是全省遭遇的第一遭这种事情,省公安厅已经成立了专案组到了电力宾馆,住在了双峰饭店,开始调查。
与此同时地区纪委的调查组也开始工作,调查在整个事件中涉及到的人员是否存在违纪违规现象。
工作组、调查组、专案组,几乎是大兵压境,让整个双峰局面都陷入了一片风雨飘摇之中。
……今年双峰工作铁定受到影响,就这样人心惶惶,还怎么开展工作?陆为民坐在安德健和地委副秘书长陶友天、纪委副书记罗泽福对面,眉峰紧锁,这是关键的一年啊,出这种事情,对双峰的打击几乎是致命的,人家都在全力以赴谋发展,我们却在这里搞整顿,如果不想办法尽快把这个局面扭转过来,步入正轨,双峰就很难再跟上趟了。
安德健已经和县里几个常委分别谈了话了,他们的态度并无二致,都是对双峰的发展十分悲观,尤其是杨显德,因为仗着在这一次事件中没有沾边,加上年龄差不多了,所以说话再无顾忌,对梁国威詹彩芝甚至是戚本誉百般诘难,直言双峰这几年发展滞后就是梁国威思想保守,在县里搞一言堂,刚愎自用独断专行,而戚本誉为虎作伥,至于詹彩芝,杨显德更是显得不屑一顾,说詹彩芝根本就不懂经济工作,这一次出事情也是偶然中的必然,语言之放肆,态度之激烈,让安德健几人都是大吃一惊。
双峰的格局其实在座几人都隐约知晓,梁国威本来性格就刚硬,加上回来参加工作就是分管党群副书记,再到县委书记,威信也比较高,再有戚本誉的搭配,所以才形成了一手遮天的格局,李廷章其实是被挤压在了一个相当弱势的境地,所以这一次梁国威——戚本誉格局一旦坍塌,县里局面立时就变得有些散乱起来。
为民,听说你之前就在洼崮区宣布了就算是县里解决不了,区里也要在年前把区里干部的集资问题解决了?副秘书长陶友天是从阜头县委办主任过来的,陆为民和对方认识,但不是很熟悉,此人也是蔺春生任地委秘书长之后带过来的,和蔺春生关系密切。
嗯,我是说过,当时我觉得县里这种说法肯定难以让干部们定下心来,就算是干部们不去,他们那些家属也肯定要闹出一些事情来,实际上大家对这一点也有预料,但是这是地区定下来的原则,我们县里也只有服从。
但我既然是区委书记,别的地盘上我决定不了,但是在洼崮区我得考虑洼崮区今年的工作还得要靠这几十号干部开展工作,他们人心散了乱了,我就成了光杆司令了,这一年工作拿不起来,县里还不得打我的板子?我当然不干,我宁肯冒点风险,把这个态先表了再说。
陆为民显得很坦然,结果很明显,我们洼崮区干部和家属一个没去,干部们心境情绪很稳定,工作照样开展走。
但是为民你想过没有,如果县里真打算分三到五年才把这个集资款退清,你怎么办?陶友天微微皱眉,蔺秘书长对这个陆为民很感兴趣用很看重,这让他也很不解。
夏力行已经走了,李志远和夏力行并不对路这不是秘密,陆为民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能跟着夏力行进省,那么选择下县也就算是明智之举了,何况夏力行走之前还给他擢拔了一级,也算是安排得相当不错了,但蔺春生怎么会对此人如此重视,来之前还专门和自己提醒过,需要倾听陆为民的想法,这让他觉得简直不可思议,就算他是安德健的人那也不至于如此才对。
当时没考虑那么多,洼崮干部收入低,前几天都还在凑钱,所以没来得及交去呢,真正集资了的不算多,大概也就是三十来万,真要县里兑付不上,我打算随便找个朋友暂借一笔钱垫上。
陆为民也显得有些轻描淡写,我想和洼崮区一年的工作相比,这三十万款项的垫付一下不足为道。
被陆为民有些轻慢的语气噎得后续话也说不下去了,陶友天这才意识到蔺春生对此人重视的原因,别看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但是骨子里的锋锐却是犀利无比。
安德健心中暗笑,这个陶友天要去招惹陆为民那是自寻烦恼,在言语上陆为民何曾怕过谁来?安部长,陶秘书长,罗书记,地委工作组来帮县里稳定局面很有必要,但是我觉得稳定局面简单,但是要把干部们的心思重新凝聚起来带上轨道,恐怕这个难度就很大了,经此一遭,县里还有几个人心思想工作,可是地委早就明确了今年的工作目标,双峰怎么办?陆为民脸色肃穆,这才是最大难题,而且越拖下去,干部们心思就更散更乱,要重新把心收起来,就更难。
第一百三十九章 班子动向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安德健专门回了一趟地委向李志远和孙震二人汇报了一下双峰的情况,也提出了既是自己也是双峰县委的最大担心。
双峰经济发展本来比较滞后,三年前,双峰与淮山、南潭相比也就是略逊一筹而已,但是现在看看,与南潭和淮山之间的差距已经相当大了,我们丰州地区各县市发展情形正在逐渐分成三个层次,古庆和丰州市在一个层次,南潭和淮山在一个层次,阜头和双峰在最后一个层面,而大垣则介于第二和第三层面之间现在大垣正在努力追赶第二层次,试图加入第二层次,而第三层次和第二层次之间的差距正在不断拉大在,我觉得和县委班子有很大关系。
安德健把自己在双峰所了解到的一些情况做了一个详细的汇报,也提出了一些自己的看法和见解。
他知道李志远和孙震对丰州经济发展很关注,事实上作为主要领导现在也没有谁敢对经济发展不看重,尤其是像丰州这样的落后地区,如果在经济上能够有突出的亮点,无疑可以更好的博得省里主要领导的关注,而同样如果经济上表现平平,也同样会在领导们心目中留下一个平庸的印象。
没有人愿意在主要领导心目中留下平庸的印象,那甚至比负面印象更糟糕,负面印象也许有其他因素的原因,还可以挽回印象,但如果是平庸,那么也就意味着你这个人的能力素质定型了,哪也就预示着你顶到了天花板了。
安德健如此坦率的谈到双峰目前的状况让李志远和孙震都有些震动。
李志远也知道双峰情况不是很好,但是梁国威一直力图向自己靠近,而戚本誉也与苟治良关系密切,至于李廷章,据他所知,应该与安德健关系不错,所以在他看来这个班子算是比较稳定的。
他也想观察一下,就一直没有考虑过要动双峰的班子,但是现在看来自己的判断还是有些谬误,双峰是貌似稳定,但是存在的问题已经淘空了根基,正如安德健所说,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下滑,尤其是在经历了亚洲国际骗局之后,这个县的格局已经被这沉重的一击彻底给震碎了,甚至是从人心上都被震散了。
安德健对双峰的印象很糟,所以在介绍中也专门提到了他自己的担心。
双峰在全地区六县一市中属于那种最不起眼的县份,人口不多,经济成分以农业为主,感觉上发展潜力不大,所以当陆为民那个改制方案在地委里边一起一番争论时,李志远也没有太在意,毕竟是一个区的几个效益不佳的小型乡镇企业改制,怎么改固然看起来有些耀眼,但是其分量却真有那么大,远无法对一个县的经济格局产生多大影响,所以李志远没有对此发表意见。
但是现在看来双峰情况很糟糕,李志远深知人心散乱了要想重新凝聚起来的困难性,安德健的言外之意很明显,需要对双峰的班子进行调整,而且是大调整,只有这样才能重新凝聚人心士气,让双峰不至于掉队太远。
李志远也知道调整时必然,但是怎么调整,这却相当考手艺,作为地委书记他不会单单只关注人事关系派系之间的角力,但是他也无法完全忽略这种关系派系带来的影响,这就需要时间来周全考虑。
老安,双峰县委班子的确存在不少问题,这一次出这样大的事情我想也不是偶然,这和班子工作作风虚浮心态浮躁有很大关系,如果在前期调查了解扎实一些仔细一些,很多事情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对了,老孙,我记得你也说过陆为民有些怀疑这个亚洲国际的来历,是不是?李志远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嗯,我也问过他怀疑依据是什么,他说像玩具企业这样对市场反应度很灵敏的企业,价值销售市场都是欧美,一般说来要求接近市场和渠道,主选珠三角地区,像这样大规模转移到内地的情况很少见,单单是物流成本就是一个很具体的因素,仅仅依靠劳动力成本和其他政策优惠,很难取得优势,而且他也觉得这个企业投资者来考察谈判显得很轻率,相当短时间内就完成了考察签约,这不符合外商来考察投资的风格,资本家对于风险控制和利润率都相当高,其严谨程度远胜于国内企业。
