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老爷是想让我们牛娃跟您回去哪儿啊?随着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寒着一张小脸的萧姝和万俟景淳从外面迈步走进来。
萧姝一到这边,听门房说田家人过来了,且过来了不止只一次,她心里就气得不行。
她原以为早就把田家这帮吸血虫收拾老实了,没想到这帮东西记吃不记打,逮着机会就折腾。
哥,无名哥哥!牛娃欢呼一声,脸上的不耐烦和冷漠散去,从椅子上蹦下来蹭蹭的跑向萧姝和万俟景淳,你们回来啦!田东财仿佛被人定住了一样,僵着身子转身,见鬼一样瞅着萧姝,脸上跟被人扇了几巴掌似得,青青紫紫来回变换,最后扯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萧,萧姝啊,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提前打招呼了,大伯好让人去接你。
魏峰和薛鹏就在后面,听说将军回来了,也帮着过来。
一番问询过后,众人重新坐下,萧姝这才看向田东财,冷声道,魏大哥和薛大哥是我跟无名的至交好友,我把牛娃托付给他们暂时照看是因着我们之间的兄弟情义,什么时候轮到田老爷过来指手画脚了?这话说的极不客气,半分脸面都没给田东财留。
田东财心里难堪的要死,哪怕他心里明白这事碰上了萧姝,对方嘴里绝对冒不出什么好话来,也没想到对方会是这种撕破脸的节凑。
心里愤恨,想着他怎么着也是牛娃的长辈,说到哪儿去也没有说不让族里长辈过问族里子侄的道理,一时难得的强硬起来,不管怎么说我都是牛娃的大伯,他爹临终时……万俟景淳不耐烦道,手脚太长砍了就行,跟这种人费什么话!田东财气愤的表情顿时变成惊骇,恐惧的瞪大眼睛盯着万俟景淳,你,你敢!万俟景淳冷冷的看着他,你看我敢不敢!身上气势外放,从腥风血雨中凝练出来的修罗气场扑向田东财。
田东财这辈子做的最大的事情就是把诬陷牛娃是野种,强占牛娃的家产,在外人面前,遇到稍微比他强势的人就得认怂,对上金员外之流尚且卑躬屈膝,哪里经得住万俟景淳的气场碾压?要不是坐在椅子上,此时他早就吓趴下了。
在这一刻,他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万俟景淳的杀意,仿佛冰冷的刀锋划过脖颈似得,脑袋里疯狂的叫嚷着告饶,牙齿却咯咯作响,一个字都吐不出来,身体僵硬的仿佛一块木头。
萧姝哼笑一声,就这么点胆子也敢三番四次的闹事,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伸手拍拍万俟景淳的胳膊,行了,对付这种怂人哪用得着你出手,随便找个小猫小狗就能把他们一家子给碾死。
心里暗暗好笑,万俟景淳的土匪性子越来越明显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收了一帮土匪手下的缘故。
万俟景淳这才收了身上的气场,瞥田东财一眼,滚!田东财暗暗呼口气,这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半句废话不敢说,哆哆嗦嗦的站起来就要走。
等一下。
萧姝开口。
田东财腿一抖,脸上表情挂不住,差点哭出来,萧公子还有事情?嗯,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听说,牛娃的祖上和你的祖上其实没有关系,不过是因为相互借势才连了宗,对吗?田东财不明白萧姝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这是事实,镇子上上点年纪的人都知道,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对,是有这么回事。
不过我们两家的先祖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平时处在一起跟亲兄弟似得,要不也不会连宗……萧姝打断他,要是牛娃的曾祖知道自己拿着当兄弟的人的后人会诬陷他的后人是野种,谋夺他的后人的家产,恐怕就不会想着和你们连宗了吧?误会,这都是误会,这全是我那个不省心的大儿媳妇闹出来的,当时我也是糊涂,听信了那妇人的话,才让牛娃受委屈。
不过,后来我已经道过歉,牛娃也原谅我了。
你放心,这种事情我保证不会再发生。
田东财拿不准萧姝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也不敢跟萧姝犟,只能把话往好的地方说。
