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侍寝

2025-04-03 14:28:38

一晃二十来天。

朝臣们关于漓江水患的折子,雪片一样递进御书房。

诸奏折众口一辞,全是要圣上佩大德于天,省偱政之所失,高居深視,抚临天下以奉宗庙。

侍墨参政一条条读来,听得容胤满怀暴躁。

他知道这是一种政治正确。

天灾甫至,诸事繁杂,与其担着责任谏言,不如拿一份绝对正确的折子应付。

第一批递上折子来的,全是些勋贵世胄,豪门家主,平日里养尊处优,只对自己家族利益负责,白占着权臣高位,朝中政事很少参与。

要等到第二批第三批,真正有价值的建议章程,才会递到御案上来。

这也是为什么,一有点天灾人祸他就如此紧张的原因。

皇权与门阀分庭抗礼,天下乱如散砂,抵抗灾害的能力其实非常脆弱。

所有家族都要优先考虑自己的利益,每个人都在互相牵制,无限内耗。

他一条圣旨下去,声音出了皇城就会迅速消减,等下达到各城郡的时候,已经成了一纸空文。

人一出生,就按照家族品第在这个社会上排好了位置,真正有才华的人,上升通道少得可怜。

没人想着治国,诸臣只求齐家。

每年的各项税赋捐庸,大家都想着能少交就少交,能拖欠就拖欠,可是等遇到了天灾人祸呢,又一个个指望他出手。

要不是当年他一举倾覆林杜二氏,连收两处世家郡望的积财,现在国库里根本就没有积余。

如今漓江沿岸的世家郡望,他的权力完全插不进去,荆陵隆氏郡内河道於塞却不治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等上游发水了,再手忙脚乱的去赈灾。

这个社会,需要团结一致,往一个方向使劲,才能真正富庶稳定起来。

他要集权于皇家,收天下苍生为已用。

他已经做了一些。

推行科举,团结中层势力,栽培良材,并且把军队财政的大权牢牢抓在了手中。

如今他亲政时日尚短,根基也不深厚,这点心思还不能流露。

他要不动声色,缓缓蓄力,一点一点撬动这个体制,掐掉几个大户,为天下黎民,争取一点稳定。

容胤心不在焉,忍着愠怒,听侍墨参政把奏折一一念过,又把这个月的笺箱看了一遍。

过了未时,云板一敲,诸位参政即散值回家。

这是他亲政后立下的规矩。

凡事必有时,有弛,有止。

他御下严厉,书房里干活的成天崩着神经承受高压,就得给他们足够的时间放松休息。

所谓伴君如伴虎,生杀予夺全在帝王一念之间,越是大权在握,就越得让自己的行为可预测,有法度,给人一点安全感。

否则人人提心吊胆只顾保命,全部精力都拿来揣摩他的喜怒,正事就没法干了。

他有一份非常精确的时间表,由值刻宫人时时提醒,尽力保证照着上面时辰活动,很少有违背。

每月初三,他会去一次聚水阁拿书。

现在时辰还早,他便让御前影卫把记录的起居注拿过来翻了翻。

御前影卫入御书房随侍后,他给安排的第一项差事,就是写帝王起居注。

他每日在书房里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办了什么事,全要记录下来。

他自己不需要这东西,叫影卫记录是为了帮助他们快速熟悉政事,顺路识记一下朝廷各路官员的姓名官职。

一人一天记到现在,差不多也记了小半本。

容胤便从第一页开始,粗略的看了看。

大部分人写得都不错,有的人一看就性格谨慎,事无巨细,连朝臣的长相衣饰都写了一遍,有的人则活泼很多,天马行空思路发散,添加了不少自己的补充。

有人对数字很敏感,来一个朝臣就写人家身高臂长,把奏议说过的粮款数额写得清楚明白,有人显然疏于日课,字写得笨拙歪扭辞不达意,还画了幅小画,容胤就在上头朱批痛骂了他一顿。

