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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7 章 想你爹了?

2025-04-03 14:34:46

口里低吟, 脸上一股悲戚戚的落拓,叫白无常面具遮掩着, 能听见却瞧不见。

冤魂二字吐得极轻极轻, 像扎人的芒刺,亦如穿心的毒针。

陈若吟一瞬间怔住, 许是酒醉未解, 趔趄着, 朝东边廊子躲闪了几步,他曳着金贵的紫袍, 喃喃道:冤魂, 谁的冤魂?老八陈实护在身前,他将其狠狠推了一把, 高声喊道:死在本相手中的冤魂不胜枚举,今日便为你送行!陈实就势出招, 夜半前来领命,未佩剑,便以掌作刃。

容落云偏身躲过,翻纵飞檐, 被纠缠至院中, 他见识过抟魂九蟒的厉害, 一人能敌, 双人则威力倍增。

那黑衣人是阴差阳错也好,是为了帮他也罢,总之已将三名暗卫引走, 以一抵三,恐怕撑不住多久。

这方打斗无法隐瞒,待其余暗卫一来,休说报仇,估计连性命都难以保全。

容落云一味攻击,尽出绝招,电光火石之景炸成一片。

这玉砌雕阑的丞相府遭了殃,莲纹的砖石碎裂成粉齑,栏杆折断,草木更是霎那凋零。

陈若吟被一干侍卫护着,从东廊挪到屋门口,眼看便躲回屋中。

这工夫,又有下人急忙来报,府中南花园,金木台,纳宝的灵囿阁,竟然接二连三地燃烧起火。

一切来得这般巧,陈若吟只当是容落云的同伙所为,道:命老二老三回来,这个落了下风,那纵火之人定会来救。

说罢,欲反身进屋,一只手扶住了门框。

容落云耳聪目明,掠至院中一隅,将石凳冲着陈若吟一脚踢飞。

嘭的一声!陈若吟身前的几名侍卫被石凳砸中,血浆迸出,赤红染透陈若吟身上的紫袍。

若是寻常人,早骇得屁滚尿流,陈若吟却侧身立住,凤眼微微眯着,道:老八,给我擒活的。

容落云竟收剑入鞘:不知天高地厚!他空出双手与陈实近身相搏,拳脚功夫难分伯仲,但八方游实在逍遥,对方根本碰不到他。

脚步声传来,定是其余暗卫到了。

一瞬息,陈实因帮手前来稍稍松懈,被一把扣住了手肘。

容落云爪如银钩,登时捏烂肘间骨肉,另一手凝力为掌,用了十成功力击在陈实的胸口处。

陈实甚至来不及闷哼,心脏麻痹,肺腑绞烂,后心的脊椎骨瞬间粉碎。

那般快,嘴角、双耳、鼻孔和眼角,以及隐秘的后庭,鲜血源源不断地溢出。

另三名暗卫赶来,见此情状,一时间俱为错愕。

就连容落云自己也惊了一下,他使的是凌云掌,第一次对人使,将将第六层,未想到竟这般厉害。

趁众人分神,他以鞋尖儿触地,风似的,沿着围廊飞掠,将燃着的纱灯尽数吹熄。

院子陡然昏暗,恰有流云经过,连中秋圆月也一并遮住。

乌糟糟看不见丁点,秋风过,树叶响,盖住了衣袍窸窣,这时候,追寻黑衣人的三名暗卫赶来两个,老八已死,院**抟魂九蟒之四。

那一掌过后,容落云将密函拿到,他动耳分辨,陈若吟进了屋,四名暗卫列阵屋外,全然等着他动作。

气沉丹田,顿生锁息诀。

八方游,燕羽轻,快不可追。

容落云无声、无息,犹如鬼魅绕梁,伴着秋风忽至,院中荡起一声嘶哑的低吼。

一名暗卫躲闪不及,颈间湿热,腥得很,血脉已经被挑断。

又死一个,其余三人杀气骤增,容落云绝非狂妄之徒,深知接下来寡难敌众。

他不惧生死,亦甘愿以命填仇,只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

恰在此时,远远地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大喊:快走啊!快走!锁息诀未达第十层,撑不久,那四人齐齐冲来。