孙震并不吝对陆为民的夸赞,他甚至也有些懊悔,当初安德健也谈到了亚洲国际的时候就谈到了陆为民的怀疑,但是他也没有太在意,都是出事之后孙震才问了陆为民怀疑的依据。
唔,看不出这个陆为民还很有点经济意识和头脑,对招商引资这一套很精通啊。
李志远点点头,心中微动,对了,我记得前两年省里为昌州经济技术开发区量身打造了搞了一个招商引资活动,好像就是咱们南潭的一个年轻人跑到锦丰饭店去虎口夺食,弄得汪书记和董省长那会儿都很恼怒,这个陆为民好像那时候就在南潭工作,是不是……呵呵,李书记对这个还有印象,不错,就是陆为民这小子,当时我还在南潭当县委书记,陆为民是南潭开发区的副主任,分管招商引资工作,所以自然也就去搞了这一出虎口夺食了,当时的夏书记和尚专员都打来电话询问究竟,不过后来听说是这事儿,都是假意批评,其实维护。
安德健也有些诧异,他没想到李志远也知道这事儿。
我当时还在省政府当副秘书长,听董省长提起过这码事儿,这会儿突然被你这么一说,觉得似乎就只有陆为民有这样的冲劲儿和魄力呢。
李志远缓和了一下气氛,细细的斟酌着言辞,老孙,老安刚才提的意见很中肯,我们地委在有些县班子配备问题过分求稳了,结果就是很多领导干部没见过世面,对经济工作一窍不通,思想保守,导致搞经济外行,要么无所动作,要么就是给你捅大篓子,这也是我们地委下一步需要认真考虑的问题。
孙震也有些意外,没想到李志远对安德健的这个观点这样重视,他不知道对方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是确如安德健所说,双峰班子存在很多问题,尤其是几个主要领导明显有些跟不上现在的形势和节奏。
李书记,老安既然在工作组,恐怕也要呆几天等到局面彻底稳定下来,我觉得可以让老安一方面考察一下双峰现有班子成员,一方面双峰县委班子人选调整工作恐怕地委也要尽早考虑了,要不耽搁一年工作,对我们丰州来说都是承受不起的。
孙震的提议让李志远有些意动,但是他没有马上表明态度,只是点点头,表示可以考虑。
……陆为民在接受了工作组谈话之后,很快又接受了地区纪委的谈话,谈话内容倒是非常简单,主要是了解陆为民对亚洲国际项目了解程度和介入程度,以及县委在亚洲国际项目中发挥的作用以及集资问题上县委是如何形成了这样一个意见的。
这边纪委调查组的谈话刚刚结束,那边省公安厅的专案组也找到了陆为民,大概是了解到陆为民当时为什么会对亚洲国际项目产生怀疑,所以他们也对陆为民非常感兴趣,希望陆为民能为他们提供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咦?!正坐在沙发上掏出一包烟来准备撕开锡箔纸的鲍成钢看见陆为民走进来,愣怔了一下,惊喜的叫出来:是你,小陆,陆为民,啊?他们说的这个陆为民陆书记就是你?!陆为民也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个隆准鹰眸的男子,鲍哥,是你?嘿嘿,不是我,还能是谁?陆书记,呃,我没听说吧?老巴,这陆书记是啥书记?鲍成钢有些夸张的摊摊手,顺手撕开烟盒锡箔纸,抽出两支,一直扔个陪着陆为民一起进来的巴子达,一边给陆为民示意了一下,陆为民笑着摆摆手。
鲍处,您认识陆书记?陆书记是我们县委常委兼洼崮区委书记,于是我们的领导啊,我们局里刑警队长唐军现在下派锻炼到洼崮区当区委副书记,就是给陆常委当助手。
巴子达也很惊讶,他没想到陆为民居然认识这个据说是省厅刑侦处下来的猛角色,四十岁不到就是省厅刑侦处专门负责经济合同诈骗这一类案件的高手,听说也是刚从昌州市公安局刑侦处现在改名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调任省厅刑侦处,在昌州就是一个了得人物。
第一百四十章 风动于青萍之末既然是熟人,整个了解情况的过程也就变得格外随便和轻松了。
鲍成钢是去年中调省厅刑侦处的,昌州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调任省厅副厅长,分管刑侦工作,看起了他,就把一手调到了省厅刑侦处,顺带也提拔了一级,摇身一变成了副处长,主管侵财经济类大案。
这个时代经侦部门还没有专门成立,还与刑侦案件合为一体,但是随着经济日益发达,涉及经济的诈骗类案件也日益增多,公安内部也在呼吁成立专门经济案件侦查部门,但是一直还没有落实。
鲍成钢在昌州市局时也是啥案子都搞,但是主要是针对盗骗这两类非暴力性侵财案件,所以才会被调到省厅负责这两类案件。
双峰这起案件也算是昌江省改革开放以来首屈一指的大案了,被骗金额搞到一千七百多万,而罪犯相当高明,冒充港商投资者,从省外经委那边原副主任商竹根去岭南参加一个招商引资会就还是吊线放饵,硬生生从岭南一直跟到了昌江,然后确定已经成功的获得了商竹根的信任,这开始展开行动。
这是一个相当专业的团伙,而且根据鲍成钢他们判断,他们在岭南那边有着相当厚实的根基,从护照到各种证明文件伪造手段都相当高明,而且他们也和港澳乃至东南亚那边的一些洗钱公司有着密切往来,他们设立账户将地区工行的贷款套出迅速转往香港一个账户,并很快完成了漂白,而集资所获现金,鲍成钢他们估计应该是通过偷渡或者地下钱庄方式把钱转入了境外。
这个案件也引起了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的关注,省委政法委也要求专案组不但要努力查清楚案件,而且也从中查找出地方政府在招商引资中存在哪些容易被犯罪分子抓住的漏洞,从而达到亡羊补牢的目的。
你们那位詹书记可真还是有意思,省外经委那边来个消息,她就信以为真,我们询问她时,她说根本就没有看过对方证件,也不清楚对方从事这个行业多少年,具体情况啥都不知道,去香港一趟,除了去逛铜锣湾、维多利亚港,然后就是被人家牵着鼻子到两栋大厦和几间厂房里去看了看,这些大厦办公楼好厂房究竟是谁的,租来的,还是根本就是旁人的,她也不知道,我还是第一次遇上这么迷糊的领导。
鲍成钢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他对喝酒很克制,即便是遇上陆为民这样的老熟人,也一样保持着理智。
鲍哥,这很正常,我们都习惯于对上边来的指示奉若纶音,再加上这帮人又是打着港商的幌子,你应该知道我们这样的穷县对于外来投资的渴望程度,深怕一不小心得罪了投资商,投资商一怒而去,所以这样的表现也很正常。
陆为民淡淡的辩解道,这个时候再说詹彩芝的不是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除了凸显双峰方面的无知愚蠢,毫无意义。
可是为民,作为这个投资项目具体接洽操作者,必要的程序必须走,这是规矩,如果你囿于这样那样的因素而失职,造成如此大的损失,我们公安机关当然不管这事儿,但是纪委和检察院肯定会要来调查。
鲍成钢并不知道陆为民和詹彩芝之间的关系,听得陆为民为詹彩芝辩护,提醒了一句。
陆为民默默的点点头,实际上纪委已经在开始接触了,虽然明知道自己没有参与亚洲国际这个项目,但是依然不依不饶的问了自己很多具体细节问题,陆为民感觉得到,这一回,纪委这帮人是带着任务和目的下来的,没准儿这就是萧明瞻就任纪委书记的砍出第一刀。
不知道梁国威和詹彩芝能不能躲得过这一劫,但是陆为民感觉或许梁国威能侥幸脱身,但是詹彩芝很难,作为具体运作者,从头至尾都是她在具体负责,接触这么长时间,那么多疑点难道你没有发现?陆为民突然中想起纪检部门和检察机关相当经典的一句问话,你对某某事件的情况知道么?不知道?哦,对不起,那你是玩忽职守,知道?哦,对不起,那你是徇私枉法,总有一个罪名总有一份责任等着你。
……李廷章让陆为民这几天暂时不要回洼崮,就在县城里呆着,工作组、调查组、专案组,都得要找他问话了解情况,陆为民也是只能乖乖在县城里呆着。