他翻到某一页上,打眼一看就怔了怔。

此人字写得一般般,关键是记录得非常利落有条理。

某事因何而起,如今为何奏报,最后又怎么解决,都写得清晰明白。

更可贵的是,凡事若有关联,他就留条脚注标记,思路十分通透。

御前侍墨第一年进上书房尚且懵圈,他未受过专门的训练能达到这个程度,真是难能可贵。

容胤便数着日子回忆了一下,想起此人正是那个黑衣影卫,不由在心里微笑。

此人文韬武略,样样非凡。

将来退宫后,不管从政从军,必当前程似锦,大有作为。

可他到底为什么穿黑啊!容胤半天想不通,合了本子闷闷的摆驾聚水阁。

聚水阁是皇家藏书阁,里头卷帙浩繁,有很多绝版珍品。

他觉得就这样藏着可惜,便命人组织誊抄,拿到外头镂板翻印,供学子翻阅传播。

因此平日这里人来人往,有很多宫人当差,等到了每月初三就会全部遣出,仅留侍书女官服侍他选书。

容胤进了聚水阁,就有侍书女官和随侍宫人过来行礼。

为首那位不过十六七的年纪,生得清秀灵慧,一双大眼睛澄澈剔透,看人的时候,能把人的影子清清楚楚倒映进去。

容胤和她打了个照面,见她衣领上那一圈淡紫色镶边已经摘了,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侍书女官低垂着长长的睫毛,深深的俯下身去。

容胤便从众人躬身让开的通道中径直走过。

这丫头是尚书台左丞刘盈的长女,小字展眉,两年前入宫,是他的承恩女官。

琉朝祖制,皇帝的一后四贵妃都是迎纳后直接册封,其他妃位则一视同仁,入宫都从承恩女官做起。

凡家世在上三品的女子,年满十五岁就要入宫承恩,在各殿内跟着掌殿女官学习各项事务和日课,衣领镶紫以示身份。

两年期满后要是没有恩宠,就可以退宫回家婚嫁。

因为入宫是按着年龄一刀切的,时候长了,皇帝和众臣子间也有了默契,要是女子在外宫任职,便是已有婚约,或者家族不愿女子侍君,皇帝就很少染指。

衣领摘紫,便是真正的宫中女官了。

这丫头两年期满不赶紧退宫,居然选择留在宫中再不婚嫁,让容胤心里微微有点遗憾。

他还是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的。

两年前他来书阁拿书,一本苑林广记遍寻不着,最后却发现在这个小姑娘手里,已经翻了一半。

小姑娘吓得魂飞魄散,他看着实在可怜,就温言安慰了几句,问了家世。

她父亲刘盈勤勉温良,在朝中颇有美名。

和她家世相当的青年才俊在皇城中也不少,这丫头本应有美满家庭,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想不开。

