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县令神色微微抑郁,本官记得,那个叫萧姝的有一个弟弟,应该也上了私塾了,这次童试也来了?来人微怔,小人这就去查查。
许县令摆摆手,下去吧。
年近三十的县令夫人从外面走进来,萧姝是谁?她跟许清德成亲多年,对许清德的一些事情也有所了解,原本她嫁给许清德是因为家族所需,本人对许清德却没有多少感情,故此对许清德纳妾什么的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自从出了金姨娘之事,万家对许清德意见非常大。
要不是许清德拎不清,过度宠爱金姨娘,也不会纵容的金家人没了分寸,把万国栋打残。
县令夫人万氏就这么一个嫡亲的侄子,哪怕把金家人逼出上饶县,罪魁祸首也被弄死了,她也觉得郁气难解,在看许清德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为此,两人没少起龃龉。
万氏也对许清德女色这边卡的十分紧,不但把内院里面稍微有点姿色的姨娘通房都卖了,连许清德在外面有没有外室都盯得紧紧的。
万家在当地又是大族,许清德许多事情还得仰仗岳父一家才行,所以哪怕他憋屈的要死,也不得不忍下来。
现在见万氏过来询问,许清德脸上闪过一丝厌烦,不过是一个贱民而已,也值当的你来问?转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我还要准备明天童试之事,没事你就先回去吧。
万氏冷笑一声,金姨娘那贱人一家子也还是贱民呢,你不照样也稀罕的不行?就是这些贱民才刁钻狠毒!这都过去多久的事情了,你怎么又提?许清德无奈,国栋的仇你不是都报了么?我也没拦着不让你报仇啊?难道这么点事你还得记恨我一辈子?一边说,一边摇头。
真是一个不讲道理的泼妇!万氏双眼圆瞪,顿时激动起来你,国栋不是你亲侄子,你当然不心疼!可怜我大哥大嫂就这么一点骨血,还让你养的那个小贱人给毁了!你现在还有脸说我记恨你?要不是你纵容着那小贱人一家,他们哪来的胆子对国栋下手?现在让那一家子就这么逃了,真是便宜了他们!当初就该把他们都弄死!许清德生性隐忍,也被万氏骂起火气,想想万家的势力,再想想三年考评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升迁什么的还得靠万家的财力打点,许清德又把火气压下去,好好,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元娘你就不要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老爷我又该心疼了。
一边说,一边凑过去给万氏伏低做小的顺气。
万氏的脸色总算好一些,伸手把许清德推开,行了,要跟你生气我早就气死了!我这次过来找你是有正事。
许清德心里松口气,忙问,什么正事?我奶娘家的侄孙,今年也参加童试,到时候你帮忙照拂一下。
许清德犹豫,奶娘家的侄孙……脑袋里翻翻,没翻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他今年多大,读书如何?听奶娘说,她家侄孙今年十五,读书么,比起国栋来略差一些,但是也还行。
许清德,……万国栋读书就是个四六不通的棒槌,万氏奶娘家那侄孙比万国栋还差,那得是个什么笨蛋玩意?当初点万国栋当童生,那是看在万家的面子上,现在一个奴才秧子也敢来他这要童生的身份……对啊,贱籍是不能参加科举的!怎么?不行?万氏唇角拉下来。
许清德一脸为难,元娘有所不知,律法规定,贱民不许参加科考,所以我这……这个我早就知道了,老爷放心,奶娘兄长一家原来虽然我家的下人,后来我父亲看他们一家忠心勤恳,就给了他们个恩典,帮他们脱了奴籍。
所以他们家才敢让自家的孩子来参加科考。
若非如此,他们求到我这,我也不会拿来为难老爷啊。
说到底,他们再忠心,也只是个下人,哪里有我和老爷关系亲近。
万氏也不是一味耍横的蠢货,该说好话时,也能说几句好听的来哄许清德。
许清德松口气,脸上扬起笑意,老爷就知道,夫人最是明理大度。
万氏抿嘴,那是自然。
这奶娘他家的事情……许清德低声微叹,若是别的年头,也就是我张张嘴的事情。
但是今年,夫人也知道,再有三个月就到了考评的时候了,这童试上学子的学问如何,也算是老爷的政绩之一。
虽说童试之事一般没有人管,但万一我今年把奶娘家那个草包录取成童生惹怒了其他学子,给捅上去了怎么办?如此一来,难免对为夫的仕途有影响……夫人难道就不想跟着为夫调到京城去?跟别的比起来,自然是自家老爷的仕途更加重要。
万氏微微犹豫,如果是这样,那也就算了,奶娘那边我去说。
不过老爷,你这次真的能调进京?上饶县虽然不是偏远之地,但比起京城来却没得比。
如果可能,她更希望能在京城里生活。
许清德点头,凑近万氏耳边,压低声音道,我当年的一个同年在吏部那边有些门头,现在已经打通了一些关窍,只要在来点……就可以调回去。
万氏眼睛微亮,真的?老爷你放心,钱不是问题。
我这还有几千两的私房,如果不够的话,我再回娘家拿点。
就是爹和大哥他们知道了,也只有支持的!许清德满脸感动,夫人真是我的贤内助!凑上去在万氏脸上亲一口。
万氏顿时红了脸,伸手推他,老实着,也不怕被人看到。
你好好准备明天的童试,我这就回娘家一趟!起身急匆匆的走了。
到了门外吩咐下人,去查一下那个叫萧姝的是怎么回事。