为民,你现在还有心思考虑这个?孟余江听得陆为民这么一本正经的和自己谈起彭元国的事情,也是又好气又好笑,你觉得现在是讨论这些事情的时候么?工作组、调查组、专案组天天找人谈话,弄得人心惶惶,这个常委会啥时候开,你知道么?孟部长,啥人心惶惶?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三个组都找我谈了话了,调查组找我谈了两次,专案组找我谈了三次,我也没觉得有啥,他们三个组难道在县里住着,我们自己的工作就不搞了?到年底各种数据就自己长上去了?给干部们的奖金就能兑现了?陆为民摇摇头,手在沙发扶手上敲击着,我是区委书记,得按照我自己的活儿干,我看云涛不也是怎天督促着搞文艺调演的队伍一样抓紧时间排练,没像你说的那样嘛。
你是没啥,说实话,你这县委常委有几时尽了你常委的职责义务,开会总是隔山差五请假,成天猫在洼崮,难怪人家都说你是相当独立王国的土皇帝,亚洲国际的事情当然和你沾不上边,可是咱们这些可不好说,弄不好就得有个失察之责。
孟余江面色如恒,云涛那也是心里不踏实,所以才找些事儿做来排解吧。
行了,孟部长,你就别在那里危言耸听了,这事儿出都出了,大家以前都没经验,吃一堑长一智,花钱买个教训罢了。
陆为民也有些言不由衷,花钱买教训这话倒是好说,可是这是一千多万啊,这个教训可是太深重了。
为民,你也别说宽心话了,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弄不好梁书记都得要牵连进去脱不了干系,李县长和老戚就算能脱身,只怕也得要背处分。
孟余江没有掩饰。
陆为民也没有再嬉皮笑脸,只是沉默着。
算了,不说这丧气话了,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该来的谁也躲不掉。
素来沉稳的孟余江似乎也被现在县里的局面弄得有些心浮气躁起来,这可是陆为民以前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你说你们洼崮区如果真的有个别人事需要调整,而现在常委会又没办法开,我建议就走特殊程序,你把名单给老刁,让他先和纪委那边联系先安排人考察,你自己还得和老虞那边去通通气,我估计他现在也是一肚子火气,你自己把话说得活泛一点。
考察完之后如果情况还不明朗,那就让老刁带着纪委的人逐一征求意见,同意不同意都给个意见,这样也就算是有个结果。
陆为民大喜过望,孟部长,太谢谢了,我还说这要等这三个组都撤了不知道等到猴年马月去了,可洼崮那边的事情等不起啊,全靠您老出这么一个主意,我代表洼崮区委对组织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孟余江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有这个家伙来活跃一下气氛,原本有些烦闷的心绪也纾解不少,为民,你那边的事情也要自己安排好,虽说只是一两个副职,问题不大,但是现在你也知道局面不好,大家心情都不好,所以把工作做细一些,也免得老刁他们难做。
孟部长,我知道怎么做,绝对不会让你难做,我回去之后就让老章和老胡好好准备一下,把各种材料资料准备妥当,保证刁部长他们过来觉得满意。
陆为民也知道这也幸亏是两个无关紧要的副职,要不孟余江也不会给自己出这个主意,你想一想这一个一个常委那里去介绍情况,再要征求意见,又是在这种时候,谁会有耐烦心?只怕之前自己还要先给各位通通气,只是戚本誉那里还得要孟余江去做一做工作。
回去?算了,为民,你还是老老实实在县城里呆着吧,让老章和老胡到你这里来吧,交代下去让他们去做就行了,老胡也是熟门熟路了,没啥弄不下来的。
孟余江摇摇头,似乎在斟酌着什么,为民,这一次恐怕咱们县委班子要迎来一轮大动啊,你有什么想法?我?陆为民猛然一怔,仔细打量了一下孟余江的表情,这才缓缓的道:我还真没想过。
大动是必然的,地区那边怕是要借这个机会好好清理整顿一下吧。
第一百四十一章 跬步从孟余江办公室出来,陆为民已经没有多少心思再去别的地方了,原本他还打算去虞庆丰那里一趟,因为这一次考察纪委也一样需要人去,得去协调一下,但是现在他没有这个心情了。
毫无疑问孟余江已经得到了一些消息,而不仅仅只是预测判断,他虽然和安德健关系不错,但是能当上组织部长,绝对不仅仅只是靠安德健这一条线那么简单。
安德健和陆为民简单透露了一点,地委会对双峰县委班子进行调整,可以确定的梁国威和詹彩芝都属于其中被调整对象,而李廷章和戚本誉估计极有可能要被调整,这几乎意味着整个双峰县委主要领导都要被清洗一遍。
原本这一次事件戚本誉是不应该卷入其中的,但是据陆为民了解到的消息,戚本誉和詹彩芝可能都收受了亚洲国际的一些礼物,而戚本誉又在集资这个问题上大肆摇旗呐喊,甚至在干部会上也是相当露骨的表示这是县委为干部们争取到的福利待遇,这也是工作组和纪委在调查中掌握的一些重要证据,当然这肯定也脱不了梁国威的责任。
据说詹彩芝已经主动让家人把收受的礼品交到了纪委,也算是一个主动姿态,只是这对减轻对她处理能有多大帮助还未可知。
安德健在话语里也透露了可能地委会考虑从外边调入干部来,这也在情理之中,双峰目前的状况大概也只有从外面调来主要领导才合适了,但是孟余江那一句问自己有什么想法是什么意思?莫非是他觉得自己现在的位置也要调整一下?陆为民下意识的摇摇头,自己才来双峰半年多时间,可以说洼崮那边的局面也刚刚打开,应该不会考虑自己才对,但是也很难说,如果县委班子进行大动,固然要从外边调入干部,但是肯定也会对目前班子成员进行调整,陆为民甚至可以断定,虞庆丰会在这一局中有所斩获,至于其他人,他还不太好说。
孟余江这边有了风声,估计其他常委那里肯定也有一些消息出来了。
……鲍成钢走进会议室时,地委委员们已经基本上到齐了,除了李志远和孙震外,其他几位地委委员都差不多到了。
周培军和鲍成钢很热情的握手,顺带把鲍成钢介绍给其他地委委员们,地委委员们都很热情的和鲍成钢握手,觉得这位省厅派来的专案组长的确有点儿虎虎生威的猛劲儿,尤其是那双精芒闪烁的眸子,和他对视,仿佛一下子就能被对方看穿心中所有事。
今天是地委专门听取省公安厅专案组对亚洲国际一案的初步调查情况,也顺便了解一下双峰方面在这个案件中究竟出现和存在哪些问题,当然这和纪委那边的调查不一样,地委更多的是想要听取日后在招商引资工作中如何避免犯类似错误,又要防止因噎废食在招商引资工作上谨小慎微无所作为,这才是地委最为担心的。
李志远和孙震是一起进入会议室的,周培军赶紧把鲍成钢介绍给李志远和孙震二人。
李志远对鲍成钢很亲善,鲍处长,老朱痛风没那么严重了吧?鲍成钢吃了一惊,讶异地问道:李书记,您和我们朱厅很熟?他现在啤酒不敢喝,肥肉不敢吃,只说这般生活生不如死,水浒里那句嘴巴里都淡出个鸟味来的荤话都成了他口头禅了。
李志远哈哈大笑,状极欢愉,嗯,这个老朱,我在昌州莫愁区当副区长时,他还是莫愁区委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分局局长,那时候就有点痛风先兆了,我就劝他喝白酒少喝啤酒,别那么爱吃红烧肉、粉蒸肉这一类的东西,他就说人这一辈子就这点儿爱好了,哪怕死了都值,现在好了,生不如死,呵呵,对他来说,的确是淡出个鸟味来了。
朱之江是从莫愁分局副局长升任市局副局长,鲍成钢那会儿还在当个大队长,后来朱之江分管刑侦,鲍成钢和朱之江关系很好,朱之江升任常务副局长之后,鲍成钢也就升任了副支队长,朱之江到省厅自然也就要把这员大将招纳到省厅去了。
李志远在之前也和朱之江通过电话,朱之江也说他派了一个最信任的心腹大将来负责此案,所以李志远对鲍成钢也很亲善。
好了,鲍处长,今天我们地委班子成员都在这里了,就是想听一听专案组这一段时间对此案的调查进展情况,也希望专案组能对我们日后在类似工作中提出一些有益的建议。
李志远话说得相当客气。
好,李书记,各位领导都在这里,我就把我们专案组这一段时间的调查情况向各位领导做一个汇报,另外刚才李书记说的建议不敢当,不过我们可以就存在的问题和漏洞进行一些探讨。
鲍成钢也不客气,把书中的材料往桌上一放,便开始介绍起案情来。
其实案情并不算复杂……鲍成钢也不清楚面前这帮人究竟想听什么,他只能就着自己调查的案情做一个介绍,至于说他们想要了解什么,那就靠他们自己去理解了,当然也可以发问。
基本案情就是这样,目前这帮人根据我们的调查,应该是已经到了岭南那边,目前尚不清楚他们是否已经出境,因为边检部门那边没有发现,但我个人判断他们应该已经通过其他渠道出境了。
