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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叫一声相公

2025-04-03 14:34:44

两人在白果树下相拥, 许久才分开。

容落云低头一瞥,发现霍临风的襟中露着一角白宣, 抬手轻拽, 拽出一沓子图纸。

他原本打算上岸再收,奈何当时大窘忘个干净。

你是否看过?他问。

语气轻松, 尾音微扬, 暗藏求得赏识的心思。

霍临风答:看了, 所以宝贝地揣起来。

他展开基本成型的那张,带上尊称, 容宫主, 仅仅一上午,你便设计并绘制好雏形?容落云心道, 你可真瞧得起我。

他们江南男儿不吹牛,大方解释:来之前听老四说你要练水下精兵, 于是着手准备。

收个风就出力,赶得上殚精竭虑的忠良。

霍临风正欲感谢,图纸却被容落云夺走。

此图尚为雏形,仍需无数次修改, 容落云在襟内揣好:待我回去后好好研究, 初次定型后再和你商议。

那岂不是要足不出户, 甚至废寝忘食?霍临风趁势说道:这涉及策军机密, 万不可泄露。

靠近半步,一副好皮囊却没安好心,依我看, 你暂住将军府研究,甚为稳妥。

容落云一听将军府,脑中浮现那一群丫鬟小厮,更忆起人家嚼舌。

上回说他是小宠儿,说他和霍临风做那档子事儿……倘若再去,恐怕说他是缠人的小宠儿,缠着霍临风做那档子事儿。

这沉默的空当,霍临风奇怪道:你怎的脸红了?容落云回神,双手捧住脸搓一搓,果真热乎乎的。

他心内不平衡,凭什么总是他登门,又凭什么总是他遭人议论?眼尾轻挑,他睨着对方:谁稀罕入你的将军府,你给到我不凡宫去。

霍临风爽快答应,他在身份暴露的当天离宫,这段时日还挺想念宫中弟兄。

刚答应,腹中咕噜一声,才想起未用午饭。

两人下山朝回走,在深林中便闻见煮鱼的香气。

及至湖岸,火堆上架着一口大锅,锅中鱼肉绽开,去腥的野果亦皮肉分离。

刁玉良在岸边撅着屁股洗东西,洗完跑来,把数十片荷叶发给大家。

以荷叶作碗,增添一股清香。

不知谁问一句:从哪儿摘的?刁玉良说:我发现一处小山洞,洞口净是荷叶水莲。

他遥遥一指,而后挤开霍临风和容落云,坐到二人中间。

小山洞,水莲花,是纵情交/欢的那处。

旁人捧着荷叶吃鱼,姓容的盯着荷叶走神;旁人评价鱼肉鲜美,姓霍的回味那一身皮肉;旁人因热食而满头大汗,姓容的和姓霍的因心中旖旎而满面绯红。

刁玉良弄着鱼头乱啃,先扭头看右边:霍大哥,你在不凡宫时成天薅我的莲花,吃完去薅洞口里的罢。

霍临风支吾答应,轻咳一声掩饰心虚。

刁玉良又看左边:二哥,他薅的莲花反正送你,你们一起去罢。

真是热心坏了,他一会儿看左一会儿看右,就在那边,去不去啊?容落云抿着唇,霍临风垂着眸。

刁玉良疑惑道:你们还没吃呢,怎就热得面红耳赤?这话多的小儿不给人活路,霍临风当即嚼一口野果,容落云亦低下头吃肉。

未吃几口,旁人已经饱腹,陆续起身进帐。

唆完鱼脑,刁玉良也午睡去了。

周遭渐空,只余细嚼慢咽的两人,各自安静不吭声,脑中画面却激烈得要命。

良久,容落云微微扭脸,偷瞄一眼霍临风的侧影。

那一瞬,正撞对方窥来的余光。

霍临风除却假装咳嗽,没别的招式。

那个,他打破沉默,没头没尾地起个话头,你为何懂奇门之术?容落云急忙应对:颇感兴趣,故而喜欢钻研。

唯恐人家猜疑一般,补充说明,师父通晓这些,他教我的。

二人前言不搭后语地闲聊,逐渐忘却心虚尴尬,然后登车小憩。

