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五推开房门,将李十一放上床, 李十一睁开眼道:姐姐, 你要进行什么计划啊?李五怔了怔:什么时候醒的?廉哥哥一来就醒了,但是听到廉哥哥在跟姐姐说话, 没敢睁眼。
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
李五顿了顿道,晚一点的时候……徐叔可能会来接你,你跟着徐叔走, 不要害怕,也不用担心姐姐。
十一兴奋地坐起来:徐叔会来接十一吗?那十一可以跟徐叔说话吗?李五道:没人的时候可以,有人在的时候不要表现出认识徐叔的模样。
嗯, 十一明白了。
李五摸了摸他的头:好了, 玩了一天,睡吧,到夜里说不定你就睡不成了。
李十一拽着李五的袖子道:姐姐,你刚才是在拒绝廉哥哥吗?李五身子顿住,犹豫了一下道:是的。
姐姐拒绝廉哥哥,是因为喜欢勉哥哥吗?李五道:呃……李十一扁了扁嘴:姐姐, 勉哥哥虽然对我们很好, 但是姐姐能不能别喜欢他?李五惊讶:为什么?李十一理所当然道:因为姐姐有姐夫了啊, 姐姐不会忘了姐夫了吧!十一还在等姐夫回来接我们呢!阿勉哥哥再好,也比不上姐夫好!姐姐, 你说姐夫现在在哪里呢?我好想姐夫啊!李五心想,李继勉要是知道他对十一这么好,却喂了一只小白眼狼, 估计得气得吐一升血。
至于鹏奴,李五心想三年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过得好不好,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缘份再见。
将十一推到被子里,替他将被子盖好:小孩子不要想那么多心事,睡觉。
李五将弟弟安顿睡下了,走出门,抬头了看看天空半残的弦月,想着这时候李继勉应该准备就寝了,将握在袖子里的小瓷瓶紧了紧,随即跨出院门向西走去。
来到西院门口,李五站在房外,看着窗户上投影出的来回踱步的人影,迟疑了一下,走过去敲门。
李继勉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来:谁。
李五道:是我。
进来。
李五端着酒壶进门,李继勉看到她手上捧的东西,疑惑道:这是干什么?李五将酒壶放到屋中央的圆桌上,将斗笠形的翠玉小酒杯一左一右摆上,提壶斟酒,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今天夜色不错,想找小将军喝酒。
李继勉看向窗外那残得就只剩点边角的下弦月,看不出一点夜色不错的样子,转过头,只见她动作不紧不慢,酒水呈一条细线倒入杯中,一滴不洒,眉尾一挑:你要找我喝酒?你确定?李五道:怎么,小将军不愿意吗?李继勉道:你不怕有来无回么?……李五顿了顿,拿着酒杯的手下意识地握紧,其实是……小将军,小五瞒着你擅自做了一件事情,所以,想借酒壮胆……想向小将军坦白。
李继勉道:什么事?李五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即举起另一杯酒道:小将军,请你先喝了这杯酒,喝了我才敢说。
李继勉拿过酒杯,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将酒杯放下,道:行了,说吧。
李五看他将酒饮尽,沉默了一下道:小将军,对不起。
李继勉道:对什么不起,你先把问题交待了,我看严不严重,再谈对不对得起的事。
你放心好了,既然是我同意让你带了兵,无论你闹出什么乱子来,我都给你兜着。
李五见李继勉以为她是在军营里闹了乱子才过来找他喝酒赔罪,道:不是那种事,总之……小将军,委屈你几日了,待事后,小五会向你赔罪的。
李继勉觉得小五自进门起就怪怪的,道:倒底怎么了?刚说完,突然觉得头晕眼花,眼前的李五晃成了重影,他瞬间意识到什么,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抓住李五的肩:你在酒水里放了东西?李五扶住他要跌倒的身躯道:小将军,不必惊慌,只是迷药而已,等小将军苏醒过来,一切就结束了。