这念头只在容胤脑中微微一闪,等进了书楼行走在高大的书架间,他就把这件小事丢到身后去了。

展眉双手捧着托盘,落着三步跟在皇帝身后,看着他高大冷淡的背影,不知不觉泪盈于睫。

这是她的良人,她的命定,她心上的血。

十五岁到了入宫年纪,她在父亲书房外大吵大闹,绝食明志,坚决不肯承恩。

她带着少女的朦胧憧憬,期盼遇见命定的人。

良人也许缓归,也许错过,但是总有一天,会来握她的手,和她做一双人。

他们会生一堆孩子,会吵吵闹闹过日子,也许平淡也许琐碎,但是,只有她。

她才不要做后宫女子,一路倾轧算计的爬上去,为了争一点宠爱使尽阴毒计谋,变成自己不喜欢的人。

她长在深闺,却也听说过皇帝的冷酷手腕,帝王无情,服侍那样的人,她会怕。

后来她果然怕了,在第一次见到陛下的时候。

那个男人威严 ,又冷峻。

但是当他低声和自己说话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满蕴着温柔。

他有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和巨大力量,可是他也有着非常温暖和宽阔的胸怀。

他严厉,但是温和。

冷漠,但是比山更可靠。

她在这里两年,两年时光,他月月来,没有迟过,也没有早一点。

他的意志强硬如钢铁,心肠却柔软如丝绒。

大琉朝的圣明天子,无人不怕,但是也无人不爱戴。

她慢慢的变得不像她自己,居然有点后悔没到内宫任职,争取承恩机会。

可是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这个人,没有碰过任何人。

她想陛下一定抱着他的小公主,经历过撕心裂肺的痛苦难过,才会如此心灰意冷,再不容人接近。

他得了天下,却找不到一个人,能安慰他的伤心。

她和所有的承恩女官一样,开始偷偷憧憬,也许有一天陛下会爱上她。

可是帝王无情啊,是真无情。

两年时光,他只和她说过那么一回话。

退宫前她向母亲倾诉了衷肠。

娘说太子需要人教养,到了明年会立云氏为后。

等到了那时,承恩女官一定有雨露。

如果她真的想,可以先退宫,等时机成熟,再以外封承恩的身份入宫侍奉。

她大哭了一场,扯下衣领镶边,跪在了掌殿女官面前,立誓再不婚嫁,入宫做女官。

她无法忍受自己的男人,躺在别人的床上。

她还是没有办法做帝王的女人。

她的良人,不是她的人。

她褪下了艳丽衣袍,选择从此守候。

她希望那位云氏的嫁娘美丽端庄,拥有世上所有的美德,能够用力的,温暖帝王的心。

一本书,轻轻的放在了她手里托盘上。

展眉悄悄瞥了一眼,漓江改道考,讲水的。

容胤在两本书之间犹豫不决,最后还是决定只拿一本。

这本书图很多,看起来似乎比较有意思。

他示意侍书女官把书送到御书房去,自己则出了藏书阁,在楼下大殿里稍微转了转。

那殿外的天井里养着一泓碧青的活水,常年盈盈欲泻,反射着明亮的天光,映照得大殿内万分光明。

大殿槛窗下翠樾千重,有高槐古树层层遮挡,阴凉沁骨,是个读书的好地方。

主殿正堂里有一张大桌,上头整整齐齐码了四个金箱。

容胤便开了一个箱子,掀开上面遮盖的玄色丝棉,翻阅里头的东西。

这里装的是他历年用过的纸笔书册,大部分已经焚毁,只有笔记留了下来。

容胤把过去写的东西胡乱翻了翻,想找到关于治水的笔记。

每年的书册都拿玄色丝棉分开包裹,看不到封面,他就一个一个拆了,把里面翻得乱七八糟。

突然之间,他手指顿了顿,一时心中巨震。

他想到那个影卫为什么会穿黑衣了!容胤怔呆在那里,脑袋嗡地一下就大了一圈。

那件黑色的衣服,是一种禁制。

说明他临幸过他。

并且,很快就厌弃了。

帝王御用,多为绫罗绸缎,玄色带润泽光芒。

这种丝棉玄,颜色黯淡无亮,专门拿来遮盖御用后废弃的东西。

积攒到一定数量就统一焚毁。

这个东西,若是用在人身上,就成了一种禁制。

皇帝若是厌弃了某个妃子,只要拿黑布遮盖宫匾,这个宫室就成冷宫,从此不能有人进出。

御前影卫的荣誉终身不可剥夺,没法把他像女人一样关在后宫里,因为临幸过,又不能再放出宫外,只好用这种方式表示帝王的占有和隔绝。

他不能退宫,也不能婚娶,只能一辈子留在自己身边。

怪不得上次秋巡他不能随侍,会有人替他惋惜。

无关前程,也不是争取什么利益,只是因为自己,已经是他唯一的良人。

所以他那么小心的,又温柔的惦记他,保护他,教他。

容胤心如乱麻,低头胡乱摆弄着箱子里面的玄色丝棉。

他对此毫无印象。

这件事情,应该发生在他穿越前。

那时候皇帝刚大婚,和皇后还没圆房,居然就干出了这种事!而且干完还不管,毁了人家一生!御用禁制,是非常严格的隔绝令。

他穿上黑衣,就不会再有人接近他。

他要一个人吃饭睡觉,一个人沐浴更衣,除了当差的时候,不会再有人和他来往。

那个娃娃脸的影卫,可能是他唯一的朋友,两个人也只敢在溶洞里,短暂的交谈几句。

上次给他裹伤,恐怕是这十几年来,唯一的一次有人触碰他。

所以他才那么慌张,一放手就跑了。

容胤再没心思翻书,东西一推转身就走。

他魂不守舍,心里一直惦记这个事,用过晚膳后本来要写个赈灾敕谕下发各司,在御案前呆坐了一个多时辰,涂黑了两张纸,什么都没憋出来,最后悻悻的决定早点睡觉。

他的寝殿本在后宫,但是大部分时间还是歇在了前头的暖宁殿。

这里与藏书的聚水阁,召见朝臣的兰台宫和吃喝休息的宣明阁同属御书房的五宫,当日他准了御前影卫入书房随侍,实际就是连日常起居都允许跟随,因此晚上休息时,就有影卫在寝殿外间当值。