要真是一个贱民,哪值当的许清德这么上心,当她傻呢!**萧姝把牛娃等人带进县城后,就统一的安置在了鑫茗茶楼内。
县城里的鑫茗茶楼分内外两栋,前面是喝茶吃饭的地方,后面一栋是客栈——这也是万俟景淳特意提出来的,为的是更好的打探传递消息。
对于清水村的人,萧姝只象征着每间房收十文钱,这对于清水村的村民来说完全不是负担。
当然,十文钱的价格也就只限这天,等明天童试过后又不想回去的,再住下去就按正常价收费,萧姝也不会特意派人送他们回去了。
安置好了,萧姝就不管别人了,叫牛娃,明天童试,今天就别看书了,陪哥哥出去转悠转悠。
牛娃纠结,可是,我还有一本书没有温习完呢……要不,等我考试完了咱们再出去?你那些书都被你翻烂了,今天就放过它们吧。
听哥哥的,今天什么都别想,好好的玩一天,等到明天了自由发挥就行。
哥哥希望你读书能有出息,可不希望你把读书当压力,更不希望你读书读成书呆子。
要不然,等以后您无名哥哥见你变成小书呆了,还不定怎么埋怨我没照顾好你呢。
牛娃被萧姝逗笑,抬一下小下巴,我才不是小书呆子呢!对了,无名哥哥有没有信寄过来啊?无名哥哥走了这么久,一个月前才让人送了封信回来,他还以为无名哥哥已经把他们忘了呢。
没有,你无名哥哥忙着呢,哪有时间总给咱们写信。
萧姝带着牛娃往外走。
牛娃眨巴着大眼问,哥,你说无名哥哥能把那些坏人打跑么?能啊,你无名哥哥武功那么厉害,怎么不能?他可是大侠!萧姝随口道。
万俟景淳走了,牛娃三天两头的追问万俟景淳的消息。
萧姝没法解释,干脆编出来一个万俟景淳回去打家族里面的坏人的故事。
结果牛娃还真听进去了。
牛娃一脸憧憬,我以后也要当大侠。
萧姝毫不客气的嘲笑,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还是等你再锻炼几年吧。
牛娃挺挺小胸脯,我一定会好好锻炼的!嗯,我等着你锻炼成大侠。
但是大侠可不能只闷在屋子里看书,等童试过了,看书和锻炼你还得均衡开才行。
牛娃点头,嗯!说话间,两人到了前面要出门。
迎面走过来两个人,一个是十五六的少年,怒气勃发的样子,另外一个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牛娃光顾着和萧姝说话了,差点和前面的人撞上,被萧姝伸手拉一把,这才躲过去。
对面走的急的那两个人也吓了一跳,尤其是那个一脸怒气的少年,张嘴骂道,你们麻痹的眼瞎了啊,没看到爷这么大个人就往这边撞!另外一个跟那人同行的,见萧姝和牛娃一身锦衣,穿着不俗,忙伸手拉那少年的袖子,少说一句。
拼命打眼色,这两个人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你可别闹出什么乱子不好收场了!一边笑呵呵的和萧姝他们赔不是,两位公子别介意,我这位兄弟喝多了嘴巴就有点坏,其实没有恶意。
得罪两位公子的地方,我代他向两位道歉。
那个骂人的少年骂完了,也看出对方的衣着挺值钱,看样子怎么也得是两个富家公子哥,这样的人还真不是他能招惹的。
虽然脸色依然不好,还是顺着同伴的话道了歉,是我莽撞了。
萧姝看他一眼,穿着细麻布做的长衫,模样也像是个读书人,心里猜测着可能是明天要参加童试的学子。
收回目光没理会他,拉着牛娃走出去。
一上午的时间里,萧姝带着牛娃把县城逛了个遍,一些在清水镇难见到的好吃的好玩的都带着牛娃尝了尝看了看,直到看着牛娃露出疲惫之色,这才带着他回去。
到了鑫茗茶楼,隐隐觉得气氛有点不太对,原本兴高采烈的大毛二毛兄弟跟霜打了似得,蔫蔫的没有精神,别的几个孩子神色也不太高兴。
萧姝满脸狐疑,却没有多问。
这几个孩子都是家里大人跟着,用不着她操心。
要是真有什么事,他们家的大人也会来告诉她。
但是私底下,萧姝还是去问了鑫茗茶楼的伙计。
这才知道,这几个孩子被人给欺负了。
欺负他们的也不是旁人,正是她和牛娃出门时差点碰上的那个少年。
原来那个少年就是奶娘的侄孙,本来家里跟他打包票说他只要参加童试就能中童生,死活哄着他让他下场考一考。
他自己也把大话在同伴中吹出去了,结果临到考试了,竟然告诉他不成了。
想要考中童生的话,还得看他的本事才行。
他要是有本事能考中童生,还用得着家里人托关系吗?!要不是家里人哄着,他才不会来参加什么考试,更不会吹牛,这下好了,等明天考不中,就等着别人笑话他吧!满心不忿的少年不能把家里人如何,就把火气发在同届的考生身上,听说鑫茗茶楼里来了一群土包子也妄图参加考试,这不就跑过来找晦气来了?不过鑫茗茶楼里有掌柜的在,倒也没让他在这闹腾开了,只不过有几句话骂的颇狠,说的难听,打击了几个孩子的自信心,这几个孩子这才闷闷不乐。
一来是因为确实受了气,二来,也是对明天的童试没了信心,心里惧怕。
萧姝听完了这话简直无语,甩甩头就抛在了脑后,倒是对那个县令夫人奶娘家的侄孙突然找别人晦气的事情有点兴趣。
她自然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但听伙计的意思,前几日这人还信心满满的样子,今天就突然怒气冲天的找别的学子发泄,这似乎是一种迁怒……难道说有什么事情人,让他十拿九稳的童生之位给跑了?等童试过后就知道了。
要真是这样,事情就出在许清德这,那么她得好好查查了。
毕竟许清德还有把柄在万俟景淳手上,算起来两人也是敌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