李继勉很快明白,原来李五所说的瞒着他擅自做了一件事情,不是已经做过的事情,而是现在正在做的这件事。
他抓着李五的手,狠狠道:小五,你胆子真是肥了啊,敢对我下迷药?李五心道这人也真是意志坚强,下了这么大量的迷药,竟然还能保持着清醒,看他死咬牙关,目眦尽裂的模样,道:小将军,你别强撑着了,快晕过去吧。
顿了顿,没见他晕过去,倒是闻见了一股血腥味,发现李继勉竟是咬破了舌头用疼痛来保持清醒,叹了一口气,低头在李继勉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小将军,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你别撑着了。
李继勉眼珠子僵硬地转了转,看向李五,口舌因为麻药的缘故已经僵硬起来,用沙哑艰难的声音道:小五,等我醒来,你他妈最好给我解释清楚一切,否则,我——后面的话也不知道是说不出来了,还是不想说,李继勉眼睛慢慢阖上,终于晕了过去。
玄友廉从窗户跳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人,一人肩上还扛着一个麻袋,李五道:开始吧。
玄友廉转头道:开始布置。
那两人立即开始在屋子喷洒血液,并将桌椅推倒,摆出一副凝乱的模样,随即又要往她和李继勉身上洒血。
李五看着那血恶心,道:至于弄这么多血?中毒而已。
玄友廉道:你给我的毒`药,我拿了一个死囚试了,毒性极烈,死状可怖,中毒者发狂不停地喷血,直至血尽而亡。
李五:……玄友廉道:记住我告诉你的那几个穴位,死死压住,李继勉就会暂时没有呼吸,造成假死的模样,等哈胡弩他们确定完他身份后,我会照计划将他替换成那中毒的死囚,将李继勉带走。
玄友廉说话时,那扛着麻袋的男人将那个麻袋塞到了床底下,想必里面装着的就是要一会要替换的死囚。
玄友廉布置完现场,对她道:好了,我先离开。
李五点点头,看着玄友廉三人跳出窗外,随即看了看狼藉一片的屋子,定了定神,随即大叫道:来人啊,哈胡弩,阿巴于,来人啊!不一会,哈胡弩与阿巴于齐齐冲到了屋内,看着满是鲜血混乱不堪的屋子道:怎么回事?小五,发生什么事了?李五流着泪,抱着怀里的李继勉:小将军他……哈胡弩立即蹲下身子,去探李继勉的鼻口,手伸出去后,浑身哆嗦了一下:这……这……猛地扑倒在李继勉腿边,惨嚎道,小将军!阿巴于道:你别埋头光嚎啊,小将军倒底怎么样了?李五冲着阿巴于摇摇头,又看了看围聚过来的沙陀部下们,含泪道:小将军……已经毒发身亡……阿巴于倒退两步,似是不敢置信道:怎么回事?李五悲泣道:是有人在小将军的酒水中下了毒。
我正与小将军说话,他饮下一口酒,突然就口喷鲜血,狂性大发,不出一柱香的时间便气绝了。
哈胡弩抬起头,双目血红:是谁?是谁做的?李五悲痛得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地摇头,这时围聚在门外的沙陀人中传出一个声音:一定是玄友廉干的,他对将军怀恨在心,所以下毒害他!胡说什么,玄大人跟将军今天还出去游玩,一派和睦,怎么可能下毒。
两位大人在政事厅大打出手的事,谁人不知,听说今日游玩,玄友廉跟小将军还大吵了一架。
玄凉那王八蛋就生不出什么好儿子来,玄王八蛋说要结盟却在战场上三番四次陷我们晋军于不顾,他儿子搬到府里来,分明是没安好心,想趁机谋害小将军!人群的争吵越来越混乱,哈胡弩站起来,一张脸满是杀气:玄,友,廉!众沙陀部将听命,随我去将玄友廉杀了,给小将军报仇!沙陀部将们振臂高呼:是!哈胡弩带着众人杀气腾腾地去杀玄友廉,阿巴于带着几人留了下来,阿巴于跪在李继勉面前,悲痛道:小将军……李五抹开眼泪道:阿巴于,你立即带人去义归坊找继霸大哥来支援!若真是玄友廉动的手,只怕他早有准备,说不定身边已经埋伏了大量的玄衣军,哈胡弩这样带人过去会吃大亏!阿巴于道:是,我,我这就去。
那你——李五道:不用管我,我在这里陪着小将军,等你们回来。
