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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击鼓助威

2025-04-03 14:34:42

手脚麻利些!为首的弟子喊道。

腥死人了,黏糊糊的……弟子们耳语,搭手往木板车上抬尸。

雨蛮下一天,这会儿将停未停,有人啐道:冲冲手都不成,熏死老子!天黑沉沉的,鸟兽作散,不凡宫的弟子清理周围尸体。

一人在台上招手,机灵样,其余人蜂拥而至,汇聚在那一道沟壑周围。

血被冲淡了,盛着一峡颤悠悠的雨水。

劈云剑法的绝招一出,别想留全尸。

有人说。

大家嘀咕片刻,四散开继续运尸,一车车的,将后山深处的坑洼填补成乱葬岗。

各染一身腥,回不凡宫时簇在一处,墙角躲雨的山猫狂嘶一声便逃了。

那小畜生嫌咱们臭呢。

弟子笑骂,哪天叼了无名居的鸟儿,看它还逍遥。

整座冷桑山都是那山猫的地盘,遑论不凡宫,但它唯独不敢靠近无名居。

曾有一回,乳白碎石间,一地乳白鸽子咕啾,它龇着獠牙来袭。

容落云临窗瞧见,噙着果脯,吐出果核在指尖弹飞。

山猫中招,没扑到鸽子便翻滚在地,嘶叫了整整半柱香的工夫。

信鸽入笼,容落云慢腾腾走出来,弯腰探手覆上山猫的后颈,运巧劲儿一捋,山猫登时仓惶地蹿了。

信鸽惯会通风报信,那之后,常有振翅的玩意儿扑至无名居避难。

此刻的无名居暗着,容落云一进门,梁上喜鹊便叫唤不停。

他暗叨一句吵人东西,却啾几口,到廊下仰头逗弄。

脱掉透湿的鞋袜迈上地板,赤脚慢步,滴答一路雨水走进内堂。

只点一盏小灯,屏风一遮,昏沉沉的。

容落云解衣沐浴,脸庞、颈子,沾染的血迹洗净了,连周身的杀气也一并洗了。

这一日刀光剑影,在外充得凌厉,其实可真累呀……房中静得人心慌,他背靠桶沿拂水,将将弄出点动静。

不待水凉便出,穿上小裤里衣,抱条锦被掂只丝枕,到窗前小榻上睡觉。

小榻短窄,他蜷成一团正好。

昏沉之际,浸了雨水的碎石叫人踩得咯吱响,紧接着一声二哥传入,音色稍稍稚嫩。

刁玉良将伞一收,跑进来,脱了鞋便往榻上拱。

咕咚!容落云将半大孩子踹远,裹紧被子坐起身来。

刁玉良连滚带爬扑回:二哥,叫我暖暖!挤上榻,二人挨坐,他摊手献宝,瞧,富贵经。

一张小册,外皮未写名目,里头阖宫弟子齐全,还登记着银两。

容落云夺下细看,原来此为场外赌局,赌的是比武大会的胜者。

刁玉良翻了翻:大哥也下注了,三百两,邹林。

容落云微微讶异,没料到段怀恪也跟着闹。

刁玉良说:三哥先丢四千两,又出赏金一千两,再加流水席的开销,他咬着牙要翻本。

容落云寻到陆准,压阮倪,下注三千两。

怪不得阖宫弟子参与,若陆准一输,三千两可有得分。

二哥,刁玉良晃他,我矛盾许久,你帮我压一个?明日将决出三位胜者纳入不凡宫,再历宫内四关,拔得头筹便为一等大弟子。

容落云叨念拔得头筹四字,那人浮现,隔着烟雨影影绰绰。

生面孔,武功高低未知,只记得浑然一股傲气。

偏头低嗅,柚叶味儿若有似无,还飘浮着。

就为帕子,容落云这样想,就为拾去他的帕子。

老四,压……容落云哽住,我还不知其名,明日问问。

刁玉良不甚放心,无名小卒?却又不好明拒:二哥,我就三十两,你帮我好好选哪。

容落云说:赢钱算你的,赔钱算我的。

他下了小榻,从矮柜中取出一百七十两,为刁玉良凑个整。

刁玉良接住,再无异议,欢天喜地地走了。

雨是寅时停的,风倒吹了一夜。

翌日,冷桑山下的血色淡去许多。

晋级者共三十人,此战将决出三人,然观者如堵乌泱泱一片。

霍临风来得迟,黛色窄袖常服滚着波纹,腰佩决明剑,提拔风流。

他这厢下马,那厢有人登台。

气盛一方是个八尺高的汉子,两鬓刀裁,玄色襟袍宽大灌风,握硬鞭,指骨分明的手背上刺着一枚蛇形图案。

霍临风牵缰绑马,及至树下,一人竟野猴似的蹿上马背。

他着实一惊,看清是刁玉良后惊讶更甚。

刁玉良手抚马鬃:你叫什么?姓甚名谁,霍临风单字一个仲,霍仲,他便诌道:在下杜仲。

见对方瞪着眸子端详他,不禁好奇,宫主何事?刁玉良问:你的武功与邹林比如何?霍临风反问:……谁是邹林?台上呀!刁玉良心头颇惴,无名小卒便罢了,怎的这般没见识。

他凑近些许,手指比武台:东阮倪,西邹林,瞧他手背的蛇没有?他的鞭法比毒蛇还灵。