鲍成钢一边介绍一边也在提出一些李志远刚才提出来的建议:这帮骗子手法虽然也很高明,设计也很周密,但是也并非没有蛛丝马迹露出来,比如像这种大型玩具企业搬迁到内地并不符合常理,我在和县里一位领导交谈时,他时候按照他的了解玩具企业到内陆生产,市场又在欧美,成本提高了很多,并不划算,他也提出来过,但是大概是没有引起重视;另外这帮骗子设立账户打入资金,但是县里边对这些资金来历和去向并没有做充分了解,也未通过正常渠道对这家企业作认真仔细的调查了解,而只是听凭人家安排到香港进行实地考察,到了香港人生地不熟,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根本没有达到考察了解目的。
还有在集资问题上,县里明知道这是有明文规定不允许参与集资的,但是也许是想为县里干部谋点而福利吧,心情是好的,但是这种集资本来风险就很大,而且如此高的集资利息,还是一家尚未正式开建的港资企业,这其实已经有很多疑点了,也许是县里太沉浸在这个项目投资的喜悦中了,所以忽略了这些疑点,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没有觉察到这一点,也有人向县里主要领导反映过这个问题,要求加以重视,但是没有被接受,才会导致如此大的损失。
鲍成钢并没有在汇报内容里提及任何人的名字,但是在座的所有人都清楚所谓主要领导,分管领导,有人,这些名词代表着什么。
一句话,这本来是完全可以避免的,甚至有人屡次提出了质疑,只要有一次被接受或者引起重视,那一切都不会发生,但是都被否决了,所以最后酿成了这样大的灾难,对于双峰来说,这是一场从政治到经济上的灾难,这个说法不为过。
……纪委调查组和专案组的工作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鲍成钢在离开双峰时和陆为民好好喝了一顿酒。
这层关系密切并稳固下来,陆为民也从安德健那里获知了鲍成钢在汇报上的一些技巧性暗示,他很感谢鲍成钢的帮忙,虽然这未必能起到什么决定性作用,但是却能客观的加深自己在这些地委领导们心目中的印象,树立一个陆为民是一个擅长搞经济和招商引资工作的角色,有时候往往就是这些细微之处不断积累起来,就能形成量变到质变的飞跃。
工作组还在,但是陆为民知道恐怕也就是几天之内就要正式撤离。
双峰局面已经稳定下来了,其实在宣布了县里最迟会在春节前把所有集资款清退,保证大家集资款不受损失之后,所有风波也就平息下来了。
但是这件事情带来的巨大影响却不是短时间内能够消除的,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梁国威和詹彩芝将不可能再出现在双峰的政治舞台上了,甚至还会有更多的人受到牵连,他们都瞪大眼睛看着那一幕的登场。
第一百四十二章 焦点人物苟治良走进李志远办公室时,注意到李志远表情似乎有些复杂,他微微一怔。
来之前,李志远的秘书告诉他李志远正在和常书记谈话,请他稍等几分钟。
李志远很准时,这是他的一种习惯,大概也是在省政府当副秘书长时养成的,本来约好自己三点半到他办公室,但是秘书却来告诉自己,常春礼在李志远办公室尚未出来。
看样子李志远和常春礼的谈话进行得不是很顺利,这也正常,常春礼本来就是一个特立独行的角色,在原来黎阳地区担任副专员就是如此,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在副专员位置上徘徊不前。
不过这个家伙似乎没有打算改变性格的意思,或许早就融入血液里,根本无法改变,想想也是,这个年龄了,谁还能因为外界因素随意改变什么,自己不也是如此么?好在常春礼和孙震、安德健之间关系也并不密切,倒是和萧明瞻走得很近,很有点第三势力的味道,想到这里苟治良忍不住微微一笑,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句话真不假,丰州地委在夏力行时代还能勉强有点齐心协力的模样,到了李志远时代就演变成了现在这副格局了,苟治良也不愿意见到这副情形,可人在江湖,谁不是身不由己?老苟来了,坐。
见苟治良来了,李志远收拾一些心思,点点头,示意对方入座。
嗯,怎么,书记和老常谈得不愉快?这家伙就是一个炮仗脾气,在原来老黎阳地区就这样,那时夏秘书长和尚权智也拿他没辙,书记专员办公室,他一样敢和你拍桌子摔板凳,我那会儿还在当丰州县委书记,他来了,我就懒得见他,就让县长去,不照面,省得见面吵架。
苟治良笑了笑,一屁股坐下,早有秘书把茶送上来。
唔,这个老常,脾气还真不是一般化的大,人又固执,不过我倒是觉得这人性子直,没那么多弯弯绕的心思,有啥就开诚布公的抖落出来。
李志远微微一笑,他也知道苟治良和常春礼很不对路,常春礼并不怎么掩饰他对苟治良的轻蔑,别看苟治良话说得好听,但是内心里也是对常春礼很不满,不过李志远对常春礼的印象却不错,当然他不会在苟治良面前表现出来。
呵呵,书记,老常那心思不是直,那是装出一副豪爽率直的味道,他心思多着呢,你多接触一年半载就知道了。
苟治良也不在意,李志远城府也深,这话说出来也不过听听而已。
嗯,老苟,你和老安关于双峰班子调整的意见商量得怎么样了?李志远也直接步入正题,这也是近期他一直在考虑的问题。
方案有好几个,但都不是很满意,我和老安的意见也不尽一致,所以就搁了下来,准备在合计合计。
苟治良咂咂嘴,似乎是在思考什么问题,另外要接替县委书记的人选肯定也是一个比较重要的位置,也要了考虑一并把那个空缺人选给定下来,所以就慎重一些好一点。
唔,那县委书记人选有合适的么?李志远也知道这不过是前话,还有后续内容。
还是我们原来确定的,一个是地区交通局局长顾耀贤,一个南潭县县长曹刚,不管是他们两个谁动,也还需要考虑继任人选。
苟治良慢条斯理的道:老安的意思是顾耀贤年龄偏大,到双峰恐怕扛不起这个胆子,可曹刚各方面看起来都不错,但是南潭那边局面也刚有起色,一动的话,担心影响到南潭的发展。
李志远心知肚明,顾耀贤明显不合适,年龄偏大,精力也跟不上,曹刚是最合适人选,但是安德健对曹刚并不太感冒,虽然都是从南潭出来的,但是曹刚却与安德健没啥往来。
老苟,我看就定曹刚了,不要再拖了,南潭这两年发展势头不错,开发区搞得有声有色,经济发展速度也在全地区名列前茅,这也是南潭班子战斗力的一个体现,我看曹刚可以。
嗯,我也倾向于曹刚,那就这么定了,但是曹刚的县长位置……苟治良也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曹刚和李志远走得很紧,当然也经常来自己这里,反倒是安德健这个他昔日的老上司不怎么来往,其关系可想而知了。
你有合适人选么?李志远反问一句。
我觉得地委副秘书长、政研室主任高初不错,工作踏实勤恳……苟治良眼珠一转,缓缓道。
不行,高初资历太浅,这是一地主官,南潭是大县,经济发展正处于一个关键时期,这个人选要考虑好。
李志远断然否决。
苟治良轻轻叹了一口气,高初这半年来来自己这里相当殷勤,他也知道高初的意思,只不过高初是夏力行时代的人物,现在夏力行虽然高升了,李志远和夏力行之间的隔阂也早已经烟消云散,但是要把他用在这个重要位置上,李志远还是不能接受,这也在他的估计之中。
那就是地区林业局局长……李志远和苟治良的商量就基本上是一个日趋明朗化的方案了,先前苟治良和安德健就在这些人选上经过了一番角力,勉强有了一个粗框架,但是很多具体细节却还需要李志远来拍板,而这方哪里做了让步,那么在另一边就要弥补回来,这基本上是一个心照不宣的模式,而这其中有时候还要照顾一下比如常春礼等人的意见。
这也是一个相当麻烦的活儿,甚至需要经过几番周折,但却不能不这样做。
苟治良相信这个时候安德健也正在和孙震商讨,甚至也有可能要去和常春礼沟通,求同存异,这大概就是现在能做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苟治良忍不住有些感慨,李志远的掌控力比起夏力行来的确要差一截,换了夏力行当书记的时候,根本不会有这么多波折,也轮不到李志远多言,有孙震、王舟山再加上自己,基本上就可以把盘子定下来,哪像现在。
