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夜现

2025-04-03 14:29:52

这是东边沿海的妖怪。

阿乙甩净腿骨上的血迹, 对净霖说,好生奇怪, 东海在宗音的管辖之内, 数百年都不曾乱过, 他断然不会容许妖怪过境害人。

净霖见那尸体仍在弹动, 用棉帕拭着手, 对阿乙袍上溅到的血分外介意, 于是移步往苍霁身侧靠了靠,方才开口:不见宗音不知详细, 他不能轻易离开东海, 待此事结束, 你可以前往探望。

我为个妖怪专程跑去见宗音!阿乙丢开腿骨, 说,我不去!他上回与我阿姐才结了梁子, 我不要同他讲话。

他若是当真出了什么事,我还要拍手称快呢。

你可查到什么蛛丝马迹?苍霁说, 这院子就这么大,藏不下一只魔。

阿乙说:那邪魔既然肯派遣妖怪来跟着这人, 必然是不想让他死。

可如今净霖将人头给砍了,我还不及问!不必问。

净霖拭净手指, 说, 刘承德为皇帝物色美人, 陶弟肯放任他出入自由, 必定有所拿捏。

审问费时, 反而易给陶弟透露风声。

可光凭楚纶的身份,也入不了大内。

阿乙说,见不到老皇帝,我也辨不清邪魔到底藏在宫中何处。

所以刘承德得死。

苍霁接过净霖的帕,说,他死了,我们的‘刘承德’方能肆无忌惮的进去。

苍霁音落,便见净霖形貌渐改,顷刻间变作了刘承德。

他今日与刘承德相处甚久,仿个一时半会儿足以以假乱真。

夜至三更,院门外传来叩门声。

院内下了栓,半晌才开。

门外立着个木脸太监,见门一开,手指直勾勾地点向轿子。

刘承德出了门,弯腰坐入轿中。

轿子一震,倏地飞奔起来。

夜色浓重,抬轿人脚不沾地,转眼便穿过街市,入了宫门。

那伴轿的太监步若疾飞,紧紧跟随在轿身之后,将人护得严实。

待轿子到了地方,又是一沉,太监打帘盯着昏昏欲睡的刘承德,错开一步,示意他下轿。

净霖掀袍下轿,低头随着太监走。

太监搭了拂尘,一侧有人提灯引路,带着往雕梁画栋的殿室去。

净霖目光流连在太监的鞋子上,见他脚底不沾尘,便对他的原形有了些猜测。

这太监只顾勾头前行,小半个时辰后才到地方。

他一甩拂尘,让出路来。

净霖擦身向前,踏阶而上。

脚下还未站定,便听里边人说:不必跪了,进来说话。

净霖认出是老皇帝的声音,便跨槛而入。

殿内依旧是灯火昏暗,见得老皇帝斜倚龙椅,脚边跪着个美人,以手捧果,呈在老皇帝手边,裸|露的后背如玉削划,正微微发着抖,不知是冷还是怕。

老皇帝鼻间一嗤,拨出个果,丢在净霖袍间,说:来了多久,胆子还不见长,畏畏缩缩怕朕吃了你么?刘承德捧着果连声不敢,老皇帝说:听声儿倒像是病了,等会儿退时叫个太医瞧瞧。

他的垂怜到此为止,紧接着问,这几日寻着人没有?刘承德慌不迭地答道:从北边寻了个上等模样的来,您瞧瞧?老皇帝手背拍了拍脚边的美人,叫她转过头去对着刘承德,说:若是还不如这个,便无须送来了。

那美人经他拍得脸颊泛红,垂眸瑟缩,掌间的果子骨碌滚掉一只,她既不敢去捡,也不敢用眼看老皇帝。

颊面的手掌下一刻重重扇上来,打得她斜身扑地,瑟瑟发抖。

捧个果儿也不行。

老皇帝耷拉着眼皮,留你何用?刘承德见状悄声:回禀圣上,新寻的那个,不仅模样俏,性子也柔。

老皇帝似是精神不振,闻言难耐地搓着手背,说:那便速速呈上来!休要叫朕等。

刘承德伏首应了,匆匆转身,对一直跟在后边的侍从挥手。

这侍从给太监一个眼神,那太监便疾步下阶,绕出青砖路,从才到的轿子里接了人。

老皇帝目光游走,突地问:拨给你的人怎未用?刘承德诚惶诚恐地说:整日随着臣跑,今夜便叫他们歇着了。

这人是臣从老家调来的,会点功夫,却是个聋子。

会点功夫。

老皇帝冷笑,比得过我给你的那几个?莫不是起了什么心思,不耐烦朕盯着你。

刘承德几欲吓跌,慌声不敢,又淌着汗解释许多,方使得老皇帝转阴为晴。

老皇帝多看了那侍从几眼,见他呆立在垂帷后边,木讷迟钝,便作罢了。

太监正将新领的美人带进来,老皇帝透着昏光,隐约见得那簪钗闪烁,盈盈拜下个袅娜的人影。

他被那微露的后颈勾意思,微微坐正了身体,叫人抬起头来。

阿乙强忍着暴跳如雷的欲|望,余光掂量着苍霁的拳头,不得不硬挤出个笑来,缓缓抬头老皇帝娇怯一笑。

他这一笑,满室如盈珠玉之芒,就是见惯美色的陶致也一时间没认出他是个男儿郎。

陶致架着老皇帝的皮,抬指从阿乙的额发一路摸到脖颈,无有一处不爱惜,无有一处不让他口干舌燥。

刘承德不失良机地问:圣上觉得如何?这句话实在问阿乙,阿乙与老皇帝目光相对,见他眉心发黑,双目凶恶,通身似笼黑雾,于是更加羞涩地垂下首,便是对净霖的问话颔首应了。

明早朝上你带着北边府衙一并领赏!陶致合掌叹道,朕要重重的赏!说罢不待净霖谢恩,已握了阿乙的手,眼里被他那侧颜眩了神智,嘴里心肝宝贝儿一并叫着,拉着阿乙便要往里去。