一觉醒后,继续练兵的练兵,布阵的布阵。

此行练兵实为探测,待回去后详细安排,准备长久、完善地驻扎训练。

如此度过五日,第六日一早,整队兵马回程出发。

百余里不算远,未至晌午便抵达西乾岭城外。

冷桑山下分别,霍临风率兵回军营,容落云和刁玉良回了不凡宫。

拎着木桶,桶中红鲤摆尾,溅湿衣裳。

及至无名居,容落云喂鸽逗鸟,好一通打理。

待一切忙完,他关入书房埋首桌案,潜心钻研水中攻阵。

眼不离盘,笔不离手,一次又一次地布局演算。

弟子送来食盒,山猫墙头窥鱼,他一概不知。

如霍临风所料,足不出户,废寝忘食。

容落云何曾这般对一个人,费尽心力,不计较任何回报。

渐渐的,白宣铺散一桌,复又零落一地,提神的香燃了半炉烟灰。

他熬得实在乏了,就在小榻上眯一觉,醒来接着忙活。

当真不知过去多久,弟子有事禀报,敲门声扰乱清静。

容落云踱至门边一拉,打着哈欠问:何事匆忙?弟子道:宫主,霍临风在宫外求见。

容落云赶忙瞧一眼天色,昏沉沉欲黑,日落不久。

他吩咐:允他进来,再叫伙房多送几道好菜。

待弟子去办,他冲入卧房更衣,又手忙脚乱地净面梳头。

捯饬一通,赤足走到檐下等着,远远地望见霍临风的身影。

容落云定睛看清楚,咧嘴笑出了声。

数十步外,霍将军一身简易戎装,箭袖、薄甲、长剑,马尾高束脑后,臂上缠一条赤红的巾子。

如此英姿,这般潇洒,手中却拎着一口百斤重的大花缸。

他立定:笑甚?笑这口大缸滑稽,冲撞了周身的英俊气,容落云不答反问:今日为何穿着戎装?霍临风回答:军中演习,酉时才结束。

一经结束,他连铠甲都未脱,纵马去市集选一口好缸。

这一身麟麟甲下,衣衫透湿,筋骨又酸又痛。

他将花缸搁好,熟门熟路地倒入红鲤,添水投食,只差漂几朵莲花。

当日在小山洞,真该采几朵水莲。

他眸中狡黠,声儿却沉稳,那时只顾着采你这朵了。

害臊就正中下怀,容落云腆着脸儿,步至缸边掬一捧水。

绕过半圈,挨在这蛮兵横将身旁,小声回道:往后也只能采我。

霍临风的耳根被此话灼烫,险些招架不住。

容落云把水甩他脸上,为他降一降温。

这还不算,伙夫送来两份食盒,里头是刚烹的菜肴。

仗着天黑,亦仗着主人气势,容落云握住霍临风的手掌,把人牵入卧房。

尚未点灯,房中乌蒙蒙的。

双颊一冰,霍临风被捧住了脸,淡淡的气息拂来,不待他反应,唇峰跟着一热。

蜻蜓点水煞是搔人,若即若离最是心动。

他问:两日未见,这般想我么?容落云闷在书房日夜颠倒,原来已过去两日。

亲完那一下,他摸索至霍临风的腰间,解开铠甲的搭扣,重物脱掉,然后拧一条湿帕。

霍临风伸手欲接,被避开。

我来。

容落云说,你总为我做丫鬟活儿,我也来伺候伺候你。

他攥着帕子为霍临风擦汗,时轻时重,倒是很有章法。

仔细擦完才移到厅堂用饭,喂食实在不必,于是没完没了地夹菜。

霍临风来时去千机堂转了一遭,见到昔日弟兄们,有几个犯迷糊地喊他临风师兄。

他端碗扒饭,越过碗沿儿瞄容落云一眼,心头想法暗生。

敢想亦敢说,他轻飘飘道:容落云,喊我一声哥。

容落云一愣:哥?霍临风犹嫌不够:喊声大哥听听。

容落云听话道:大哥?霍临风得寸进尺:加上我的姓。

容落云唤道:霍大哥。

霍临风贪得无厌:改成我的名。

容落云低声:临风哥哥。

霍临风得意忘形:叫一声相公呢。

容落云说:我杀了你。

一餐饭吃得命短情长。

大快朵颐后抛下满桌狼藉,移步书房。

房中燃香味浓,书案上的棋盘还未收,周围尽是散落的宣纸。