就是因为牛娃想着你们祖上那点连宗的情谊,这才没有往衙门里面告,否则的话,强占他人财产,少说也得流放个十年八年的吧?流放你知道么?听说比原先山上挖石头的工人还辛苦,而且还有官差看着,动辄打骂,打死了都没事。
萧姝声音说的很慢,仿佛在开玩笑一般,却莫名的透出一股阴寒的味道,打量田东财的眼神跟看死人一样,你说,以田老爷你这身子骨,要是被流放的话,能活几年?田东财一个小老百姓,就知道流放是大罪,哪儿知道流放以后什么样子。
但是听萧姝说的话,莫明觉得萧姝说的都是真的。
以前有人来这边山上开采石头的时候,他仗着年轻去山上干过两天活,累的跟狗似得,这要是干个十年八年,不用官差打骂,累都能把他累死。
此时田东财心里那个后悔劲就甭提了,早知道萧姝今儿个回来,打死他,他都不会上门找这晦气,这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么!心里又怕萧姝翻脸,真拉着牛娃去衙门里告一状——别说他当初强占牛娃家产的事情是事实,就是不是事实,萧姝跟无名现在手里钱,还跟衙门里的李捕头交好,随便说点什么,也能给他把罪名坐实了。
萧,萧公子,我知道错了,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吧。
您放心,以后我再也不会犯浑,更不会再找牛娃的麻烦,以后我见了牛娃都躲得远远的,您就当今儿没见到我成不?萧姝脸上带笑,你来都来了,我怎么能当没见到,难道你觉得我眼神不好?田东财吓得连忙摆手,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您怎么可能眼神不好呢?是我眼神不好,是我眼瞎,我不是东西,您就抬抬手,饶过我这一回儿吧。
看田老爷你说的,什么饶不饶的。
我又不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哪能会为了一点子小事儿就置人于死地呢。
刻意把死字咬的重重的。
田东财吓得身子一哆嗦。
这个姓萧的和姓吴的一回来就说要弄死他,不会真的想要弄死他吧?他虽然活了五十多年,可也没活够啊,但能活着谁想着去死呢。
看把田东财吓得差不多了,萧姝这才道,既然你也说了以后会远远地躲着牛娃,那再挂着一个干巴巴的宗亲也没什么意思,田老爷你说是吧?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一块浮木一般,田东财此时的思维异常清晰,忙着点头,对对对,萧公子说的很是,我回去,我这就召集族里人开祠堂,把牛娃一支分出去。
反正有萧姝在,他以后也别想沾上牛娃的光,留着这么一个随时能威胁他性命的危险,还不如干脆把人分出去呢。
以后他不沾牛娃的光,萧姝他们也别拿牛娃作伐子找他的麻烦。
那把牛娃这支分出去的原因?把人分出去也是有讲究的,要是随便给按上一个不利于牛娃这支的名声,以后就会变成牛娃仕途上的妨碍。
田东财磕巴一下,试探道,就说,我们祖上的八字不合?他倒是想给牛娃记上一笔,但是萧姝跟无名在这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不敢。
萧姝嗤笑,你当这是相亲呢吗?还八字不合!田东财紧张的心脏砰砰乱跳,不能把不利的名声推到牛娃那支,又不能拿八字不合做借口,难不成要把不利的名声放在自己这边?可这样一来,他的儿子孙子及后人们岂不是要顶着污名过一辈子?他虽然恶毒,但对自己家里人还有点责任心,这样坑害自家后人的事情他做不出来。
薛鹏喝着茶,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轻声漫语道,何必这么麻烦,要是担心他以后再出什么幺蛾子,直接找几个兄弟把他们一家子做了不就成了。
这么一来,他们那一支死绝了,财产就划到牛娃名下,就当是他们当初欺负牛娃的利息。
魏峰拍着桌子附和,老薛这主意好,我早就看他们这一家子贼眉鼠眼的东西不顺眼了,干脆都杀了!以后要是有人查起来,自有我找人解决,保证不会连累到你们!万俟景淳点头,那成,这事儿就交给你们……不要啊!是我混蛋,求你们高抬贵手,就饶了我们一家老小吧!田东财吓得站立不稳,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对着万俟景淳他们连连磕头。
魏峰无趣的撇一下嘴,真是一个贱皮子!好商好量的听不懂人话,非得威胁一番才行。
薛鹏高深莫测的端起茶杯继续细品,嗯,对付这种滚刀肉,就得下重锤才行。