等容胤换好衣服准备上床,众位服侍的女官全都退下的时候,他才发现今日当值的居然是那位黑衣影卫,登时一阵心虚气短。

他坐在床边,冷眼看那位影卫低垂着眼帘为自己温上茶水和点心。

这人晚上在殿里当值已经不止一回,唯有今天存在感无比的强烈,叫他各种意义上的闹心。

他得把这事问个清楚。

等影卫布置妥当,躬身准备退下的时候,容胤说:你过来。

近一点。

影卫便单膝半跪在床边,他显然紧张了,低垂的睫毛微微颤抖,轻抿着双唇。

容胤抬手扯开了他的衣领,把里面的黑色衣服揪了揪,问:这个,是什么时候的事?影卫因为脖颈上的肌肤被皇帝碰到,不受控制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答:嘉统五年六月初四。

容胤不由呆了呆。

就在他穿越前一天。

他是嘉统五年六月初五到的,当时睁眼醒来,听得阖宫欢呼。

那天是宫中如意节,静怡太妃说果然如意,还在寝殿外放了两个爆竹。

怎么就这么巧?何况当时这身体并不康健,醒来后还病了两个月,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容胤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影卫便换了大礼,伏地道:陛下有赐名,叫泓。

容胤一阵恍惚,不由抓紧了身下的绫罗。

泓。

这个名字已经十几年没有再想起。

连名字主人的面貌都模糊了。

如果是这个名字,那他当时神志模糊,说的是自己的语言,叫的是另外一个人。

那夜他酩酊大醉,曾经和同居人一夜欢好。

同居人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肯拥抱他,他就叫了很多遍,对方的名字。

原来,他在当年六月初四,就已经穿越过来了。

记忆里最后一次两情相悦,居然是和这个人。

容胤定定的凝视着泓,看得很深很深。

很久之后,他低声问:你知道是哪个泓吗?泓答:臣不知。

容胤轻声道:水深而广,是聚水泓。

林无静树,川无停流。

唯泓澄渊潫,有静水纳深之德。

很适合你。

泓答:是。

他有了一个带有美好寓意的名字,本应该谢恩。

可是他现在脑袋里一片空白,手脚俱僵,已经没有了反应能力。

竟然旧事重提。

他只是夜里当值的时候服侍陛下喝一点水,就稀里糊涂的被拉上了床。

承恩刚毕,即被宫人请出。

年轻的皇后手足无措,只好先把他安置在后宫,又派人教导礼仪。

他被关了很久很久,信息不通,并不知道宫里惊变。

再出来,就是静怡太妃,皇后和紫阳殿掌殿三堂会审,赐他一身黑衣。

他为帝国护火,封号无人能剥夺,依旧回去当差,晋升御前侍卫长,司紫阳殿外事。

曾经也锋芒毕露,胸怀勃勃雄心,想要仗剑四海,掌御紫阳殿。

一朝壮志得酬,却是通过,这样的方式。

他换了名字,也换了未来。

静怡太妃教导过要他始终保持敬爱之心,那时候他并不能明白。

可是时光推移,他守着他的陛下一日日长大。

看他惶惶,看他厚积。

看他磨砺出锋,也看他铁石心肠。

看他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雷霆行在云间。

他心中洁净,终于懂得。

他开始信靠,如同世人仰望神。

他心怀爱恋,如同孩子依恋父亲。

注视他。

珍藏他。

作他的侍剑人。

在漫长的时光里耐心等待,等待几年一次,能够接近他。

可是现在,也有点太过接近了。

近得他浑身发抖,精疲力尽。

他报上了名字,然后就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他知道陛下已经把这件事情忘记了,今日却重又想起。