当然这也和李志远初掌丰州有一定关系,但是苟治良却有一种感觉,就算是再给李志远两年时间,只怕他也无法达到夏力行昔日那种游刃有余的境地,这也许就是他和夏力行之间的差距,当然这只能在苟治良心中想想而已。
虞庆丰在双峰县里工作时间长,资历深,威信高,政治素质过硬,是接替戚本誉的最好人选,有他协助曹刚,也便于曹刚尽快稳定局面,我个人认为……孟余江在组织部长位置也工作多年了,政治素质没的说,这一次纪委调查组也反映出这位同志的过硬素质,我觉得可以考虑让他接任虞庆丰的副书记兼纪委书记位置……关键是这个分管经济工作的副书记人选,安德健的意思是要考虑陆为民,我觉得这有点儿夸张了。
苟治良显然在这个人选上对安德健非常不满意,甚至连脸色都表现出来了,顿了一顿才道:陆为民刚刚担任县委常委不过半年多一点时间,就算是他在这一次亚洲国际事件中表现很出色,但是我们考虑一个县的工作不是论功行赏,陆为民担任县委常委已经是破格提拔了,但是过都过了的事情我也不想再说,这一次又谈到要让他接任县委分管经济的副书记,老安有些太情绪化,太感情用事了。
李志远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孙震也和他提及过双峰分管经济的副书记人选,建议要大胆一些,不破不立,既然双峰已经遭受了这样大的冲击,还不如丢开那些破坛烂罐,置之死地而后生,放手干一番,选择一个能够锐意进取勇于突破的干将,也算是为是丰州的一个试点改革。
孙震这番话打动了他,的确,双峰现在的情况称得上是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这一千七百多万的债务目前还得要地区这边先扛上,为此焦正喜和财政局那边叫苦不迭,罗长庚已经为此跑到自己和孙震办公室几次,喊明叫响不会为双峰当孝子,要求地区重新考虑这个问题,他也知道现在地区财政非常困难,但是双峰那边如果你不撑起,那全县工作根本就没法开展了,一千七百万的债务,光是每年利息就能让把双峰这个财政收入不过区区两千来万的穷县给压死。
他和孙震在这个问题上的观点一致,那就是双峰要解决这个难题,只能靠加快发展才有希望解决这个问题,地区财政也不可能为此背负这笔债务,最终还是要落在双峰自己身上,怎么让双峰从困境中摆脱出来,用常规的路子显然很困难甚至不可能,那么一切可能都可以尝试一下。
苟治良的反对在情理之中,事实上在常春礼谈及陆为民这个人选时,李志远一样觉得无法接受,但是当常春礼毫不客气的谈到双峰目前的局面糟糕得难以入目,今年的经济发展难以预料,不采取果断措施难以想象时,李志远也有些震动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人选双峰已经成了一个真正的破落户,甚至用破落户来称呼都抬举了,准确的说有点像烂泥潭,这是常春礼的形容,谁去都得给陷住,没有一点敢闯敢冲的劲头,那就得困死在这个泥潭里,一千七百万的欠账,震荡之下散乱的干部人心士气,缺乏明确的发展思路,又没有像样的资源和产业,怎么发展?这个问题摆在谁面前,谁都得头疼,就是李志远自己现在也觉得没有一个更好的思路想法。
曹刚能力不错,但是面对这样一个泥潭,能带动一帮人挣扎出来么?李志远也没有多大的把握,但是总的要有一个人来扛起这个重任,也只有寄希望于曹刚,看看曹刚的本事了。
老苟,陆为民的表现的确可圈可点,看样子这个年轻人在搞经济工作和招商引资有些本事,但是他太年轻了,就像你说的,资历阅历都还欠缺,年龄上更是让人有些难以接受,也要考虑一下其他班子成员的看法想法,不要因为一个人而弄得整个班子不团结了。
李志远想了一想才道:这样,陆为民的问题暂时搁一搁,先把曹刚、虞庆丰以及孟余江这几个人选定下来,对了孟余江空缺出来的组织部长人选有了么?嗯,组织部长人选倒是有几个,不过……苟治良也觉得头疼,安德健在陆为民的问题上很坚持,自己没有能在这个问题上妥协,以至于这个组织部长人选上也就起了纷争。
安德健并不怎么买自己的帐,这一点苟治良也很清楚,都是县委书记起来的,只不过自己抢占了丰州市作为地区所在地的先机,担任了组织部长,而安德健担任了秘书长,这一步他倒是难得撵上自己,只能亦步亦趋了,不过这并不代表对方就愿意在许多问题上服从自己。
李志远明白了苟治良未尽之言后边的意思,看样子安德健和苟治良之间的关系很僵,苟治良也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拥有足够的威信来压制安德健,安德健在这上边似乎并不怎么把苟治良放在眼里,这让李志远对苟治良的看重顿时轻了几分。
唔,这样吧,老苟,在这几个人选问题上还是再多酝酿一下,我觉得是双峰的工作要打开局面,分管经济的副书记和组织部长人选都很重要,我看是不是这样,先把曹刚他们三人的问题敲定,然后征求一下曹刚他们的意见和看法,我记得陆为民也在南潭工作过吧?对陆为民也不陌生,可以听听他的意见,当然,也要听听虞庆丰和孟余江的意见。
苟治良心中微冷,李志远这么快就打算妥协了?安德健姿态摆强硬一点,他就怵了?就算他背后有孙震,但是你是地委书记,这样的表现未免也太软了一点,但是表面上他却无法表现出来,只得淡淡的点点头,表示同意。
苟治良离开之后,李志远才皱起眉头来。
在陆为民的人选问题上他有些矛盾,一方面,他觉得陆为民的确不是最合适人选,年龄和资历上的太过于年轻稚嫩,从理论上来说似乎没有什么,但是你得考虑其他班子成员的感受,一个二十来岁年轻人,工作不过三四年时间,就要担任县委副书记,无论怎么说都觉得有些过了。
而且从感情上来说,他个人也不是很喜欢陆为民这个人,虽然他也承认此人的确有些能力,但他毕竟是给夏力行当过秘书,而且是在夏力行走之前提拔起来的,他不想给人一个感觉,那就是夏力行走了之后这丰州还是在夏力行的影子下,甚至自己还有意提拔他的前任秘书来讨好他。
但是作为地委书记,他又不得不承认也许目前陆为民出任这个县委副书记就是一个最合适人选,虽然在年龄资历上是他的软肋,但是他的冲劲儿和闯劲儿可以弥补,尤其是在双峰目前的情形,需要一个人来把这个沉闷的局面打开,加上李志远也知晓陆为民在经济工作和招商引资上很有点见解手段,王舟山就曾经在离开丰州时专门嘉誉了陆为民,甚至还有意让陆为民跟他到洛门,足见对其的看好。
现在常春礼似乎也很看好他,如果同意陆为民担任县委副书记,也可以卖常春礼一个好,争取常春礼在其他方面的支持,也不知道陆为民这小子怎么就入了常春礼的眼。
所以他才提出要听一听曹刚他们几个人意见这一着缓棋,至于苟治良那里,苟治良的儿子和陆为民的冲突他也听说过,甚至连苟治良未来女婿和陆为民是同学,其间免不了有些竞争的味道他也隐约知晓,倒不是说苟治良小鸡肚肠,但是这里边难免就有些感情的倾向性了。
……陆为民并不清楚这背后的种种利益博弈和妥协,不过从常春来那里得知其堂兄常春礼向李志远建议他担任詹彩芝现在的角色之后,陆为民心还是忍不住动了心。
虽然他也觉得自己现在要担任詹彩芝的角色有些渺茫,甚至连安德健都未曾向他透露过有这方面的可能性,但是他还是很希望能有这个机会。
洼崮对于他来说固然是值得下功夫的自留地,但是洼崮毕竟底子太薄,而且资源有限,供他施展的舞台太小了一点,当然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还是足够了,不过如果有更大的舞台供他施展,为什么不尝试去争取一下呢?但很快陆为民还是收敛起了那些不太现实的想法,常春礼固然可以做出这样的推荐,但是仔细分析了一下,陆为民就知道这可能性不大,不过常春礼能为其推荐一下,也足以让人感动了,至少可以让自己的印象在主要领导心目中更深。
已经有各种小道消息出来了,梁国威去职已成定局,现在仍然住在地区中心医院,陆为民去看望过一次,但梁国威处于深睡状态,陆为民也只能把六百块钱交到他的家属手中以示慰问。
詹彩芝那里陆为民也去看了看,精神状态很不好,抑郁寡欢,纪委仍然在找她谈话了解情况,这给她很大的压力,陆为民也有些可怜,但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对这个人,陆为民也不想再置评。