霍临风微茫,不知对方意欲何为,却也好奇:请教宫主,南和北呢?刁玉良觑一眼击鼓台:喏,南边的高手有两位,一位正喝酒,一位正粘玉连环。

击鼓台上,段怀恪手捧玉壶慢饮,容落云潜心搭救那一撮碎玉。

他又道:至于北边,有定北侯霍钊在,何人敢称强?霍临风抿唇颔首,原以为朝廷与江湖泾渭分明,未料还有他霍氏的一席之地。

攀谈许久,刁玉良人小鬼大,临走竟意味深长地拍他肩头。

他再一抬眼,台上恰好止战,邹林打赢八人收鞭待命。

紧接着登上一位公子,雪白衣裳俊秀脸儿,两手执一双银钩,甫一登台便引人捧场。

陆准立起身,瞧见心肝肉一般,切切地唤了声阮倪。

容落云本低着头,闻声抬眸一笑,想到三千两押在阮倪身上,可不比心肝肉更要紧?这时刁玉良冒出来,奉上小册:二哥,那人叫杜仲。

容落云暗暗跟着念,杜仲……其味甘,其性温,不知是否人如其名。

他拿一只兔肩紫毫,帮刁玉良写下杜仲二字,搁了笔,望见那杜仲在树下乘凉。

而台上阮倪连胜四人,擎着银钩翻飞进退,眨眼间便可穿喉破肚。

陆准目不转睛,仿佛在看一座打斗的金山,时而拍掌叫好,时而高唤阮郎。

随着阮倪使出绝招银钩断命,他奔至鼓前亲自击鼓助威。

最终,阮倪连胜七人,抱拳向陆准遥谢。

陆准赞赏地说:皆道阮郎的银钩最无情,果不其然,哪日你我交手,可别扎得我肠穿肚烂。

阮倪道:三宫主过谦,届时还请三宫主手下留情。

亲热几句,陆准将鼓槌一扔,返回座上观战。

比试者还余十三人,一道黛色身影从天而降,落实旋身,乃昨日崭露头角的新秀。

众人仍未知其名,霍临风便自报家门:在下杜仲,烦请赐教。

来人挑战,他拔剑相对,使出一套剑法。

草草十招,胜了。

众人忆起昨日初战,似乎皆是十招定局,又来一人,仍是十招,哪怕十招未赢,依然用十招反复打击,直至对方溃退。

玉连环拼凑八成,容落云凝神在手,却动弹耳骨监着动静。

剑风可闻,四下哗然亦可闻,段怀恪忽而说道:这杜仲只用十招,是提防被看出门道,还是不屑于展露?容落云终于抬眸,静观片刻,被对方的剑法牢牢吸引。

仅十招,反复使用却无人能破,精绝拔群。

目光沿着薄刃轻移,大手,劲腰,一晃到脸上,直观对方的情态。

招式、力量、内力,皆可按捺作假,唯独情态骗不了人。

霍临风眉头舒展,游刃有余的意思快要溢满为患,容落云便知此人断不会输。

可如此精妙的剑法只现十招,叫人抓心挠肝。

容落云唤声老四,飞眼儿,刁玉良会意喊道:杜仲,你只会十招不成?霍家剑法共七七四十九式,愈后愈难。

霍临风挥剑稍停,答刁玉良的话,目光却翩翩降在容落云那儿。

阮倪少侠得宫主击鼓助威,在下好生羡慕。

他道,若二宫主为我击鼓,我便多耍几招。

若是平时,刁玉良定大骂放肆,可眼下压着雪花银,只得扭头向容落云乞求。

众人屏气儿,猜测容落云将如何发作,谁料,容落云轻轻搁下玉连环,掠至鼓前,握槌敲梆,立即击出一串声响。

他微定扭脸:耍不好,鼓槌可不长眼。

二人分居上下,俯仰相对,霍临风抱以一笑。

剑出槌敲,似是踩点相和,鼓声层层推高,广袖滑落露出细白手臂,容落云腰身侧摆,击打出波澜之势。

霍临风闻声满足,招式变化叫人目不暇接,战愈恶,声愈烈,二者配合得天衣无缝,叫人叹为观止。

陡地,鼓声震天而缥缈,容落云竟运了真气敲击,其声远传数里。

霍临风登时得意:一起上。

说罢不服者蜂拥袭来,决明剑寒光闪烁,杀得四方落败。

急急高/潮时,容落云拧眉喊道:不够!霍临风余光扫去,劈出藏掖的绝招。

金光火星漫天,四柱折断虎首崩裂,众人伴着硝烟震飞远处。

容落云惊得顿住,待烟雾散去,斑驳台下只剩霍临风一个,提着剑,看着他,马尾晃荡潇洒。

台面一道深深的沟壑,与他昨日留下那道纠缠纵横,仿佛花开并蒂。

刁玉良欣喜若狂:——杜仲大胜!杜仲大胜!区区两日,死伤难计,终于决出三人。

段怀恪宣布道:明日卯时,杜仲、邹林、阮倪,三位少侠请到不凡宫叩门,阖宫弟子亲迎。

尘埃落定,人潮一寸寸散开,颇为鼎沸。

霍临风收了剑,踱到边缘距击鼓台很近,恰好平视容落云的衣摆。

他仰起面:谢宫主为我击鼓。

容落云垂眸看他,淡淡道:无妨。

说罢再无话,一个下比武台回客栈,一个下击鼓台回宫。

各蹬马,分道南北,徐徐迎面咫尺擦肩。

容落云背着晴日熔金,神情好似别了萍水相逢。

霍临风亦未贪看,只默道一句——后续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