等得阿巴于也带人离开,这屋中只剩下李五与李继勉二人,李五立即起身将门关上,这是玄友廉再次跳了进来,身边依旧跟着刚才的那两人,一人迅速将那死囚的尸体从床底下拖出来,一人过来扛起李继勉。
就在玄友廉带着昏迷的李继勉要离开时,李五抓住了他的胳膊。
玄友廉停住脚步,转头看她。
李五犹豫了一下:廉公子,我相信你,相信你虽然时常跟小将军斗嘴,却不会伤害他。
李五不问他会不会趁机带走李继勉对他下手,而是说自己相信他。
玄友廉当然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淡淡道:我对他并无深仇大恨,若有,也是因为你。
你放心吧,我若今日杀了他,那么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我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
李五这才放开衣袖。
玄友廉道:不出一刻钟,玄衣军与沙陀人就会混战起来,我会带着玄衣军突围出府门,同时带走你弟弟。
你也赶紧离开这间屋子。
这具死囚的尸体就留给车立,他知道怎么办。
李五点点头:好。
等玄友廉走后,李五看了看地上那假扮成李继勉的死囚,体格与李继勉的极为相似,脸形也是一样的,但五官差别却极大,想来是这么短的时间,根本找不到面容相似之人。
这具尸体只要稍稍一辨认就发现不是李继勉本人,所以必须先让哈胡弩等人确定了死的是李继勉,然后再留下这死囚的尸体,然后放火烧屋,毁掉尸体的面容,以蒙混过关。
车立将那死囚的尸体摆弄好道:李侍卫,你赶紧离开吧,我要放火了。
李五点点头,便也离开了屋子。
走出院门没几步,就听到不远处的喊杀声,以及冲天火光,想来是玄衣军与沙陀人已经打起来了。
李五十分镇定地回到自己的院子,先去了十一的房间,发现他不在了,应该是被徐敬仪接走了,接着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上一身白裙女装,并照白霜所说,带上一顶白色帷帽,挑起一柄灯笼,避着打杀的两派人马走出了府门。
出了门走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一个人影从黑色的巷子里窜出来,一把将她拽了进去,灯笼也打翻在地。
公主殿下,得罪了。
李五听声音应该是白霜,随即头上的帷帽被摘下,眼睛上被缚上了眼纱,人也被扛了起来,扛起她的手臂极为粗壮,应该不是白霜,而是另一个身材健壮的男人。
她被男人扛着走了一个时辰,身子着地,脸上的眼纱也被拿掉,发现自己来到一个四面无窗的房间内。
因为刚才有感觉到男人下行的步伐,李五猜测自己应该是在地下的暗室中。
暗室内除了白霜和扛她的男人,还站有四名身着黑衣的男子,以及一名斜卧着的女子。
那女子容貌虽美,但眉眼间却有一股邪气。
她斜卧在暗室的一个铺着软垫的斜台上,笑道:白霜,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了。
白霜道:白露,你怎么会在这里?李五心道原来这女子叫白露,白露、白霜,这两人是姐妹吗?可看面容没有一丝相像。
白露道:主上知道事成,让我先过来看看。
李五道:我父皇呢,我要见他。
白露瞧了她一眼,甩了甩袖子站起来,走到她身边绕了一圈:这就是我们真正的公主殿下?呵,果然,比起宫里头那位,确实更有公主模样。
来到这种地方,也能镇定不乱,面色如常。
李五道:我要见父皇,带我去见他。
白露道:我的小公主,别着急啊,会让你见到的。
将她关进去。
李五被推进一扇小门,门内是一个狭小的空间,纵横不过四步而已,连躺都躺不下来,只能贴墙坐着。
厚重的铁门重重关上,门外的一切声音就都听不到了。
李五扶着墙滑坐下来,想着自己沿途留下的月光石,玄友廉的人能不能找到。
月光石可以吸储日月的光辉,发出淡淡的幽光。
她扔下的是还没有储光的月光石,黑色的石头滚到地下就看不见影踪了,不会引起白霜的怀疑。
