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珍提前一天回来录节目几乎打乱了原本的节目安排,副主播傅珏看着也有些不大乐意,她本就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索性不避人很明面儿上的不乐意,找领导谈了几次话,话里话外说了曲珍这段时间对节目的不上心,领导有些动摇。
对工作的激进会让一个人变得斗志昂扬,而职场也最不缺斗志昂扬的人,一旦松懈,职位就会被顶替。
曲珍也察觉到了这点,卖力的工作,恢复以往的拼命劲头,在家里认真孝敬婆婆,婆婆也看出她的转变,曲珍勤勉于家务,工作上面亦是毫不松懈,渐渐人也瘦了,婆婆看着有些心疼。
婆婆是个刀子嘴的人,心却软得一塌糊涂,曲珍端来洗脚水盆她趾高气昂得踩着,手上却在给她织着入冬需要用的毛围脖。
陈杜生打来电话的时候曲珍刚帮婆婆下载完最新舞蹈要用的曲子,她走到阳台淡淡喂了一声。
曲珍,我永远不会同意离婚。
他没有来由突然捅破天窗说了这么一句。
听筒里有很大的风声,车辆行驶而过仓皇得鸣笛着喇叭,似乎是在一条隧道里,将周遭的声音都放大数倍。
陈杜生,你回北京一趟吧。
曲珍已经想好,什么样的结局适合自己,所以她甚至感到有些如释重负到时候我们坐下来谈谈。
陈杜生刚说了一个我……字,突然电话断了。
曲珍拿起电话看了看屏幕,通话断开陷入黑屏。
她对着手机屏喃喃说了声杜生?再拨过去,对方已经不在服务区。
日子一天天的过,小区也不再有什么闲言碎语,曲珍也已经一个月没有见到吴南邶,无论是在小区还是电梯间,亦或是偶尔翻阅通讯录见到他的号码拨过去,再也没有他的音讯。
直到有一天,夏夜最燥热的一个夜晚,曲珍下了班回来,刚进门脱了鞋,身后的门就被敲响。
她看了看猫眼,门外站着三个人,穿着制服。
请问找谁?是陈杜生先生家吗?外面的人出示了工作证举到猫眼附近我们是警察。
婆婆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见这个赶忙过来,合了合衣襟我听他们说杜生?曲珍安抚似得笑笑妈,您别紧张,杜生不会惹事的。
曲珍开门,让了让,警察站在门口没换鞋,只准备做简单询问。
陈杜生是你爱人吗?警察面无表情看了看曲珍。
曲珍点点头,后面的婆婆受不住了,一把拉开她过去警察同志,我们杜生是个本分的人啊!不会做犯法的事儿。
警察合上本子半哈下腰安慰阿姨,您别紧张,西安警方接到通知有位叫陈杜生的先生一周没有出现,公司老板报了警,西安那边去查了,屋里没有人,但有一些刻意整理过的迹象,现在是让北京警方配合来家属这边问问陈杜生是否回家了。
没,没有啊……婆婆已经结巴了从两个月前去了西安就没回,说是中秋才回来……那您最近跟您儿子通过电话吗?婆婆紧张得思绪稳不下来,曲珍见状接过话茬淡定答道月中的时候通过电话——她突然看了眼婆婆,想起那通电话里所言之事,见婆婆状态应是浑不知,也不知警察找上门来是为何,所以结巴一下又镇定得继续聊了些工作上的事情,没说别的,也无异常。
警察点点头那现在能联系上吗?婆婆赶紧拿出电话拨过去,听到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的通知音。
婆婆一下子垮了,眼泪在眼圈里打转警察同志,我儿子不会有什么意外吧?警察做着笔录,机械回答先立案,也有可能是去了什么没信号的地方,调查所知陈杜生先生从事军工行业,很多地方都会屏蔽信号,若是再等三天没有消息可以提交侦查组,阿姨您别担心,看档案您儿子已经三十六岁,不会做出什么幼稚行为。
警察走后,屋内的气氛几乎降为冰点。
婆婆已经是焦头烂额,能想到的方法都想了,灵机一动,死死抓住曲珍的手孩儿啊,杜生那个徒弟不是西安人吗?杜生还给他介绍咱小区的二手房,这是多大的恩情呀!让他从旁帮帮忙不行吗?你去跟他说说,就说我这个老妈子跪谢他了!婆婆说话已经颤音,曲珍无力拒绝,只得点点头。
与婆婆一同上楼,敲响了房门。
没有人,也没有声音,婆婆急了你有没有他的电话,打过去问问?曲珍当着她的面将电话拨过去,通了,但没人接。
妈,也许吴南邶他回老家了,现在也有些晚,明天我再给他打吧。
婆婆却不罢休你再打打试试?杜生要真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啊!曲珍不得不又打过去,仍是没人接。
婆婆也泄气了,默默朝楼下走,口中喃喃菩萨保佑,菩萨保佑……曲珍是在睡到快凌晨的时候突然被一波波电话铃声扰醒,她还未睁开眼就接起来,鼻音很重喂。
门头沟西山脚下。