容落云闪躲抵挡,于黑暗中死死盯着大屋,盯着那晃荡的雕花门。

他翻身飞逃,几乎吼破了嗓子:陈若吟!定有一日我杀了你!一通走壁飞檐,容落云没尽快离开,反而在偌大的丞相府四蹿,待三名暗卫被他稍稍甩下,他迅速落入一方庭院,寻到受伤被擒的黑衣人。

一名暗卫押着黑衣人,容落云俯身冲去,缠斗数招后,探手将黑衣人搀扶住。

走!跃上屋檐,这才携着对方奔逃而去。

黑衣人颇为精壮,容落云拖着,沁出一身汗水,逃离丞相府,寅时将过,城中的家家户户俱已黑透。

闪入枇杷巷,容落云松开手,那黑衣人沿着灰墙出溜到地上。

伸手不见五指,谁也不开口,仅能闻得各自的呼吸声。

容落云暗抚胸口,确认密函完好,说:我不知你是何人,也不知你夜探丞相府意欲何为,但今夜我要谢谢你帮忙。

就算引开暗卫是凑巧,那两声快走也是实打实的提醒。

这时,黑衣人开口:二宫主……容落云一愣,如此唤他,莫非是自己人?他蹲下身去,摘掉对方蒙面的布巾,试图窥见一二,黑衣人又道:信函……怎的总被二宫主劫去。

这声音是耳熟的,容落云惊道:张唯仁?!张唯仁嘴唇微动,欲应一声,却呼出一口血来,他艰难得说不成话,容落云却嘴皮子利索道:你怎会来长安?为何又出现在丞相府?是为了密函,还是查探旁的什么?待那一口血流尽,张唯仁咕哝道:宫主,你好烦。