绕至桌后,霍临风霸占圈椅,将容落云拉在腿上。

如此姿态,共同看一纸阵法,沉下心商量是否可行。

假设水上作战,无法仅凭一方攻击,水中精兵和船中精兵必须配合。

霍临风发现关窍:这一支变换方位时攻击力最猛,抓住敌方震荡的时机,船中的士兵配合响应。

容落云垂眸思考:或许,此阵扩大布局,令两股精兵动静相适,形成一主一辅的套阵。

他眼中闪烁精光,藏着丝丝兴奋,多给我些时间,我能做好。

霍临风点点头:练兵非朝夕之功,不急。

他低下声去,此刻要说的只给体己人听:亲卫、探子,皆在培养。

这里不是塞北,一切都要从零开始,眼下进行的事务他一一告知。

亲卫先不论,至于探子……朝暮楼明为风月场,实则乃消息集散的地方,楼中小厮皆为经验老到的探子。

容落云仍是那句:若欠缺顶事的,就跟我开口。

霍临风立即开口:的确欠缺顶事的。

不待容落云回应,他收紧手臂把人箍紧,用冒青茬的下巴蹭对方的脸颊。

霍门亲兵冠绝塞北,这兵头子却求好惹怜,定北侯知道要气死,镇边大将军晓得要发疯。

做甚……容落云猜到,明知故问。

霍临风坦荡荡:最顶事的位置旁人不可,非你莫属。

有胆识的,可信任的,正能肝胆相照,反能沆瀣一气。

他衬着烛光把话挑明,然后衬着烛光凝视对方,等一句答案。

好似招安一般,容落云错杂地沉默着。

霍临风猜得透,提及灵璧山的约定。

归隐山林,你问我是否愿意。

他道,只因将军之位能享荣华和权势,你怕我舍不得,对吗?容落云点了点头:你已经答应了。

霍临风又道:当然,我答应过便不会反悔。

但他要郑重地声明,将军抑或侯爷,于我而言更像一把重担,未逢太平盛世则不敢解甲归田,若能断定今后百年无战,我立刻撂挑子去游山玩水。

所做之事不为身外物,也不为朝廷统治。

他们早许过愿的,为的是天下万民。

容落云心念一动,再次点点头,答应了。

他们凑在一处商讨许久,大到家国天下,小到一兵一卒,直至夜深。

容落云两日未登床,拼命睁着眼睛,竭力忍着哈欠。

霍临风见状,不容置喙地陪他回到卧房,守在床边等他睡着再走。

他仍瞪着双目,一眨不眨地望着对方。

霍临风的心好狠,呼地吹灭了蜡烛。

乌漆墨黑,如潮困意涌来,容落云终于合住眼睛。

半晌,霍临风为他盖被,俯身触碰他的额头。

唔。

他如同梦呓,攻阵起何名字……霍临风悄声:戏蛟阵如何?容落云哼哼:好……与擒龙阵般配。

尾音落尽,彻底追寻周公。

落帐关门,霍临风拎着薄甲和长剑离开。

乘风在宫门内等候,被值守弟子喂饱,瞧见主人连马尾都懒得甩甩。

他骑马出宫,披星戴月地回了将军府。

将军夜归,惊动一路奴仆,厨房备宁神汤,丫鬟铺床,小厮们擦剑拭甲。

这一通阵仗叫人眼花缭乱,霍临风蹙眉进屋,难伺候地将众人轰走。

清静了,又冒出一个杜铮。

少爷,沐浴罢。

杜铮挽起袖子进入小室。

霍临风却未动,立在榻边看墙上的画像,前两日刚装裱挂好。

欣赏片刻,不经意瞥见小桌上的书,正是那本《孽镜》。

改日拿给容落云看看,那人必定喜欢。

如此想着将书拿起,恰好掀至第一攻阵。

目光落在纸上,他一瞬间陷入恍然,耳畔回响起容落云的梦呓。

——擒龙阵。

霍临风愣住,心头漏跳一拍。

作者有话要说:  塞北长途,霍钊:有没有好好看书?霍临风:看了。

霍钊:记住几个阵?霍临风:第一攻阵。

(他就是开学买个单词本,背了一学期,期末只记得aband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