让陆为民最为吃惊且有些郁闷的是据说要来担任县委书记的人选居然有曹刚,而且是热门人选,这是不是有些太让人意外了,真要来双峰担任县委书记,自己这个一直让他不顺眼的角色,岂不是让他更碍眼?自己和曹刚这个新任县委书记之间的关系岂不是比梁国威更难处?不过想也只能想一下,陆为民更多的心思放在了把彭元国等人的任职上去了,只不过考察虽然完成了,但是孟余江提出的特殊程序却未能继续下去,地委已经明确通知,近期县里人事变动一律停止,虽然没有说原因,但是大家都知道这是为新班子上任在做准备了。
丰祥药业生产基地动工奠基仪式显得格外低调。
处于这种情形下,陆为民也的确不好去邀请什么人,好在林和祥也不是太过于计较这方面的人,所以这个奠基仪式也就显得十分轻松简单,只是陆为民、章明泉、齐元俊以及林和祥、林和贵以及何铿五人六人参加了奠基培土仪式,就算是大功告成。
陆书记,陆书记!看见康明德一路小跑过来,陆为民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是要借这个机会来结识一下来的客人。
老康,怎么了,这么心急火燎的?正好,来来,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洼崮的著名私营企业家,民德有限公司的老板康明德,老康,这一位你都熟悉了,林总,这一位也是林总,马来西亚天虎公司的林总,也是丰祥药业的股东,这一位是香港永泰公司何铿先生,也是丰祥药业股东。
呵呵,幸会,幸会,我是啥著名企业家啊,这是陆书记挖苦我,在各位面前我就是一小包工头,这是我的名片,日后有什么建筑方面的需要,请尽管开口,老康其他本事没有,也就只能在这水泥钢筋活儿上练练把式了。
康明德眼睛很毒,一见这几位就知道不是简单人物,那位马来西亚来的林总就不说了,虽然文质彬彬,但是骨子里流露出来的优越感和倨傲却是难以掩盖,至于另一位何先生,陆为民甚至没有介绍他的身份,这更说明这位身份的不寻常。
陆书记,可否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今天中午做做东?诸位客人远来,老康也算半个主人,这一顿我来请怎么样?康明德一边套着近乎,一边殷勤的发出邀请,县城如果觉得不行,我们可以去丰州,或者洛门也行,反正也不远。
第一百四十四章 看路,做事对不起,康老板,今天是丰祥药业开工奠基,你来做东,岂不是打我们丰祥药业的脸?林和祥也知道康明德在双峰县里也是一个人物,装龙象龙,装虎成虎的角色,和对方把关系搞好没有坏处,更何况现在丰祥药业也是对方在承建,要不这样,康老板,你也看到我们今天的仪式了,县里出了香港骗子的事儿,咱们这也算是合资企业,别让县里人又把我们也当骗子了,所以陆书记让我们就简单低调,今天我们就在镇政府食堂,如果你不嫌弃,那就一起怎么样?镇政府食堂?看见陆为民等人都是一脸欣然,丝毫不觉的有什么不妥,康明德吞了一口唾沫,脸上还是堆起笑容,既然林总你们都如此朴素,我老康还有什么说的?食堂就食堂!老康,别做起一副上刀山下火海的样子,开工典礼不过就是一个仪式,一个企业一个项目能不能成功,不在于它开工搞了多大排场,也不在于它请客吃饭在什么地方,需要搞排场那就是打广告聚人气的需要,至少我觉得目前我们这些企业都没有多大必要,天虎林总和永泰何先生都赞同我的观点,到镇政府食堂就餐也是我的建议,你觉得呢?陆为民笑着揶揄对方:难道说在我们镇政府食堂就餐丰祥药业的前程就要大受影响,弄得丰州吃一顿就要生意兴隆,或者到昌州搓一顿,生意就遍布全球?陆为民的话逗得林和贵、何铿以及林和祥以及章明泉、齐元俊等人都是哈哈大笑,康明德也不着恼,笑嘻嘻的回应道:陆书记,我说过您,难怪外边都在传言说你在咱们洼崮呆不长了,就凭你这张嘴也能当个县委副书记。
二林和何铿都还没太在意,倒是章明泉和齐元俊听得这话都是一怔,目光都落在了陆为民身上。
老康,又在哪儿去听了些小道消息就开始胡思乱想了?是不是我在这个洼崮区委书记位置上挡了你的发财路啊?这么想赶我走?陆为民平静如恒,县里是有人事变动,那也是地委考虑的事儿,啥时候轮到你我这些局外人来操心了?陆书记,这话不对,我们是局外人,您可不是啊。
康明德脸色突然一正,当着谁我都敢说这话,这也是大实话,不是恭维阿谀谁,这双峰县里如果领导干部都像你,那双峰县恐怕早就不像今日这般场景了。
共产党的干部好的居多,但是这个好不代表他们就能干事儿,他们的好顶多也就是不给你找麻烦,不给你设障碍罢了,你要让他们琢磨一下怎么让咱们双峰向其他沿海像昆湖青溪那些地方一样变得发达起来,他们没那个能耐,这是我实话,当着他们我也敢说!有些人呢,就整天琢磨着心思想往自己腰包里装两个,拿了钱却还不想办事儿,什么时候真正想过他自己当着这个官是干啥的,不说其他,就是老康去干他们的位置,也比他们强!陆为民飞快的扫了一眼四周,还好周围其他人相距都还远,只有这几个人,他脸色一肃:老康,你喝早酒了?一大早就在这里胡言乱语?你是没事儿给我添堵是不是?康明德满不在乎的道:陆书记,我不过实话实说罢了,你要不爱听,我不说就是了,我觉得你胆儿挺大的一人,咋也变得这样了?至于么?话是老康说的,有啥冲着老康来,谁能把你怎么着?陆为民是真拿这家伙没辙了,这家伙别看貌似憨厚直爽,其实心眼儿比谁都多,典型面带猪像心中嘹亮的角色,这般在外人面前示好于自己,那也是吃准了这些人不会传出去,而且传出去对他也没有多大影响,只不过却会把自己套在里边脱不得身。
一行人就这儿嘻哈打笑着到了镇政府用餐,镇政府食堂本来也对外营业,加上经常要为镇里开会准备会议伙食,所以办上一二十桌也不是什么难事儿,顶多也就是菜肴准备上没有县城里宾馆酒店那么精致罢了,但却胜在实惠。
怎么,为民,你要动一动,当县委副书记?吃晚饭,何铿主动招呼着陆为民走到了一边,这是好事儿啊。
铿哥,你别听康明德在哪里胡说,根本就没影儿的事情,纯粹空穴来风,我才来这里多久,当这个县委常委当时都有点儿破格了,这才多久,洼崮这边工作刚有点儿眉目,怎么可能又动我?陆为民摇摇头。
在铿哥面前还玩这一套?我看老康在双峰也是一个玩得挺转的人,他的话不是空穴来风,那是肯定听到了一些什么风声,而风声也就意味着上边有些人肯定有这个意思,只是未必能变成现实罢了。
何铿轻轻一笑,瞥了陆为民一眼,你铿哥虽然离开这个体系久了点儿,但是脑子没坏,知道这里边的规矩。
陆为民无奈的挠了挠头,有些苦闷的道:铿哥,这事儿的确有些传言,但我自己觉得可能希望不大,主要是我年龄和资历,这担任县委常委时间太短,而且年龄劣势太明显,到洼崮工作才半年多,所以我觉得这更多可能是领导的一种姿态而已,给个念想在那里,让我保持上进心吧。
去你的,哪个领导会有这样愚蠢的脑子?!这是在让人失望,不是给人念想!何铿摇头,从级别上或,常委和副书记都属于同级,只是在党内职务上有所差异,从常委变副书记也表示什么不可逾越的天堑,至于说年轻,这要看领导怎么看,没准儿领导就觉得你年轻就是优势,就更用冲劲儿闯劲儿呢?铿哥,你就别宽慰我了,我真没想过,或者想过但觉得的确可能性不大,我心态很端正,就是把现在手上的工作干好,而且我也有信心把手上工作干好!陆为民相当坦率的道。
不,为民,你错了,只要有一丝希望,你都要尽力去争取,你如果能够抓住机会在一个台阶上节约哪怕一年半载时间,日后到了更高的平台上,你就会发现这一年半载对你是多么重要。
何铿断然摇头,不同意陆为民的想法,当然,处在你这个角度,我知道也许你该努力已经努力过了,上边帮你使劲儿的人也已经努力了,怎么,就从没有想过让你铿哥帮你使使劲儿呢?陆为民讶异的看着何铿,铿哥,你……蛇有蛇道,狐有狐踪,你铿哥好歹也是昌江人,嗯,试试看吧。
何铿也不多言,好了,这事儿说在这里吧,你还是按你自己的工作干起走,老林还有事情要和你说。
陆为民也知道何铿的脾性就是这样,没有绝对把握的事情,肯定不会给自己明确说,他自然也就不会多问。
陆书记,林总说的那个项目怎么样章明泉终于等到了林和祥林和贵离开,立即就跟了过来。
应该是一个很有潜力的项目,木糖醇不是新鲜东西,但是生产工艺一直制约着发展,近年的确有些新工艺改良,没想到林家居然看中了这个行业,不过也算是和丰祥药业有些瓜葛,医药行业用木糖醇量不小。
陆为民点点头,他们也和你谈了,想要用小坝那家食品厂厂房,但是又不想给钱。