陶致捏着这手,觉得有些大,但修长好看,倒也不像是做苦力的人。

他来回摸了几下,手臂挽了阿乙的腰,觉察阿乙腰身倒是细,便嗅着阿乙的脂粉味,对阿乙那一颦一笑都神魂颠倒。

老天爷!阿乙内心震惊,不料想自己能美到这个地步,往日原来他还低估了自己!老皇帝带着阿乙入了里边,阿乙扭身掐嗓,娇滴滴地轻推着老皇帝的胸口,嗔了句:圣上也忒心急了些。

陶致捉了他的手,顺势摸上阿乙的骨腕,亵|玩般的揉|捏,说:朕待了好些日子,就等你呢。

良宵苦短,不可耽搁。

阿乙欲再周旋,岂料握住他的手突然变得十分有力,几乎是拖着他往床榻摁。

陶致即便色|欲熏心,也没忘记卡着时辰。

他从血海脱身时修为根基不稳,是在群山之城食人固的本,后来来到京都,吞了笙乐女神半具身躯,预想自己该有吞天之能,却不料笙乐本已枯朽,撑不起他如今的身躯。

他修炼邪道,便靠着这些美人养着,兴起了便用,尽兴了便吃掉。

只是他有一个癖好,便是定要踩着时辰进行,快一分,慢一瞬,那都不行。

阿乙被摁在床褥间,他面一蹭着褥,就一阵火起。

因为他本就嫌弃邪魔,这淫|贼爱乱来,这床褥上不知已经躺过多少人,竟敢拿来给他睡!阿乙腕间吃痛,他挣不开手,便一个后脑撞在陶致面门。

陶致嘶声松手,阿乙几下撩起裙子,转身一脚跺在陶致胸口,将人咚的一声踹翻在桌椅间。

陶致滚地便知不好,他手臂一提,就欲招人。

阿乙上去就是一顿猛踩,几道金纹顿砸在陶致后背。

这金灿灿的咒术对草精不好用,对邪魔却如同铁烙。

陶致背部竟被烫得消融,他抽气怒喊:梵坛佛文!阿乙踩着他手腕,嘴里恨道:吃了熊心豹子胆,占小爷的便宜?!老虎屁股你也敢摸!今天我就打得你飞灰湮灭,不成东西!陶致背间皮肉被登时烫开,他抖身一震,如同蜕皮一般从老皇帝中脱出来,黑雾大盛,直包阿乙而去。

阿乙劈手掐诀,但见那金色梵文绕他周身飞转,震得黑雾退散三尺!外边的太监拂尘一抖,却不料中途被人搅了个正着。

那耳聋的侍从舒展肩臂,眨眼间变得更加高大。

那手臂缠了拂尘,不待太监退身,先逼至他身前,将人猛地提拽而起。

净霖已回原貌,一把摁在苍霁手臂,说:此乃东海之鸟,不能吃!苍霁以为他忌惮宗音,道:海蛟的鸟便吃不得了?净霖听出点委屈,便说:不是。

苍霁说:那我就吃了?净霖道:这鸟素爱食毒物,骨肉皆浸毒已久,很臭。

他话音才落,便见拂尘寸寸成段。

这太监的鸟鸣尚不及溢出来,便被苍霁轻轻地掐断了喉咙。

随后净霖便见他轻轻地将鸟放回地上,轻轻地松开手,如释重负地说:幸好没捏碎,味道还成。

他两人还没能继续,便听殿中砰地撞塌了烛架,烛火滚舔垂帷,适才还占据上风的阿乙珠钗跌了一地,他捏着袖从火间跳起来,惊恐道:休再闲话!你二人怎么总是不合时宜?!老子的毛要被烧掉了!说罢他一蹦三尺高,捂着屁股疯狂逃窜,嘴里骂道:狗|日的小王八!敢碰我羽毛老子跟你不共戴天!还等什么?打他啊!黑雾猛冲而出,苍霁迎面一拳。

拳风激荡,却如陷棉花。

雾间隐约显出一张脸,贴着苍霁手臂道:来得正好,若是能吞了你,这三界谁还能拿下我!苍霁臂间鳞片瞬间覆满,然而阴冷直顺着缝隙擦进皮肉。

苍霁半身一沉,竟险些被拽进黑雾。

阿乙愤声道:咬他!苍霁下盘稳当,倏地反掼向地面。

黑雾间的脸被他一把扣住,直撞在地。

青砖石陡然龟裂,那脸已经被揉|得难辨全貌。

他怎么不吞了这邪魔?阿乙急得拍火,他连醉山僧都吞得了,还怕邪魔?!净霖一掌轻拍在阿乙后肩,阿乙便觉得风力强劲,将他霎时推向黑雾。

佛文如同金链一般瞬间涌出,将黑雾包缠笼住。

不是怕。

净霖说,嫌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