而那月光石一旦见了月亮,被月光照射一刻钟,便会发出幽光来,指出轨迹来,玄友廉的人就能循迹找到这些人的巢穴。
约莫半个时辰后,铁门打开,李五被带了出来。
白露笑盈盈道:我的小公主,你还真是狠心呢。
听说李继勉把你带在身边三年,对你十分宠爱,可没少为你跟玄友廉争风吃醋,你真就舍得一杯毒酒送了他上西天?李五心知定是他们藏在李府中的内奸探查过了那死囚替身的尸体,确认了李继勉的死亡,将消息传递了出来。
她仍是道:我父皇呢,我要见他。
白露哈哈一笑,猛地抽剑向她刺来:想见你父皇?我送你去见他啊!剑没刺到李五就被白霜拔剑挡开。
白霜道:白露你干什么?主上说要留着她,将她和真正的皇子送到梁州。
白露道:别紧张嘛,我就是看她沉稳不乱的模样想逗逗她而已。
白霜警告道:你别乱来。
李五道:你们倒底是什么人?你们的主上不应该是我父皇吗?梁州?你们跟成元水什么关系?白露道:看到我们的小公主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我们的主上才不是那断了腿的残废呢。
主上真是有远见,说将那残废养着指不定有一日能派上用场,没想到还真的派上用场了,钓出两只真龙真凤来。
李五皱眉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呵呵,小公主,那残废可不是你的父皇哦,不过是一个长得像李幽的冒牌货而已。
李五瞪大眼,震惊:所以……这是阴谋,你们要借我的手杀李继勉!哎呦,小公主你终于反应过来了。
李五闭上眼,无论白露再说什么她都不再理会。
白露轻笑一声:啧,小公主还摆起公主架子起来,不理人了呢。
算了,不逗你了,等一会将你弟弟接来,就连夜送你俩出洛阳城。
正说,一人进来道:首领。
白露道:人呢?那人答:属下无能,没能带回来。
玄友廉与李继勉的部将打了起来,抓了那小男孩当人质,突围出了李府,属下没办法接近。
白露怒骂:废物!白霜担忧道:现在怎么办?白露道:那个小男孩我们再想办法,先把这女人送出城。
这是李五睁开眼,镇定道:我要见你们主上。
白露理也不理她:来人,把她迷昏,立即送走。
我跟在李继勉身边三年,知道晋军的重要情报和机密之事,如果你们是成元水的人,不想知道你们敌人最大的弱点吗?白露已经走到门口,停住脚步,转身看她一眼:你一个小丫头,能知道什么机密,想诓我?没门!李五丝毫不怵道:我是李继勉的女人,他的部将,更是他的心腹,他知道的,我都知道。
白露犹豫了,白霜道:要不请示一下主上?白露挥挥手,一人离开,不到一刻钟回来,道:主人请她过去。
李五再次被蒙上眼,不过这一次没有人扛她,而是推着她往前走,她猜想她要去见的人,此刻就在这地下建筑里。
半刻钟后,李五被推入一道门,听到身后门被关上,四周便没了声音。
她顿了顿,揭开眼纱,便见这是比之前那间密室更宽敞些的房间,并且有床有桌,生活设施齐全。
只一眼,李五就确定,她们口中的主上一直以来就是藏身在这间地下密室里,并且这座地道蜿蜒复杂的地下建筑,应该就是他们基地。
这时一个身材瘦高的男人掀开珠帘走出来,手上还捧着一盆花,似是刚修剪了枝叶般,淡淡道:听说,你想见我?李五看到那男人面容,怔了怔,立即记起他来,道:是你!男人笑道:小姑娘记性不错,到现在还记得我。
像我这般容貌,许多人看一眼,转头就忘了。
的确,这人容貌普通得要是扎在人堆里,根本就记不住。
但李五当时便怀疑了他,所以仔细打量了他的容貌,记进了脑海里。
这人,正是之前惊马之时,被马伤了的那个路人。
李五道:所以那日弄惊我的马,是你设计好的,玄友廉的母亲也是你杀的!男人笑道:当时接近你,倒没想得那么深远,接触了才发现你跟你弟弟身上的秘密大得惊人。
我的小公主,你可真能隐忍,看着别人顶着你和你弟弟的位置住进了洛阳宫,却丝毫没有揭发的意思,还能潜伏在李继勉身边以谋求沙陀人的支持,小小年纪能如此沉稳有心计,真不简单。
不过,可惜了,李继勉死了,自毁靠山的感觉,不好受吧。
李五冷眼道:你倒底是谁?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