吴南邶语气阴森森的现在就来。
曲珍皱眉,仍是未睡醒吴南邶,我们……你能见我最后一面。
吴南邶说完挂了电话。
曲珍腾地一下坐起来,缓了半天,才抬头望了望窗外。
五月二十六日的凌晨3点,北京依旧保留它的恬静,当空一轮明月仿佛在默默注视着什么。
曲珍赶紧下床随便穿上一件衣服出了门。
夜班的司机拉得活不多,见她上车从后视镜里注视着她姑娘大晚上的去那儿做什么?荒郊野岭的,都是坟圈子。
曲珍突然感到冷,抱着臂弯侧头望向窗外去做个夜班实验。
天际线泛着青色,偃旗息鼓的城市为它带来静谧又暗涌的色彩,甬道里火车的声响带动人末梢神经想要一同离开这座空乏其身的城,她的城,他的城?谁的城——下了车,找不见吴南邶,那司机停在不远处红绿灯仿佛仍是在注视她的动静。
曲珍知道,警察不是无意找上门,这几日都有莫名车辆尾随她回家,那天她与警察前脚后脚的进门也不是偶然,她已经被警察盯上很久了。
四处看了看,空空荡荡的街道,没有任何车辆。
但她还是警觉,给吴南邶发短信,为了防范,只发了个【0】很快,一个陌生号码回复【IC卡电话亭。
】乌鸦在这样安静的夜晚仍旧聒噪着哇哇乱叫,天边泛起鱼肚白,视线也渐渐清晰,曲珍朝前面看,百米开外有座黄色的电话亭。
她又自若得坐在公交站牌下片刻才假装懒散得朝那边走,目光一直在遵循可疑的车辆。
并没有。
曲珍跑过去,仍是佯装拿起电话投了币拨打,视线却锁定在透明塑料隔档间插着的一枚卡片上。
是个办.证的小广告名片,简单的白色,上面却用油性笔添加了一行字:直行五百米右手边小路进山。
曲珍将那名片摘下来撕得粉碎。
曲珍朝那上面指示走,路上空无一人,走了大约一百米她警觉得假装蹲在路边打电话,随手翻起一块石头,将碎片按在凹陷处,又不动声色将石头按了回去。
直起腰,一辆车子不知从哪飞驰而过,吓得曲珍心砰砰得乱跳。
到了那个路口,回头看了看四周,连那头的山尖尖都看仔细,曲珍觉得无异常才闪了进去。
茂密荆棘繁生,曲珍撕扯着,渐渐攀爬了二十米,身边黑得看不清楚周遭,只能听见自己急促得喘息。
她回头望,一点声息都没有,突然,沙沙一声响,不知是野狗还是松鼠,惊得她一身鸡皮疙瘩。
曲珍顿住脚步警觉得竖着耳朵听,将每一寸细微声响都放大。
再无异样。
又爬了五十米,到了一块宽阔空地。
月落与日升交替,视线清晰到已经可以随意看清周遭事物,在这熹微晨光中,她在一棵松树边上见到了吴南邶。
曲珍一步步走过去,没有说话,站在他身畔。
吴南邶回头,阴郁的神色,光将他眉骨下方的凹槽照得隐晦,他一步步靠近,曲珍可见他浓重的黑眼圈,刚皱眉问他你这几天——话未及,承受狠狠吻下去的重量,毫无怜悯得咬破她的唇舌仿佛一种自暴自弃得埋怨,曲珍吃疼朝后躲了下,却被更激烈的一波深吻侵袭。
浓重的烟味儿与汗味儿。
曲珍没有兴趣与他周旋于几日不见的情爱之中,抗拒着,一把推开他。
吴南邶却仿佛蛮牛一头,努着劲儿,不由分说得破开她的唇喉,咬着她的舌尖,一寸寸,蔓延她混乱的思绪。
她被吴南邶狂妄得主导权激得只能应承,渐渐身子堆下来,情*欲膨胀上去,吴南邶发了狠,没有前奏得破碎她的防备,荒蛮得要了她。
像个亡命徒在临行前被允许饮完最后一滴酒,听着倒计时的闹钟滴答声响,沉默不语,只用心在回忆所有的温存。
脑海里每一分每一秒都只有唯一一个最后的遗憾。
吴南邶咬着曲珍的舌尖,异常忘情甚至病态得亢奋,他低垂的眼眸里化开那些令人不堪的浓雾,紧着她的身子,搂得牢了,沙哑着说跟我走吧。
曲珍也有不聪明的时候,比方说现在。
泥土的味道是腥的,似乎十几万年的雨水都沤在里面,宣泄着这山间发生过的秘密,在某一个丑陋又难堪的清晨缄口不言,震惊得看着发生的这一切。
拉货的大车在清晨上路,五环上全是排列好的卡车,行驶过去带着呼啸的山风而过,山林间树叶摇荡,鬼魅非常,像是一双双默默注视的眼,那沙沙声像是谁在哭,偶尔卡车开远光一辆辆驶过,将这周遭的沉沦照亮两秒钟,曲珍能看到的只是吴南邶晦涩难懂的脸,他掐着自己的喉咙,让那促人动情的□□后知后觉得渗入自己的防备里,欲壑难填。
曲珍不懂,歪头看他去,去哪——越远越好。
……我杀人了。
曲珍一惊,惊得一把推开他,那些粘腻的体*液糊了,曲珍甚至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缺氧似得张大嘴急速喘息,很久之后才咆哮陈杜生呢!死了。
乌鸦再次冲上天际,配合这样的情景,一公里范围内仿佛都是尸臭味儿。
曲珍突然不自觉地弯下腰干呕了起来,感觉到吴南邶的靠近,支出胳膊阻止。
她慢慢抬起眼,带着愤恨与不甘,狠狠说了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