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璘骄傲地仰着脸,不说话。
成九叹打开红色的硬皮封面,看了看内里。
户主那一栏写着周璘的名字,填了内容的只有一页。
是单人户口。
他翻到后面的空白页,又再倒了回来,认真研究了会儿,周璘,你不是去办了个假证吧?周璘的小自满猝不及防地被闪了腰。
她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昨晚上去办的,逼真吗?成九叹把户口本合上了。
逼真不逼真,得试了才知道。
他看着她说。
周璘绝不是一个怕试的人。
谁不试谁是孬种。
他们直接就下楼。
成九叹的户口本倒是一直带在身上的。
他第一次来的时候,老成先生就强行把户口本给塞进了他行李包里,说是年轻人容易突发奇想心血来潮,要时刻做好准备。
两个人换了身衣服,带着东西出发了。
车走了有一半的路程,周璘才想起来问:今天周六,人上班吗?上,成九叹说,今天上午还有半天时间。
周璘怀疑地瞥他:你怎么知道?成九叹笑了笑:我连你身上内衣是什么颜色的都知道,还差这个?周璘撇嘴,按着CD,换了首歌听。
成九叹说得非常笃定,可到了地方,民政局大门紧闭。
周璘这才往座位上一靠,慢条斯理地说:我又换了个内衣,不是红的那件了。
因为要穿白短袖,所以现在是白的,没蕾丝那个。
成九叹说。
周璘愣了愣:分析很精准啊,有没有蕾丝都知道。
嗯。
,成九叹把车窗打开了些,摸出根烟点上了:没到上班时间呢,等会儿。
民政局这边属于市政部门的区域。
绿化很好,路边都是郁郁如盖的大树。
跟市里的别处不同,这里很静谧。
连来往的车辆都很少鸣笛。
周璘仰头看着树叶间隙里的斑驳阳光,每片叶子都绿得发亮,偶尔轻颤几下,便来了阵夏天里的风,将身侧的烟草味吹得散漫无边。
她微微眯起眼睛,把这一刻记了很久。
这天大概不是什么良辰吉日。
到了点,工作人员开始处理业务后,他们领单子、填信息、拍照拿证,全程都没有别的小情侣过来。
简直用九块钱就享受到了包场般的尊贵服务。
唯一的小波折,是周璘发现,竟然还需要宣誓。
要的咧!工作人员大姐笑得十分慈祥,人多的时候我们都直接跳过这步了,你们也是运气好,没什么人,可以走个神圣的全套程序。
说神圣就神圣,绝不含糊。
两个人并肩站上仪式台。
由颁证员带着读誓词。
颁证员念一句,他们要跟一句。
起初,周璘还有点想笑,感觉像小时候跟着老师读课文一样的。
可成九叹就在身旁。
她开着口,耳里听到的却是两个人的和声。
他的声音沉稳用力,像是层层海浪,挟裹着她,给她四肢百骸里注入着无限的勇气。
坚定的可以更坚定,执着的将永远执着。
颁证员字正腔圆地念着:无论顺境还是逆境。
-无论青春还是年老。
周璘心底有一股慢腾腾的酸意破冰而出,在每块骨头内泛开。
我们都风雨同舟。
-患难与共。
成九叹垂在身侧的手找到了她的,握了上来。
我们要坚守今天的誓言。
我们一定能够坚守今天的誓言。
外面的树叶和阳光依旧。
他们走出来时,眼睛都被明亮的光线刺着了。
成九叹又翻了遍她的户口本,低声笑道:看来足够以假乱真了。
以真乱真都够。
周璘一手拿了一个小红本,举在眼前面挡着太阳,笑眯眯地说。
所以怎么是单人的?成九叹问。
周璘好好地解释了一番:上大学时我把户口转到学校了么,后来毕业买房子的时候,就给换成这个了。
成九叹啧了一声,把副驾车门打开,顺势从她手里解救走了结婚证:爱惜它们一点,这以后可是咱们家的传家宝了。
周璘看着他绕到另一边坐了进来,说:价值九块钱人民币的传家宝,行不行了你。
成九叹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地说:我行不行你还不清楚啊,成太太。
周璘静下来,在他胳膊上锤了一拳。
又锤了一拳。
停了一小会儿,再捶一拳。
有瘾?成九叹按住了她的爪子。
周璘没忍住笑了。
边笑着,迈往后仰在椅背里,另一只手害羞捂住了眼睛:我发现这么叫一点也不好听。
晚了。
成九叹噙笑。
周璘哼唧了会儿,还是觉得有点不现实,她问:这就结婚了?嗯,这就结婚了。
成九叹确认。
她把手指伸开,晃了晃:我要戒指。
给你。
成九叹说。
现在就要,周璘冲他眨了眨眼睛,立刻,马上,快。
成九叹会意,从储物格里拿出支黑色中性笔。
周璘乖乖地把手指伸展开。
成九叹拿着她的无名指,在指根处画了个圈。
笔尖细细凉凉,爬在皮肤上痒痒的。
周磷忍不住一直笑,又提要求:要钻石的。
成九叹便在最中央添了个圈。
又在圈里写了个字:钻。
周璘乐到不行,举着手欣赏了半天成九叹合上笔帽,扔了回去。
低声感叹道:周璘你可真好打发。
我觉得自己特别财大气粗怎么办,这个钻也太大了。
周璘正乐津津地说着,没留意到他说什么。
成九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什么? 领证? 结婚证? 什么证?陈行行刚睡醒,头发乱七八糟的,直接发出了一连串的灵魂拷问。
她抬头看了看客厅里挂着的钟表:我这一觉睡了多久啊? 我躺床上的时候你俩婚都没开始求呢吧?周璘递了杯温开水给她:先冷静一下。
陈行行接水杯的时候,看到了她手上那个黑色圆圈。
她戳了戳:画个这干嘛?别给我摸掉了,周璘忙躲开,结婚戒指。
陈行行一口水喷了周璘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