暗夜里,容落云气得脸色发白,伸手扶住这汉子,一步步朝巷口走去,街上已有丞相府的侍卫巡查,在缉拿他们。

容落云只当提着一口大缸,快步疾行,终于行至集贤客栈的楼外。

三层楼,轩窗敞开着,他捏紧张唯仁的衣裳:运气!眨眼的工夫,二人落入上房内,容落云赶忙关窗,一扭脸,张唯仁已经虚弱地倒在地毯上。

屋中点着灯,陆准未睡,正坐在桌边嗑瓜子。

见状,他大吃一惊:二哥,怎还带回来一个?!狼崽闻见血腥味,好生兴奋,畜生劲头涌上来,直往张唯仁身上扑,容落云一脚踹飞,说:先来帮忙,他受伤了。

张唯仁受的是剑伤,在腰腹部,伤口煞是骇人。

容落云帮忙上药,分着心问:老三,夜里没乱跑罢?陆准回答:只去街上逛了逛,买了些点心。

容落云瞄一眼圆桌,上头搁着点心,瓜子,还有些街上卖的小玩意儿。

嗯,乖。

他慰一句,低头细细包扎。

陆准问:二哥,到底怎么回事呀?容落云亦想知道,缠裹好伤口,扶张唯仁半躺在榻上,他搬凳坐在榻边,饿得慌,还捧一块点心吃着。

陆准有样学样,坐旁边,继续嗑那把瓜子。

说说罢。

容落云边吃边问,你为何会出现在丞相府?张唯仁答:与二宫主一样。

容落云顿住,他怀疑陈若吟与突厥人相勾结,夜袭丞相府,为的便是获取密函。

张唯仁与他原因相同,又是听命霍临风,说明霍临风也有此怀疑?张唯仁说:塞北开战之前,将军便有所疑虑,故而命我来长安查探。

他捂着腰间轻轻喘息,我暗守丞相府多日,谁料,竟发现宫主也在伺机以待。

容落云问:那今夜的事情……张唯仁回答:塞北根本没有大捷,我知是有人蓄意散布,便明白了宫主的计划。

然后,在陈若吟于宫中参加中秋宴时,潜入府邸,目的便与容落云完全相同了。

一块点心咽下,豆沙绵甜,唇舌吐字都放轻些,容落云低喃道:陈若吟真是狗鼻子,竟闻着味儿发现我。

张唯仁说:当时共六名暗卫,若宫主暴露,恐怕凶多吉少,于是我便现身引开他们。

滴水之恩尚且铭记,这般救命之恩,容落云更是感激。

他为张唯仁掖掖被子,斟一杯热茶,奉予恩公一般。

张唯仁轻抿,苍白的脸色稍好一些。

容落云又问:那你如何做到放火的?张唯仁微怔:火……并非我所为。

今夜着实凶险,倘若没有那及时的一把火,恐怕二人皆有危险。

容落云心中疑惑,稍扭脸,见陆准吧唧吧唧嗑着瓜子。

这伢子嗑得专心,翘着二郎腿,靴底沾着若隐若现的一抹红。

容落云捉住那脚腕,拧着,细看那一抹红究竟是何物。

做甚?陆准慌道,二哥,你干吗呀!容落云撕下那一抹红,轻轻一捻,原是一片花瓣。

再细瞧,红里透着紫气,好生眼熟,貌似是丞相府的羊蹄甲。

羊蹄甲在北方难种,这时节则更难,除却丞相府能精贵地伺候着,街上绝不会见到。

他恍然顿悟:老三,是你放的火?陆准支吾不言,他答应过不乱跑,担心容落云训斥。

掂掇片刻,发觉对方并无怒意,才小声承认道:是我……他偷偷看了丞相府的地图,以及中秋夜的人手安排,约莫丑时,潜入丞相府的马厩。

我不敢贸然行事,听见动静后燃放第一把火,为了调虎离山。

他说,我知晓哪里戒备略松,又烧了几处地方。

容落云问:有没有受伤?陆准摇摇头:侍卫不足为俱,但有两个戴面具的人追我,后来那两人忽然去了别处。

如此的话,前后便能对上。

陆准未遭斥责,松一口气:二哥,我逃走后赶回来,想着等你半个时辰,若你未归,我便去通知三皇子救人。

无论如何,今夜的风波暂时躲开,只是陈若吟绝不会善罢甘休,很快,城中将会全力搜查他们,城门以及各处关卡也会加派兵力。

容落云从怀中掏出密函,倏地抬眼,对上张唯仁幽深的眸子。

他细细琢磨道,这些日子暗中查探,张唯仁发现他,他却未发现对方?潜入丞相府,又以一敌三拖住暗卫……容落云淡然一笑:从前,是本宫主低估了你。

说罢,当着旁人有些不好意思,声调低下去,从前是你们将军……叫你顺着我?张唯仁颔首默认,殊不知,那将军也不晓得他到底几斤几两。

他开口道:宫主,密函须得尽快送到塞北,将陈若吟的谋划告知将军。

说着咳嗽起来,此时万不可耽搁,但我受了伤,马背颠簸恐放慢速度……容落云迟疑地说:你的意思是?张唯仁抱拳相托:人命关天,烦请宫主代为送信。

陆准一听,了不得,原以为是来长安游玩,谁知买卖消息、刺探丞相府、夺取密函。

这下更难料了,竟还要奔赴关外,去那正在打仗的塞北。

容落云没有吭声,倘若未遇见张唯仁,他拿到密函,是否也该去一趟塞北?他早该想到,奈何一直忍着不想,这其中的忧惧、难安,仅有他自己能体会。

二宫主。

张唯仁以为他不答应,急切地说,陈若吟要杀霍将军!容落云不禁一颤,垂下头,将密函从信封中抽出,陆准好奇地凑来,待信纸展开,两人俱是一愣。

陆准问:这写的是什么?笔迹歪曲难辨,弯弯扭扭,好似鬼画符一般。

容落云猜测,此非汉字,估摸是突厥文字,不知霍临风能否看懂。

张唯仁面露踌躇,不经意地说:传闻,定北侯精通突厥语。

容落云敛着眸子,岔开这话:今夜惊险,都睡一会儿罢。

吹熄灯火,张唯仁窝在小榻,陆准合衣登床,一沾枕头便打起呼噜。

容落云摘了冠,散开青丝揉一揉眉心,踱至窗边,推开紧掩的窗扉。

嗷呜。

他低头一瞧,狼崽蹭着他的衣袍,睁着碧绿的眼睛。

他将小畜生抱起来,凭着窗,北风轻揽流云,一轮圆月露出脸来。

这个中秋夜,就这般过去了。

霍临风,此时在做什么呢?嗷呜。

他蹭着狼崽的耳朵低笑:想你爹了?嗷呜。

半晌,容落云轻声道:那我们,就去见他罢。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戏份的时候,霍临风四刷了屠夫和寡妇的话本。