嘿嘿,他们当然那么细想,可不给钱怎么行,小坝那边也交代不过去啊,食品厂虽然垮了,但是厂房和库房占地面积多大,又紧邻217省道,水电都是通好了的,厂房基本上都是上好的,还有不少设备,多少人来打这个厂的主意,我都知道小坝那边都没有松口,就是想要把这个厂的债务一下子转移出去。
章明泉乐呵呵的道:要不把杨礼贵叫来商量商量?嗯,商量是肯定要商量的,但是得先把这边底细摸清楚,这事儿是林和祥牵线,林和贵代表的马来西亚林家大概也是早就和林和祥牵线的那边谈得差不多了,这才过来,这也算是对咱们洼崮的信任,但是信任归信任,也不能因为他们信任咱们,咱们就不管咱们自身利益受损不是?这得要好好琢磨琢磨,怎么能搞成一个双赢的结果。
陆为民手扶在下颌沉吟着道:先不忙和小坝方面说,这边先谈。
陆书记,刚才老康在说你可能要走?章明泉沉默了一下才突然道。
陆为民也知道对方迟早要问到这个问题,在章明泉面前,他不愿意虚言敷衍,想了一想才道:是有这个风声,但是我本人未接到任何领导哪怕是一个暗示,估计也和这一次县委要大调整有关系,啥传言都有,不过我个人觉得可能性不大,毕竟我担任常委时间很短,来洼崮时间更短,洼崮局面也刚刚有了一点起色,估计不管是地委还是县委都需要考虑这个现实情况。
这我们也就放心了。
章明泉舒了一口气。
第一百四十五章 产业吸聚章明泉的确松了一口气,陆为民虽然才来半年,但是洼崮区的工作已经有了很大起色,理顺了和洼崮镇的关系,同时也加强了对几个乡镇的掌控力,最难得的是这基本上是在没有对几个乡镇的人事架构作出调整的情况下实现了,这就相当难得了。
原来朱明奎也很快实现了掌控全区的目的,但是他是在得到了县委书记和分管党群副书记无条件的支持下实现的,而且即便是这样,在洼崮镇他依然未能彻底驾驭住齐元俊,而陆为民才来半年,就让齐元俊从开始的抵触到现在的心甘情愿的跟着走,这份本事不是谁都能玩转的。
洼崮今年的形势喜人,洼崮建筑公司被民德公司兼并,实力得到迅速扩大,洼崮区委和镇上提出的条件就是民德公司要把总部搬到洼崮,税收也要缴纳到洼崮,同时还要把洼崮建筑公司的债务承担下来,这个有些苛刻的条件连章明泉和齐元俊都觉得康明德怕不会接受,没想到康明德二话没说就应承下来,当然对方也有条件,那就是三年内凡涉及洼崮区内重大工程建设项目,民德公司在同等条件下均享有承揽优先权,这对洼崮来说都是好事。
药材市场建设进展顺利,广告宣传活动也已经开始启动,对外招商也步入正轨,除开隋氏兄弟带动而来的数十药商外,另外陆续还有近百药材商开始来咨询考察,这大大超出了市场管理方的预期,也让佰达公司喜出望外,在宣传力度上投入更大。
丰祥药业的建设也终于启动,前景可嘉,而林和祥介绍来的木糖醇项目也相当诱人,虽然这中间为着食品厂的厂房租用还是购买问题少不了还得有一番利益争执,但是在章明泉看来这是一个好征兆,只要有人愿意来投资,那就是好事,至于说双方的分歧那都简单,章明泉相信可以谈下来。
最让章明泉动心的还是非标件厂的改制,黄启才和他手下一帮技术工人已经把购买其优先购买股权的资金交到了洼崮镇工业公司,虽然按照改制协议要到年底实现利润和资产增值目标才能兑现这份协议,但是黄启才一帮人却是胸有成竹,也许是怕镇上到时候不兑现协议,所以黄启才一帮人抢先就把六十万量化产权赎买款交到了镇工业公司,这也让陆为民和章明泉以及齐元俊都颇为吃惊,没想到这帮人如此自信。
而这其中也还有意外发生,那就是黄启才技术团队中有两人已经和黄启才谈妥,从改制后非标件厂中退出,由黄启才和另外五人向这二人支付包括奖励股权和优先购买股在内转让金十五万元,而这两人则打算利用这十五万元加上他们自己的积蓄共计三十万元,又回老家昌州借了五十万,租赁下沙梁乡水管站的紧邻省道的旧房,兴办一家紧固件厂,沙梁乡也对他们到沙梁投资建厂非常支持,打算利用合金会为其贷款八十万元,以购买生产设备,如果不是亚洲国际这件事情爆发,只怕这个事情也早已经敲定了。
有时候章明泉在想,陆为民没来之前,这洼崮也还是这个洼崮,人也还是这帮人,怎么就见着有这般气象?就换了一个人,朱明奎变成了陆为民,怎么一下子就能让整个洼崮局面都像是换了一个模样,连自己每天早上去上班时都觉得发条上紧精神劲头都不一般了。
陆为民来了洼崮这么久,舍得跑舍得问舍得谈,但很少训人,罕有骂人,也没见着他有什么大不了的手段,但是不知不觉这一干乡镇干部对陆为民的感觉都发生了很大变化。
从最初的冷眼相看敬而远之到现在的敬畏夹杂亲近,主动靠拢,甚至一门心思想要在陆为民面前挣挣表现,这一切都在半年中就不知不觉的演变过来了。
无论是曹运达也好,杨礼贵也好,霍志武也好,这些原来在各人码头上都有点儿不太服区委指挥的而只认某一个人的格局都潜移默化的被扭转过来了,很多具体事情,他们想要直接找陆为民汇报,陆为民却是一句话找章明泉或者找唐军甚至找胡焕山,轻飘飘的就打发了,再没有人敢说二话。
陆书记,老韩紧固件厂的贷款问题,沙梁那边也在问,合金会是不是可以放款给韩长河?章明泉放下心来也就把心思重新放在洼崮这边的工作上来了,这事儿沙梁那边很看重,他们觉得这也算是从洼崮镇方面虎口夺食了,老齐很不高兴,把田和泰一阵狠批,问为什么从洼崮出来的企业却会到沙梁去,沙梁能提供的条件和支持为什么洼崮就不能提供?这个老齐,也太狭隘了吧,不过这种反思的精神值得鼓励,为什么一个企业在你这里没落下足,却到了相邻的乡镇,作为领导你是要反思,当然韩长河的紧固件厂到沙梁落足也有客观条件,本来沙梁老水管站旧房就挨着原来的标准件厂,老韩怕是早就看上了,沙梁有愿意提供贷款,韩长河当然乐得如此。
陆为民笑了笑,听说元国也在其中牵线搭桥?嘿嘿,陆书记,这事儿可别乱说,让老齐知道了,那还不得要找元国麻烦。
章明泉神色诡秘的笑了起来,彭元国要到沙梁担任副书记的事情考察已经结束,现在就等常委会过关,如果不是近期县里除了这么大一桩子事儿,只怕彭元国都该到沙梁去上班了,连曹运达都在问彭元国什么时候过去,显然也是很看好彭元国。
呵呵,也别把老齐想得那么小心眼儿,元国要过去,这也算是带个嫁妆过去吧。
陆为民笑笑,这样看起来有些不地道,不过也算是为彭元国在沙梁那边迅速站稳脚跟融入沙梁打下一个基础,听说连黄启才也借了三十万给韩长河?嗯,真是没想到黄启才也会借钱给韩长河,沙梁那边也就是觉得连黄启才都敢借钱给他,这个企业肯定有前景。
我还以为这韩长河自立门户肯定会让黄启才很不满意呢,没想到根本不是那回事儿,韩长河搞的紧固件属于标准件,和黄启才并不冲突,甚至还能互补,所以黄启才很支持韩长河自立门户,甚至对韩长河还带了几个工人走都没有多说什么。
章明泉颇为感慨,陆书记,若是咱们洼崮企业都像这样不断裂变长大,那该多好?老章,放心吧,洼崮肯定会越来越好,咱们不贪多求全,就扎扎实实依托现有的药材市场发展与制药行业有关的产业,另外就是加强对现有改制企业的扶持和鼓励,帮助它们做大做强,只要我们把配套的服务跟上,不断改善我们投资环境,我相信要不了两年,洼崮区就可以夺得全县第一经济强区的桂冠!陆为民话语里充满了信心和自豪,他有这个资格自豪,引入林和祥的丰祥药业是一个极大的成功,林和祥在医药行业很有人脉和影响力,加之林家资金后盾,其优势立马就显现出来,这才一个多月时间,就已经为洼崮牵线这样一个项目,木糖醇后边可能紧接着还有山梨醇生产,就是要利用昌南地区诸县丰富的玉米芯资源来生产木糖醇和山梨醇。
只是这个项目投资规模大,而且在环保问题也是一个大问题,如果规模太小,很显然就无法解决污染问题,或者说就无法把污染控制在一个可承受的范围内。
正因如此陆为民也有些疑虑,他不想为了招商引资就对污染现象视而不见,木糖醇项目存在的污染情况他有所了解,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需要正确评估这个项目,不敢轻易表态。
他希望林家能拿出一点大气魄来,敢于在这个行业进行大规模投资,以规模拉动效益,要干就干个大的,而且以他对马来西亚林家的了解,他们控股的天虎集团是一个以食品生产为核心产业的家族企业集团,长期从事食品产业,对于木糖醇这一类在食品和医药方面都有很大需求的功能糖发展趋势肯定有相当研究,否则不会这么快就要进入这个行业。
陆为民估计天虎集团也局势要借助林和祥在内地的人脉和营销资源来来开拓市场打开局面,如果他们真的打算要在功能糖这一产业上有所作为,那么他们在投资规模上就不会小。