瞧瞧,几句话的事儿,这不就怂了吗?万俟景淳面无表情,果然跟萧姝说的似得,对付这种泼皮不要脸的人,就得拿出横行霸道、蛮不讲理、视人命如草芥的土匪做派才行。
跟他们讲道理,他们只会觉得你迂腐好欺负。
牛娃早就被这神转折弄懵,瞅瞅田东财,又瞅瞅自己的两个哥哥,聪明的绷着小脸坐在椅子上不说话。
萧姝不耐烦道,行了,别磕了,你是想弄出伤痕来,好出去了告诉别人我们欺负你了么?萧姝一句话,田东财的头再也磕不下去,心里的恐惧半分没减少,不是,我没有,萧公子误会了,我怎么敢有这想法,我是想……萧姝摆摆手,你想什么我不管,我刚才说的那事儿,你想好怎么办了吗?我……你要是想不好的话,我就让李捕头接你去县衙大牢想想,等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再放你出来,如何?不要,别,我想好了,想好了。
是我们家对不起牛娃一家子,也愧对牛娃的祖上,所以没脸再跟牛娃祖上连宗。
田东财此时脑子转的飞快,迅速的把理由想好。
这个说法倒是能说的过去,不过,你们当时是四家田姓人家连宗,现在你们做错了事儿,却把牛娃这一支分出去,又该怎么说?田东财此时已经非常明白萧姝的意思,那就是把牛娃这一支干干净净的摘出来,不和他们旁支的再有任何瓜葛。
牛娃自己学问好,又有这两个有出息的哥哥帮衬着,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既然他们家沾不到牛娃的好处,另外两家也别想沾光。
最艰难的决定都下了,再说起旁的来也就十分容易,几乎瞬间,田东财就想到一个完美的理由,当初我们四家连宗本来就是为了互帮补助,现在我们家做了这样猪狗不如的事情,虽然是我们的错,但另外两家也知道。
在牛娃落难的时候,这两家却没有帮忙,违背了当初连宗的初衷,再说互帮互助的话就惹别人笑话了,干脆分开的好。
这话我会去和另外两支的老人说清楚。
萧姝脸上的笑容真切一些,这些可都是你的心里话。
不是心里话,田东财也不敢否认啊。
田东财努力做出一副真诚悔改的样子来,使劲点头,都是我自己想的。
既然是你自己心里这么想的,那就按着你说的办吧。
我可没有逼你,要是外面传出什么不该说的话……魏峰阴测测的看着田东财,那我就把第一个胡说八道的人的舌头割了喂狗!田东财身子再抖一下,没,没,绝对不会有别的话传出来!既如此,那你就下去办吧。
三天,三天之内我要看到结果。
萧姝笑眯眯的瞅着田东财,应该没有问题吧?田东财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得,没问题,绝对没问题!萧姝懒懒的靠在椅背上,没问题就好。
薛鹏吩咐,来人,带田老爷下去,帮田老爷收拾一下,送田老爷出府。
人一送走,屋子里几个故意端着的人立刻放松下来。
魏峰大大咧咧的笑道,他娘的,老子早就看这个姓田的不顺眼了,还是这么着弄痛快。
以后这个姓田的再不长眼惹事,老子就揍死他!薛鹏嫌弃的看他,就你那脑子,除了打打杀杀的还会干什么?魏峰不乐意了,怎么叫我就会打打杀杀的?我可是听了将军的话才有这主意的!第一个说把田东财一家子弄死的可是将军。
薛鹏,……薛鹏用自以为十分含蓄的新奇眼神瞅着万俟景淳,一段时间没见,将军的改变似乎更大了啊。
心里暗暗得意,得亏年初的时候他帮着萧姝进京开酒楼,要没有萧姝的影响,将军哪儿能变化这么快?万俟景淳淡淡的瞥薛鹏魏峰一眼,一会儿到书房,我有话跟你们说。
瞒着他偷偷把萧送进京的事情他可是还记着呢。
萧姝是他弟弟,他不能拿萧姝怎么样,还不能收拾这两个兵痞子么?萧姝正和牛娃说话,哥哥没有跟你商量就把你们那一支分出来,你不会怪哥哥吧?牛娃摇摇小脑袋,不怪,我知道哥哥是为了我好!爹娘的印象早已淡去,再他记忆中,相依为命的就只有哥哥,对他最好也是哥哥,谁会害他,哥哥也不会害他。
萧姝被牛娃满眼信任的模样取悦,笑着摸摸牛娃的脑袋,细细的跟他说原因,哥哥这么做确实是为了你好。
那些田家族人都不是可以信赖之人,以前你被诬陷之时他们选择冷眼旁观,跟你划清界限,但以后你要是有了出息,保不住他们就会仗着宗亲的名义,跟蚂蟥一样跑过来吸你的血;或者你以后要是当了官,他们借着你族人的名头在外面惹是生非,坏的也是你的名声。
对于这种从来没有帮助过你,在你危难之时落井下石的小人,越早划清关系越好。
这样以后他们要是再敢欺负你,你就是收拾他们,也没人会说你什么。
牛娃想了想,就明白了萧姝的意思,我明白了!哥哥的意思是说,以后田东财那一家子再找他麻烦,他可以不用顾忌对方是长辈,让人随便教训他们?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