他心中沉静,并不恐惧即将到来的裁决,可是他实在害怕陛下的手。

那手指上有温度。

碰一下,他心魂俱碎,灼烧好多天。

他等得都快断了气,陛下的声音终于响起。

那双手解开了他的衣服,让他冰凉赤裸的暴露在夜色中。

陛下说:以后不用再穿了。

他把衣服一件一件扯开,如同自温暖的母体里,扒出一个赤裸的婴儿。

泓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剧烈的颤抖。

他发出濒死般断续的喘息,整个人因为寒冷和惊惧而瘫软在地上。

容胤就俯身把他抱起来,放在床上。

他的身体那么凉,抖得那么厉害,让容胤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要是放手不管,他会就此活活冻死。

容胤连忙扯过脚边的长毛毯子给他裹上,柔软的织物刚碰到身体,泓立刻就钻了进去,紧抓着上面的长毛,在里面瑟瑟发抖。

容胤掐熄了灯。

知道泓因为赤裸而恐惧,因此并不打扰。

夜色里他隔着毯子把泓一点点拉进怀中,伸进一只手,缓缓抚摸他冰凉的身体。

那只手非常热。

带着强硬的,不容反抗意味按在泓的后颈上,然后向下缓缓抚摸。

泓的身体顿时僵住了,他咬紧牙关,忍下了那一阵可怕的颤栗。

他眼前一团黑暗,柔软的长毛密实的紧裹着他,给他一种无路脱逃的绝望感受。

他被强迫着展开了身体,坦露出十几年不曾示人的肌肤,然后被彻底的毫无遗漏的抚摸和触碰,不能躲也不能反抗。

他被一种灼烧般的感受席卷了,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叫嚣和疼痛,在那双手的抚摸下敏感的瑟缩和颤抖。

他苦苦压抑,吞下了齿间抖震的声音,却无法控制自己破碎的,仿佛哭泣一般的喘息。

他越抖越厉害,容胤摸了一会儿担心起来,就把毯子扒开一条小缝去看他。

在月光下他看见了泓泫然欲泣的脆弱表情,隐隐觉得心疼,就凑过去抵着他的额头,低声说:会对你好,嗯?泓伸出了双手,仿佛溺水的人攀住了一块浮木,紧紧抓住了容胤的胳膊。

他过了很久很久才平静下来,藏身在毯子里,感觉到陛下的手,摸过了自己身体的每一寸。

他很混乱,又没有力气,在陛下的手臂强硬的把他搂抱过去的时候,终于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呜咽。

半轮圆月在云中缓缓穿行,透过层层垂落的细纱,把柔和的光亮照进床帏间。

寝殿外宫人静默的肃立,不曾有人向里面多看一眼。

天边蒙蒙渐亮。

还不到五更天,容胤就醒来了。

一睁眼,见泓裹着毯子就趴在身边,睫毛还在微微发颤。

他平日里虽然进退有度,睡起觉来却很霸道,扎手扎脚占了大半个床,身边东西全揽怀里搂着。

如今泓用了他的毯子,他睡着了也没客气,就把泓搂过来抱了一宿。

他踏实一觉到天明,泓就不一定睡得着了。

容胤微有些怜惜,起身把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捡了起来。

他一动,泓连忙也跟着坐起来,想起自己没穿衣服,又是一阵惊慌。

容胤回头把衣服搭在了泓身上。

本是叫他穿衣服,想不到手指拂到的地方,眼瞅着就浮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他规规矩矩的跪坐在床上,低敛眉眼,是个万分顺从,侍奉帝王的标准样子,但身体可不这样说,碰到哪里,哪里的汗毛就飞快的竖了起来。

容胤越看越好笑,就忍着笑意,给泓穿衣服。

泓低垂着眼睛万分配合,但是身上汗毛根根竖立,连头发都炸了起来。

好不容易穿完了衣服,容胤意犹未尽,逗他逗得简直停不下来,满怀着坏心思问:今天当差吗?泓硬着头皮说:下午有。

容胤便道:你昨天没睡好,下午也不要来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他等着泓脸上的神态微松,紧跟着又接了一句:晚上来。

泓顿时恐慌,等容胤一松手,他转身拔腿就走,什么辞君谢恩全忘了个一干二净。

容胤忍不住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