不管怎么样,陆为民觉得这开了一个好头,至少这意味着与医药相关的行业已经开始有汇聚洼崮的迹象,这个药材市场如一块磁石,可以吸聚制药企业,而制药企业的到来又必然会引来比如制药行业产业链中的原料和辅料产业,只要这块磁石不断的发挥磁石作用,那么这个相关产业的发展就是可期的。
第一百四十六章 意想不到李志远搁下电话,闭目沉思良久,他真还没想到陆为民居然还能请动这尊大神出面来打招呼。
很显然,这不是夏力行的意思,夏力行也绝不会为了陆为民来给自己打这个招呼。
还真是有些伤脑筋,李志远摇摇头,苟治良对在陆为民上的分歧很恼火,按照他的说法,这一步不能退让,要不这还讲不讲原则了。
可是真是讲不讲原则这么简单么?李志远微微一笑,也罢,再听听曹刚的意见再说吧。
请曹县长进来吧。
李志远吩咐自己的秘书道。
曹刚是怀着一种极其复杂矛盾的心思到地委书记办公室的。
当他得知自己可能要到双峰担任县委书记之前一刻还在和别人谈笑说双峰现在名扬省内外了,但是这个名声是用一千七百万人民币买来的,代价实在太大了一些,按照双峰的财政收入状况来看,每年刨干除尽顶天能还上五百万,连本带息,估摸着也得要四年,这四年双峰都得要勒紧裤腰带,一分钱都得要扳成两半使,可以双峰凭借这一光荣壮举,让其他几个落后县今后几年都不用再担心会落到最后一位了。
没想到地委组织部熟人的一个电话就让他跌入深渊,他是想当县委书记,但是绝对不想当双峰的县委书记,更不想当这个时候的双峰县委书记。
都说大家都愿意到局面最差的地方去当一把手,这话不假,因为局面最差也就最容易出成绩,也更容易被领导看在眼里,但是曹刚却知道这个局面最差,绝对不是指双峰目前这种情形。
干部人心散了,没啥,想办法凝聚起来,发展没有思路,也没有什么,调研摸索,找准路子,总能有起色,可是这一千七百万的欠账要在几年之内还清,听说地区财政局给地委行署的报告就明确要求最迟三年之内必须要还清,而地委行署基本上也是这个意思,这也就意味着每年至少要还将近七百万欠账,这简直就是要抽筋吸髓,要让双峰在几年之内都根本没有发展的后劲儿。
曹刚是当过常务副县长又当县长的人,他太清楚财政没钱的难处了,尤其是现在各地招商引资工作都是搞得如火如荼,而你想要招商引资,一个相当现实的问题的就是少不了三免两减加上基础设施配套的建设,你没有这些东西,你拿什么去招商引资?三免两减也就意味着短期内税收不考虑,而关键在于基础设施的投入,这是要拿真金白银出来说话的,南潭县经济开发区风光无比的背后那也是拿真金白银砸出来的,尤其是土地整理三通一平,外带必要的公用服务设施,这些都是银子堆出来的,双峰财政厚实倒也罢了,本来就是病痨鬼,现在还来一个釜底抽薪,而上边现在又对经济工作抓得这样紧,你拿什么去发展经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句话当真是太客观现实不过了,要让自己去打开这个局面,曹刚心里还真有些不踏实。
李书记,我来了。
坐吧,老曹。
李志远摆摆手,笑着道:我也不绕圈子了,可能老苟和德健同志都已经和你谈了,地委考虑双峰工作需要,准备让你去扛这副重担,怎么样,有没有信心啊?曹刚心里也是百味陈杂,换了其他随便哪个县,他都敢狠狠拍拍胸脯说有信心,可双峰,他心里现在还真没底,但是在李书记面前他又不能说没底,以自己的资历,不过两年多时间的县长,要论资历比自己老的多了去,而且当时自己也是从常务副县长直接上的县长,要说,这几年自己也是相当顺了,没有李书记的信任看重,也没有他今日。
李书记,我有信心。
曹刚抬起目光,沉稳的道。
老曹,口不应心啊,说实话,换了是我,要让我去双峰,现在啥情况都不清楚,也不敢说有信心,你就敢说?双峰的情况你知道多少?知晓的怕也就是负债一千七百万,地区财政随时要逼债吧?哈哈哈哈!李志远大笑起来,曹刚也感到一阵轻松,李书记,嘿嘿,说实话,心里还真有点儿没底,不过我相信既然地委把我放在双峰去,肯定也是对我的信任和看重,我绝不会辜负地委和李书记对我的信任,这一点请李书记放心。
嗯,老曹,我也不瞒你,双峰情况很不好,估计你也了解一个大概了,班子出了大问题,虽然不是腐败这一类的问题,但是更说明了我们这个班子配备上考虑的欠缺,为什么这么大的窟窿就会被我们双峰给捅出来,除了正好这帮骗子选中了我们双峰外,还有没有其他原因?李志远沉吟着,一边抿了一口茶,我个人认为,这说明我们有些领导干部跟不上时代,对经济工作一知半解,对招商引资工作一窍不通,所以才会被骗子有机可乘,造成这样大的损失。
曹刚默默的点点头,他听得出李志远话语里的含义,发展经济将是自己担任县委书记之后的首要任务。
双峰情况的确不好,加上前期也没有一个科学合理的发展规划,使得双峰经济发展一直在全地区末尾盘旋,地委希望你去之后能把在南潭发展经济的经验带过去,让双峰局面迅速扭转,地委将给予你必要的支持……可能老苟和德健把双峰班子调整情况也给你作了介绍,虞庆丰同志在双峰工作时间长,威信高,对双峰情况也十分熟悉,有他作你的助手,可以帮助你尽快熟悉情况,融入工作,孟余江同志也是老双峰,担任组织部长多年,政治觉悟高,大局观强,他担任县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也会是你好帮手,至于李廷章同志我不就不多介绍了,相信你们原来也有交道,他本人也表态会积极配合好你的工作,这一点你尽管放心。
曹刚注意到李志远没有提及到另外一个副书记人选,李廷章暂时不动他早就知道,虞庆丰和孟余江的位置变化他也知晓了,唯一就是这个分管经济的副书记苟治良和安德健在谈话中都没有提到,这让他很纳闷儿,詹彩芝已经确定不在担任副书记,而且极有可能要被追究责任,那么谁来担任这个分管经济的副书记就很关键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甚至比李廷章、虞庆丰的位置更为重要。
如果是一个在能力上不足的角色来担任这个副书记,那将会直接拖累和影响自己的下一步工作,所以曹刚对这个人选相当关注。
至于这个分管经济工作的副书记人选,我也不瞒你,地委里边在这个人选上有争议,而且争议很大,双峰的情况我不需再多说,虽然很糟糕,但是我觉得这不能成为今后双峰用来向地委解释经济发展缓慢的托辞,所以我想听一听你的看法,你是县委书记,你应该更有发言权。
李志远语速很慢,似乎是在一字一句的要把意思表明清楚,但曹刚却很诧异,自己还没有到双峰上任,哪来什么发言权?难道说这个要派去担任副书记的人是自己熟悉的?陡然间,曹刚一个激灵,莫非……?地委有同志认为陆为民同志可以胜任这个位置,也有的同志坚决反对,认为他无法担负起这个责任,陆为民同志在南潭工作过一段时间,你应该对他有所了解,我想听一听你的真实看法和意见。
曹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需要认真来评估和分析一下自己该怎么来回答这个问题。
他不喜欢陆为民,甚至很讨厌陆为民,原因很多,也许第一印象就不好,所以导致观感越来越差,加之有这样那样的因素,陆为民到后来甚至有点儿眼中钉肉中刺的味道,即便是马通才在自己面前百般维护,也未能让曹刚对其印象有多少改观。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自己否定陆为民的本事,尤其是搞经济工作的本事。
如果自己只是担任副书记或者县长,或者说换一个县担任书记,那么曹刚会毫不犹豫的给予陆为民一通负面的评价,但是现在他却需要认真考虑一下后果,自己是要去当书记,而且恰恰就是双峰的县委书记,他不敢说这双峰离了陆为民经济工作就拿不起来了,但是就目前来看,陆为民无疑是最佳人选,而且曹刚也感觉如果陆为民来担任这个分管经济工作的副书记1也许还真是一着妙棋,也许就能收到奇效。
陆为民在南潭从销售猕猴桃开始到组建经济开发区的种种手段,甚至到团委之后都还能搞出一通花样来,曹刚都历历在目,如果让这个家伙站在更高的位置,有更大的空间供他操作,没准儿就真能在双峰这个烂摊子里打出一片天地来。
至于说个人音响和感情,与自己的政治命运前途比起来,这又算得了什么?第五卷 乱云飞渡仍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